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心中苦涩,过后却又是甜,甜如蜜,从心底里欢喜,从此后有了依靠,连死都不孤单,好,真好,原来被悉心爱着宠着是这般滋味,让人舍不得时光匆匆,却又恨不得一夜白头。

青青问:“真没让别的什么人看你的伤?”

程皓然笑,“你呀,就是个小醋坛子。放心吧,你相公我自从遇上了你,可是洁身自好得很。除了太奶奶,哪个女人都不多看一眼。”

青青道:“这句话我确是万万不敢信的,莫说世家公子王孙大臣,就是平头百姓,但凡有几个小钱的,哪一个不寻思着张罗几门妾室偏房,我想信你,却又不敢信你。”

“现下哪怕我对你说个一天一夜,你大约也是放不下心的。我只有一句话,前朝的乌龟王八大奸臣严嵩不也只有一个妻室?他能做到,凭什么我程皓然却是不行?人不能因噎废食,青青,且想前看。”

青青后来也记不清是如何对应他,只默默记着要寻个郎中来瞧瞧他的伤势,再醒来时已是暮色四合之时,身侧早已是空了,他大约又要赶着回霜姑娘那做戏,但愿,真是做戏吧。

接下来却是好几个月没见着人影,六月里程皓然热热闹闹地迎了霜晚秋过门,这事拂了皇家的面子,待程家那样的世家大族看来,也是极其丢人的,亦没有多少人前去观礼,老太君自始至终黑着一张脸,府中下人更是战战兢兢,青青隔着门望去,对面喧嚣吵闹,唯有程皓然一身红衣,英姿勃发,意气轩然,面上始终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分不清是真是假。

按说洞房花烛应是乐而忘返,谁知夜间新郎官翻墙过来,因时酒喝得多,醉得不醒人世,爬墙时从高墙上落下来,摔了个扎扎实实,新郎袍子也刮坏了,从腰部往下长长一道口子,好不狼狈。

入得屋内,一并丫鬟婆子伺候着,却还是神志不清,口里一句句喊着“青青,青青”声音大得人耳根子听着都疼,还要来耍流氓,当着三四个黄花丫头的面扒衣服,直喊着,“青青,我快热死啦。”

青青面子上哪里挂得住,一脚踹他,又觉着好笑,把丫鬟们都遣了出去,亲自绞了帕子给他擦脸,这下子细看了才知道,原来是摔个倒栽葱,脑门子上凸起来好大一块汤圆大小的包,不小心碰一下,这男人却娇得不行,哇啦啦直叫唤,耸拉着肩膀委委屈屈说:“青青,我好痛。”

“活该!”

他还不死心,拉着青青的袖子不放,“摔得我好痛啊,青青……要不你给我吹吹,吹吹就不痛了……”

青青被他这憨样子逗得一阵笑,伺候着为他换了干净衣裳,总算没再有先前熏死人的酒味。忍不住欺负他,在那亮闪闪的大包上敲上一敲,看他抱着头直躲,窝囊模样真是可爱。“谁这么黑心肝的骗小孩子?都摔成这样了,哪能吹一吹就好?”

程皓然捂着伤处,委委屈屈地嘟囔道:“太奶奶就这么说。”

青青在他额上亲一口,摸摸他的头说:“收拾干净,该睡觉了。晚了有大狼来叼不听话的小孩子。”

程皓然便高高兴兴地缠着她上了床,喝醉了倒是比平日里老实许多,除却更黏人了些,其他倒还好,咕哝一句,“娘子,千万别气我。”罢了不一会便睡过去。不过他那处铁杵似的顶着她的臀,青青也不敢乱动,怕惹醒了他又是好一番折腾,便就这样凑合着睡了。

对面新房里是独坐到天明,或是红烛双泪垂,她亦是没得闲心去管。

公主

程皓然这一觉睡得死,任青青叫了好几回都不肯醒,无奈只好偷偷打发了人去对面镇国公府里交代一声,那霜姑娘却也大方灵慧,吩咐下人去朝廷了报了假,连给太奶奶请安都没去,只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十二万分地配合着演好这出戏。当下人人都以为程将军只顾与美人枕畔缠绵,连早朝都称病缺席。

