其实,她完全理解路遥为何会不高兴,为何会突然那样生硬地对她,还和她划清界限。因为,他伤了心。

如果自己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可那人还像自己这样犹豫不绝、冷漠以对,甚至在情绪低落的时候,都不愿意多关心一句,还一门心思地想找借口逃走,连个普通朋友都不如…她肯定也会心灰意冷的,说不定还会万念俱灰。

这样想着,简单又难受了。为什么不对路遥好一些呢?他都生病了…

想到种种过往,简单根本睡不着,思来想去便给路遥发了个短信,问他身体怎么样。

她闭着眼,心里默默数数。从一数到五百多,那边还没有回音,简单沉不住气了,确认完电话有电有信号后,她更郁闷了:他这是没看到呢,还是装没看到呢?

也不知隔了多久,叮的一声,短信来了,简单的心没来由地开始扑通扑通乱跳。摸起来一看,五个字“好多了,谢谢”,透着疏离与生分,她撇撇嘴,回道“不客气,应该的”,也不再等,索性关机安心睡觉。

第二天再开机,看到什么都没有,简单也没什么好心情了,谁料简妈脸色更是难看,气压极低,气场骇人,忍了半天,她熬不住,终于开始唠叨起来:“单单,你和小溪太不让我们省心了,你和小杨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啊…”

简单太阳穴绷着,隐隐有些发胀,她迅速吃完早餐,慌不择路地逃窜出去,边跑边嚷:“妈,最后一天上班,我快迟到了,回来再说…”

刚进办公室,一阵清香扑面而来,芬芳淡雅,沁人肺腑,简单低落的心情随之高涨了些,打趣道:“怎么这么香啊?二十多天没回来,格调变高雅了嘛。”

老那得瑟地指了指自己办公桌,意味深长地笑:“那盆水仙开了。”

简单脚下一滞,差点趔趄。她有些不敢相信,三两步窜了过去,待亲眼见到时,心底的震撼更大了。

那几株翠绿的秧苗已经抽成一尺多高,有些顶端含着白色的花骨朵,有些已经尽情绽放,若再凑近些,香味更是馥郁,让人都不愿离开半分。

“真香啊。”她忍不住称赞,目光不舍得移开半分,“老大,能还给我吗?”她难得笑得谄媚。

老那翻了个白眼,意思不言而喻。

简单心中不舍,却又无可奈何,这是她放手的东西,怎么还能再讨回来?拍了张水仙盛开的照片,她想着要不要给路遥,可犹豫踟蹰许久,终没有发出去。

正在简单兀自发呆时,老那却喊她和汪洋过去,“过完了年呢,咱们网站就停了…”他还没说完,对面两人就跳了起来,满脸震惊,“怎么回事啊?”

原来“挖隐私不偿命”这小网站,因为流量、广告、经费等等问题,确实支撑不下去,要关门歇业了。“不过,”老那话锋一转,大手一挥,“我准备成立一个工作室,专门跟拍娱乐新闻,靠卖爆料挣钱。”老那两眼放光,摩拳擦掌,他看着两位下属,踌躇满志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能专心做娱乐新闻,简单心中已经跃跃欲试了,她自然答应下来,汪洋却有些迟疑:“老大,娱乐圈的重磅大料,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蹲点守到的?没有广告,没有收入,咱们靠什么,喝西北风?”

老那笑得更欢了,满脸横肉走向更为诡异,“这个工作室挂靠在业内知名的《BT周刊》,咱们人入他们的编制,唯一的条件,就是工作室前三年的新闻归他们所有,后续自负盈亏。”

这条件好的简直像天下掉馅饼一样,两人都不敢相信,“老大,你不会被骗吧?《BT周刊》可是圈内出了名的大财主,和上头关系也好,他们的记者在外头都是横着走,会瞧得上咱们,白白养我们三年?”

老那偷瞟了一眼简单,含糊道:“一个朋友帮牵的线,说有这样个靠山,咱们在外面也不至于太受欺负…简单这回出事,相当危险啊!”

