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睡了两天了吗?”

我想挣扎着坐起,可是手臂僵直麻木不听话,原来已经上了夹板——两根板夹着胳膊用绳子捆起,很古老的一种接骨方法。屋子里充满了浓郁的草药香,我约略有些猜到自己的处境。

果然,门帘一挑,一位面色黝黑但态度慈祥的老先生端着碗汤药走进来,呵呵笑着说:“姑娘,我老头子几年中医没白学,到底把你一条小命从阎王爷那儿硬拉回来了。有这么一次,就是赶明儿我一闭眼死了,也对得起自己行医一辈子了。”

“医生,是您救了我?”想到在做“盗盐贼”的那段日子还曾造访过他家呢,我不禁有些脸红,不过好在正发着烧,大概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吧。

“医生?”老中医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这辈子,还没人叫我医生呢。你是城里娃吧?这儿人都管我叫大夫。”

我猛地想起一件事来,钟楚博精通各路方言,他一定没有对这老中医说实话,八成说我们就是这山里的或者是附近村里的人,走山路遇了狼,而他的样子,混在山民中也实在看不出两样,老中医大概到这时候才知道我们是从城里来的吧?那么,他是曾经收到过通缉令的,会想不到钟楚博就是那通告上的通缉犯吗?

我偷眼看钟楚博,他正一脸焦虑地望着我,分明没有想到那些顾忌,只是催问医生,哦不,大夫:“她现在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吧?”

“难说,难说。”老大夫放下药碗,翻翻我的眼皮,摸摸我的额头,又对着上了夹板的手臂反复看,最后摇着头说,“现在还难说得很呢。”

“难说?你不是说已经把她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了吗?”

“命是肯定拉回来了,不过这条胳膊嘛……”

“胳膊?你不是已经给她接了骨?”

“可是你没看到她伤口发炎了吗?我还正纳闷这娃身子骨怎么这么虚呢。原来是个城里娃。那就难怪了,抵抗力太差,一点小病小灾地就抗不过去,又昏迷了这么久,没烧坏脑子已经万幸。要是咱山里娃,哼,别说摔断条胳臂,就是摔断腿,打断肋骨,只要接上骨,当场就能下地走动,哪里知道什么叫发炎呀……哎,依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回城里去吧,那里有进口消炎药,我这穷乡僻壤的,中药治慢症还对付,像这种急症发炎,可是没把握。前两天我是看娃的情况太紧急,怕往山外送给娃耽误了,说不得,只得大着胆子试一回,总算愣把娃叫醒了,这就已经是千好万好了,可是这只是解一时之急,要想让她彻底好利落,我可没把握,就算吃中药医好了,这胳膊也多半会留下点残疾,有点‘骨质增生’啦‘骨关节突出’啦啥的后遗症,本来呢,要是咱山里娃,胳膊肘儿拐一截出来也没啥,不耽误干农活就成呗,可是城里娃不一样,都爱漂亮,你看这娃俊俏的,胳膊拧着一截只怕不愿意,再说她又发着烧,这个情况也不稳定,要是咱山里娃,两碗药下去一准好,可是城里娃不一样……”

老人家“山里娃城里娃”啰里啰唆地说了半天,中心意思无非一个:就是他这里治不了我的伤,非得送我进城不可。

而进城,就意味着钟楚博的身份将暴露,他会被逮捕归案,判以极刑,就像我说过的那样,被我亲手送上绞刑架,虽然,并不是我抓住他并把他交给警察的,可是结果是一样的。

我看着钟楚博,现在,我的安危捏在他的手上,而他的未来,也同样地掌握在我的手中。要么我残着一条胳膊继续随他流亡,要么他为我的胳膊赔上一条命。

可是,他好像完全没有想过这些似的,直截了当地对老人说:“那还等什么呢?想办法送她进城呀!”

我呆住,忍不住叫他:“钟楚博!”