谁知这人日上三竿还在公主府里睡得不省人事,青青早早就起了,闲得发慌,便倚在春榻上捧着绣框儿垂首仔仔细细随着布帛上描好的花样一针一线绣边花。

临近晌午,日光碎裂如冰,落在她身上,又全然化了水,柔柔随着她纤巧轮廓潺潺流动,荡漾着细小而娇柔的光华,于蔚蓝透明的苍穹下旋身流转,几乎静止的画面却堪堪比得过惊鸿仙子踏水而来的惊艳。

察觉他痴缠不绝的目光,青青指上捏着尖细的绣花针,略略抬起头来,遇上他惺忪的睡眼,止不住唇角轻弯,笑靥似莲花初绽,悄然点亮一池碧水凌波,映得他满眼皆是璀璨日光,短促却又似久远的美好光景。“终于醒了?”

他侧躺着,一只手懒懒支着头,傻傻望着她笑。头上发髻早已是散了,乌黑粗亮的头发落在胸前,衬着蜜色搪瓷一般的皮肤,倒真似一幅美人图,让人浮想联翩。他招招手,唤她,“过来。”

青青笑着移步到床边,未想他猛然间长臂一收,她便稳稳落进他怀里,“别……小心针……”

他抓着她的纤白细弱的小手在掌中捏玩,又放进口中轻咬,嬉笑道:“绣的什么?”

青青略显苍白的面庞上晕出绯色云霞,低眉,浅笑,柔缓如山涧中丝带般蜿蜒的溪流,晶莹剔透,玲珑婉转,“香囊……这个……若有人问起来,可不许你说是旁人送的……”

程皓然一阵傻乐,在她粉白的面颊上啄了好几下,仍是止不住愉悦心情,轻飘飘从心中而出,溢满一室菡萏盛放的琉璃光彩,“真乖,要为夫回赠些什么给你才好?”

“别尽在我这‘为夫、为夫’的乱叫,昨天夜里,将军娶得可不是我。”

程皓然刮她的鼻子,仍是笑,“好大一股酸味儿,真还怨着我呢?”

青青靠在他怀里,指尖抚摸着他胸口上豌豆大的疤痕,心中莫名泛着一缕缕艰涩,“前几天还有点发热,让你好好养着伤,偏就是不肯听!”未等他出声,便有些凄惘地叹道,“我害你受许多苦……”

程皓然道:“谁说的?都是我自找的,不干你事。”

青青指着那伤口说:“这还是我捅的。”

“是呀,你好厉害,巾帼英雄呢!”继而亲昵地捏一捏她脸颊,玩笑说,“在民间,哪个娶媳妇不受点苦头的。行了青青,别瞎想。以后对我好点就成。”

青青道:“还要对你如何好的?胡闹一晚上都没将你赶门去。”

“哪呢?哪胡闹了?我分明是安安生生地睡到现在。”

青青拍他头上那至今未消的肿块,“这不就是?也不知你怎么摔出这样馒头大的包来。脑子可还清楚?别是摔傻了罢。”

程皓然道:“哪里来的馒头,我倒是知道一处,香的很。”说话间已伸手探进青青小衣内,抓着那又软又滑的乳儿揉弄起来,“这馒头滋味好,且让我尝一尝。”

青青忙不迭推他,“这又是闹的什么,大白天的……唔……别这样……冤家……”

只听得青青气若游丝,饱满乱颤的胸乳在他手里变了形状,软绵绵香得醉人。他那里五内俱焚,一张嘴在她胸口上下游走,末了又含进口里,在齿间啃咬,弄得她魂都要丢到天边去。“你却是不知,我这段日子如精虫上脑,日日想着的都是如何如何与你相欢。金銮殿上都晃了神,只想这把你压在那黄灿灿的椅子上狠干一回。让你皇家的祖宗爷爷们都看着,我是怎么操他们家宝贝女儿。”

青青在他腰上拧一把,嗔道:“尽爱说这些子荤话。”

