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乱了一头及腰的长发,三千烦恼丝,雕琢思绪如烟,不可琢磨。

暖香靡靡,熏然欲睡。丝丝甜腻的香气氤氲在密闭的房间里,青青身子软下来,没得力道。疑心问:“今夜点的什么香?好怪的味道。”

嘉宝垂着眼,躲在绛紫色帐幕之后,低声答:“原先的用完了,今早南珍嬷嬷去太医院领的。说是凝神香,对睡眠有益处。”

里头久久不见回应,嘉宝握紧了拳头,紧张得冷汗涔涔,忍不住挑开帘子往里看,青青已然半躺在被褥上,迷迷糊糊睡过去。嘉宝长吁一口气,缓缓上前去为她拉好锦被,才吹灭了烛火,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夜深了,唯有白头翁在树影之间低吟,苍老如哭泣的魂魄。

梦中白云千万朵,她的世界里赵四扬从未失去。

他是她坚实堡垒中唯一的守护,身着铠甲,寒光猎猎,手执刀剑,杀伐果决。他微笑着,宠爱着,张开双臂用抱着,他的,唯一的青青。

后来的后来,场景又倒回那年的粉白俏丽的菡萏丛中,小船儿摆荡不停,他在她的身体中穿梭搜寻,他触到她的心,柔软而鲜嫩。

血是炽热的熔岩,爱是逆流的鱼儿,欲 望是滔天的洪水,不可向迩,无力阻绝。

她在这蔽日的欲 望中沉浮,最终臣服。

她的身体,柔软似雾,仿佛一触便散。

他的身躯强健而坚韧,沉沉压迫着她,每一寸紧紧相依,每一寸相互抚慰。汗水满身,渐渐又凉,他灼热的气息与温度将她温暖,严密地封堵了她所有感官,所有的,一切的爱恋与沉迷都系在他游走的掌心之上。

月光似轻纱朦胧,层层蒙蔽双眼。晦暗不明的空间,他的影仿佛从迷梦之中款款而来,庇护她身。

她欲伸手触碰,那一张熟悉却遥远的脸孔,她挚爱的面容陡然间水波般被打散。原来不知何时,双手被绑缚在床柱上,锦缎温柔,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男人的唇,温柔且滚烫,吻过她纤长颈项,一路逡巡,流连在酥软丰盈的乳 房。他的唇舌似蛊,在她胸上留下一圈又一圈湿润的痕迹,最终一圈接一圈往内去,一点点,一点点,最终圈着微颤的乳 尖,他的吮吸轻咬令她惊叫挣扎。

青青的泪溢出来,却是沾湿了遮蔽双眼的锦缎。

她看不见,看不见。眼前蒙昧的青黑的影将她紧紧裹缚,教她如何能看清此时此刻,正拉扯着她殷红顶点的男人。她满心焦灼,不住挣扎,她的身体光洁如初生之日,扭动之时若一尾银鱼,失了水,流失了抚慰,停不了地求生欲 望催使着,辗转颠覆。

男人按住她扭转的身体,粗重的呼吸就在眼前——他伏在她胸上,他的唇,紧紧与她厮磨。

“乖,别动,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可是他不明白,不明白青青此刻巨大的哀痛从何处而来。

今夜靡靡甜香,侵蚀了她心中坚实城池,她的岁月从远处坍塌,乾坤倒置,一路狼籍。凄凄风雨之中,她只望见一个人,天与地之间,她心中唯独一人。

青青咬着唇,颤抖着,牵扯出多年未见的眼泪,尽是梗咽,“赵四扬……是你吗……是你来找我了么……”

潜伏在她身体之上的男人明显一震,随即是释然。他宽厚的手掌插入她的发中,垫着她的后脑,捧起她的脸,将一双桃花般鲜嫩红润的唇送上,沉溺于唇齿间久久难熄的欲 望,半点松懈不得,只有深入,不断深入,翻搅着她平静的身体,撩起她沉睡的欲念。