到这时,简单和汪洋虽觉得不可置信,但也放下心来,忍不住欢呼雀跃。几人商议完年后的具体安排,便各自散去。

看见老那带走了那盆水仙,简单心中虽不舍,但也无可奈何。时间还早,她不想回家面对母亲的唠叨,想来想去,就去了趟花市。

明天是除夕,大街上空空荡荡,可花市里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特别热闹,极有过节的气氛。简单一路逛下来,买了不少,有红色喜人的杜鹃,有金灿晃眼的金橘,最后,自然少不了含苞欲放的凌波仙子。

她并没有回父母家,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钥匙旋转时,简单恍惚听见屋里有人在嬉笑打闹,她心念一动,连忙推门而入。只一眼,就望穿了客厅,里面什么都没变,餐桌的白釉瓷瓶上插着那把塑料的榆叶梅,安静的可怕。

简单愣了愣,抱着一堆东西走进来。她将手里的鲜花放在餐桌上,一一对比之下,终于将瓷瓶挪开,认认真真地摆了盆水仙。其他两束,一个去了厨房,一个去了卧室。几番装点,这空旷的房间,终于有了些春节的气氛。

忙完这一切,简单在餐桌旁静静坐着。

透过那株翠绿的秧苗,她就像看见了那个人一样。她心里难受,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伏在桌上,缄默再缄默。

这一天,简单独自坐了很久,才起身往家去。夜幕繁华,她却体会出了一丝怆然和悲凉。

作者有话要说:部分内容改动了,有时候觉得修过前后的两个版本是发生在平行世界里的故事^_^

、第 28 章

简单心中有股渴望。这种渴望,像是吸了水的海绵,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膨胀开,逐渐占据了她的心,占满了她的思维——她很难受。

是的,她很想他。这股突如其来的思念,比之原先隐藏在心底的懵懂,更加措手不及,更加令她迷茫困顿…

简单需要发泄,所以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

她摘下头盔,北风迅速吹乱了头发,眼前的刘海凌乱,时不时挡住双眼,随手捋了一把,却依旧如此,她不得不眯着眼,弯下腰紧紧贴住车身,任由这种速度带来的快感,引领自己一往无前,快速地穿梭在这座繁华喧嚣的都市里,将一切烦恼抛诸脑后。好像唯有此,那份渴望才会释放出来一些。

寒风飒飒之中,耳畔隐隐约约传来郑钧的《私奔》——这是她喜欢的歌,简单拧了几把油门,搜的一下,车身继续往前滑。这种感觉酣畅淋漓极了,她忍不住想要大声喊出来,她恨不得永无终点,就这样一直下去…

从公寓到家,横跨了小半座城市,她只花了十几分钟。简单停住车,双腿顿到地上的瞬间,才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烦恼的人世间。家门半掩着,简单重重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妈,我回来了。”

当看见坐在沙发里的简明厚时,简单并未吃惊,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喊了声“爸”。每年除夕的前一天,他都会回来吃饭,因为除夕当天他总有工作安排,或是下基层视察,或是慰问贫苦,总是不着家,这么多年全家人都习惯了。

简妈和宋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简溪也不见踪影,简单打心底并不想和父亲两个人单独相处,所以她准备上楼去避避尴尬,熟料一只脚刚踏上楼梯,客厅那人轻咳一声,问道:“单单,你和路家那小子,是怎么回事?”

陡然从父亲口中听到路家二字,简单心头微微有些发虚,浑身便紧张起来,但面上却仍故作镇定,她回头反问道:“爸,哪个姓路的?”

听见女儿嘴硬,一副装模作样准备死扛的样子,简明厚笑了。他摘掉眼镜,招了招手,“单单,过来,跟爸聊聊。”简单有点别扭,却又不好拒绝,只得挠挠头,束手束脚地上前。他们父女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的交流了,简单不大自在,于是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把玩。

将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在茶几上,简明厚双手搭在膝盖上,作风一派儒雅稳重。简单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是老了,也是个又帅又有风度的老头。

“我听人说你们最近常在一块儿?”

简单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低头慢慢剥橘子,室内随之萦绕着一丝甘甜,她的脸也一点点红起来。

见女儿这样,简明厚抿了口茶,直接说道:“爸的意见呢,始终是齐大非偶。”

简单闻言,身子一震,差点没拿稳那个剥到一半的橘子。仔细考虑了“齐大非偶”四个字的深意,她的脑袋就垂得更低了,像个做错事挨训的小孩子,可又忍不住反驳道:“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只听父亲又说:“上回你妈病急乱投医,居然安排小溪和他相亲,这事儿我本就不大同意,以咱们家的条件,找什么样的不好,非要招惹这些…毕竟不是一个圈子,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嚼舌根儿,瞎做文章,还只当是我们家卖女儿高攀他家呢,你要是嫁过去了,也会遭人非议的…”