程皓然生着老茧的指头已经入她裙底去,沿着娟巧形状来回撩动,方入了一指已是紧得教人窒息,他便想着若此刻入的是自己,那可真是销了魂魄。又道:“你怕是天生的狐媚子,专吸男人精魄。”

青青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

程皓然摸着她白玉似的小腿一路往上,更是在腿根处揉弄,揉得她一颗心儿怦怦乱跳,险些喘不过气来,听他仍是逗弄道:“我可不单是胆子大。”不知何时脱了衣裳,说话间抬起身来,露出那小臂粗长的绛紫色事物来,搁在青青手心上热得烫人。

青青收拢了手指,一紧一松,令他粗哑低吼。枕畔三千青丝铺了一床,红的唇黑的发,鲜艳耀目的色彩相互碰撞,交叠着催生出更加狂野的欲 望。他低咒一声,按着她纤长的脖子,低头含住一对鲜嫩的似开似合的樱唇,大口大口地吃着。挑开了牙关,大舌头伸进去,缠着她勾着她,怎么也要不够,分不开。

恰时已抱她面对面做在怀里,对准那处砰然勃发的欲 念,磨蹭着,试探着,一寸寸顶进去,才入得些许,已觉无处可逃,那里头层层丝绒般的景色包裹着他,缠绕着他,却让他寸步难行。已然逼出一层薄汗来,却只入了一半,听她嘤嘤唤着难受,却又扭动着杨柳似的腰肢来就他,摇摇摆摆扭扭捏捏,似在风中摇曳,引得春风无限,姹紫嫣红。再待她一双乳被他揉得沉甸甸,满是凄迷颜色,艳丽灼人。渐渐才流出许多汁液,引得他真正进了桃花源,其中美妙,如坠天堂。便也顾不得了,猛然间大力抽 送起来。顶得她的小身子在腿上一起一伏,胸前两团雪白的肉似兔儿似的上下乱颤,更是靡靡乱眼。衔气一颗在口中啜弄,惹得青青仰头抱紧了他,他这方力道越发大了,中了魔一般在她身体里驰骋,若万马奔腾,踢踏有声,啪啪击打着娇俏的臀瓣,留一抹抹桃花颜色。

一会子又转了向,也不知他如何做得到,转眼间青青已弓着腰翘起臀来,软趴趴地伏在床上,那高高抬起的地方正被他深入着,顶弄着,以牲畜交 媾的方式。抽了百千来回,新换的床褥子便又乱成一团,屋子里处处浮荡着爱欲靡靡香氛。一滴滴汗从他精壮的胸膛上落下,坠在她弯曲的背脊上,化开了,弥散了全身。

“不要了……求你了……”

“心肝儿,忍忍,再一回……最后一回……”‘

“不要……好累……”青青已是香汗淋漓,任他在丰满娇软的双乳上又掐又揉。又要过了三四回,生生就要缠死在床上。

方歇了,已是暮色浮出之时。青青被他抱在怀里,分开腿,躺在他胸膛上喘气。羽扇似的睫毛上还挂着星点泪珠儿,教人看了满心怜惜。他便吻着她,轻拍她后背,稍稍消减的情念还任她包裹着,顶着她那小肚子里,满满一肚子他的宝贝。“以后……多给我绣几个物件,走到哪带着,也有个想念……”

青青细细哼一声,他便当她答应了,抱着温存一会便起身穿衣。

他半个家都快搬进公主府,兀自擦了身,从衣橱里挑出一件靛蓝色的袍子穿上,虽说头发仍是散着的,但已然长身玉立,犹然若松柏之姿。

青青累极,仍迷糊睡着。

吩咐人打了热水来,他便亲自绞了帕子来为她净身,拭干了她额上汗珠,瞧着她眯着眼懒洋洋的模样好生惹人怜爱,便又俯下身来缠她一回,吻得小嘴儿红艳艳地撩人,亦不敢多看,只怕方才消减的欲念又起来,真真弄伤她。