另一只手片刻不停,游走于她光 裸无暇的背脊,一寸寸沿脊骨而下,按图索骥,抵达女人挺翘圆润的臀,忽而重重一捏,引来她惊诧躲避,他的舌便越发深入,深深吻着,吞噬着,仿佛想要一并将她整个人囫囵吞下腹中去。

他在她耳边喘息,粗糙的手指已然顺着她身下最最醉人的弧度,勾连而入,一指两指,深入浅出,撩拨出她口中呢喃呻吟,浅浅呼吸,深深低泣,娇柔婉转,勾得他的心阵阵狂乱。忍不得,忍不得,他想了多久?那样多的夜里长长久久地思念着,渴求着,她与她的身体。

他说:“青青,是我,是我。”

锦帕遮盖了她的眼,她仍沉迷在梦中,她哭泣,嘤嘤喊着,“不要,不要离开我。”

他说:“好。我不走。”

青青说:“让我抱抱你。”

他便解开她的手,青青这般乖顺,也不去拉眼上白缎,只伸手攀附着男人坚实滚烫的肩膀,紧紧,似藤蔓一般缠住他,生怕一个不慎便到梦醒,睁开眼,人已去。

“我想你。”青青说。

他被这短短三个字摄走了魂魄,久久不能言语。胸腔中那颗强健跳动的心脏,陡然间骤停。

天与地都失了颜色,重重繁华迷雾中,深渊般虚无的梦想里,他眼中只有她,也只剩下她。

“青青……青青……”她呢喃着她的姓名,在这一刻迷乱之中,一举闯入她的身体。

那柔韧的,紧致的快意将他包裹,紧紧纠缠,缱绻难言。

这美好,欢愉如水四溢,他忍不住喟叹出声,闭着眼感受此刻不能言喻的美妙滋味。

“疼……”青青皱着眉,随着他抽动的节奏,纤长的手指抓着鲜红被褥,紧了又松,松开了复又抓紧,绵绵不休地折磨着,呼喊着,“不,不要……”

他小腹紧绷,刚硬如铁,身下利器粗长□,凶悍地进出着她柔软似水的身体。

他是在战场上搏杀的英雄,粗犷而英伟,他的身体,他的一切,混混全然男儿气息,青青似水边垂柳,怎受得起他这般杀戮似的冲撞。她疼得紧缩,她那处愈发紧窄,紧得他半分进不得,仿佛就要在这当口绞死他,折磨死他。

再跻身入她双腿之间,架起她白玉似的小腿在肩上,俯下身去,狠狠往前,几乎要就此折断了她。

而青青承受不住,不停推举,娇声阻挠,“不,不,不要,我疼。赵四扬……我受不住……”

她的惊惧,是对他甜蜜的勾引。

他揉着她的乳,挤压揉搓成扭曲的模样。温热的唇在她牛乳似的肌肤上亲吻,留下一片又一片桃花般粉嫩鲜红的印迹。似三月春来,落一身桃花瓣,香气四溢。

她的身体在他温柔的亲吻中渐渐软化成水,一滩散落在他怀中,任他索求。

他便一举侵入,深深捣进她春水一般温暖的身体里,重重地,狠狠地,来回不停地要着她,爱着她。听她绵绵软软时有时无的呻吟,望见她一身蒙昧清虚的月光,迷醉不醒,难回头,已沉醉。

“青青,喜欢吗?嗯?心肝儿,喜欢吗?”他这么说着,突然往前重重一顶,眼前那白嫩嫩的两团小东西乱窜,撩得他的呼吸更加急促。忍不住手上发了狠,揉得她呜呜地哭,小脚儿一个劲乱蹬,却怎么也踢不开他。

只惹来他更深入更粗野的纠缠,身下湿湿黏黏一片,他插入抽出,一并连带着甜得罚发腻的液体,沾满了一大片锦缎。

他不肯饶她,依旧蛮横杀入,不休纠缠,贴耳诱骗,“说话,青青,喜欢吗?快说,快说……”那滚烫物件突然停下来,在她身体里旋转,搅弄,惹来春潮阵阵,从她最隐秘之处流泻而出。