官场上的门门道道,简单略懂一些,她自然明白父亲这话背后的涵义,也就越发觉得无力。简单低着头,盯着手中黄灿灿的小橘子,一颗心飘飘忽忽的,七上八下。过了许久,她才不情愿地“哦”了一声,算是应和父亲的话。

小女儿的不高兴已经摆在脸上了,简明厚当他俩正是你侬我侬的情浓之时,他不舍得简单夹在中间为难,只好放下身段,说:“其实爸爸也不是要干涉你谈恋爱,只是那小子…”想了想措辞,他蹙眉叹道:“爸爸是担心,你制不住他。”简单是什么样的脾性,他再清楚不过,对方又是什么样的人,他也略有耳闻,说来说去,作为一个父亲,总归是不忍心女儿受苦。

可话虽如此,瞧着女儿不情不愿,他终是松了口:“单单,有空带他回来,爸爸给你把把关。”

直到此时,简单浑噩了一整天的心终泛起一道涩意。她掰下一瓣橘子,丢进嘴里,不禁皱眉——酸的要人命,哪儿有半分的甘甜?她抬起头,面色有些怔忪,“爸,你想多了,我和他没什么,就普通朋友,你别听人乱说。”

简明厚反倒一愣,哈哈大笑起来,他起身拍着女儿的肩膀,说:“先前爸的话重了些,别往心里去。现在确实是新时代了,我们的观念也许老了,不管怎么样,爸爸都支持你。”

突然之间得了父亲的支持,简单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她弄不明白,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的?无论是父亲,还是姐姐,每个人都要她把人带回来,说要替她把把关,可他们根本不知道,她还在犹豫纠结呢,路遥就华丽丽地没了…

哎,这人要不要这么讨厌啊?!他跟别人不清不楚的,都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解释,怎么能够突然出现,送了一束花儿,然后又高冷失踪?她是犹豫不决,想着走一步算一步,结果才往前走了一小步,就被他三言两语给堵回来…他是更年期了,还是大姨妈啊?

愤愤然这样想着,简单虽然理解路遥为何会不高兴,但心底总有些埋怨。

可这份埋怨,在看到他来电的一瞬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对于跨过心底那道坎的无力,还有那份最最直接的渴望,当然,还有一股莫名的愤懑,这人不是应该还在生气吗?现在是几个意思啊?

几番纠结之下,简单终在最后一声铃音结束前接了起来,“路遥?”

“是我。”

那边应了两个字,便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低沉的呼吸声慢慢萦绕,就像——就像他在身旁,就像昨日凌晨,他们在陌生的街头拥抱,他清浅的呼吸悉数落在她的耳畔,令她的耳根子滚烫。

简单受不了这种沉默,她不知道他打电话过来是想说什么,于是找了个话题:“你好些了吗?”

那边依旧安静如许,简单心头怦怦乱跳,她问:“到底怎么了,你更年期了?”

路遥哧哧笑出声来。简单能够想象出他的笑颜,那张薄唇嘴角上翘,肯定如熟透的秋菱,还不知道在勾谁呢。她愤愤道:“你不说我就挂啦…”

路遥止住了笑意,轻轻柔软唤了一声“简单”,他的声音仍是沙沙的,像是醇厚的牛奶中掺着些许白砂糖,搅一搅,再品一品,很甜。

简单最怕他这样连名带姓的喊她的名字,“路遥,到底什么事啊?”她快抓狂了。

这一回,路遥倒是答得爽快,简单却怔住了。

他说:“简单,对不起。”

简单恍恍惚惚的,握着手机的力道不由更重了些,她倒在床上,双眼望着天花板,簌簌眨了眨,只听路遥在她耳边说:“简单,对不起,我昨天碰到些事,心里不大痛快,不应该迁怒到你身上的,也不该那么没风度让你一个人回来,真的抱歉。”

这一字一句落在心里,砸出一个个无形的坑,简单便觉得难受的不得了,眼睛里迅速泛起一阵潮湿,她伸手抹了抹,连忙回道:“没、没事的…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真的没事的,而且啊,昨天回来的车上,我还遇到了一个帅小伙,人又风趣又体贴,比你强多啦…”她絮絮叨叨讲了一堆车上的趣事,时不时呵呵一笑,那边安静听着,直到简单口干舌燥,没了声音,路遥才叹气,又说了一句“抱歉”。

眼眶越发红了,简单顿了顿,思量一番,也认真道歉:“你别这样,我昨天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那么不开心,我居然还想找机会溜走…”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简单彻底轻松了,好似卸下一个千斤重的包袱。

路遥心头止不住的震惊,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给他道歉,他心情好得不得了,越发喜欢简单这个单纯的姑娘了,忍不住逗她:“那你怎么不主动给我道歉啊?”