他一愣,也反应了过来,可是眼中没有丝毫犹疑,仍是理所当然地说:“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送你进城就医,我不能让你的完美有一点点损失。”

泪水忽然蒙住了我的眼睛,我是完美的吗?我的完美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吗?

钟楚博握住我的手:“琛儿,你说过,就是一株花也会疼,何况你呢?也许,我早就应该向你学习,学习尊重生命,学习认真生活,但愿,现在还不太晚。”

老人家听不懂我们说的这些,只是听了一句进城,就立刻张罗起来:“要是真想往城里送,那今晚就得让我们家大小子上路子,这姑娘是肯定走不了山路的,得从城里调救护车来,让人家来接她……”

钟楚博取出一叠钱:“老大夫,一切全靠你了,要怎么做,就依你说的办吧。”

老中医大概一生中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仿佛钱会烧手似的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这……这……”

我叹息,钟楚博此举可谓招人嫌疑,很明显他已经豁出去了,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猜疑,反正,只要明天老中医的大小子进城一说,钟楚博的身份就一定会暴露,此刻再遮掩也是没用的了。

在这一刻,我终于明白钟楚博对我的爱有多深,如果我们可以早一点相遇,当我没有遇上以然,他没有娶过许弄琴,最重要的,他不曾犯下过那么多不可饶恕的罪行,也许我们会彼此眷恋,就像山中的一对兄妹鸟儿,相亲相爱,比翼双飞,可是,太迟,太迟了……

老中医的大小子出发了。

我知道,这是我同钟楚博相处的最后一夜,如果他不愿意等在这里束手就擒,就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

天一点点地亮了。他望着我,满眼的不舍,可是仍然故做潇洒,强笑着说:“我已经决定了,把你还给柯仵作。你这样子,跟我在一起只会拖累我,我不能再带着你走了。”

我忽然觉得鼻酸。

“钟楚博,如果,如果你自首,是不是一定会判死刑?”

“你希望我自首?”他凝视我。

“我很矛盾。”我坦白地说,“你不是说希望可以学习认真地生活吗?可是背负着那么多罪恶,一路逃亡,怎么可能是一份认真的人生呢?可是……”我低下头,“如果服罪的结果是死路一条,我又……”

“你又不愿意我死,是吗?”

他的眼睛闪亮,他的语气炽热。我知道他在渴望我的承诺与表白,可是,我不愿意给他这样的幻想与错觉,我的心中,只有柯以然,我不能背叛他的爱,即使是在别人的误会里,也不可以。

钟楚博的眼神暗下来,他走到窗边默默地看着天边,许久,忽然猛转身逼近我,很快地说:“他们来了!琛儿,我要走了;但是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为你留下,宁可死。”

我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待我这样好。一个杀手,怎么可以有这样深挚强烈的感情,这还像是钟楚博吗?这个时候,我真希望他能够残忍一点,自私一点,就像一个真正的凶手那样,那样,我的心就不会这样彷徨,犹疑,不知所措。良久,我终于说:“你走吧,我不会告发你。”

他猛地闭上眼睛,那一刹,我怀疑自己看错,不会吧?他眼中瞬忽闪过的,是泪吗?

他低下头,在我额上飞快地一吻,轻声说:“琛儿,我真是舍不得你。”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接着,远远地,我听到有警车的声音响起。

来不及爱你正文第十八章想念山林

章节字数:6004更新时间:08-05-0512:43

警察和医生是一起赶到的,那善良的老中医吃惊极了,已经送我们出门了还不断地念叨着: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是没想到他竟会同一个通缉犯在一起呆了两天两夜?没想到“城里娃”竟然是个人质?还是没想到一个通缉犯可以对他的人质这样好?

还在担架上,警察已经急着盘问我钟楚博在哪里。

他们的头儿是一位大胡子,说话像机关枪一样又快又响,自称姓胡,是刑警队队长。

“你就是卢琛儿吧?我早就接到报警说怀疑你们在陕西,可是几次大搜捕,都没有找到线索。好家伙,原来你们躲在山里。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说你们遇到狼了,你身上的伤是狼咬的吗?钟楚博有没有伤害你?他现在在哪里?”

