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是头一回把陈淮介绍给林疆,其实林简心里还是有一丢丢的小忐忑,就怕林疆万一有什么看法意见,甚至会细查陈淮之前的所有过往。

陈淮的过往,她没有问及过。人生苦短,她不愿意在过去的事情上耗心耗力。但是林疆不一样,以他的警惕性和洞察力,很有可能要把陈淮的过往大致彻查才会放心。

不过眼前看来,她之前的那些担心都是无谓的了。

林疆甚至放心到都没去过问盘查陈淮的家底信息。

林简脑袋半悬在车窗外面,看着陈淮和林疆边抽烟边闲聊,她像是看不厌似的,脑袋一直大幅度往侧后方扭着,也没有觉得会酸痛。

林简就着同个姿势,看了好一会心头终于放缓一些。

其实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林疆好好谈心过了。

林疆大都时候忙得不见踪影,他自己工种保密的特殊性,林简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她眼睁睁看着他长年孤身一人无处排遣,虽然担心林疆,总是不得而法,有心却使不上力。

而眼前,有了陈淮,他会成为林疆的好朋友的。

她不介意陈淮陪林疆多聊聊天,潜意识里甚至希望陈淮尽可能多陪林疆聊聊天。

要不然这样凛冽的伤口一直憋在心里,总有一天会爆发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简在心里无意识的祈祷起来。

她还没许完这个愿望,视线里忽然留意到林疆把手上的烟头朝地上扔去,下一秒直接一拳就朝陈淮揍了过去,力道凶猛,陈淮大约是没设防,或者是设防了但是并没有还手的意思,他被林疆这一拳揍得接连后退数步,而林疆还是气势汹汹的一把近前拽着他的领口,剑拔弩张。

而就在前一秒,两人明明似乎谈得挺不错的。

难不成是聊到林疆最最忌讳的话题了?可是按着陈淮平时的为人处世,应该不太会这样做。

林简心头狂跳,直接侧身回来,打开车门狂奔回去。

“哥,你干什么!”她一边跑一边朝林疆大喊起来。

陡然间听到她的声音,林疆立马收手。

林简跑回到两人面前,林疆拍了下陈淮的肩膀。

“你哥说要领教下我以前在的**突击队的身手,如他所愿了。”陈淮反应不比林疆慢,在边上配合的打马虎眼起来。

林简有些不相信,纯粹讨教身手的话,以林疆平时温厚的性格,出手不会重成刚才的样子。而陈淮连退数步,足以可见林疆刚才那一拳的力道大得惊人。她犹疑的看着两人,电光火石间觉得两人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我有点累了,先回去吧。”林疆提议起来。

眼前毕竟先带林疆回家休息才是正事。林简刚才突然冒出来的还没成型的想法转瞬即逝,她点点头重新往主驾方向走去。

途中路过陈淮先前住过的酒店。

林简把陈淮和董绪的行李都拿回到她那边。

陈淮和董绪的行李都少的可怜。从酒店里出来后,林简把董绪的行李转交给林疆,其实里面只有一套换穿的军装,还有两套林简给他买的衣物,他还没来得及穿。

林简开车时余光偶尔去瞥车里的后视镜,就见着林疆坐在后排,把董绪穿过的军装上衣拿出来,逐一摸索过去,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董绪真实存在过的气息。那件军装估计已经换穿多年,明显发旧,估计袖口上还有线头挂在那里。林疆扯了扯那点线头,之后把那件军装放在他自己的心口前面。