简单气愤:“我昨天不是给你短信了嘛…你对我爱答不理的,我容易吗?”

“嗯,是不容易!——我这不是主动来搭理你了吗?”

路遥哈哈大笑,笑声透过电波传到耳边,简单的耳根发烫,她喃喃道:“你不生我气了?”

那边收敛了笑意,气氛不知不觉凝重起来,静默之间,路遥缓缓说道:“简单,你在我眼里就是个小丫头,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我只是——在气我自己罢了…”

昨天中午,路遥几句话将简单噎跑之后,心里就后悔了。他十分清楚对一个人好应该不求回报,也不指望简单能够突然开窍对自己有所回应,她那样子,路遥本不会发脾气的,可遇到有关母亲的事,他就冷静不了——那是路遥从年幼起的一块伤疤,谁都碰不得!

此刻,他情绪突然的低落,再明显不过,简单心念一动,问道:“你在哪儿呢?”

简单蹭蹭蹭跑下楼的时候,简妈问她:“晚上还去哪儿?”

“一个朋友病了,我去趟医院。”简单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简妈正想要追出去,一旁的简明厚将她拦下来,劝道:“女儿都这么大了,自会有分寸的…”两人正说着话,简单又兴匆匆地杀回来,“妈,家里有什么能够探病送人的东西啊?”

然后,简单提了一大袋橘子冲到了医院。

护士站的值班小姑娘见到有人来,连忙起身:“小姐,抱歉,我们探病时间过了!”这儿是私人的高级医院,管理自然严格许多。

走廊里传来吱呀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简单偏头望过去,只见一扇门开了,透出晕暖的灯光,暖灯下照出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影来。他穿着病号服,抄手倚在门边,望着她微笑。

那笑容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样勾人。简单远远看着,一时间心里都不知是什么滋味,好像甜的涩的都有,再看旁边那几个一脸花痴模样的护士,她好像就看到了无知的自己…简单心里忽然闷闷的,只觉委屈的不得了,她将橘子丢在护士站,转身就走。

路遥傻了眼,立刻追了过去,还不忘将橘子顺手拿了过来。

她走得快,路遥追的也快,没几步,就在电梯口被他给揪住了。

路遥揽着她肩膀大口喘气:“我的姑奶奶,我还病着呢,其他随你怎么折腾都行,就是别跑啊跳啊蹦啊的,我腰酸背痛,这两天实在是累的没体力…”

这话怎么听怎么诡异,简单红了脸,使劲挣了挣,躲开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的,知不知道洁身自好,懂不懂尊重女性啊?”

路遥抿唇笑了。其实,简单这个小丫头,真的很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纯属作者yy,擦着高干的边,正好遇上严打,不太好写,大家可以脑补成总裁文^_^

、第 29 章

路遥将简单送走之后,又在楼下吹了一小会儿冷风,这才慢悠悠踱回病房。就着窗外晦暗不明的星光,一个人将那袋橘子通通吃光,酸的他牙齿都快倒了,却依然觉得甜。空气中浮动着橘子的甘香,清清爽爽,就像是——被他遗忘很久的爱情的味道。

正当路遥难得文艺一把,缅怀着青春,憧憬着爱情的时候,程昱给他打电话,兴奋的一塌糊涂:“嗨,路遥,猜我遇见谁了?”

“谁啊?”路遥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人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算登了三宝殿,也不会是这种幸灾乐祸的口吻。

“就是当初你寻死觅活哭着喊着要求复合的那位啊…”

眼前的星光暗了暗,周遭一切安静下来,路遥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而某个久远的面容渐渐浮现在黑丝绒般的天幕上,路遥不由得仰望。她曾当着众人毫无顾忌地宣布“路遥,我爱你”,她还缠着他说“路遥,我们毕业了就结婚吧”,可最后,她仍旧义无反顾地走了,“路遥,你是我见过最最幼稚的男人”——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路遥点了根烟,指尖习惯性地微微发颤。烟味一点点混进橘子的甘香之中,他的头有些痛了。路遥嗤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提她做什么?”

“我是不想提啊,关键人家问起你来了。”

“你是不是把我说的特惨?”

