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诸葛翱翔常常会想,虽然楚飞扬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在很多时候,他还是个孩子,自己倒像是个老人了,看穿了世上的痛苦,很多的痛苦,来源竟然是个“爱”字。

二十八、冬天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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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不知为什么,这一年的冬天,雪特别的多,一场过后接着又是一场,真正觉得雪可爱的,大概只有那些无忧无虑、富贵乡里生活的孩子吧,每天吃饱了饭,端着小手炉,在庭院里指挥下人堆个雪人之类的,让自己的生活不至于太过无聊。

几场雪过后,明月山庄里每天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了,先是有消息传来,青城派的一个很有名的俗家弟子一家人在进腊月的第一天被人灭门,接着就是说这件事情是明月山庄四川一个分舵做下的,再来就是这个分舵忽然暴露,被正道中人血洗,但是山庄里的人都知道,最近除了继续搜集各地的消息之外,山庄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向分舵传达过任何的指令了。

这天一早,楚飞扬照旧在议事厅等着庄内的坛主、护法、管事汇报日前收到的消息,一直负责消息收集的司马浩一边小心的汇报了这件蹊跷的事情,一边留神观察楚飞扬的神色。

楚飞扬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即使是盯着他看的人,也不能不感叹,一个人,能将心思完全收藏在心里,不被任何人、任何事影响,在他这个年纪,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不过楚飞扬就办到了,即使是两个多月前,萧子君生死不明的消息传回时,他依旧只是端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今天,自然也没有更多的表示了。

司马浩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知道的全部消息,议事厅里安静的几乎要连一众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这段时间以来,明月山庄的主人变了很多,当然这改变并不是外表上能够看到的,对于刚刚从分舵来到明月山庄的人来说,楚飞扬只是更加沉默并且威严了,他的话不多,但是却字字千斤,对江湖、对眼前的局势,判断之准确,让人几乎觉得未来完全是掌控在眼前这个年轻、俊朗的男人手中的,于是分舵来的人越发在尊敬之余,对眼前的年轻男子,又多了一层敬畏。

对于生活在明月山庄一段时间的人来说,此时的楚飞扬,就只能用危险来形容了,他太危险了,虽然安稳的坐在那里,但是总是有一种感觉,就是下一刻,他就可能在你面前,轻易的把你撕得粉碎。有人心里明白这种改变的原因,但是更多的人不懂,他们只能选择加倍的小心,不去做那个被撕碎的人罢了。

大厅里的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楚飞扬端起了面前桌上的瓷杯,慢慢的品了口茶水,这往往代表着他已经有了成型的计划,准备宣布了。厅里的众人呼吸才重又恢复了平稳,大家都等着上头说出下一步的计划,杀手的天职是服从并完成任务,揣摩别人的心思,实在太费神了,最好就是可以不用多想。

不过楚飞扬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放下茶杯后,他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目光从厅上的人脸上一一扫过,他的目光感觉上是可以洞穿每个人的思想的,虽然目光的移动很快,但是每个人的心却都不犹得一凛,好象楚飞扬的目光在自己面前定住了一般。

司马浩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姿势和神态,其实从一开始,他已经察觉,楚飞扬的目光看似在大厅左右游移,其实他的目标却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正是自己。他在观察着楚飞扬的一举一动,楚飞扬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呢?

他们之间的这种互相不动声色的观察,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司马浩想了想,大概就是那次和楚飞扬出门开始吧,不对,如果那次叫自己和子君出门是为了某种程度的试探的话,那楚飞扬这样的观察,应该在更早以前,只是,他究竟在观察什么,他又想发现什么呢?

楚飞扬的目光并没有在大厅里停留太多的时间,他很很随意的换了一下坐姿,然后就如同任何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问:“还有什么事情吗?”