林简及时挪开视线不忍再看。

回到林简的住处后,林疆本来要先去洗漱,被林简拦住。

也不知道林简从哪里找出来一个手缝的挂件,里面是很久前她在布达切波雪山下面带回来的白土。

“你带着保平安,庇佑消灾的。”她其实并不迷信,不过为着林疆,所有的所有她都宁可信其有。

“几时变得迷信了?”林疆评价了一句,不过还是乖顺的接过去,带在身上。

林疆洗漱好出来,果然穿上董绪的衣物,他看起来是真的累坏了,神情乏困,回到侧卧就躺下去睡了。

林简自己昨晚一夜未睡,早已经头重脚轻,这么久以来的心力交瘁担惊受怕,她也快支撑不住了。她轻手轻脚去侧卧看过,确定林疆是真睡着了,她自己也去冲了个澡回到主卧睡觉。她的体能快近虚脱,这会难得放松一点回来,倦意立马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陈淮,我先睡一会,你帮我留意下我哥。”她潜意识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临睡前和陈淮交代了一声。

“恩,放心吧。”陈淮应了一声,回身望去,林简已经睡着了。

她是真的太累了。

陈淮走到靠窗边,把窗帘拉下来,连边角都遮的密密实实,整个房间里顿时漆黑如夜。

林简睡得很沉。

一觉醒来,她看了下黑乎乎的房间,伸手去探了下床头柜边的手机,居然都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这一觉,整整睡了大半天。

“陈淮?”林简吞咽了下有些干渴的嗓眼,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客厅里似乎违和的安静。

林简嗖得一下起来,开灯,才发现窗帘都被刻意遮的严严实实,她直接赤脚落地,一把将窗帘拉到边缘。

夏至白日长,到了这个点外面其实并没有完全漆黑下去。

熟悉的场景在她脑海闪过,林简不知为何就手脚冰冷,她直接往侧卧跑去,果然早已不见林疆的身影。

客厅也是空空如也。

陈淮和林疆都不见了。

林简又跑回到到主卧去拿手机,她要打电话给陈淮。

她自己跑得太急,手上又还有手汗,而且一直在抖,拨个电话都不利索。

好不容易拨通陈淮的手机,铃声却在客厅那边响了起来。

林简又跑到客厅,就见着陈淮和林疆的手机并排放在那里充电。

手机都没带,倒像是随意出门去散步似的。

可是林简还是控制不住就要胡思乱想起来。

她急冲冲出门,狂奔到楼下小区,视线范围里都没看到两人的身影。

这两人该不会是瞒着她去干什么危险的事情去了吧?

林简心头焦灼,想来想去只有医院的顾屿江说不准会有陈淮的消息,她直接开车去了医院。跑回到心血管科那层,昨晚值班的那个护士正好也在岗。

林简气喘吁吁问道,“顾医生呢?”

“他在做手术。”

“还要多久?”

“你去家属等候区那边看下。在这层一楼的西侧方向,顾医生是在3号手术室。”

“我知道了,谢谢。”林简应了一声就往下面跑去,到了家属等候区那边,果然电子屏幕那边不停有字幕跳过。

字幕显示3号手术室的某某号病人手术顺利结束,目前状态在等麻醉醒来中,预计还要20分钟从手术室出来送回到病房。医院为了保护隐私,病人的名字中间一位是用*号代替的。

顾屿江还得20分钟才能从手术室出来,让她光等在这里她也等不住。

林简重新跑回到楼上,问护士要顾医生的号码。

护士有些犹豫,毕竟平时是不能随便把医生的号码泄露给病人家属。

“我男朋友是顾医生的同学,我真的有急事找他。”林简央求起来。

那个护士犹豫了下,估计看林简实在心急如焚,而且就在昨晚林简还舍身救过她,还是把顾屿江的手机号码给了林简。

林简存好后一连拨了很多个电话给顾屿江。

“他还在手术室里,手机肯定关机的。”护士好心提醒起来。

“我知道,谢谢。”一连拨了十几个电话给顾屿江,林简才从住院部下来,往她自己车子那边走去。

她刚把车子从停车位上开出来,调头时忽然在后视镜里隐约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林简心头狂跳,直接停住开门下车,就这一转眼的功夫,两人又不见了。

她重新看了下周遭,天色其实早已经昏暗了,也许是她担心厉害出来的幻觉。

她没有其余的去处好找,只得往她自己住处开回去。

万一陈淮他们回去,自己也好第一时间知道。

林简快开回到家里,顾屿江就回了电话过来。

“你好顾医生,陈淮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有点担心他,所以想问下你,陈淮有没有来找过你或者他在这边还有没有其余认识的朋友?”