青青耐不住,攀紧了他,迷乱中点头,胡乱答应,都依他,统统都依他,“喜欢……喜欢……求你……饶了我罢……”

连声音都甜得让他恨不得一口吞了,他愈发激进,狂风般在她体内肆虐,阵阵汗水涌出,濡湿了她与他,两具交缠不休的身体。

胸膛上的伤口又裂开,鲜红的血从他胸口落下,坠在她紧缩的俏丽的乳 尖,红得越发鲜艳妍丽,靡靡似梦。

若茫茫雪原上开出一树深红腊梅花儿,触目惊醒的美,雕刻进心里。

她的身体这般好,这般好,好的教他停不了,停不了。

她哭喊着:“不要了……不要了……”

他的欲 望却益发高涨起来,仿佛此刻就要吞灭了她。

到了末尾,他还是不愿出来,久久与她接连着,而青青早已累得睡过去。他扯了她蒙眼的帕子,吻着她眼角未干的泪水,长长叹息,“青青……”

补完

恍恍惚惚,半梦半醒,世间繁华通通褪去,梦中大地万里无云。

可惜,最终还是要说可惜。好梦易醒,琉璃易碎。

在温暖宽阔的怀抱中缓缓转醒,是否是每一个女人的梦想。青青迷迷糊糊得觉得暖和,不禁往里钻了钻,猫儿似的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寻到最舒适的位置,继而蹭一蹭,仍旧要睡。

而身边的男人似狼,梦中也警醒,略微动作便已醒来,浅笑着看她恬静睡颜,心中倏然柔软,垫在她腰下的手臂更紧了紧,将她围拢在胸前,静静抱着,大手怜爱地抚摸着锦缎般丝滑的背。

渐渐那停歇的欲念又起来,他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这小女人还没醒,嘟着嘴胡乱说着烦,模样煞是可爱。他便忍不住去就她红润的殷桃似的唇,辗转不休,缠得她呜呜地闹,就要喘不过气来。他笑着放过,一路吻下去,吻得她的身子都软了,化了,绵绵若一团云,被他握在手心里,抓捏出他中意的形状。

未等她彻彻底底醒过来,他便已经分开她的腿,碾压着摩挲着缓缓沉入。

青青迷蒙着双眼,亦随着他的深入而娇软地哼起来,没得调子的歌儿,江南梅雨季里最细软的一支柳叶儿,针尖似的雨滴中柔柔摆荡起来,下头悬着一颗心,是他,是程浩然砰然跳动的鲜活的心脏,在春日融融的眼泪中紧紧系在一起,同悲同喜,贪图刹那欢愉。

他的动作渐渐大起来,捣弄着她,一袭靡乱,不住地往后缩。他便箍紧了她的腰,一尺素腰,仿佛一折就断了,却是最最柔韧最最销魂一处,轻微摆荡,小小扭转,就已让他汗滴如雨,难舍难分,欲仙欲死。

双手撑在那小腰后头,往上一撑,睡得迷迷糊糊的小人儿便被这般抬起来,坐进他怀里。那一处正被他深深地顶着,如此加上她自身重量,便入得更深了,深得酸麻疼痛,青青忍不住娇声唤着,哭闹,推拒。

他就耐着性子在耳边心肝宝贝的一句句哄着,待到她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肩头上,才开始发力,颠得她掉了泪,还是不肯停,她软乎乎的双乳随着他的力道来回蹭着他滚烫的胸膛,似潜心撩拨,极致的诱惑,教他怎能忍得住?