又翻开腿来看,她腿心里还留着他的东西,一缕缕血丝随着,红白交缠,令他看得心疼,擦净了便取了药来,手指勾着往里送。她大约是正睡着,见他来闹,只觉着烦,蹬腿要踢他,身子里却是紧,夹住了,让他又是一阵心痒。她那里仍是粉生生的颜色,三春桃花一般诱人,上了药,浮着些许清雅淡香,他便忍不住亲吻□,不一会便把她弄得醒了,光着身子睁大了眼睛望着他,面颊上一阵红,让人瞧了真想咬上一口。

青青被他看着,支支吾吾半晌才说:“我帮你束发吧。”

他便含笑点头,抓了件衣裳裹住她,“好。”

青青只着一件薄衫,缓步引他在铜镜前坐了。一手执着牛角梳,一手捧着他的发,细缓地理顺了,再抓拢到一髻来,在头顶绕定了。

他从镜中看她,望见温良而清婉的笑靥。

她从镜中撇他一眼,亦是巧遇他欣然安逸的笑容。

她却又专注地为他赞一支雕竹玉簪,低眉可又是浅笑着,若莲花般清逸,又胜过晚霞娇媚。

他伸手来抱住她的腰,头依着她平坦的小腹,低声叹:“真好。”

青青将他落下的碎发细细修整好,抚着他英秀的面容,轻声说:“年年如今日,岁岁似今朝。”

“青青……”

外间突然起了声,下人在报,“大人,宫里来了消息,皇后娘娘方诞下公主。”

青青与程皓然皆是一愣,随即青青便叫了人进来,伺候她穿衣梳洗,“我得去宫里给皇后娘娘道喜了。”

程皓然却是苦笑道:“阿弥陀佛,这才是最好。”

青青指着一桌子珠光闪闪的首饰问:“哪个好?”

程皓然捡了一支九凤鎏金大朱钗来,“进宫去,还是这个吧。”

青青由着他把朱钗插歪了,却也不改,笑道:“其实你最好。”

翠翘

马车驶进睽熙宫里,青青一整日都未进食,勉强在车内又萍儿伺候着吃了些许糕点,又觉得积食品,腹中难受。原本想着先去慈宁宫见陈太后,但问过回报的太监,言说太后娘娘早早去了坤宁宫照看皇后,这便不情不愿地往坤宁宫去了。

虽说生的是公主,但也是衡逸第一个孩子,按理说应是热热闹闹地喜庆着,可入了坤宁宫,竟没见着人笑。陈太后在花厅里坐着喝茶,青青行过礼,才要开口问,老嬷嬷就抱了公主来,太后垂着眼略略看过一番,便挥手叫人抱走,既不说娶名也不说嘉赏。青青想着,皇后还不知要难受几何,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在别人眼里却被嫌弃,不轻不重地放着,就似青青,她方出生那些日子大约母亲也是不喜的,只不过人太小,恩恩怨怨都不记得,忘得快也是一桩好事。

青青道:“皇上呢?”

陈太后眼皮也不抬一下,本是心心念念地盼着得个长子嫡孙,皇家血脉有了延续。谁知得的是个女儿,空欢喜一场,心里头自是不好受,“谁知到宿在哪里了?打发了人去报喜,也只说句皇后辛苦便了事。”

青青心里有些凉,在太后侧下坐了,茶是上好的,却也没心情品,“皇后娘娘如何?要不儿臣去瞧瞧……”

陈太后拉了她的手,摇头道:“血房不吉,你一个待嫁的新娘子进去做什么?那里头正哭着呢,孩子也不愿多看。要我说,这只怪自己不争气,怨孩子做什么?”

青青道:“到底还是年纪小,过几年便知道深浅。”

花厅与产房就隔着两道帘子,两边话都传得清清楚楚,太后要在这说,便就是要与青青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地提点皇后了。

“刚进宫那会,哀家瞧着她也算大气,为人宽和进退得当,怎知两三年过去,竟是越发回去了,骄纵任性,飞扬跋扈,有了身子还要处处霸着皇帝,后宫里头全然被她整治得不像样子。哀家老了,对小辈们的事情也不爱处处管着,可也不要忘了规矩礼法!”太后声音冷如冰锥,青青听着那门帘里头哭声却是渐渐止住了,大约皇后顶死了也要撑起些骨气来。

