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油,献给寺庙添香火,是藏民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哦,原来这样。”林简恍然大悟,对陈淮的安排心服口服。

次仁一进去,就有人过来盘询了。

次仁和那人说起藏语,那人看着估计是掌管这座寺庙的僧人,收了次仁特意拎过来的那瓶酥油往里面的大殿进去,随着次仁越往前面走去,林简留意到大殿两侧墙上原始的壁画都已经不复存在,而大殿刚好相对空旷,支着大桌子,衬底支撑体的上面赫然平放着陈旧的壁画,应该就是日喀则墓地那边下落不明的壁画。

偷梁换柱。

想必是把这座寺庙里墙上原本的壁画盗取下来置于别处,而把他们自己盗取过来的壁画放这里正大光明地加以修复。

次仁对此视而不见,或者说是见怪不怪。只是经过时脚步稍微放缓了点,而且微调了下摄像头的方向。

林简他们在电脑上看到的画面立马清晰起来,旁边正有个戴着口罩白手套的师傅在争分夺秒的修复,旁边的木桌上还放着一张近乎1:1比例的大图,上面画着临摹而成的壁画简图,画像上布满相当精确的色块斑点线条,是这张正在修复的壁画的病害图。

在此之前,林简原本的认知里以为是盗墓者盗取匆忙,壁画损毁严重才不得不花大精力去修复,眼前看来,这个团伙的水准已然达到一流专业的病害修复程度了,买家到时候经手买去可以一劳永逸保存。

以此类推,这个团伙不可深测的势力远超她的预期。

“就这修复的专业程度起码是博物馆的标准了。”林简若有所思。

“嗯。”陈淮点头,并不意外。

次仁一直走到大殿最里面的强巴佛像前面,叩拜诵经,之后又亲自给前面一排的酥油灯挨盏添了酥油后才从寺庙里出来。

陈淮已经合上电脑,往次仁原来停车的方向往回走。

“我们就这么回去了?”林简有些不解。

“就我们两个,现在出现和他们交手不明智,他们很有可能会为了自保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损坏到壁画,这个风险太大。而且即使我们顺利拿下这里修复的团伙,依旧削弱不了太多包鼎本身的势力。警方抓捕重点是包鼎,他从来没有现身过,目前为止都还没追查到他的准确身份信息。”

“不会吧?那从包鼎手下的那些人身上入手都查不到他的准确身份信息吗?”林简无比错愕。

“他们只知道是在替包鼎办事,但是鲜少有认识包鼎本人的。这次交易涉案金额巨大,前面他的多次交易都出了问题——”陈淮说到这里略微一顿。

林简立马想起来之前和他相识不久时发生的那些,她心里了然陈淮提到的包鼎交易出问题的前因后果,估计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很久前在荒漠那边才会有好多人马要来追踪陈淮,她想到这里,心里无意识的担忧起来。不过他没有提口,她也佯装不知没有再过问。

“这直接影响到他在买家那边的信誉和后续生意,所以这次他肯定会亲自出马的。壁画下落已经清楚了,你觉得这个进度要几天左右可以出手?”他在征询她的意见,这方面,林简会判断的比他更准确。

“昼夜不休,三四天吧。”

“夜长梦多,一旦完成修复他们肯定会尽快交易。回头我们问下董绪这次交易的准确时间和地点,到时候我会提前向局里申请增调人员,尽量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嗯。”林简本来也在隐隐担心陈淮身上没带枪支以及任何防备,对方干这行的肯定会有家伙在旁边,眼下听陈淮这么一说,她反倒舒了口气。

等到次仁回来就往回开车,重新开回到波密,陈淮和次仁告别后就开车往墨脱方向开去。

回到所里,已是傍晚了。

陈淮车子刚停下,西门庆就已经摇着大尾巴扑了过来,陈淮摸了摸西门庆脑袋,西门庆得意的摇头晃脑,之后又围着林简打转,是在示好。

“陈队林简,你们可回来了!”姚喜报看到陈淮和林简平安回来,不无激动地嚷嚷起来。他这大嗓门一喊,其余那几个都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多日未见,林简其实还挺想念这帮聒噪的家伙。

“还以为你们两私奔去了。”何腾龙嘀咕一句,之后往厨房奔去,“我帮老濮去整几个大菜给你们接接风。”

林简回到她自己住的房间洗手洗了把脸,姚喜报就已经在院子里喊她开饭了。

这效率还真是岗岗的。

正好她也饿得慌。

林简擦了把手,往厨房前面走去。

大家伙已经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哪位留的心思,光在陈淮身侧留了个空位,林简走近就坐。

