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伤害过她,但是,再见时,萧子君却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对他,这只说明,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当然,也不会有同样的恨。

有时候,他真的嫉妒,但,终究却要放下。

她可以不把他放在心里,但是,他却不能,他想要保护她,但是如今看来,却不行。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这些,所以,只能把她带回去,带到那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身边,即使这样,会永远的失去独自拥有她的机会,但是,司马浩知道,自己不后悔。

只要能看到她好好的活着,已经足够了,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即使立刻要自己的命,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他还是说了:“回去吧,他是惟一不会伤害你的人,只有他,不会伤害你,他做什么,都是要保护你,真的。”

剩下的时间里,空气中回荡着的,只是沉默,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安静的思考起来。

到了半夜,司马浩被一阵寒热交替的痛楚惊醒,自己摸了摸脉搏,跳得狂乱不已,竟然是在突围时受了一掌,竟然也没有察觉,现在,伤势发作,竟然,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

他小心的盘腿打坐,准备用内力疗伤,但是,下一刻,又一阵的寒热袭来,终究还是将他带入到了昏迷当中。

黑暗中,萧子君看着司马浩昏倒,她伸手去扶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也很难支撑下去,那寒热的交汇,是蚀骨的痛楚,虽然她的伤不似司马浩的严重,但,终究,还是受伤了。

一连几日,萧子君带着司马浩在财主家疗伤,这宅院极大,空房很多,一时却也没被发现,只是,两个人的伤势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开始时,司马浩还时时清醒,到了第三天,竟是再也叫不醒了。

到了这步,萧子君很明白,他们必须回去了,回去一个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去的地方——明月山庄,只有那里,才可以找到治疗这种寒热的办法,也只有那里,才是暂时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回去的路,并不顺利,萧子君忍着时时发作的内伤,不停的乔装易容,终于到了明月山庄附近。

四十七、接近真相

--------------------------------------------------------------------------------

司马浩的伤势真的很严重,严格说来,他已经有将近七天没有清醒过来了,如果不是萧子君一路上,经常去大的药材铺偷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药物给他,也许,他根本回不到这里。

只是,萧子君的情况,现在却也并不比他好太多。

女人的意志有多坚强,往往是不经历风浪难以看出来的,萧子君的伤势由于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寒热交替的症状出现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不过身上的伤,却还抵不过心里的煎熬。

距离明月山庄的距离越近,萧子君的心情就越是忐忑惆怅,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不再回到这里;曾经以为,关于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永远的埋葬在了时间的角落里;曾经以为,一切都可以当作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当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的时候,人往往会发现,时间的距离,也在同步的缩短着,很多往事,总是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如同潮水般的涌上心头……

当又一阵寒热交替的痛楚袭来时,萧子君带着昏昏沉沉的司马浩,已经来到了明月山庄外的山脚下,这里已经算是山庄的势力范围了,本来想一鼓作气的爬上山,但是刚刚一接近山脚的树林,她就发现,这里的机关全部开启了,而且,和她过去所知的一点竟然完全不同。

明月山庄这些年可以始终在江湖上保持着自己的神秘莫测,除了山庄里的人往往来去无踪之外,很大的原因还在这里的无数机关上,明月山庄四周究竟有多少机关和陷阱,恐怕只有每一代的庄主知道,而且经过了几代人的不停改进和新增,不识得厉害的人,在这里根本是寸步难行。

惟一让萧子君有些不懂的是,这许多年里,明月山庄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开启全部的机关,而楚飞扬其人,又是如此的倨傲,目空一切,如果不是真的出现了很大的危机,这种情况,简直就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过,看着让自己寸步难行的树林,她也只能停下来,等等看了。

内伤发作的总是不看时间和地点,一阵寒热袭来,萧子君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道,只能倚着树坐下,运气勉力支撑。

风唰唰的吹过树林,天上却有很好很美的月亮,一轮寒热的攻势过后,萧子君没有动,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抬头看着天,看着头上的树,这一生不算很长,却也不曾如此狼狈过,一个杀手,原来也是很难适应这样的亡命天涯生活的,她无声的笑了,不然,又怎么会回到这里?