正欲醒,却被一双粗糙手掌蒙住了眼,继而是昨夜的锦帕遮蔽,那一炉香还未燃尽,袅袅飘着丝缎似的烟。青青浑身都没得力气,软软瘫在床上,任他在她体内狠狠地恣意地蹂躏。

青青觉得冷,伸出手唤着他,“抱着我……抱着我……”

他俯下身来,强壮的身躯紧紧覆住她,压迫着她,青青觉得暖,化作藤蔓,缠住他,攀附他,离不得他。

他最终松懈在她身体里,灼热的液体烫着她,青青不住地喘息,陡然间抓紧了他的手臂,“不要走,不许走……”

他却只是亲吻她唇角,低声说:“别哭……”

青青靠着他,此刻静谧,她不由得睡去。而他却是静静看着她,许久不曾将目光移转。

他的心,不慎之间,已然遗落在这一样缠绵的夜里。

朝日撕裂了夜幕,红霞似血流,侵染过一整片天空。

青青在疏漏的阳光里醒来,长长的头发散了一枕。身上整齐套着睡衣,只是一层黏糊糊的汗,似乎是昨夜闷出来的,刚要起身,却发觉浑身酸疼不止,骨头都快散架。

外间嘉宝听见动静,踏着小碎步跳起帐子,上前扶着青青,问道:“公主可是要起了?”青青望着角落出神,恍恍惚惚想起些许残漏片段,忽而又不见了,只余下漫漫无际的黑夜与一双粗糙厚实的手掌。

青青只觉得头疼,昨夜梦见赵四扬,太迷蒙也太美好,可惜太短暂,片刻不肯停留。

青青吩咐嘉宝去准备沐浴。

脱了衣服才看见,身上片片桃花印记,舒展着凄迷的繁华。

青青沉进水里,思绪渐渐清明。

春梦了无痕,可真是了无痕么?

青青在水底里哭泣,无人目睹流落水中的眼泪。为何每每如此无力,每每要受此欺凌。

嘉宝进来时,恰好遇见青青从水中而出,微微红着眼,望着她,不明所以地笑着,笑得她周身寒凉。

青青由她扶着,从水中走出,任她伺候着擦干了身子,若不经意间问:“嘉宝喜欢程将军么?”

嘉宝的手抖起来,面上仍强撑着,受宠若惊,“奴婢卑贱之身,怎敢做此想?”

青青拨开湿嗒嗒的长发,笑说:“你若喜欢,我总有办法叫他收了你。”

嘉宝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奴婢不敢。”

“起来吧,我也不过说笑而已。”青青却是转身进了里屋,坐在镜子前,细细看了这张脸,只觉得厌烦。

嘉宝伺候着梳头,青青捏着玉簪,从铜镜中看那丫头紧张神色,眼中一凛,仍是笑,笑得如此和善,“今夜就让你们成事如何?”

未等嘉宝反应,便招来了底下几个老练嬷嬷,指着嘉宝说:“嘉宝丫头今晚上要出嫁,给她收拾收拾,人,切切给我看紧了。”

嘉宝却是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三两下就被人押了下去。

青青把那玉簪子往地上一掷,只听见叮咚一声脆响,就已碎成两段。

又是笑,笑得人生寒,“这声响倒是好听。”

一时屋内无人敢动,只有南珍嬷嬷上前来,取过梳子为她梳头,“别气坏了身子,为着个奴才,不值得。”

青青拉开第二格抽屉,镶满了宝石的匕首便显露真身。细白的手指流连其中,轻轻抚摸,低叹:“嬷嬷说得对,确实不值得。”

指一指屋内的三足莲花鼎炉,“把这东西端出去砸了。”

几个仆妇动作利索,片刻青青已经听见响,又是声声婉转,酣畅淋漓。

撕扯

那夜起了风,来来去去,是月儿凄凄凉凉哭了一夜,掺杂着树叶沙沙响,婆娑的影一面一面一层一层,结霜似的朦朦难辨。

是此夜,是此月,是此役梦中袅娜如风的美人儿,裙角伴着管弦声舞。

凤栖流云长身鼎炉里,迷夜香方燃过一半,不期然已有情郎踏着月色而来。

密云之间疏漏的光华映出他眼中忽明忽灭的笑,似乎,仿佛,也许……他已掌握这女子千万种面貌。他手心里握着,拿捏着,她所有所有爱与痛恨,再一点点收拢,收拢她一颗柔软的全浑然是刺的心。