“这边他除了我之外应该没有别的朋友了,林简,你放心吧,陈淮不会随便让他自己置身危险的,他也许只是出个门办件小事,也许等上一会就回来了。”顾屿江的声音回到他平时的声线,厚沉悦耳,像是一剂天然的安慰剂。

说也奇怪,被顾屿江开导了几句,林简心头居然莫名其妙镇定不少。

林简回她自己住处干等。

大概过了不到二十分钟,门口方向果然传来钥匙的转动声。

她嗖得起身,房门打开,是陈淮和林疆回来了。

两个人手上都提着菜,一个人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

“睡醒了?”陈淮随口问道,明明是始作俑者,居然还故作不知。

“你们去买菜也不晓得和我提前说一声。”林简嘟囔一句,她最近风声鹤唳,任何的一点小事都会被她无限放大,所以先前才会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心急如焚,“买个菜至于两个人一起去么?”

“你睡得跟猪似的,我看得无聊,还不如和林疆一起出去转悠下。”陈淮神色如常,应得冠冕堂皇。

想起自己睡的这个长觉,林简撅撅嘴,“出门也不晓得带手机,有事找你们都联系不上。”她想起自己刚才出去没头苍蝇似的乱找,还是颇有怨念。

“之前都忘记冲电了,下午睡了个长觉,一觉醒来就已经6点多了。出门时才发现没电就放着冲了。”林疆应了一句,之后去拿他自己的手机。

电量其实早已经充满。

陈淮同样紧跟其后去拿他自己的手机。

“哥好多年没给你做菜了,晚上我来烧菜吧。”林疆说时提着菜往厨房走去。

“你们两个人这么大排场去买菜,就买过来这么两个菜,不晓得多买点回来。”林简嘀咕了一声。

林疆咧咧嘴,“下次买菜早上去买,我们今天过去太晚了。”大概的确是睡了半天补觉,林疆精神看起来比那会刚从法院里出来的时候好很多,不复之前的低落沮丧。

林简虽然有些诧异林疆这么快就能走出来,可是也好过于她最担心的结果。

她向来不开火做饭,厨艺也是差的可以,任由林疆去厨房做菜。

陈淮也挺有眼力见的,进去厨房帮忙,反倒林简坐在客厅里无事可干。

陈淮和林疆的动作都很利索,不到半个小时就开饭了。

三人围坐吃饭。

林简已经很多年没吃到林疆烧的饭菜,她没吃几口,看看陈淮,又看看林疆,这么长时日以来,她脸上第一次浮起笑意,“哥。”她忍不住又喊了下林疆。

“怎么了?”林疆夹菜,随口问一句。

“没事,就想着要喊下你,真好。”林简笑笑,虽然素面朝天可是眸间流光溢彩,“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简简,哥要是去选择自己想要过的人生,你--会不会怪我太自私了?”林疆忽然反问起来。

“当然不会呀。我巴不得你能去过你想要的人生。我现在有陈淮了,你真的可以放心了。”林简仿佛是为了让林疆安心,说着说着去挽坐她隔壁位置的陈淮胳膊。

若是平时,她是鲜少会做这种小儿女的亲昵姿态。

林疆目前为止的三十多年,从来就没有舒舒坦坦的按着他自己的心意去过活这人生。前二十多年,他的大半时光都是为了她而活。在此之后的数年,他都为了他的岗位任务而活。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林疆能够快快活活的去过他自己的人生。

“嗯,简简,那就好。”林疆点点头,一小会后又没头没脑地补充了一句,“以后遇到任何事,不能使小性子自暴自弃,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努力加餐饭。”

“我知道的呀。”林简满口应道。这方面,林疆就是她最好的榜样。

而陈淮从头至尾安静吃饭,像是不打搅他们兄妹两的谈心时间。

收拾好碗筷后,三人依次去洗漱。

林疆依旧睡次卧,林简让陈淮和他一起睡主卧。

临睡前,她朝他怀里钻过去,还要特意腾出来一只手勾在他的身上。

董绪的离开虽然令人神伤,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天大的伤痛,生活还是要继续。

而这也是董绪希望看到的结局,不是吗?