“他跑了。”我虚弱地说。

“跑了有多久?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间?你估计他大概会逃向什么方向?”

我不愿意说谎,但是更不愿意说实话,于是假装昏迷过去。

汽车颠簸得很厉害,我的胳膊很疼,头也很疼,后来就真的睡着了。

在睡与醒之间,我被抬上飞机又抬下飞机,父母和以然都等在机场接我,我听到他们喊我的名字,很想告诉他们别担心,我没事的,可是我开不了口,神智像一只不听话的风筝,忽远忽近,不能把握。

许多医生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胳膊的断骨被重新拗开又接上,夹板换成石膏,而我依然无法成功地醒过来。

以然在叫我,一声又一声。妈妈的哭泣不绝于耳。我觉得累。

很多小说里都写病人一觉醒来,立即问:“我在哪里呀?这是不是天堂?”现在我知道那些都是谎话。因为对于一个不知生死的人来说,就是梦和醒也很难分得清楚的。

就像我现在,被巫婆施了魔法一般醒不转,不停地睡,不停地做梦,一个梦与另一个梦的间歇总会听到母亲或者以然的声音,中间仿佛并无间断,像一套长篇电视连续剧,演个没完没了,什么时候打开电视都见同样的对白在不断重复下去,而且每个台都在演,剧情虽不连贯,主题却不改变,中间落掉一集两集浑然不觉。

“这间第二观察室的环境不够好,得想办法同院长商量,换到第一观察室才好。”这是以然的声音。

“以然,那可要拜托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这当然是妈妈,声音中有无限焦急,可是最焦急的时候也忘不了恭维准女婿。她接着说,“琛儿真是给吓坏了,梦里一直喊钟楚博的名字,一定又梦见那凶手的可怕面孔。”

“我们以后不要在她面前提起这个人。”这是爸爸在接话,“让她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吧。”

“也许马上举行婚礼会帮助她忘记这段遭遇。”

“以然,这件事我们得好好商量一下。”

偶尔,也会听到一些不同的对话。是一个男人同一个女人。

“什么时候跟她说呢?”

“不,不能说,我们不能对不起她。”是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

谁?谁对不起谁?又有什么事不能说?

“她伤得这么重,这么孤独,正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不能再伤害她。”仍然是幽幽的女声。

‘可是你答应过,只要找回她,就开始我们的感情。”

“是的,可当时只是一种计划。我以为等我们终于安全地解救了她,就不再亏欠她什么了。可是看到她我才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伤害她。她比我更需要你。”

“那我们呢?我们的感情怎么办?”

声音焦灼而怆恻,充满痛苦。

是谁?谁呢?他们到底遇到了怎样的爱情磨折?又将何去何从?

我没有听到回答。

神智不由自主,又像风筝般飘了开去。越飘越高,越飘越远,一直飘进自己的家。

我看到窗台上的栀子刚刚开花,芬芳馥郁,我自己亲手结的贝壳风铃叮咚轻摇,底端有一只虎纹贝微有破损,早该换掉,一直没心思,梳妆台有一个星期没整理了,已经落了灰,妈妈又该唠叨了,床头放着一本看到一半的金庸武侠小说,北乔峰南慕容斗法一节。

不知怎的,所有的细节都异常清晰,连窗帘上的流苏都历历在目,让人怎么都不相信那是一间空屋。我甚至还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睡觉,心里纳闷,我人在这里,那躺在床上的是谁?如果那个是我,那么我又是谁?

想不通,所以醒了,鼻端又闻到浓浓的福尔马林味。实在熟悉,倒反而让自己一下子清醒过来。第一个印象是许弄琴来了,但是接着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白色的屋子里,透过微弱光线,可以看到半截门帘上写着“第二观察室”字样。哦,是了,恍惚记得谁说过第二观察室的环境不好的,怎么我还没有换病房吗?