他挑开幔帐,却回过头来,面对晦暗不明的角落,弯着嘴角,轻笑,“还未过门,就张罗着给为夫添置妾室了?公主真乃世间女子之典范,程某若得公主为妻,真乃三生有幸。”

说话间已放下手来,任那幔帐徐徐落下,遮盖了内里红衣似血的嘉宝。

程皓然双手反剪在身后,虎步龙行,不紧不慢地一步步向角落走来。

途经半敞的窗台,一丝丝清辉坠下,才映得出他俊朗面容中隐匿着的肃然戾气,熊熊灼烧在暗影之中的,是他难耐的等待与期许。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似乎从未如此焦灼难耐,巧取豪夺,原来也是如此千难万险。

青青躲藏在光影之后,不言不语,怔怔望他。

“怎么不说话?”程皓然在青青身前站定,眉眼中意气飞扬,“还是未见着好戏,心里深感遗憾?无妨无妨,你若喜欢,我演给你看就是。”

青青仍是默默垂着头,更不看他,沉沉的寂寞之中,令他渐渐越发焦躁。全然理不清头绪,她的悲喜,统统都牵着他的心弦,不知不觉间已然深入骨髓。

程皓然仍强撑,“还是恨我恨得连话也不屑说了?我就这么令你讨厌?”

他大约是慌了,莽莽撞撞,后悔起昨日冲动,夜晚辗转难眠,总是熄不灭心中想念,想念她柔软鲜丽的身体,想念她眉间轻蹙的时光,想念她似莲花摇曳的唇瓣。

似得了魔障,画地为牢,沉湎于脑中反复重现的容颜。

“要我说,程某的功夫可比那满身女气的状元爷强个千万倍,怎么,却还是没让公主满意?”

他本以为说完这番挑衅言语,青青定是要抬起脸来恨恨驳他,说不定赏他一记响亮耳光,或是鱼死网破玉石俱焚,要去殿前告状。谁知她不过默然,连一个眼神都吝啬。

他心中慌乱,已无心他顾,急忙忙一把捞起来按进怀里,捧她的脸,触手却得一片冰凉,他进退维谷,许久之后方才艰难开口,“怎么了?哭什么?”

青青却异常安静,她抬眼望他,雾蒙蒙的星眸里细细勾勒出他深蹙的眉心,笑,似有又似无,飘然似昨夜梦境,真真假假,磅礴情念之中苦苦挣扎,早已分不清今夕何夕。

“你害怕什么呢?”她轻声问着,纤细若春雨一般的语调绕进耳里,却听得他心中一紧,潮汐酸涩卷着浪儿催上心头,苦苦似黄莲心。“我这点小计谋,在你眼里是不是如跳梁小丑?多谢你,未在开始揭穿,一路陪我演到现在,真是辛苦了。喝茶吗?上好的雨前龙井,这就捧来酬谢程大将军。”

说着已脱出他怀抱去,急慌慌不知往何处去。终究是被他圈进来,缓缓柔柔依傍。

“谁欺负你了?别哭,青青,别哭了,你这一哭,我……”他便也乱了,满心都是不可言说的痛,五味杂陈。

“我累了……”青青乖顺地依着他宽阔肩膀,她的发散落在他指间,吻过他掌心繁杂纹路,落一地寂寞繁花。

他听着她浅淡言语,却没来由地闷痛着,寻不到出路,仿佛就要如此困死在她的眼瞳中。

青青低声叹息,“我本是准备好,要等你来大闹一番,管你如何神通广大,威逼利诱,我受不住这份气,定要闹个天翻地覆,让你程皓然不死也丢掉半条命。谁教你有这样天大的胆子,居然……居然敢对我……”