回答他的是沉默,分舵出了这样的事情,按照以往的规矩,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底下的人虽然没吭声,但是暗自摩拳擦掌,准备狠狠还击的心情是一样的,他们等待的,只是一个命令。

然而,没有,楚飞扬没有指派人手去报复,也没有说准备如何做的任何一个字,他只是站起来,淡淡的却平稳镇定不容人质疑的说了声:“没事,就散了吧”。然后丢下惊异的众人,独自走了。

司马浩一时也愣了,虽然他和楚飞扬接触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己把楚飞扬看得很透,楚飞扬是个极高傲的人,习惯于让事情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这样的个性,是最不能允许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今天的事情,即便是在座的任何一个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来,都是透着古怪的,明月山庄的人没有指示不可能闹事,江湖上的人没有道理发现分舵的所在,按照司马浩理解的楚飞扬的个性,他即使不马上派人报复,也会命人着手调查究竟有谁参与了这次的事件,但是,为什么今天他却毫无表示呢?也不应该说是毫无表示,他对今天的消息没有一丝的惊讶和其他的正常人该有的反映,这本身就是一个表示或是反映了,当然这样的原因也无外乎是那么几种:一、当然是楚飞扬生性冷血,死几个人,死的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不在乎。

二、就是,这件事情楚飞扬在坐在这里之前,已经就知道了,同一件事情,无论在怎么透着蹊跷,第二次听,都不会有太多的感觉了,特别是对一个表情训练有素的人。

三、就是今天的这件事的发生,早在楚飞扬的计划甚至意料当中,只是他在一直放任甚至期待着事情的发生,同时也在等待着更多的东西。重要的是,他对要发生的一切,都有了完全的准备或是对策,所以才会如此的淡薄镇定。

虽然也有第四种可能,但是像楚飞扬这样的人,说他被几条人命吓傻了,束手无策所以一走了知,这谁信呢?反正司马浩自己是不信。

想着这样的几种可能,司马浩忽然发觉,自己根本就不懂眼前这个极少说话,却似事事了然于胸的男人,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想要追随他的脚步,迎向全然不可预知的未来。

未来,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在这一刻之前,司马浩也许还能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个大概,但是现在……

看着楚飞扬离开的背影,司马浩的心紧了一下,一时间,好多滋味涌了上来。

司马浩开始明白,明白当年在山庄里,萧子君眼中那份忧伤,那忧伤,即使是她和自己一起玩笑时,也不曾化去,那是为了什么;也明白了,如今,住在楚飞扬那宽敞的院落中的柳飞烟,为什么每天微笑着,却一点点的憔悴,为什么尽管憔悴却依旧微笑着。

楚飞扬是那种人吧,永远不会让人看透他在想什么,但是却有法子让人忍不住痴痴的追随着,即使明知道会受到伤害,依旧如同飞蛾般,向着烈火,义无返顾。

义无返顾吗?司马浩有点自嘲的笑了笑,他竟然也有了这样的想法,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为了什么人或是什么事情,执着到可以连生命都毫不犹豫的抛洒。其实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不是吗,只是……

想着这些的时候,司马浩的脚并没停着,绕着偌大的山庄,漫无目的的走着,时间过去几个月了,只是记忆却没有丝毫的淡去,这山庄的每一处,都有着属于一个人的回忆,那迎风俏丽的身影,那每次见面都会“暗算”他的习惯,那个可以对着他笑对着他忧伤的秋水般的眼眸……原来这些年东奔西走,以为可以将她就这样屏除于自己的世界之外,竟都是白费了功夫,原来这些年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穿的每一套衣服,都已经如刀刻般,在记忆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终这一生,是再也忘不掉了。

“子君,子君”,司马浩在心里,喊着这个名字每天何止千遍万遍,只是回答他的,却只有耳边呼呼的北风。

一想到这些,司马浩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撕裂般的疼痛,不止是疼痛,还有无边无际的悔恨。

两个多月前,他带着恨回到这里,报告了子君的消息,他恨楚飞扬,如果不是楚飞扬,子君不会有这样的下场,两个月,他冷眼旁观,从来没这样仔细的看一个人的生活,楚飞扬的生活一切如常,不过,他也看到了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不是他喜欢早起,而是他夜夜辗转,实在难受得不能忍受,就总会来子君的房间呆会,人虽然早就离开了,但是屋子里每一件东西,依旧留着她的痕迹在,置身其中,感觉上,和她的距离就没那么遥远了。

就是这样,他发现了楚飞扬的一个秘密,即使这样一个男人,无懈可击的背后,也有作为人,最脆弱的,不能让人触及的伤口,这个伤口是萧子君给他的。人的一生,不怕有仇恨,只怕有后悔,再深的恨都有消融的一天,但是后悔,却是永生永世的折磨,特别是这份后悔,再没有了弥补的机会,这种后悔的滋味,究竟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司马浩自己也知道。