只要有身边的这个男人在,未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相信。

“简简,在你心里,到底是你哥重要还是我重要?”他好端端问了一句。

“没想到你也会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都是我的命。不!比我自己的命重要多了。”她像是被他这个难得幼稚的问题逗笑,应完后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如果一定要分个差别出来呢,我是说认真的。”他和她侧身而卧,四目相对,是顶顶认真的口吻,而她只是怀疑他乱沾醋味而已。

“好吧,我承认,等到林疆可以去过回他自己的生活后,还是你在我心里更重要一点,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吧?”见陈淮点点头,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多,我说的更重要一点,真的只是一丁点,比零点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一还要小的区别,其实近乎没有先后之分。”

“可是你自己刚才说了,我比你哥重要,你要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陈淮时在她脸上轻捏了下,显然很满意她的这个答复。

没多久,林简就睡了过去。

身心放松,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然入睡。

他继续近身过来,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下来。

“简简,对不起。”

明天,这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她睡得很熟,唇角微微上扬,也许还做到了久违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空空写的很明显了,乃们真的一个个都看不粗来么?说好的默契呢?怀疑自己写的和你们看的不是一篇文23333

话说空空看你们评论也看得很捉急啊-_-||

ps:提个醒,各位老铁们,下章还是要淡定......

第71章

林简难得早睡, 昨天下午又睡了大半天,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过来,而陈淮依旧在沉睡。

她安静躺在边上,侧身,单手托腮, 看着沉睡的陈淮,那点笑意忍不住要从心底深处蔓延上来。

林简抬手从他眉峰轻轻带过,还没带到他的眉尾, 他就醒了过来, 正好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林简脸上一热, 不过还是继续朝他怀里蹭去,右手食指在他胸口上随意乱画起来,“我哥昨天打你的时候干嘛不还手?”

林疆的身手在他同事间应该是佼佼者了,但是到陈淮这里,明显是落后一截的。那会显然是陈淮让着他的缘故。

“都说了是领教下而已。”

“我哥力气挺大的,胸口疼吗?”林简像是要检查他上半身有没有明显的瘀伤青紫, 她这样近身凑过去看,吐息若有若无的喷拂在他□□的胸肌腹肌上, 立马就幻研成了不可言说的催化剂。

大清早的, 林简一看到他精。赤的上半身, 继续无意识的吞咽了下嗓眼。

陈淮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下。

她不介意再发生下一步。

然而,他却适时而止,问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简简,你哥在你心里真的这么重要吗?”

“当然,没有我哥你就看不到现在的我了。说起来,你可真得好好谢谢我哥,多亏他把我带出山区念书识字考大学,要不然你都没机会认识我。”林简被他这么一问,饶有兴致的应道。

“山区?”他重复起来。

“对啊,小时候我们都住在**镇下面的**村里,那里本来就是西部偏远山区。要不是林疆在,我估计会和那里的大部分孩子一样,念到初中就去工厂打工了。”

“那——你母亲呢?”林胜他先前在博物馆外面见过一次,不过她和林疆的母亲,他却是从来没有得知过,他直觉觉得她的原生家庭环境应该会很糟糕。她难得主动提起她自己的过往,他就顺口问了一句。如果她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勉强。