门被推开了,有人轻轻走进来。我猜大概是医生,很想睁开眼睛来同她打个招呼,可是眼皮子沉沉地没有气力。

朦胧中,我听到女医生上帝一样权威的声音划破寂静:“观二有个女患者死了,让太平间推车来。”

观二,亦即第二观察室,也就是我现在睡的地方。那个女患者,是说我吗?我死了?难怪刚才会看到自己魂离肉身,原来我已经死了?

我忽然有点害怕,既怀疑现在的思维来自于自己死后的灵魂,又担心也许自己还没死透,却被他们活活送进焚尸炉。

门开了,有穿白大褂的地狱使者推车而进,他们熟练而轻轻地搬开我旁边床上的患者,放到车上重新推了出去。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什么可说的呢?卖油翁早已解释了一切:无他,惟手熟尔。

屋子又静了下来。

原来死的不是我。原来我还活着。

我放下心来,忽然想起以然给我讲过的他大学学医时的段子,实验室的楼梯口常常堆放着没来得及清理的死尸碎肢,有时麻袋口没扎严,常常会掉出点零件来,一只胳膊半条腿什么的。他们天天从旁边经过,该谈笑谈笑该吃饭吃饭,习以为常,视而不见。有时兴致来了,会像顽童踢易拉罐那样飞起一脚,口中高喊:“射门!”将一只手踢飞出去。而另一个人则立刻响应:“接球!”再踢还回来。

当时我十分诧异兼气愤,指责他们太不尊重生命。以然说:“生命在活着的时候才可以称之为生命,一具死去的尸体和一只足球在实质上根本没有区别,这和尊重谈不上什么关系。”

可我还是头皮发乍,大骂他们是“刽子手”、“冷血动物”。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如果我一直住在“观二”里,每隔个把时辰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身边断了气,被像货物一样推出去化掉,我也会变得麻木。

以前我一直指责以然的职业,对他说:“医生的天职是治病救人,是医‘生’,你可好,专门对着尸体起劲儿,是医‘死’,多荒谬的职业。”

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说了,因为无论“医生”还是“医死”,都只是一种职业,当他们工作时,根本没有意识到手下的肉体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那只是一个工作载体,像钟表匠眼中的待修之钟,或者补鞋师傅手里的破鞋。都是有残缺的物件。

我在刹那间看透了生命的至悲哀点。

如此脆弱低贱,还有什么可值得计较执着的呢?

我对着黑暗轻声问候:“许弄琴,你好。”

弄琴魂以更加浓郁的福尔马林味作为对我的回答,接着对面墙上影影绰绰出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但是比那次在我家用烛光映出来的影子模糊多了。

相处那么久,我早把弄琴魂当成老朋友,浑然不觉害怕,只轻轻问:“你不去跟着钟楚博,找我做什么?”

但是话一出口,我即明白过来,她跟丢了他。原来一个人要逃,连鬼也跟不住,那么,又有什么人可以找得到钟楚博呢?

我忍不住笑起来:“你连老公都看不住,倒有时间来盯着我。”

影子害羞地扭了两扭。

“可是因为我是个将死的人,阴气较重,更容易被跟踪?”

影子点点头。

“你想知道他在哪儿?可是警察也没有找到。看来钟楚博真是本事,阴阳两道都拿他没办法。”

影子似乎叹了口气,支颐思索。

“我猜他应该是在山里。这个时候风紧,他不可能会在城市里冒险,多半躲进哪座深山老林。想想看,还有什么山地貌资源同秦岭差不多?”

影子也在想,忽然,她似乎想通了什么,猛地跳起来,摇了两摇,倏然不见了,而我终于真正地清醒了过来。

很不幸,醒来最先面对的,不是我的家人而是警察。案子已经移到大连警局手里,可是问题仍然如出一辙:

“你在钟楚博家里留下的那封信,是你自己的意思吗?”