老濮无辣不欢,和他们的就餐口味都不同,特意给他自己炒了碗辣椒酱黄瓜片,就吃一碗菜,用的还是林简给他带过来的辣椒酱。

林简看着菜相红通通挺诱人的,夹了一筷,果然入口香辣酸爽。

林简继续夹过一筷刚准备往回夹,身侧陈淮的筷子忽然伸过来,动作麻利地夹走她本来夹中的那片沾满辣椒酱的黄瓜片,出声提醒,“辣椒刺激,确定不会影响到晒伤的恢复?”他这么一提醒,原本正常说话的饭桌突然间就安静下来了,大家伙的眼神里都写满了熊熊的八卦气息。

“新收的苦瓜,解毒败火,可以帮助恢复晒伤伤口。”还是姚喜报识趣,担心林简面上有点过不去尴尬,忙把他面前的一盘清炒苦瓜换到林简面前。

“是要好好败下火。”陈淮一语双关,规劝她多吃点。

林简知道对面那几个在扒饭的家伙已经面露坏笑,她不想在饭桌上和陈淮过多开口引人遐想,就着一盘苦瓜默默下饭。

刚吃过晚饭,何腾龙就鬼鬼祟祟的把林简喊去他自己的房间,张耀祖和方阳伟也贼头贼脑跟上。

林简以为他有正事要说,点点头朝何腾龙房间走去。

结果刚过去,何腾龙殷勤地给她挪椅子,方阳伟给她端茶,弄得林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弄啥呢?”

何腾龙看看她身上空落落的男士大T恤,碰碰她的胳膊,“看你们俩回来后眉目传情狼狈为奸的德行,出去一趟睡了?”

他这么八卦的一问,旁边的张耀祖立马竖起耳朵在听,像是在聆听不得了的头件大事似的。

这帮无聊的家伙,屁颠屁颠把她喊过来居然为了这么无聊的八卦消息,林简白他一眼,没好气应道,“你说呢?”

“我又没在案发现场,我咋知道?”

“差不多!”同床共枕的确是很多回了,她也不想藏着捂着两人关系,林简随口敷衍一句,说完后打算回去。

“差不多是什么鬼?”何腾龙吃惊地倒吸了口冷气。

“没想到老陈就是看着正经,想不到啊想不到,出趟门就把人姑娘给睡了!还打着执行任务的旗号,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扮猪吃老虎,这是要闷声发大财的节奏啊!”方阳伟不知道是羡慕嫉妒恨还是怎么的,连连感慨起来。

“不对啊!睡就睡,没睡就没睡,差不多是什么个神操作?老子钻研这么多年的风月史,还从来没听说过差不多的状况?”何腾龙打破砂锅问到底。

“是啊,到底是陈队不行还是你魅力不够刺激不到咱老陈啊?老陈也都毛三十了,不会是不行吧?”方阳伟一听也来劲了,问个不停。

都是正值壮年的年轻人,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久了,大家伙都是糙惯了口无遮拦的。因为之前林简头次过来和他们聊过不可描述的资源种子之类的话题,林简在他们心里已然是半个上道的老司机了,几个大男人哥们儿似的和林简探讨起来,一点都不拿林简当外人,听得林简都想去外面洗耳朵了。

“林简,内啥哥几个要小赌一把,待会谜底就靠你揭晓了,你得摸着良心告诉我们真实答案。”初步打探了下行情,老油条方阳伟心里就已经有诉了。

“你们居然敢在陈淮的眼皮底下赌博?”林简的关注点和他们明显不一样。

“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在这边下班后没有其他娱乐活动无聊没事干,找点事情怡情消磨时间而已,别紧张。”

“我押1600肯定是睡成功了,不单成功,就陈队那体格,起码一夜七次!”何腾龙说完后从兜里掏出数张一百豪气万分的摔在桌子上。

“照跟1600。不过我这次走偏门,我赌功亏一篑没睡成功!说不准老陈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不林简上次说的嘛,打个飞机啥都没看到,以后有机会劝他去男科看看。男人有时候来回奔波太辛苦了,那方面跟不上也是可以理解的。”方阳伟一脸谅解的应道。

“我跟双倍。虽然我对老陈主观上保持高度同情,不过我也决定剑走偏锋,站腾龙的队。要不然林简也不至于会有差不多这么神奇的结论。”张耀祖说完也从兜里掏出一沓摔在他自己面前,一个个脸上都像是在分分钟豪赌上百万的神气,之后三个大男人目不转睛,无比虔诚地看着林简,“我们今年以来豪赌的第一把都献给你了,你得摸着良心告诉我们谜底,以西门庆的名义发誓,差不多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就指着你这个谜底赚点零花钱了。”