由于这个发现,司马浩曾经一度有了一种报复的快感,因为他还知道一件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就是子君最终会出事,是因为另一个男人,楚飞扬那时在她的心目中还有多重要,司马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楚飞扬的拒绝和冷漠,已经将子君推得太远了,她不爱他了,他却依旧爱着她,这是因果循环的报应不是吗?子君尝过的苦,如今换这个冷漠的男人来尝了,而且注定要尝一辈子。

但是如今,他却忽然发现,其实这辈子最该悔恨终生的,并不是楚飞扬,而恰恰是自己。10岁的时候,在天山,他第一次见到萧子君,时间过了那么多年,那天的情形却历历在目,映着天山顶永不消融的冰雪,一个身穿嫩黄衣衫的小小女孩,安静的站在一众少年眼前,那宁静的气质,浅浅的一笑,柔弱而带着忧伤和倔强的眼神,就仿佛是在昨天。不是从那时起,他就暗自发誓要保护她吗?这些年他辛苦的练功,完成一项一项的任务,甚至……司马浩痛苦的想,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不是吗?他做了这么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本来是要保护她的,可是结果呢?

他看着她一步步的走进了危险的旋涡中,看着她爱上自己不该爱的人,看着她为这样不该存在的爱情伤心甚至几乎丢掉性命,甚至亲手将她推到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看着她一点点的绝望,看着她在眼前消失,不,不止是看着,她一次次的危机,都是他制造的,不是吗?

所以,最后她拒绝了他的保护,在生与死之间做了这样的选择,楚飞扬和方云天,究竟那一个才是她真正爱的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恨他,被信任的人出卖了,她走的那么毅然决然,决绝的不给他任何弥补的机会。

司马浩发觉,其实最可恨的人,原本就是自己,他没有立场去恨楚飞扬或是其他的任何人,悲剧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是吗?

在漫天的飞雪里,司马浩忽然想起,萧子君曾经也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看着雪问他:“浩,你说,冬天是什么颜色的?”

二十九、一年将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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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四川分舵的事情发生之后,武林又陷入了空前的安静当中,明月山庄的主人始终没有下达任何报仇或是调查的命令,每天议事厅里,关于武林各门各派的消息依旧源源不断的送达,楚飞扬的淡定从容,让山庄内的众人逐渐安稳了下来,没有人怀疑楚飞扬的决断,大家都相信,他不会让兄弟的血白流,现在的静默,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时机,只要一个机会,他会创造很多奇迹出来,是的,他能,普天之下,原就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情,却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

除夕就在这样的一种静默中到来了,明月山庄和天下其他地方惟一不同的就是,这里从来就没有庆祝新年的习惯,爆竹、烟火、对联、门神、压岁钱、热闹而忙碌的人群,所有和年这个字眼扯上关系的节目,这里几乎都没有。要说除夕和其他的日子惟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所有的人都会在议事厅旁那间装饰得素雅的花厅里,一起吃上一顿饭。

据说这里的除夕没有爆竹、烟火,是为了不泄露明月山庄的所在,不过日子久了,真正的原因也就没有人追究了,反正这里的人,大都不喜欢热闹,越是安静,才越是他们需要的。于是每年的这一天,饭照旧吃的比较沉闷,菜的花样虽然是格外的多,酒也没有限量,不过却从来没有人真的喝醉过,其实明月山庄的安全并不需要担心,不过身为杀手,无论在何时何地,始终要让自己保持最佳的状态,这点自觉是不用别人提醒的。

没有太多的寒暄,年夜饭很快就吃过了,转眼竟又是一年了。

楚飞扬照旧在大家吃过饭后,率先离席,在座的众人这才纷纷起身,有习惯早睡的,自去睡觉;有想依旧俗守岁的,当然也自去守岁。满满一花厅的人,倒是瞬间走个干干净净。

其实楚飞扬并没有走远,此时还不到二更天,加上是寒冬,早晨太阳出来的又晚,现在,还只能算做是夜的开始,回房间,还太早了。

在山庄内信步,除夕的夜晚,天上少了皎洁的月光,山庄内也照例没有更多的灯火点缀,夜在此时,也就格外的显得黑暗了,四下无人,唯一回应他的,就只有鞋子踩在积雪中,发出的轻微声响了。

这样的除夕之夜,在很多人眼中是一种莫名的凄凉,少了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场面,还算什么新年呢?不过这样的生活在楚飞扬来说,却是稀松平常不过的,这样的生活,他过了实在太多年了。