一直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已生无可恋,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刻,竟然也这么不甘愿抛弃,甚至宁愿放下自己的坚持,回到一个她那么不想回到的地方。

明月山庄,她在很多不同的地方看过天上的明月,可是不知为什么,竟然始终觉得,月亮只有在这里看,才最皎洁也最明亮,难怪这里要取这样的名字了。

身后,树叶在风中飘落,在坠地的瞬间,发出了极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隐在风与树亲密的接触声中,显得细微的几不可闻,但是落在萧子君的耳中,却也不亚于一声惊雷。

月亮依旧是那样的明亮,坐在这里,眼前浮现的,却是遥遥站在月下的青年,头带束发冠,长眉入鬓,面如冠玉,如果不是月光落入那双透着凛人气息的眼睛,闪烁着夺人的光芒,也许就一如那古时书卷里走出的俊秀男子了,原本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原来,没有。

又一阵风从身后掠过,萧子君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千辛万苦走到了这里,却没想到,还是挣不脱,命运的束缚,这一瞬,方云天和楚飞扬的身影相继在她心中晃过,终究,还是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是一片澄净与通透。她的手,悄然的捏住了自己的长剑,只在等待,这最后的一击了。

身后,一个人影正无声的接近她,这些年里,她经历的战阵实在是太多了,对手大都是能手,每一战总是含着巨大的风险,但是,她从来没有过恐惧这种感觉,这些人,她应付起来实在是挥洒自如极了,只是这次,也只有这次,她感到了恐惧,她的对手,对于她的攻势,那种了然,以及出手前,不经意产生的,那种如今环绕在她四周的凌厉杀气,都让她觉得绝望,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运气可以水遁的,那么,除了放手一博之外,还真的看不出其他的办法来。

掌,无声的递到了她的后心,一个真正的内家高手,出手的时候,周遭竟然感觉不到气流的异常,这是一种至阴至寒的力道,对武功稍稍差一点的人来说,待到感觉到时,对方的真气一吐,闪躲或是还手,都已经太迟了。

萧子君其实早已经察觉身后有人,当然,对这一掌,也是防备了许久,她故意不动,就是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拼着受伤,绝地反击的机会。

当那股阴寒的内力猛的一吐时,萧子君的长剑也恰倒好处的挥出,目标就是这意图伤人的右臂,这一招最恰倒好处的地方就在于,必死的决心,一条性命换一条手臂,通常即使是一个老到的杀手,也不会使用的赔本招数,今天,她就偏偏使了。

长剑挥出后,对手如愿的急退,以武功而论,他比萧子君高明很多,没必要为了一招的意气,废了自己如此重要的右臂,这,也正是萧子君所求的。

在对手一退的瞬间,她腾身跃起,落到司马浩身边,夹起他,几个起落,冲进了树林中。

此时的树林,因为外人的闯入而启动了阵法,迷雾升腾,遮住了天上的明月,也让人再难分辨方向。

盘根错节的老树,无声无息斜次里随时射出的暗器,不停变化的生门的方向,还有最要命的毒物、瘴气,萧子君点了司马浩的穴道,就这么艰难的带着他前进,意识渐渐的从体内抽离,好几次,暗器到了面前,却没有一丝气力拨挡,她所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司马浩前面,硬生生的接下这些锋锐的家伙。

按照经验,有人闯入外围的阵内,明月山庄里很快便会收到信号,然后应该就会有人赶过来处理,萧子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山庄里其他人到来的时刻,不过,这危机四伏的外围八卦阵,却挡住了黑衣人如影随形的攻击,眼下的路,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血,一点点的在身上蔓延开来,红艳的,大团大团的,好象富贵人家最喜欢的牡丹图,很有写意画的风范,萧子君终于停在了一棵老树下,开始茫然的打量起自己,雪白的衣衫,如今,绘满了大多的牡丹,火红的那种。

劲风中,一枚铁蒺藜重重的钉在了腿上,萧子君只觉得身子一软,人终于支撑不住了,一直扶持着司马浩的手缓缓松开了,看着他倒在地上,却没有一丝气力伸手扶上一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兜起,高高的吊在树上。

但愿,浩可以多撑一会……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射到床头时,萧子君的眼皮轻轻颤动,然后,缓缓睁开,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这里是天堂亦或是地狱?