“我母亲——我从小就没见过她。”她抽回搁在陈淮身上的右手,和他并肩平躺在床上,神色寻常,“听说她没念过书,本来住在镇上,不知道怎么的认识了林胜,知道我奶奶家里穷,她父母全都反对她和林胜往来,她干脆自己一个人跑去外省当缝纫工,听说那个时候工资一天只有一两元,她的大好青春都在外面的服装厂里度过,靠她自己省吃俭用下来的微薄酬劳帮林胜念完大学。林胜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在我们那边县政。府工作,村里很多人遇上麻烦事了都会去找他,因为他是他们唯一一个认识的公务员。林胜很快就不耐烦去招待他们了。我母亲——我觉得她大概从林胜工作后就察觉到林胜开始嫌弃她不识字,她原本以为有孩子了就会好一些吧。他刚在县里上班的那年她就生下我哥了,等到怀上我的时候,林胜等不及看到我的出生,他就主动离职来这边了。”

“那你母亲——后来呢——”陈淮的声音开始沉闷。

“她生下我不久,听说没坐月子几天后就失踪了。有人说她孤身去省城找林胜去了,也有人说她到大城市里被人贩子拐走卖到外省的偏远山区去了。”林简像是陷入了从未有过的陌生回忆里。

看得出来,她平时应该是鲜少会去想她母亲的事情。

“我觉得我母亲是个能人,三十年前那时民智远没有开化到现在的地步,她目不识丁都有勇气漂到省外的厂里当缝纫工赚钱。我觉得她只是被林胜伤到了,躲得远远的,也不想看到我和林疆勾起那段不好的回忆,所以她就从来没回来看过我们。”她说时神色平静,没有丁点怨恨,“我觉得她不会被人贩子拐走的,即便运气差真的遇上这种概率,以她的勇气肯定也会找机会逃出,不会困在那里的。她只是不想勾起不好的回忆,我能理解。”最后一句话,她说得从容镇定。

因为她情愿相信她母亲只是不想看到林胜,连带着她和林疆都被她一起嫌弃,她也不愿意去相信她母亲也许早就遭遇不幸客死异乡了。

“简简——”他忽然伸手将她揽了过来,从小就没有父母疼爱,又是在偏僻落后的山区,他甚至不愿意去想她的童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不过其实我还好,我从有记忆起,林疆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会陪我玩,把好吃的东西留给我吃。其实没有你想象的悲惨。”她看出他的心思,开口安慰起来。然而她越是云淡风轻的安慰,他却是听得愈发心疼。

“不过有件事我倒是印象挺深刻的,我爷爷很早就病逝了,就奶奶一个人操持家里,林胜最害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他贫寒的出身,一年到头不回来。小时候家里穷到连吃饭都有困难,我有次被奶奶送到隔壁村一户没有儿女的人家,我奶奶之前也没和我说实话,只是说带我去隔壁村那边看戏班子做戏,在那户人家吃了顿午饭,我一回身奶奶就不见了。那时候也不知道逃,就晓得哭,不单哭还去乱砸东西。哭得那户人家手足无措,估计觉得我难养--我小时候脾气可暴躁了,”她说到这里忽然轻笑了一声,也没有觉得是多么苦难的过往,他却听得心口抽成一团,他不敢去想她那么小的年纪毫不知情被送到陌生人家里,一个人该会有多么的无助栖惶。虽然她没有提口半句。

“那天晚上偏偏又下暴雨,他们对我束手无策,准备第二天等雨停了就把我送回去。结果第二天一早,林疆居然找过来了。他也是第一次去那个村,不知道可以走近路,瞎摸翻了好几座山才过来找我,他不认识那户人家,还是挨家挨户问过来的。我看到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满是泥浆,大晚上的,他那时也就十几岁而已,一个人走夜路爬山,还有电闪雷鸣,也不知道他怕不怕。我奶奶之前是瞒着他带我出门的,他为此和我奶奶吵了一架。他对我说,只要有他在,生活再难也不会把我送人的。再后来,他自己就趁着寒暑假还有周末去当苦力帮村民家里建房子搬石材拼命干活攒钱,到晚上了还去池塘里抓泥鳅黄鳝到集市上去卖钱,我哥可厉害了,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他总是能够在开学前凑齐学费,再后来他就带我一起去学校念书了。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对我说的话,没有人会帮我们,除非我们自己努力念书,才能从大山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