“这么感兴趣,要问就去问你们老大!”林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起来转身刚准备往外面走去,就看到陈淮倚在门口,脸上笑意森然。

摔!说曹操曹操就到,怎么每次嚼舌根,他一准就会现身。

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人立马萎掉,脸上嗖得一下狂飙虚汗,只可惜桌上的赌资还明晃晃的摆在那里,又是在屋里,连妖风都吹不走。

“咳——这不林简一回来就迫不及待的和我们说你们两进展神速,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我们才开个玩笑。”还是方阳伟最机灵,想要打马虎眼蒙混过关。

卖友求荣的家伙!林简在心里爆了句卧槽!

“进展神速?”陈淮微微挑眉,看了眼旁边和这几个老油条鬼混在一起的林简,脸上阴晴不定,看不出喜怒。

“咳——林简说你们俩差不多睡上了——”张耀祖本意是想说你们俩差不多好上了,结果迫于某人明显摆在脸上的淫威,哆嗦的一紧张就说得词不达意。

林简继续卧槽!

“耀祖说错了,林简刚才明明是说你们俩个睡得差不多了。”何腾龙听出张耀祖的词不达意,心里捉急本来想帮张耀祖解释澄清一把的。

结果他话音刚落,三人都默默的给自己点了支蜡。他们虽然在把甩锅给林简这件事上心有灵犀的迅速达成共同见解,反正陈淮看上了林简,把锅推到林简身上他肯定也不敢拿林简怎么着,而他们要是亲口承认刚才的口无遮拦,妥妥的就是被变相体罚的悲催下场。

只不过在组织语言表达能力上显然没怎么见过大场面,毕竟他们还是头一回见着陈淮这森然到不可捉摸的笑意,让人心头发毛,可比他平时发火动怒要恐怖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空空都还没通知开车,乃们就一个个的都先系好安全带了,亲妈有点怀疑自己写的是篇假文(⊙﹏⊙)b(内啥亲妈已经给淮哥在挑黄道吉日了,会尽快…)

知道乃们等的有点久,后面会低调的多开几次弥补乃们→_→

第55章

“就这点工资, 多了没处花是吧?”陈淮皮笑肉不笑开口。

林简本来还期待着何腾龙那嘴皮子应几句,没想到前一刻聒噪的家伙这刻都怂得跟什么似的, 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的,仿佛陈淮这会质问的其实是林简。

安静, 史无前例的安静, 令人煎熬到崩溃的安静。

“下班后太空了闲的无聊是吧?”陈淮继续闲适的问了一句。

张耀祖他们脸上的虚汗越冒越多,脸色发窘。

果不其然,陈淮接着开口,“去夜跑十公里拉拉筋,回来后就地完全分解组装枪支,一分钟内完成不了今晚就不要睡了。”

他淡定说完, 像是没有看到桌上那几沓明晃晃的赌资, 转身, 往回走。今晚刚吃完晚饭就见着何腾龙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把林简喊了过来, 陈淮知道这几个老油条闲得蛋。疼,喊上林简一准没好事, 信步跟上, 果然就听了个全。

而何腾龙他们因为对这个赌局太过期待,神情激动溢于言表, 警惕性全无,压根没留意到身后的他。

陈淮前脚一走, 何腾龙他们迅速拿回自己的赌资,不过也没放回到身上,而是搁到桌子的靠墙边, 不无哀怨,“跑上个十公里就算了,这分解组装枪支太难为咱们了!还一分钟,耀祖,就你这枪都拿不利索的,你今晚做好通宵的准备,甭睡了。”方阳伟说时一脸难兄难弟的拍了拍张耀祖的肩膀。

“什么叫拿不利索,我这是宅心仁厚舍不得杀生好么。老陈这就是赤。裸。裸的报复!绝对是报复!”张耀祖一脸愁苦。

不过嘴碎归嘴碎,这三个倒是迅速集结,临出门前何腾龙拍了下林简的肩膀,“刚才对不住了,不过放心吧,老陈挺稀罕你的,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放宽心。”

“得了吧,你还是去操心你们自己今晚几点能完成任务吧。”林简嘟囔一句,目送三人去夜跑。

他们沿着派出所的外围去跑,林简捡空回宿舍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等她慢条斯理的做好这些出来再等好一会,他们就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大晚上的一个个身上都汗如雨下。