目光追随着光线移动,这里的一切,好熟悉呀,红木的梳妆台、擦的很亮的铜镜,还有,窗口背对着她站立的俊朗男子。

手在被中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正好碰到了一个伤口,传来钻心的痛楚,会痛,证明还活着。

发现了萧子君呼吸上的细微变化,窗前站着的人,缓缓转过身来,水色的衣衫,金冠束发,逆着清晨的阳光,周围都是金色的光晕,却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觉得,如水的目光,包围在左右,这目光,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这里看到的,温柔而祥和,在她的心底,与另一个影子重叠,又分开。

没想到,今生,还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醒了就没事了,再休息一会吧。”他只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又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

这算是什么?竟然,再见面,终究也不过如此罢了。

萧子君微微合上眼睛,压下了心底的酸楚,原本以为,心不会再痛了,没想到,伤口终究是伤口,它长在身体的某一处,虽然外表的裂痕修复了,但是,里面的结构却不同了,遇到风雨来临的日子,还是酸痛不已。楚飞扬,原来,你早已是这样的一处伤口,留在了我心的某处。

养伤的日子里,楚飞扬没有再出现,服侍的人,依旧是从前的几个,萧子君的伤势虽然严重,不过好在多半是皮肉伤,失血过多,但是,却没有性命之忧。

试着运气疗伤,才发现前些日子,一直折磨着自己的寒气已经被悉数逼出了体外,几天下来,除了隐隐觉得自己的内息有一点说不出的奇怪变化之外,却也没有特别之处。

四十八、人生的轨迹

--------------------------------------------------------------------------------

问起司马浩的情形,屋里服侍的丫头就有些为难了,他们说:司马少爷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虽然中间主人去了几次,也输了不少内力给他,却依然不见好转。

她记得,司马浩怎样疯狂的挥舞着兵器和蒙面人对攻,她记得他怎样不顾一切的挡下了那一掌,她当然也还记得,这许多年中,发生的点点滴滴,一个每天只会制造不同笑料的司马浩,一个坦然承认出卖她的司马浩,一个身上有很多难解的秘密的司马浩,哪个,才是他本人呢?

不知为什么,这一年多的事情就一点点的在脑海中穿了起来,她一次次的遭遇伏击,虽然出手的人不同,但是,从前后的种种迹象看,却总是有某些东西将他们联系着。杀手的仇人多,这是事实,但是,明月山庄,不,是整个江湖,谁又是干净的呢?谁没有杀过人?仇家的报复,不是十分说得通。

再有就是那个蒙面人,他出手袭击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似乎每次的目标都只是她一个人。

究竟是那一次的任务呢?竟招惹了这么一位可怕的仇家?

萧子君靠在床边,仔细的想着,这些问题她早该去想的,不过,却始终没有想到问题的关键,也许,司马浩身上,就有这问题的关键,不过,每次稍有涉及,司马浩总是立刻顾左右而言它,她相信,司马浩是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很重要的东西的,只是,却迫于某种情势,不能言明,她不相信司马浩会有意害她,却也不明白,当年,他为什么要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一直下令狙击她的人是楚飞扬。

楚飞扬,回来好些日子了,也不过在清醒的那天见过他一面而已,但是,萧子君却觉得,一直压在心里的沉重,终于放下了,‘不是楚飞扬,不是他下令狙击我,还好’。

为什么有这样的笃定,萧子君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是从他那里感受到的从来没察觉的温柔和祥和吗?是因为他最终还是出手救了自己吗?也许兼而有之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院子里的脚步声让她警醒,脚步沉稳有力,足见来人内功扎实,放重了脚步声,是在提醒她,客人来了。

果然,片刻,门被轻轻的敲了两下,到这里来,又这么有礼貌的人,山庄里除了诸葛翱翔,几乎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像是司马浩他们来,往往是要刻意掩藏自己的脚步声,然后忽然敲门,给她“惊喜”,当然,结果总是,惊喜没有,直逼面门、闪亮的宝剑就有一把。

“请进吧,诸葛。”萧子君笑着站起来,欢迎这个许久没见的朋友。

门被轻轻推开,诸葛翱翔站在那里,风从身后吹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颇有临风独立,悠然孤寂的感觉,不过,脸上平静的笑容,却始终是不变的。

“一直想来和你聊聊,不过你伤的重,来了几次都在睡着,如今,可大好了?”他问。

“差不多全好了,怎么你来过吗?我竟然不知道。”萧子君微微惊讶的说。

毕竟,即便是熟睡中,有人进出,也是该有些察觉才对,怎么会全然没有知觉,如果进来的人怀有恶意,那有几条命,也都送掉了。

诸葛翱翔只是笑笑,随意的走了进来,说:“怎么,客人来了,茶水也不招呼一杯?”萧子君现在的伤势,恐怕比他和楚飞扬两个人想象的要来得严重,只是,没想到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诸葛翱翔也只好差开话题了。