自古女人总是爱为难女人。

青青道:“母后莫气,皇后娘娘的心都系在皇上那了,其他难免薄待些。经了教训,以后自然晓得该如何应对。”

陈太后道:“我儿不知,今日若不是小公主命大,早因了她娘亲一场哭闹去了。”

青青听得惊心,心下已猜到几分,前些日子听说程家又把五姑娘翠翘送进宫里来,皇后要闹,大约也是因着这个,气不过,闹了起来。按说这都是后宫惯用的法子,两辈人一同伺候一个皇帝的都有,更何况是姐妹,皇后实在太想不开,这事闹起来又能如何?还真想着皇帝守着一个女人过。

青青想着,心也渐渐冷下来,只觉得做女人尤其可怜,丈夫靠不得,娘家人也一样势力眼,见缝插针。“皇上幸了翠翘?”

太后点头,“可不就是。要不然怎么闹成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形同泼妇!”

太后这话说得实在狠,青青倒是有些可怜起皇后了。“皇上还是该来看看的。”

“那也要请得动他。皇上在翠翘那,谁也请不来。按说这做妹妹的当劝着皇上过来,没想居然霸着不肯放人,程家养的都是什么样的女儿。”又望着青青沉郁的面色道,“把你嫁过去也是给他家老太君面子,我儿命苦,哀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却没劝着皇上饶过左安仁性命。”

太后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青青忙出言宽慰道:“母后怎又说起这个?儿臣现下好得很,都亏了母后与皇上照拂。”

“也罢也罢,伤心事提它做甚?今日也晚了,你就在慈宁宫歇下吧,我们母女也好好说会子话。你呀,都多久没进宫来,真不知道忙什么。”

青青请罪,“是儿臣不孝,只念着皇后有孕,母后定然忙碌,便没敢来打扰。今后一定时常进宫来陪着母后。”

正要走,便见里间打帘子出来个圆脸宫娥,细声说:“太后娘娘,公主千岁,皇后娘娘说想留公主说会话。”

太后道:“有什么话何苦急在这一时,养好了身子自是能说个痛快。”

小宫娥吓得不敢说话,里头也没个声响的,青青也不好同皇后撇开脸来,只好换了笑脸来,“女儿就同皇后娘娘聊几句,不消半个时辰就回慈宁宫去。”

太后大约是怕她在这受气,留了季嬷嬷在坤宁宫,才放心走了。

青青掀开帘子进去,却见皇后散着一头长发,红着眼瞪住她。只觉得无奈,她现下不愿同皇后结怨,就算是为了程皓然,再过不多久她便要嫁进程家,同皇后这么僵着,到底是不好的。

皇后恨恨睨着青青道:“你这般眼神看我是为何?可怜我?还是笑话我?”

一旁宫娥端了圆凳来,青青也懒得坐,只站着,居高临下看她,“我说不是,你也不会信。”

皇后半躺着,应是狠狠哭过,气息奄奄,“人人都在笑我痴心妄想,你说,我可真是痴心妄想?”

青青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答:“我不知道。”

皇后便陡然间笑起来,哭哭笑笑,已似癫狂,“你以为你能如何?到最后还不是跟我一样?不不不,比本宫凄凉一万倍,本宫至少还有这皇后的身份可以靠,你呢?你靠什么?千万别同我说,我大哥那样冷情冷心的男人你也信!他真是因着喜欢你才娶你?少做梦了。你跟皇上之间的事情,他比我清楚,还是多亏他提点,我才知道你与新科状元偷欢,一状告到皇上那里,本想着能治死你,谁知道死的却是那倒霉的男人。你以为,皇上哪来那样好的借口杀他,自然都是我大哥手底下的人上的折子。你可真是……祸水呢……”

她说着已有些喘不过气来,一双眼似铜铃般臌胀,死死盯着青青。“你们这门亲事,还是我与大哥一同谋算着得来,你知大哥如何说?他说,娶了你,皇上定然放他外职,唯此他才能重新拿回兵权。你也不过棋子而已,得意个什么?”