记忆退回到十八年前,那年他刚满六岁,也是一个除夕的夜晚,明月山庄的年夜饭和今天晚上的也差不多吧,只是当时参加的人没有现在多就是了,父亲从一开始就阴沉着脸,这使得本来就显得沉闷的饭桌平添了一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没有人知道明月山庄的主子心里在想什么,当然更没有人敢多问一句。大家都尽量的低着头,全神贯注的对付着碗里的饭,桌子很大,菜的花样也很多,不过每个人努力吃的,也就是正好放在眼前的那样,每个人都抱定一个心思,就是快点吃完,快点离开,免得引火上身。

楚飞扬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虽然他从有点懂事的时候开始,就每天被父亲严厉的督促着练功,但是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孩子就喜欢热闹、喜欢吃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然而,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却是一盘再普通不过的青菜。虽然同桌吃饭的几个坛主都没有伸手去夹别人眼前的菜,父亲也是阴沉着脸,但这并不能让他的食欲消退,在打量了周围一会后,他毅然的伸出了筷子,目标是父亲面前的一盘鱼。

明月山庄建在群山之间,虽然山中也有流水,不过这里的水是山中寒潭之水,即使是最炎热的夏天,依旧寒冷刺骨,根本没有鱼的踪迹,所以这些年中,除了大的节日之外,山庄的餐桌上,是没有鱼的身影的。现在,楚飞扬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鱼,当然想要尝尝了。

他的手臂还是太短了,尽量的伸了又伸,依旧是没能如愿的夹到鱼,但是他不肯放弃,他的字典里重来就没有放弃这个词汇,可能是他太全神贯注了,没留神在夹到鱼的同时,顺势碰倒了父亲和旁边一个坛主的酒杯。

景德镇的瓷器,落地的声音都是清脆的,那一刻,花厅里所有人都像被点了穴道般,一切的动作全僵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楚飞扬有点不知所措了,筷子上夹的鱼肉一时竟也不知该吃掉或是不吃。

父亲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站起来示意他跟上,在走出花厅的一瞬,他回头,分明看到了许多担心的目光,但是那个人是他父亲呀,而他,不过是个小孩子,又没有犯什么严重的过错,为什么大家的目光却是那样的——担心。

后来的事情证明了他作为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天真了,楚飞扬靠在山庄的一处院墙下,对着黑暗的四周无声的冷笑。那天的一切,真实的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越是想要忘记,却偏偏就记得越清楚。

那天明月山庄的主人楚景天,带着他惟一的儿子来到了刑堂,那天,楚飞扬几乎尝便了这里所有的刑具,在那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楚飞扬第一次发觉,父亲眼中那几乎不可遏制的杀气,那不是一个父亲看惟一儿子的眼神,那不是。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楚飞扬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记忆生平绝无仅有的一次留下了空白,反正是自己没有死就是了。

真正醒来已经是几天后的深夜了,在那几天当中,偶尔的清醒都是短暂的,在这不多的清醒时刻,楚飞扬记住了母亲的哭泣,母亲在他的床边哀哀的哭着,嘴里只是反复的在说:“我可怜的孩子,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呢?为什么要来受苦呢?真是冤孽呀!”

在这几天当中,还发生了一件对楚飞扬来说,影响深远的事情,就是他的母亲,在那夜的哭泣之后,神秘的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去了那里,或许有人是知道的,只是他们不肯告诉他罢了,总之,那以后的一十七年中,他再也没见过她。母亲从他的生命中,彻底的消失了。

伤愈之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又变得和很从前一样了,在练功的方面,督促的很严厉,其他的方面,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对父亲,看起来也和过去没有不同,恭顺而且更加谨慎,父亲的每一个要求,他都会尽全力做到最好。时间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的过去了,只有午夜梦回的时候,父亲盯着他的那充满杀气的血红的眼眸,母亲泪雨中的声声“冤孽”,每每让他在睡梦中惊醒。

十年的光阴就这么弹指间过去了,这期间,楚景天从各地寻回了许多孩童,开始培训明月山庄的新生力量,楚飞扬也在一天天的长大。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母亲、只会哭泣的小孩子了,刑堂的一夜,似乎在瞬间剥去了他的全部童年,他开始在加紧练功的同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遭的一切,有好多次,练功时不经意的转身,他都能看到父亲那双冰冷的,透着寒意的眸子,虽然那肃杀之气在他转身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但楚飞扬却很肯定它们的存在,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这样的目光,真不是一个有趣就能够形容的。不过无所谓了,既然是游戏,就该遵照规则,继续玩下去,这样才不至于让设计游戏的人太过失望,不是吗?