“有,怎么会没有。”萧子君倒茶,上好的乌龙,清香醇厚,自己刚刚才泡的。

“真是好茶”品了一口之后,诸葛翱翔称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领。”的确,茶对他们而言,不过是解渴罢了,很少有心思花在上面,不过,好茶入口,感觉还真是不一样,即便是对一个外行人来说。

萧子君还是在笑,不过,心里却是苦涩一片,她又何尝懂得如何去泡上一杯好茶呢?过去她的精力,是全部放在研究如何杀人上边了,如果不是冷家的一段日子,这种精雅的工作,是她永远不可能触及的呀。

只是,那段有家的日子,带给她的是快乐,留给别人的,却是痛苦,姐姐的死,那殷红的血,仍然时时在梦中出现,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还有,方云天,这些日子,她努力的让自己不去想他,从她离开西湖精舍的那一天,不确切的说,是从他离开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人生的轨迹,从一个点交叉而过,从此渐行渐远。她每走一步,就距离他更远几分。

现在,她重又回到了人生的起点,明月山庄,不就是意味着她的脱轨生涯已经结束了吗?她要完成她的诺言,哪怕那不知究竟是对是错。她还是一个杀手,别人杀人的机器,今生,都是。

“随便弄着玩的,你什么时候也能分辨茶的好坏了?”再多的苦也只能放在心里,这条路,是她当初的选择,不是吗?

“……”这次,却是诸葛翱翔愣了,他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留意,是什么时候,竟然能分辨出茶的好坏了?

诸葛翱翔的变化,当然是落在了萧子君的眼中了,他和司马浩不同,司马浩的心情,永远隐藏在笑容背后,诸葛翱翔,他的心很少被外物影响,所以,这样的愣神,还真是难得一见。

“看来,我好象错过了什么?”萧子君笑,眼光闪闪,落在诸葛翱翔眼中,却是松了口气,这个女孩过去总是把自己掩藏在冷漠的外表之下,同龄女孩该有的调皮,她一点都没有,司马浩是可以逗她开心,但那笑容之后,却是更深的寂寞,现在看来,她却有些不同了,至少,眼睛里,也有了真正的笑容。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对了,浩醒了,我来找你一起看他的。”很多精彩,其实还没有发生,所以当然也没有错过,是的,真正的“精彩”,也许就要上演了吧,虽然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精彩”,不过,他们,这些身在局中的人,都躲不掉不是吗?

最后的结局,没有人能够预期,那么,就抓紧眼下的分分秒秒吧,少留些遗憾,到时候……

“浩醒了,你怎么不早说,还能安心在我这里喝了这么半天的茶,快走吧。”萧子君高兴的站起来,当先迈步出屋。

诸葛翱翔跟在身后,心却有些了然,似乎这次回来,她对周遭的人和事的态度都有了很大的变化,只是,她的背影,却更加的忧伤落寞,她想掩饰什么呢?

在她昏迷的时间里,他不止一次的来看望过,不过他的确是没有进过屋子,甚至没有接近过院子,因为,每次来的时候,这里都已经有人先到了,水色衣衫,迎风独立,只在院中。

一扇薄薄的门,轻易的将这里分成了两个世界,门内的人不知道门外的人,门外的人,似乎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他是不明白楚飞扬的,这样一个强势的男子,对于任何事情,都是势在必得的,为什么独独面对萧子君的时候,却这样的闪闪烁烁呢?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情,他眼下的事情,就是完成任务。

进了司马浩的院子,两个人同时皱眉,屋子里正传出杀猪一样的叫声:“我说了不吃药,拿走,拿——走——!”

司马浩从小就惧怕吃药,生病的时候,照顾他总是很棘手的,不过,这些年,应该好一些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住了,考虑着进或不进去,这个时候的司马浩,难缠得很,加上听到他中气十足的叫声,估计伤好的七七八八了,还不如……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同时转身,准备溜之大吉,就当自己没来过好了。

“喂,你们两个,来了也不进来,看到兄弟受苦,也不帮忙,算什么朋友。”