他们刚跑回来呼吸还没休息回匀称,姚喜报已经把他们待会的场地都布置好了,就这言听计从的份,几乎都快成为陈淮的贴心小棉袄了。

这里毕竟不是部队,没有专业的靶场和靶子,姚喜报拿了几个自制的靶位立在宿舍前面的空地上,看样子估计以前也操练过的,姚喜报又在相应距离的地方画好位置,然后在隔开移一段距离的地上各自放了一把自动□□,每人都是限量三发子弹,所里装备不多甚至于可以说是相对匮乏,之前也没碰到过危险紧急到能够使用枪支的地步,他听从陈淮的命令去取出来的时候,枪支上其实都已经沾有尘灰了。

三人气喘吁吁回来,各自在相应位置站好,开始去分解枪支。

姚喜报则是在边上拿着计时器。

一看何腾龙他们就是操作不是很熟练的,三个大男人还没彻底分解好枪支就已经过去了一分钟。

喜报宣布重新开始。

如此往复,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

也许他们的手速在上百次的重头来过中已经有所提速,可是要完成陈淮说的目标,还真是遥遥无期,以他们的基础,就这样的训练强度,练上大半年都未必能够达到陈淮的要求。

夜色渐重,寒意渐来。

陪熬到这个点,林简已经有点头昏脑涨,她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这场体罚,因她而起。

三人明显已经很有情绪。

虽然起先只是个不正经的玩笑,但是到现在已经不好收场了。

“又不是神人,咱也不是部队里专业练过出来的,一分钟内彻底分解还要完全组装回去,这不是开玩笑吗?”

“对啊,还要瞄准靶心,就现在这黑乎乎的可视条件,我只能看到个靶子的大概位置,靶心压根看不到,怎么搞。”

“我们又不是专业练过射击和组装枪支那一套的,老陈这次罚得狠了点吧。而且光靠这样弄来弄去的,对咱们平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这不是做无用功么。”

三人已经明显有怨言,不过手上还是继续千篇一律的做着无用功。

就连当督工的喜报都已经有点于心不忍了,步伐沉重走到林简旁边,欲言又止。

林简知道他要说什么,先开口问道,“我不了解这些,平心而论,一分钟完成这些难度系数怎么样?”

“非常难,我是他们当中最擅长的,最好的成绩也就是两分钟内完成组装枪支而已。”姚喜报于心不忍,如实应道。

“我知道了。”林简点点头,往陈淮在的房间走去。她还没走到他的房间门口,未料到他已经出来,估计也是早就洗澡换了身衣服,夜色里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布置他们明明完成不了的任务,他们容易有情绪,不能换其他的项目?”林简开口。

“谁说完成不了?”他明显不悦。

“一般来说,一分钟内完成组装枪支就不错了,他们以前也没专业训练过,你就让他们一分钟内完成分解和组装,而且就现在这样的可视条件,能打在三环以内就不错了,你还要求他们打在靶心,我也觉得有点强人所难。”林简如实发表她自己的看法。

“强人所难?”他像是冷笑了一声,说时往前面近乎靠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何腾龙他们的手都已经练习的酸麻到快没知觉了。

“老陈!你这任务我们再练习上十年也完成不了!压根就没人能办到!”何腾龙忽然发了句牢骚。以往陈淮给他们布置任务,他都是最有情绪的,只是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这还是头一回。

何腾龙一开口,旁边的张耀祖和方阳伟手上都停了下来,他们是心里不服,但是还没胆量当着陈淮的面说出口。

“没人能办到?”陈淮走到何腾龙旁边,嗓音渗人。

姚喜报看看两人剑拔弩张的,莫名替两人捏了把汗。

“现在这个点黑乎乎的,我们拆下来的零件都看不清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组装效率,更不用说去瞄靶心了。”

“是吗?”陈淮轻飘飘应了一句,林简知道他的脾性,他这样其实已经是隐怒未发了。

“是!你是比我们厉害,而且也是我们上司,你罚我们,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问题是你罚我们的这些项目完全是无用功。我知道你以前是突击队里出来,我们和你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在你眼里,其实你压根就瞧不起我们这样的孬兵废物,所以你动不动给我们布置这些难如登天的任务,明明是在消遣我们,还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何腾龙一口气吐槽起来。

张耀祖没想到何腾龙今晚好端端的火气冲成这样,小心翼翼的去拉扯了下何腾龙的胳膊,然而何腾龙还是火气爆满的继续开口,“老子受够了你这样的自以为是!就咱们这小小的派出所,睁只眼闭只眼领工资混日子就好了,我们没有你那么大能耐,也没有雄心壮志要立功晋升什么的。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要求我们做的这些。”