“你是怎么发现钟楚博是杀害许弄琴的凶手的?”

“当日你们的车在滨海路撞毁,你们如何逃生?”

“一路上钟楚博有没有与什么人接头?”

“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跑到西安的?为什么会选择秦岭做落脚点?”

“在荒山野岭,你们靠什么生活?”

“钟楚博为何会改变主意放了你?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起初很想像在秦岭山里一样,继续扮傻装痴,拒绝回答。但是他们派了以然和无忧来说服我,要我合作。

“你不为自己洗冤,也应该为别人想想。钟楚博手上有血案,任他逍遥法外,难免不会再对别人作恶。”这是以然在说话。

无忧接着补充:“他那样一个人,处处替自己留后路,很可能会胁持新的人质,那个人,未必有你的幸运。”

“可是他并没有把我怎么样,这说明他从本质上不是一个杀人狂。”

以然摇头:“那不同。对于钟楚博而言,你是一个例外。”

无忧进一步解释:“他不伤害你,不等于不会伤害别人。”

以然又说:“他能这样对你,就是没有防备你,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一定可以找出新线索,帮助我们破案。”

“可是你自己也说了,他心思缜密,又怎么会留下漏洞呢?”

“那很难说。也许在你面前,他并不设防。再凶残魔鬼也会有他软弱的一面。”无忧接下去:“而你就是他的阿克硫斯之踵。”

“再说了,警察录口供是例行公事,如果你不合作,他们就会一直问下去,更加没完没了。”

无忧接口:“所以,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而非回避,实话实说,反而一了百了。”

“琛儿,全当你帮我好不好?局长亲自找到我,让我来做你的思想工作,你这样,我回去不好交差的。”

“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我抬头看着他们,两人说话的口吻何其相似,怎么以前我没有发觉。但是,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沉思良久,我终于说:“好,我答应合作。”

以然拍拍手:“好极了。我这就请他们进来。”

“他们已经在门外了?”我惊讶,“你认定我会答应?”

“无忧说,你一定会答应。”以然胜利地笑,望向无忧的眼中写满了激赏与信任,而无忧的眼仁忽然变得很黑很黑。“无忧说,不论是为了帮我忙还是为了怕警察再麻烦你,你都一定会答应。”

是了,我忘记最了解我的人其实应该是无忧,她总是比我们自己更了解我们每一个人。

我于是据实以答:

“我们乘吉普车走高速到西安,旅途非常顺利。一路游山玩水,沿途在汽车宾馆休息……是,他用假身份证登记,一切依足手续,没人查问过……他的身份证姓名?我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意义,因为他肯定已经换了。”

“他没有同什么人联系,他说过亲友是世上最不可信任的,只相信孤军作战。”

“我们在山里自给自足,他负责打猎,我负责采摘,有荤有素,三菜一汤,还有饭后甜品,物质极大丰富。”

我说得兴起,尽情描述起山林生活来:

“榆钱钱的颗粒很小,翠绿的,成串长在树枝上,单个看很像圆形方孔钱,所以叫榆钱儿。可以成串捋下来,味道青中带甜,很爽口。我们的早点主要靠它,有时也采野果,比如桑椹,酸枣,但是不大容易饱。”

“蘑菇汤最容易做,扔进水里加点盐就行了,连味素都不需要。鱼汤要麻烦些,因为先要去腥,姜葱也有,都是野生的,用量的把握要不断试,同我们买的家葱不大一样。”

“最常吃的野味是麻雀和野兔。有一次我们猎到一只怀孕的兔子,钟楚博要杀,可是我不忍心,建议可不可以养几天,等它生产,钟楚博说野兔是不能家养的,非气死不可。我不听,坚持要养一养看,结果,不知道是这一只兔子特别温顺呢还是因为当了母亲不舍得死,居然真被我养活了,果然生了两只小兔子……”

男警打断我:“这里没有人听你讲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