青青面上并无过多起色,往床边略走几步,俯下身为她掖好被角,淡然笑道:“娘娘说的我都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呢?娘娘还是保重身体吧,听人说月子里受了寒,一辈子都要烙下病根的。娘娘身居皇后之位,稳如泰山,去同那没品级的女人计较什么?以后百子千孙的,还怕没有好日子?”

程青岚久久望她,心有疑虑,不解道:“我真是越发看不透你。”

青青温婉笑道:“你是他妹妹,我自然要对你好。”

程青岚嗤笑一声,全然不以为然,“你倒是对他情根深种了。指望就这么几句话我便信你?”

青青道:“你信与不信,同我有什么关系?。”

皇后道:“本宫最恨你这一点。”

青青笑:“娘娘且继续恨这罢。”

便就行了礼,缓缓退出坤宁宫去。宫外夜色朦胧,晚风和煦,正是盛夏时节,光影明媚。

晚些时候,青青又觉着腹中饥饿,便再进了一碗莲子羹。不多时胃里泛着酸水,囫囵吐了个精光。

萍儿忙着要去请太医,被青青一把拉住,千叮万嘱了切切不可泄露出去,待回府之后再做计较。青青本以为会是一夜难眠,不想睡得十分安逸,早期时窗外鸟语花香,心情豁然开朗,再小心多加一件衣,早饭也不敢吃寒凉之物,待再同太后问过安,便兴然出宫去了。

心里头惴惴不安,盼着是,又盼着不是。不知不觉已有笑意染眉间,衬着活泼夏日,如风奔放。

翠翘拢着头发,生怕塔楼上风大,吹乱了飞凤髻。这已是站了小半个时辰,皇上仍在栏后负手站立,远远望着,也不知看得是什么,痴痴如醉。

翠翘亦探出头去,往下望寻,见着的却只是都是平常景物,唯见一辆翠幄轻油车慢悠悠驶出宫门去,仍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皇上在看什么?”

衡逸勾唇轻笑,连风都忍不住驻足留观,“无他,宫池尔。”

翠翘娇声道:“皇上哄臣妾呢,宫里日日都一样,哪能看得那般入神?”

衡逸回过身来,抚摸着翠翘娇柔面庞,笑道:“是人太美。”

翠翘一时娇羞,埋首在他胸前,不肯依。

衡逸抱她入怀,低声呢喃,“青青,朕好想你。”

翠翘心中却是认为皇上这一声“青青”唤的是四姐姐程青岚,又闷声吃起醋来。衡逸倒是耐着性子哄她,比对着皇后要好过千万遍。

翠翘方进宫那会,皇上对她不曾上心。但一日皇上喝醉,却拉着她的手说,你的眼睛好漂亮。

翠翘却记得,四姐姐与太后都夸过她这双眼睛生得好,像皇上。

小产

这几日程皓然还得在家陪着霜晚秋,演那如胶似漆举案齐眉的戏码,便也不往公主府来了,青青这方倒是有几分独守空闺的凄凉。

反胃的迹象已经好过许多,但仍是放不下心来,遣人不声不响地去城中请了个有名的郎中过府来。也未言明是为公主看病,只说是府里有脸面的大丫头病了,主子心疼,特请了大夫来瞧。

青青换一身简单常服,隔帘伸出手去,心中却是急的很,碍着面子,也催不得,片刻功夫却是忐忑难安。

郎中四五十上下,长脸白须,捋着胡子摇头晃脑故作深沉,“姑娘怕是肠胃受了寒,待老夫开个方子,用两天药即可。”

青青一愣,随即脱口问道:“竟不是喜脉?”

那老郎中大约是惊住了,哪有姑娘家这般急着问是否怀孕的,面色一僵,尴尬答道:“确实不是,老夫行医三十载,是否喜脉还是瞧得出来的。”

青青心中一阵乱,说不清道明的滋味四处漫溢。

萍儿瞧着尘埃落定,便起身引郎中去账房领银钱,南珍嬷嬷也上前来,正欲劝解。却听青青忽而喊道:“等等。”

郎中转过身来,望着帘后一袭朦胧的影,婷婷站起身来,声如清铃,婉转多情,“敢问大夫贵姓?”

郎中答:“免贵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