靠在墙边有一会了,冰冷的夜风夹着寒气,这让楚飞扬决定还是多动上一动好了,每次在明月山庄各处走动,楚飞扬都有一种冷笑的冲动,是谁规定,游戏只能按照一个玩法进行了?

明月山庄的武学,讲究的并不是钻研时间的长短,而是习练者的资质,楚飞扬就是一个资质极高的人,于是,在他十六岁那年,他发现了父亲的一个秘密,就是楚景天的武功。

楚景天的武功路数很杂,习练的绝对不是明月山庄正宗的武功心法,这也使得他武功有了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所以内力始终不能达到修炼明月山庄最高心法的地步,不过他本人却在极力的掩饰这种不足,但是,这些在外人面前还能勉强掩饰的缺陷,在楚飞扬眼中,却已经根本不能掩饰了。

青出于蓝的例子每每皆是,不过这次的起因却是,楚飞扬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发现他一直住的房间竟然有一间地下密室,而且这间密室至少有三十年没有人进去过了,是楚景天之前的山庄主人留下的,密室中不仅留有明月山庄完整的武功心法,更有一本手札,记载了很多当年不为人知的秘密。

手札里究竟写了什么,只有楚飞扬自己知道,他在读过手札之后,马上仔细对比了自己所学和秘籍记载,发现很多原来练功过程中始终不能解决的问题竟然迎刃而解,发现,他的父亲——楚景天在很多运气的关键法门上一直误倒了自己,当然也不排除他本人也被自己的师傅误倒的可能,不过这样的错误长久存在的话,无疑是给自己装上了一颗定时炸弹。于是,十六岁的那一天,改变了后来的很多事情。不,应该说,从六岁那年的除夕之夜,命运之轮已经发生了不可改变的逆转。

从那天起,楚飞扬常常就想,如果一切皆是游戏,如果每个人都必须参与这场游戏,那至少,可以选择换一种玩法,或是适时的交换一下场地,不是吗?

那天之后,匆匆又是八年,八年的时光,对于一个成长中的男孩来说,意味着很多的改变,一个稚气的少年郎,在八年中,成长了,他越来越能成功的掩饰自己的全部喜怒哀乐,越来越明白在父亲面前如何韬光养晦,越来越明白只有权力才能使自己主导自己的生命,并且保护自己必须保护的人,而取得权力的途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是的,强大。当然,让自己强大的过程必须是秘密进行的,在父亲的眼中,他的武功依旧是按照父亲的预期一点点的按部就班,没有落后也不突飞猛进。

当然,在取得权力之前,他要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些,明月山庄里都是父亲的人,他现在也需要一股只由自己支配的力量,八年中,这股力量终于形成了,他的眼线遍布整个江湖武林。同时,他也正式接管了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明月山庄,放眼当今武林,少林也好、武当峨嵋也罢,还有那一派的力量足以与自己抗衡呢?

一想到这些,楚飞扬本来该非常的有成就感,只是他自己却知道,他一丝高兴的感觉都没有,不是这漫长的十八年磨损了他全部快乐的神经,而是,在某一天的清晨,他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了值得他珍惜和留恋的人或是任何事情。

这就是他努力的使自己变得强大后,要追求的结果吗?

现在他已经足够强大了不是吗?只要他愿意,随时,他都可以在整个江湖掀起一场空前的浩劫,让很多人为此送命;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让整个武林拜倒在他的脚下;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结束别人一场苦心经营了多年,马上就要有结果的“游戏”,是的,现在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情,却几乎没有他不敢、不能做的事情了,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依然保护不了他一心要保护的人,母亲也好,最爱的女人也好,他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从自己的世界永远的消失,却连悲伤的权利也没有,甚至要痛哭一场,都不能够,这样的权力,要来还有什么用处呢?