她说不下去,恨恨瞪他,这一眼睨过来,到程皓然那里,却又是转了圈儿,变作了桃花落英似的风情。他的心又飘忽起来,心心念念着又变成了另一番事物。

昨天夜里,那一夜谢君恩,真真恨不得要死在她身上。

“但却是——我即便执起了刀枪剑戟,十八般武艺都练个通透,也一样不是你们的对手。口口声声说着爱,说着怜惜,却不过脱光了往床上一扔,玩耍得畅快了,便就心肝宝贝似的喊着,生怕惹急了再不为你乖乖张开双腿。一股新鲜劲头过了,就似穿厌了的旧衣裳扔在箱子里,何日突然间想起,才恩赐似的拿出来抖一抖灰。哈,还要我千恩万谢,感激不敬么?”

程皓然道:“原来你将我对你的情,想得如此不堪。”

青青轻笑,不以为然,“这就先忙着委屈了?若真如此下去,恐怕到头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人,是我。你?自然天大地大天涯芳草去逍遥。”

程皓然哑然失笑,“你到底要如何才肯信我一分?”

青青摇头,“要我信你,真是可笑,我为何要信你?凭着昨夜春风一度?我告诉你,本宫床上的男人多了去,不在乎这一个半个。黑灯瞎火,谁记得谁是谁?梦一醒就忘,管你是天子诸侯,或是贩夫走卒?给我快乐的就是我的亲亲相公。”

她浑身是刺,扎伤他,也伤自己。

程皓然伸手来紧紧抓住她手腕,几乎就要捏碎了她。一瞬之间,忽而转了森冷笑颜,看着她飘忽不定的眼,冷声说:“继续,我等着,倒要看看你能将自己贬低到何种程度。是,昨夜是我逾矩,可你怎不问我为什么?不问我到底打算如何?你早早就在心里给我定下了罪,认死了我就是那十恶不赦卑鄙无耻的小人!你怎从不想想,我程皓然何苦要来讨好你,天天厚着脸皮百般讨好,却都换来你冷言冷语。就为了你那一封信?笑话,我程皓然要做什么,没得左安良一样能成。我从未想过与你做贵族门栏里醉生梦死的男女,我真真切切筹划着要娶你过门,安安静静过一辈子。你……你……子桑青青你的心怎么能狠成那样?你他妈到底有没有心?”

青青笑着,泪已经干得透彻,眼角丝丝地疼,满是猩红的血丝,晚霞残云似地凄艳。“你问我有没有心?程皓然……你竟问我有没有心?”她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笑着,眼中含着盈盈凄楚的水光,泠泠轻漪摇荡着他的神魂,“你眼见着没有吗?有的,有的,不过是给了个已故的人,实实在在,青青是未亡人,心中葬着的,是他,独独只有他。大约你又要笑我,赵四扬有什么好?不过是蠢人一个,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没个来由地遇上了,运气好得很,正是我伤心时,便就是天雷勾地火?不不不,现下我想想,分明爱得不是他,只是深深念着那时的自己,赵四扬好,真真的好,好在早早就死了,没得时间没得机会变坏。要不,将军也就这么去了吧,青青肯定记着您一辈子!”

程皓然长叹,无可言说,只牢牢锁住她凄惘容颜,心头被人划上一刀,嗞嗞得往外冒着血。“你就这样恨我?恨不得我死?”

他一句句暗影之中撕心裂肺地问,青青恍恍然答,“我恨你做什么?你是谁呢?我呢?我又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好啊,金枝玉叶,矜贵得很哪?到头来呢?还不是被你们捏在手里,捏死了捏碎了,吭都吭不了一声!我恨,我恨我为何没得通天之力,能一路杀来,杀,杀,杀,杀光你们所有!”

程皓然不服,不肯让,他一步步逼近,宁愿就此逼死她,“是,你的心给了赵四扬,身子给了皇上。而我?我不过比赵四扬晚一步,你就要如此待我?视我如洪水猛兽,抑或是鬼怪妖魔?连一个青睐眼神都不肯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