那边哈哈大笑,揶揄道:“路公子,你真了解我,不如我们两个孤家寡人凑一对算了?”

“说正事!”

那边切了一声,说:“我跟她说啊,你和她分手之后呢,消沉了好些年,现在还单身苦苦等着她回心转意呢…”

“你个混蛋!”路遥咬牙切齿,忍不住破口大骂,“要不要这么丢我的份?”

“说一说又不会怎么样,她现在结婚又离婚的,分到不少产业,又转型成科技新贵,在大美利坚身价暴涨,多少男人排队等着呢。你是她的老情人,我替你报个名,想着总能靠这层关系排前头吧?只可惜啊,她有个孩子,还好几岁了——哎,我说,”程昱突然叫起来,“路遥,那孩子不会是你的吧?我瞧着不像是混血啊…”

“滚蛋滚蛋,你以为演连续剧啊?”

路遥暴怒,恨恨挂了电话,一口血憋在胸口,怎么样都意难平。在屋里来来回回暴走了好几次,最后,他重重摁灭了烟,将最后一个橘子捞过来剥了吃了。橘子的清香瞬间冲淡室内的烟草味,这让他惬意不少,恍恍惚惚的,他想到了简单。

第二天是除夕——阖家团圆的好日子,呆在医院总觉得不太吉利,路遥磨蹭到下午,终于办了出院手续。之前他跟周秘书说自己约了朋友出国旅游不回去过年,不想这个谎言穿帮,所以路遥特地没回老宅,而是躲到自己名下的一座公寓里去。里面空荡荡的,没什么烟火气,他只好又开车出去买东西。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可超市里还是人头攒动,一副不要钱大抢购的架势,收银台也是大排场龙。他提着东西慢吞吞坠在队尾,看着周遭一张张甜蜜又幸福的脸,再看看自己形单影只的,心里不免郁卒。他给简单打电话,谁知道那边态度更加敷衍,“我和杨舒在做菜呢,不说了啊,要糊了…”啪的一下,就给挂了,剩路遥一个人握着电话傻眼。

她怎么又和那个交警混到一块去了?

路遥本来就感冒未愈,出门一趟无端端受了刺激,回来之后食欲更加不好,除夕夜里只煮了几个水饺随便对付一顿,便干巴巴地守着电视,无聊打发时间。

各种拜年短信、微信接踵而至,路遥扫了一眼,兴致缺缺。想到了那个纤瘦的身影,和那个匆匆挂掉的电话,他不由忿然:“真没良心,一整天都没个踪影。”他抄手坐在沙发上,扁扁嘴,又想:“算了,不和她计较,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路遥开始研读那些拜年短信,终于挑出个群发的、而且是烂大街的那种,单独给简单发了过去。可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回复。几番煎熬之下,心间更加愤懑,路遥便又给简单加了个标签——没良心的小妖精!

而此时,简单正在和杨舒一起放鞭炮,一惊一乍的,根本没在意手机的动静。

杨舒来简单家过年的传统,能追溯到好些年前。杨伯伯去世后没两年,孙阿姨就紧跟着去了,那个时候,杨舒刚上大学,他家亲戚本就不多又离得远,根本照顾不上,于是就在简家过年了。上班之后,他总是加班,才不大来,今年正巧不用值勤,简妈一大早就喊杨舒过来,意思不言而喻。

在小院子里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两人才将那一堆烟花炮竹通通放光——只因简妈交代,不放完不让进屋…好容易回到屋,简单才发现又多了几条信息,粗略看了看,便扫到了路遥的尊姓大名。

简单这一天光被简妈差遣来差遣去的,一会儿跟着杨舒去买东西,一会儿帮着杨舒做菜,根本没来得及问路遥到底怎么样了,所以现在看见他的名字,她心里不禁有些焦灼,估摸着他的小脾气又上来了,于是想着给路遥打个电话,但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简单将手机揣回兜里,镇定地扯出个笑,说:“我上去一下。”

等回了房,她才掏出手机,很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

不看还好,一看气得跳脚。因为路遥发的这条,实在是太太太烂大街了,简单这一天收到过不下十次,关键这短信里还有个人名,比如“xxx祝你巴拉巴拉”,他倒好,连名字都懒得改,直接顺手就给转了过来…

毫无诚意,真心敷衍!

简单愤愤然回道:“王东是哪位?”王东就是被路遥转发的那位无辜躺枪仁兄。

没过一会,他就回过来了:“手误,抱歉,新年好!”