每每一想到这些,楚飞扬除了仰天狂笑之外,是再也不知还能够做些什么了。

就这么一边放任思绪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徘徊,一边慢无目的的走动,一点一点,楚飞扬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个精巧的院落,也罢,既然这个除夕夜有这么多不堪的回忆,也是该找个人,安静的陪伴自己了。

三十、宛如初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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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後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屋子里的摆设一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一推开门,立刻就能感受到空气中依旧存在的淡淡的香,是她自己调治的兰花香料,淡淡的、冷冷的,久了,却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平时她只喜欢用这香料做成香袋,放在柜子里熏熏衣服,或是偶尔弹琴时,加点在香炉里,没想到这味道却如此的隽永,经久不散。

也许注定了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在山庄的正殿上,楚飞扬与萧子君初次相见的情形,她低头跪在大殿的正中,一身白衣、飘然欲飞,女人,即使是最美丽的女人,这些年中,楚飞扬也不知见过多少了,女色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何况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女人可以是世界上最美丽可爱的,也可以是这世上最可怕最狠毒的,山庄年轻一代的高手中,只有眼前这一个女人,虽然还没看到面孔,但楚飞扬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绝对是个美丽的女人了,父亲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恐怕还没有人知道,不过,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主意。

不过,有这么一位美丽的“毒药”参与这个已经日渐枯燥乏味的游戏,应该是个不错的安排,想着想着,楚飞扬的嘴角轻轻一动,露出了一抹等待看好戏的笑容,就在这同时,阶下一直低头的少女像是有所感应般抬起了头,如水的目光,轻巧的掠过。那其中的冷傲与孤寂,长久的留在了他的心头。

楚飞扬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女孩,远比自己想象的要美,甚至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个最美丽的女人更加的引人注目,倒也不是说她的五官如何的精致,而是那其中的神韵。女人的美不仅在脸上,更多的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这一刻之前,楚飞扬一直觉得,前人所谓的倾国倾城不过是文学作品中的夸大其辞,一个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但是那一刻,他忽然相信了。

在萧子君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冰与火的完美交融,奇怪的是,明明是不能共存的两样东西,却在她的身上结合得宛如天成。阳光从她身后射进大殿,一时让人眩目。

接着就有了那个月夜的偶遇,为什么要遇到彼此呢?如果没有遇到,心依旧是原来的心,平静的一如死水,冷硬的一如寒冰,但是,偏偏遇到了。那天一起吃晚饭,眼前的女孩始终没有抬头,这对楚飞扬来说,真的是第一次,从来没有人能忽视他的存在,更何况是女人但是,她就偏偏不看他,一眼也不。欲迎还拒的把戏,果然是女孩子的专长,不过,她对自己太高估了,女人,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再美丽的女人都不会在这里例外,楚飞扬肯定的告诉自己。

他没有晚上练功的习惯,但是最近几年,他却经常在半夜出去,因为他要面对和处理的问题真的很多,那天夜里,他处理完了事情悄悄返回,夜风中,轻微的衣衫飘动的声音依旧逃不过他的耳朵,难道山庄里有人胆敢跟踪他,楚飞扬嘴角轻轻一动,露出了一抹笑容,那是怎样的微笑呢?在一张俊美的让人无法逼视的脸上,极轻又极淡的浮现出来,在月光的掩映下,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美丽和全无一丝感情的冷酷,完美的展现。

极快的移动身形,下一刻,楚飞扬已经站在了练武场的一角,眼前的梅花桩上,一个白色的身影在无声的移动,衣袂飘飘,迎风飞舞,仿若蝴蝶,在花间怡然穿梭,举手投足间,风姿流露,竟是让人再难移开目光,原来刚刚耳边细微的风声,竟是这样来的。如果不是那破空而出的长剑,还真以为眼前的是一幅完美的画境。是呀,是一幅画,或是一个梦。

那一刻,萧子君这个名字,已然留在了属于楚飞扬记忆的某一个部分,不过,她始终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在这场游戏中,她绝不是平空出场的人物,就如同山庄中的每个人的存在一样,楚飞扬清楚的知道,父亲苦心孤诣的挑选了这些人,都有很深且长远的打算,即使这些年中,他也不曾真正的明白,父亲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父亲想要什么或者说,什么才是父亲想要的。只是隐隐的觉得,这背后的真相,绝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简单,否则,他也不必在暗中,花那么多的心神,培养自己的力量了。