转身的瞬间,司马浩发话了。

这个家伙,就知道他是听见了脚步声,故意的。

萧子君和诸葛翱翔相对苦笑,只好拖沓着进了屋子,服侍司马浩的丫鬟正站在床边,手里端着大大的一只碗,碗里黑黑的东西,一看,就——很苦。

“去,再拿碗来,老规矩。”司马浩躺在床上,气定神闲的吩咐,如果不是脸色还不是很好的话,几乎已经不像一个病人了。

苦下去的两张脸,司马浩的老规矩就是三一三十一,一碗药,三个人平均一人一份。

萧子君认命的端起碗,一饮而进,这是当年为了劝司马浩吃药的方法之一,不过好在自己也在每天喝着同样的补药,应该没问题吧。

诸葛翱翔则举起碗,和司马浩的一碰,两个人笑着喝了进去,不象吃药,倒有点拼酒的架势。

一时间,三个人都笑了,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没有了江湖的血腥和纷争,流动在空气中的,只是不必言传的情谊相许、生死相交。

他们都没有留意,院子里,一个人影微微停驻,又飘然离去,是听到司马浩醒来消息的楚飞扬,这次来,他有些话准备和司马浩说,一个人,总要有一个自己的选择,而他,将尊重这个选择,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人生的选择,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而这个一念之间,司马浩已经给他答案了。

四十九、情之为物

--------------------------------------------------------------------------------

那天之后,萧子君也好,司马浩也好,身体都在康复中,没有几天,司马浩是完全恢复到了过去的状态,只要一有空,就在萧子君面前乱晃,而萧子君,看起来,似乎也和过去没什么两样了。

只有在静夜,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萧子君才放任自己的情绪,其实她不好,一直都不好。

一个练武之人,对自己体内每一根经脉都了如指掌,对自己真气的每一分运行,都控制自如,但是当你忽然发觉,自己的真气开始向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的时候,该做何感想呢?

萧子君知道,这种情况,在自己身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她的真气,开始有部分不受控制了,虽然这样的情况,只在偶然的运功过程中发生,但是,继续发展的后果却可能非常的严重,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

那天诸葛翱翔的话,让萧子君猛然发觉,回来的日子里,她竟然全然不知道晚上的情况,而她睡醒之后,往往觉得体内真气乱窜而且凌乱不堪,这只能说明,她身上的情况,其实是比自己想象的,来得严重。

明月山庄的夜晚,总是宁静安详的,当烛光从一扇扇窗口中消失之后,天地间,回荡的就只有平静,没有一丝的血腥,更不用说杀戮,一个杀手的家园,真的难得。

萧子君从没像如今这样的讨厌过黑夜,是的,她开始讨厌黑夜,因为不知道黎明会在何时来临,甚至有点害怕自己不能够见到下一个黎明。

不想睡的夜里,她喜欢一个人在山庄里游荡,这是她的习惯,四处走走,听听风的声音也好。

不过今夜,她没有听到风的声音,却看到了一幕足以让她震惊的画面。

她最喜欢的那片竹林里,今天多了新的主人,当她踏月而来的时候,林间,一对男女正在忘情的吻着,萧子君的轻功,一向是众人之中最好的,所以,她的到来,没有引起林中人的注意。

原来自己离开的日子里,明月山庄竟也多了一对比翼鸟,萧子君安静的伫立在月下,淡淡的笑了,不想多做打扰,她准备把这里留给他们,自己安静的离开。

但是,转身的瞬间,她却僵住了,因为虽然距离较远,但是那熟悉的身形和熟悉的声音,还是如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在了她的心上。

那是——那是诸葛翱翔和柳飞烟。

微微闭了闭眼,萧子君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凌乱,诸葛翱翔那天的失神,就是因为柳飞烟吗?那么,他们又置楚飞扬于何地?以楚飞扬的本领,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长久的瞒过他的耳目,那么,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会是怎样的一种混乱?他能放过诸葛翱翔吗?

萧子君忽然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这次回来,山庄里真的不同了,似乎每个人都和记忆中的不同了,究竟是自己变了,还是其他人变了呢?她一时想不出结果,只是迅速的退出了树林,茫然的游荡。

待到清醒,人已经站在了一棵古树下,前面的屋子里,灯火依然,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这里,萧子君有点自嘲的笑了笑,人的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

这里,是楚飞扬的书房,当然也是他的卧房,这棵古树下,曾经留下过她多少的足迹和期盼、伤心和苦楚呢?她实在记不清了,不过,就是这里,楚飞扬和柳飞烟相依相偎的画面,却永远清晰的刻在她的心上,再也去不掉。

为什么一年不到的日子里,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黯然转身,虽然她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情,但是这个别人,却是他现在最值得信赖的朋友之一,太多的不懂,她要去向他求证,是的,她要他亲口告诉她,这些,今天晚上看到的东西,都只是幻觉,是她的伤引起的幻觉。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去问他,而是要选择来问一个更可能回答自己问题的人。”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