赌着气没再理他,简单走到楼下,盘腿窝在沙发上,直勾勾盯着电视。里面在播热闹的歌舞,她根本无心观看,当然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抓狂的表情。正发蒙呢,突然被人推了一把,简单回过神来,原来是杨舒要告辞了,她连忙爬起来:“我送送你。”

杨舒正要客气推辞,简妈说:“单单,快送一下。”末了,又补了一句,“年轻人出去玩会儿,别着急回来。”

简单吐血,这是亲妈吗?

并肩走了一小段路,聊了些有的没的,杨舒发现简单完全心不在焉,他顿住脚步,偏头看向身旁那人,问道:“简单,他欺负你了?”

简单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没有”。

杨舒叹气,伸手揉了揉她蓬松的短发,笑着说:“他那个人一看就容易招蜂引蝶,也不知道人品到底怎么样,有空带出来,我帮你看看。你自己也小心点,别吃亏了,凡事多留个心眼。”说完,他双手重新插回衣兜里,继续往前走。

和昨天父亲说的一样,简单鼻子一酸,就想掉泪了。看着自己落在他高大宽厚的身影里,和从小到大无数次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踌躇了一会儿,简单跑了几步跟在他旁边,伸手拥着他:“杨舒,谢谢你。”

稍稍愣了愣,杨舒也环住了她,手臂虚拢,轻轻拍了拍,似是宽慰又似是安抚:“简单,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说这种见外的话做什么?以后他要敢欺负你,我就揍他。”

简单扑哧笑了,“好啊,他要敢欺负我,我帮你一起揍他。”

两个人笑到一块儿,就跟无忧无虑的小时候一样。

送走杨舒,直到彻底没了踪影,简单才慢吞吞地往回去。路上,她又看了一眼路遥的那条短信,实在哭笑不得,于是回道:“新年好!”

路遥彻底憋不住了,一个晚上都对着莫名其妙的小品,他已经快要发疯了,此刻收到简单的短信,便直接打了过来。简单还没说话呢,路遥就问她:“你在哪儿呢?”气势汹汹的,颇为吓人,他受了一整天的冷落,此刻只想讨回来。

简单翻了个白眼:“这不废话嘛,我在家啊。”

“等我!”

路遥留下这两个字就挂了电话,口吻强悍,不容置喙,像极了他素来霸道的行事作风。

这两个字干脆利落,落在耳中,简单登时面红耳赤了,而搁在耳旁的电话也一并发烫。

这是她此生听过的,最为心动的两个字!

简单静静握着手机,愣了一小会儿,转身往小区外走去。

除夕夜,小区门口的保安岗亭用大红灯笼和福字装扮了下,很有过节的气氛。值班的大哥认识简单,此时见她独自一人出来,打了个招呼,寒暄道:“等人啊?”简单点头,他又客气地说:“进来坐吧,外头冷。”

简单心里一暖,甜甜笑道:“没事,他来得快,大哥你忙。”

两人说话之间,路遥果然就到了。他下车的时候,简单看了眼时间,惊得不可思议:“你这也太快了吧,超速啊?”

路遥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忍不住嗤道:“哼,交警都不在了,你这个自封的交警家属可真够尽责的啊!”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自揭伤疤,再拿小针戳自己两回。

简单哪儿听不出他的意思,准备狠狠瞪他一眼,可看着那个高大冷峻的身影一点点靠近,她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地怦怦乱跳,她的眼梢胡乱飘忽,唯独不敢落在他身上,偏偏那位值班的大哥凑热闹说:“这谁啊,你男朋友?”

路遥暗赞这人有眼光,可见到简单忙不迭摇头,一脸赶紧撇清关系的样子,他不免泄气,又往自己心窝上补了几脚,说道:“是啊,像我这种不懂洁身自好和尊重女性的,哪儿够资格做你男朋友啊?”话里酸溜溜的,好像吃了一大缸子醋。

简单咧嘴笑出声来,她觉得路遥又变成那个爱抢糖果的小朋友,瞬间可爱许多,她笑道:“你都感冒了,夜里跑出来做什么?”

“来拜年啊,不请我进去坐坐?”路遥双手揣在衣兜里,笑眯眯地问。

“那走吧。”简单随手指了指里面,转身往里头去。

路遥没料到她会这样爽利,顿时有股风中凌乱的错乱。浑身上下扫了一眼,他果断拦住前面那人:“哎,今天不合适,还是明天吧,明天我上门给伯父伯母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