时间总是一天天的过去,楚景天把山庄正式交到了楚飞扬的手中,从此就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山庄的正常更替本就如此,没有人觉得意外,只是,不安却在楚飞扬的世界里一点点的蔓延开去,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楚景天虽然不知所踪,但是,人的心情,却更加的不平静了。

不过无论是不安也好,不平静也罢,楚景天的离开,却给了楚飞扬更多的时间,来看清身边的每个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很多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什么人可以相信,什么人不可以相信,必须要分辨清楚。

于是诸葛翱翔被越来越多的委以重任,于是司马浩被远远的派出,于是萧子君大多数时间代替他处理山庄的事物……这些人,楚飞扬看得很明白。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尽管有意无意的回避,但是萧子君的身影依旧每天在楚飞扬的眼前晃动,议事厅上的果断,外出执行任务的狠绝,平常日子里一低头间的柔媚,在无人处与彩蝶嬉戏的纯真,一点点落入眼中,也落在了心里。在发觉自己的观察已经超过了原本的设想时,却已经有些迟了。

当他的目光穿越所有人,一直追随她的时候,常常会不自觉的去想,那一个她,才是真正的她的?

他惟一有些不懂的是,父亲为什么会选择萧子君作为自己的嫡传弟子,杀手的心要冷漠、要无情,萧子君冷漠也确实无情,但这都是外表看到的而已,她的心,其实远远不是外表上看到的那般的冷漠,那是冰山下的火种,虽然弱小,却可以燎原。而那些冰冷、坚硬,不过是一种外力强加的保护层罢了,她可以是最坚强的,同时,也可以是最柔弱的。

每次看到她坐在山花当中,孤寂的背影,一闪而逝的柔弱,楚飞扬的心总是没来由的疼痛,他很想拥住他,从此为她遮挡一切的风雨,这样的女孩,是该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她根本不该做杀手,不该面对那些人性深处最可怕的残忍,只是,那种感觉总是在靠近她的时候,被理智惊醒。

人,有时候会不自觉的忘记自己的身份,是的,他是楚飞扬,虽然在某一个瞬间,他宁愿他不是,但事实就是事实,没有人能够改变。

一个在刀口上生活的人,一个有大理想的人,一个时刻生活在不知名的危险中的人,是不能也不配拥有爱情的,他不能拥有爱情,因为一旦爱情存在,那将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不必别人动刀动剑,就已经足以致自己于死地了;他不配拥有爱情,因为他不能给爱的人幸福,反而会让她陷身无名的危险中,也许可以拯救她一次、两次,但运气绝不会每次都有。所以,在他没有绝对的权力之前,他不能也不配去爱。

只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萧子君却不能,一个冷漠如斯的女孩,终究也是柔弱的,在感情上,她比楚飞扬坦白,她爱上了这个冷漠甚至冷血的男人,生平第一次的爱慕,总是那样的美丽与忧伤的,她渴望得到相同的爱,却不知道前路的风险与阻隔。

那天在断崖,楚飞扬冷漠的拒绝了她,既然很多事情不能告诉她,也不能解释什么,他宁愿用最简单和直接的方法让她死心,让一个女人死心的方法很多,但最有效的无非就是直揭痛处,但是看着血色从萧子君的脸上迅速退尽,看着她从麻木到茫然,看着她强扯出的微笑,楚飞扬几乎立刻就后悔了,但是他能说什么,能做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其实心碎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是的,萧子君不会知道,很久以后的这个除夕之夜,楚飞扬靠在她的床头,紧闭的眼角,轻轻滚落的泪水,人的一生,幸福总是短暂的,痛苦却长久存在。早知道遗憾终究不可避免,当初,又何必当初。

楚飞扬咬了咬牙,记忆又迅速的回到了当时,离开断崖的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沉重的好象背上背着一座高大的山峰一般,萧子君静默的站在身后,他却再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眼,只怕一回头,一直压抑的情感便会奔腾而出,再也不能控制。他走得很慢,每一步,心都犹如在刀锋上划过,但是心里又隐隐的有期盼,盼望她开口,留住自己,只要一句话,一个字也好,只要她开口,他愿意为她面对和承担以后的一切,生死无悔,但是,背后始终是一片寂静。她始终没有开口,甚至不问为什么……

那份倔强和风骨,是当初他欣赏的,但是又是那时他痛恨的,一个和他一样高傲的女孩,一个和他一样,面对爱情有太多恐惧和不确定的女孩,命运有心无心的戏弄,让他们在最接近彼此的时刻,终于擦肩而过,这些,又该是谁的错呢?