“再说一遍。”陈淮走到何腾龙面前,面无表情开口,实则已是威胁之意。

他还是头一回,以威胁的口吻和他们开口。

而非命令。

姚喜报已经紧张握拳,但是他不知道这会能该做什么或者是该说什么,他转而看向旁边的林简求助,甚至在脑海里飞快运转着要不要去把睡下的老濮喊起来,他年纪最大,陈淮和何腾龙也许都能听他的劝。

“老子怕你不成!***突击队是吧?拿过猎人勋章是吧?兵王中的兵王是吧?可是那又怎样?你要不是出过什么岔子,能从上天入地的特种兵里退出来,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和我们这样的孬兵呆在一起?你也没有什么值得好优越和炫耀的!”这些话估计何腾龙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既然陈淮威胁他在先,他这会脑门一热,直接痛快淋漓的朝陈淮大吼起来。

然而前一刻语调测然的陈淮没有出声。

他像是被何腾龙问住了似的,神色隐有怔仲,前一刻身上凛冽张扬的气场悉数消散,有几分穷途末路的意味。

全场寂静。

林简已经往陈淮方向走去,沉默半晌的陈淮忽然蹲下去,就着何腾龙刚刚好不容易组装好的枪支上手。

被何腾龙捣腾了这么久,上面的零件沾了手汗有点滑手,其实是会影响手感和准确度的。夜色里只能听到一点器具的分解声,紧接着是组装完毕的上膛声,分秒之间的事情,他的视线其实压根就没有低头看过手上的器件,不到半分钟彻底分解重新组装完毕,子弹上膛,三发连发,动作行云流水的一气呵成,满场悄然,只有夜色里的一点风声拂过耳边,才能证明他刚才是的的确确亲手完成过这些,而非他们臆想中的场景。

姚喜报上前查看情况,还得打着手机的手电才能看清楚,闷声应道,“三发全中靶心,统共用时四十七秒。”前一刻漫天发牢骚的何腾龙一言不发。

“是,我是来自你口中的特种兵,我的确瞧不上你们的不思进取混日子。但是只要是我带过的人,一天是战友,终身是战友。自己技能不达标就不要怨天尤人,也不要想着这些训练没有任何意义,一旦遇上紧急情况,你们平时训练多流的一滴汗一滴血,生死搏斗场上兴许就能让你们捡回一条命。我不希望哪天遇上突发状况,你们连最基本的自卫能力都不具备,更遑论去执行任务,去捍卫住想要守护的东西。今晚训练到此结束。”陈淮说完,转身往回走。

身后依旧鸦雀无声。

好一会,姚喜报尴尬地轻咳了下开口,“已经不早了,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然而还是没人挪步。

林简走到何腾龙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

“林简,我刚才口无遮拦说的那几句是不是说错了?”何腾龙无比沮丧,声音发颤。

林简没有否认,但是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答案。

何腾龙缓慢蹲下去,带着鼻音,“我觉得我做错事了,我刚才是太冲动了就乱说了几句重话,我本意其实不是这样。陈队心里应该不好受,你帮我去和他说几句。”

“你自己去吧,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可是我——我现在开不了口。”

“我帮你去和他转达下。你等明天再找他道歉。”林简听出何腾龙嗓音发颤暗涌得厉害,这帮糙老爷们,流泪要比流血难多了,何腾龙不愿意其他人看到他这样的时候。

林简及时走开往陈淮住的房间走去。

这场矛盾其实由来已久,不过是借着她的名义提前爆发了,但是至少说开才能解了他们的心结,其实是好事。

何腾龙是无心口快,可是他说的那几句,同样扎到她的心口了,隐隐作痛。

陈淮房门紧闭。

她过去敲门。

一小会后他才过来开门,就这一会的功夫,房间里烟雾缭绕,有些呛人。

她没有直视他的眸光,因为不忍去看他潦倒不振的时候,林简轻声开口,“对不起。”

“没事。”他掐了烟头。

她第一次察觉到他也有落寞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在之前的岁月里都经历过什么,但是肯定是她想象不到的惊心动魄。

她从来没有像眼前这样想要去拥抱他,拥抱他宽厚的胸膛,拥抱他陈年伤疤的肩背,拥抱他从来不会提及的过往。

她忽然踮脚,直接就吻了上去,他口中的烟味还没完全散去,一同被她渡入口中。

涩涩发苦,可是还是能幻化出别样的情意,是他才能给予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