楚飞扬的手轻缓的拂过床上的枕褥,萧子君离开明月山庄半年多了,但是感觉上,却好像并没有离开一样,丫鬟每天仔细的打扫,室内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这样的夜晚,注定无眠,楚飞扬也就索性躺了下来,想着如果萧子君还在,他们是永远也不能这样毫无距离的在一起,也就觉得,这样也好。

三十一、欲将心事付瑶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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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躺在床上,周围萦绕的是若有若无的淡淡兰花香,楚飞扬努力的闭了会儿眼,再有一会,就是旧年去、新年来的时候了,明月山庄外自然是万家灯火、普天同庆,就是山庄内,很多屋子里也依旧是灯火通明,守岁的人虽然不如外面一样大放焰火,但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辞旧迎新。

不过,明天对于楚飞扬来说,却不仅是新的一年开始那么简单,过去的一年中,江湖中发生了实在太多的事情了,这些事情虽然可以因为除夕的欢庆而暂时停滞,但是,新年一过,该要解决的恩怨,终究是要有个了结的,江湖规矩,血债只能用血来偿还,冤冤相报,直到这个世界消失为止。

杀人,这两个字在楚飞扬的字典里,实在是和吃饭、睡觉之类的字眼一样,再平常和普通不过了,在他还没有号令明月山庄以前,他也曾和别的杀手一样,按照上面也就是楚景天,他的父亲的要求,执行着各种各样不同的任务,正确的说来,任务都是大同小异的,只是每次的目标略有区别罢了。

他和很多人都不同,他不喜欢在暮色的掩护下动手,但凡是他亲自执行或带队执行的任务,一定是在早晨,所有人起床梳洗之后,阳光最灿烂的时候,他从来不害怕自己对付的人有什么准备,甚至是期待着那些人进行充分的准备,越是有准备的人,对生的渴望就越明了,那么被剥夺生命的时候,就越恐惧,也就反抗的越激烈。这样动起手来,才不至于太乏味。

轻轻翻身,调整了一下姿势,楚飞扬想到,其实自己好久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一方面眼下没有合适的对手,另一方面,他还不想马上让某些人知道自己的实力。

上次,上次和人动手,还是去年春天的事,如果不是那次的事情,他太轻敌了,也许这几个月,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变故吧,楚飞扬想着。

去年春天,山花灿烂的日子,楚飞扬接到了一个非常确实的消息,可以说,这一天他等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对于一个在江湖人来说,十八年实在是太漫长了,漫长到很多人都不知道究竟自己的人生能拥有几个十八年,但是,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那天,他的人送回的消息是,他们找到了楚景天夫人,也就是楚飞扬的母亲陈雪卿的下落,自从六岁的那个除夕之夜,楚飞扬十八年来从来没有过关于母亲的任何一点消息,在过去的八年中,他派了很多人私下里暗自寻找,只是一直也没有任何的线索。没想到,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了确实的消息。

原来母亲一直并没有被送得很远,甚至就在附近的群山当中,只是,楚景天却将他们分开了整整十八年,甚至在将山庄庄主之位传给儿子的时候,也没有透露过陈雪卿的任何消息。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楚飞扬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越发的希望能够找到母亲。

虽然他知道此时的明月山庄里,父亲安插的人依旧无处不在,但是,十八年来夜夜的思念,已经让他不顾一切了,他只想看到母亲,只想依偎在那温暖的怀抱中,而且,他也确定,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母亲。

不过有很多事情,终究不是他所能够预见的,他不是神,不能透过充满迷雾的过去,看到未来的种种。

身为山庄主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所以他要离开几天,终究不能是一个人的,环顾周围,他为自己精心挑选了随从。萧子君、司马浩和四个他发觉有些问题的护法,这次外出,他不仅要接回母亲,还要借机会,清楚的看看自己身边的人。

出门第一天,他发觉自己的四个护法轿夫轮番的在地上制作着各种各样的记号,他不动声色,出门走的路线,是他早就设计好的,并且,在这片山林中,他早就安排人手,布置了重重迷阵,一连两天,他带着他们在这里兜兜转转,虽然他的心早已飞到了母亲的身边,但是,这是山庄内,他最后要确定和要解决的人,他必须要有这个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