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配合的很默契,林简很快就把大半个大殿都扫了一遍。

陈淮难得找到林简,他不敢离她半步,就怕她又消失不见。

她去里面帮忙,他也随着那几个帮忙的男工进去大殿里搬抬东西。

林简快扫到角落时,旁边有个工人爬上脚手架的顶部,打算去加固上面竹子的交接处。那个工人身材壮实,踩上去的时候简单搭建的脚手架隐有晃动。

其实先前林简踩在上面干活的时候陈淮就已经察觉到这个脚手架做的相当潦草敷衍,估计是搭建的时候觉得一小段时日后就会拆除,纵横交接处并没有扎的稳固,只不过林简身架轻踩在上面的时候没有明显吱呀晃动起来而已。

而那个壮实的汉子一踩上去,靠外没扎严实的几个地方立马松动起来。

林简听到脚手架上的异常声音,抬头朝那人喊了一声,“架子没稳,赶紧下来!”她急着提醒那人赶紧下来,浑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站的离脚手架也不远。

“这个架子下面就没搭牢,我现在要怎么办?”本来爬上去就想着加固脚手架的那人一脸惊惶地朝林简大喊起来,他站在原处,保持着刚才弯身到一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就怕这个豆腐渣似的脚手架某一秒就会瓦解。

“没事,你别慌,慢慢走下来就行——”林简知道这个工人的妻子患病在身长年吃药,就靠他出来赚点力气活买药,要是他出意外受伤了,他妻子的医药费立马就会成为问题。她开口尽量去安抚那人的情绪,说时还往脚手架最靠近外侧的地方走去,想要搭把手去扶一把,好让这人先平安下来再说。

而原本那几个在旁边扛桌椅什么的工人见此情况早就避之不及跑远了再说,生怕这脚手架万一真不牢靠出点意外砸到自己身上可就遭殃了。

“那我现在下来,麻烦你帮我看着点,谢谢了——”那人道谢后,小心翼翼往下面走来,然而他才走了几步,随着诡异的吱呀声响传来,前一刻还立在那里的脚手架瞬间瓦解了。

电光火石间,本来就离林简不远的陈淮直接飞奔过去,脚手架上的细竹瞬间往周遭倒去。随着闷实的声响落地,本来站在高处的那人直接重摔在地,因为他这重摔下来的缘故,脚手架上的好多根竹子直接往四周放射状弹出去。

林简还没来得及跑开,陈淮已经挡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在怀里,前一刻扎箍在一起的竹子有不少都弹到陈淮的肩背乃至胳膊上。

那人落地,溅起不少尘灰。

脚手架坍圮,原本自保避开走远的那几个工人立马围了上来,七手八脚的要把摔倒的那人扶起来。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本来站在院子那边的包工头最紧张了,生怕他自己招的短工出点什么伤亡意外,他们可全都没有任何保险的,他也不可能自掏腰包帮付医药费。

刚才摔得四脚朝天的那人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灰,皮糙肉厚的居然没受什么伤,大家伙这才舒了口气。

包工头也吓得不轻,正好见着天色已晚,也不敢再留大家加班了,赶紧解散让大家伙明天一早回来上班,顺便再三强调明天一早先过来重新逐层加固脚手架再说。

叮嘱完大家,包工头才往林简方向走去,刚才大家伙都生怕会砸到自己忙不迭避开,只有林简还往里面冲,他对自己破例招的这个短工还挺欣慰的。

包工头还没走近,陈淮已经松开林简。

“有没有砸到?”包工头关切的问起林简。

“没事。”林简应道。

“呀,你手上受伤了。”包工头突然留意到陈淮的左手手腕外侧被划了个口子,是刚才被弹过来的竹子顶端的一角削到的缘故,竹子的边缘锋利着,近前看去,削掉了一块皮肉,“我这里有现成的医药箱,赶紧去包扎下。”包工头开口。

“不碍事。”陈淮应道。

“那行吧。”林简出声。

陈淮和林简同时开口,包工头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不过还是迅速去边上把他自己备着的应急医药箱拿了过来递给林简。

林简接过去,大约是在对陈淮开口,“先去洗下手再包扎。”

“嗯。”陈淮没想到她居然会心平气和开口,心里甚至上来几分侥幸。

林简提着医药箱出了寺院大门,走了不到几分钟,寺庙外面就有农户,林简走进去其中一户人家,陈淮继续跟在她身后。

很快就到她现在落脚的地方,房间不大不小,就是相当简陋。她在农户人家落脚,怪不得都查不到她任何的住宿信息。

陈淮去水龙头下面把手上的尘灰先冲了一把。

林简已经把医药箱打开,里面只有碘酒和纱布胶带什么的。

“我自己来吧?”陈淮开口。

林简没有搭理,顾自拿出棉签沾了下碘酒往他伤处擦去。

“简简——”他轻声喊她。

她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专注的做着手上的活。

“我这趟过来找你——就是为了和你说对不起——”

林简放下棉签,剪了合适尺寸的纱布下来往他伤处覆去。

“我和冯逸是谈过对象,我们交往不到半个月就分手了。我和她——没有发生过实质性关系。还有,我以前在**队里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有两位战友意外去世,那晚我会去陵园是因为她说要告诉我真相,这个真相我已经等了太多年。先前你问我为什么会去边防派出所,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没脸和你提口说这事。我就是没有想出这个真相,所以才把自己流放在那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我战友去世好多年了,我对此一直没办法释怀。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是意外得知自己介入了我和冯逸之间觉得很是歉疚,在和毒贩交锋的关键时候才会意外分神出事。”陈淮努力让自己说得条理清晰点,可是还是觉得自己说得语无伦次。然而他以前没来得及和她说的,这一次,是全都彻头彻尾的和她说了。

因为怕从此之后,再无眼前的机会和她说及这些。

陈淮开口的时候,她手上没有迟滞分毫,反倒是娴熟的在他的纱布周遭用胶布贴了几道,“我知道了。”她说时把刚才用剩下的东西全都装回到医药箱里。

“明天6点就开工了,洗了早点睡吧。”林简说时从角落里递了毛巾和脸盆给他。屋里的东西少得可怜,他就看到她仅有一套的换穿衣物折叠整齐放在床尾,估计也是到这边随意买的,款式也是老土廉价的很,其余空无一物。

陈淮没想到林简会留宿他一晚,他嘴角抽动了下,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拿着脸盆出去外面院子里打井水去洗漱。

陈淮回来的时候,林简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的往床底板里面望去,像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找什么?”他随口问道。

“没什么。”听到他出声,林简适时起来,之后接过他手上的脸盆和毛巾,她自己也出去打水洗漱去了。

林简很快回来。

床铺是主人家自住的,林简坐到床沿边,陈淮起来往屋里唯一的椅子那边走去,他可以在椅子上将就一晚。

“夜里温度低,睡床上吧。”林简喊了他一声。

这话似曾相识,然而此刻回想起很久前在边界时的日子,却像是上辈子似的遥远了。

他背影僵硬了下,还是如她吩咐,往床沿边走来。

床铺其实算不上宽敞,不过两人躺的都有点远,反倒显得床铺诡异的空落起来。

自从那晚过后,陈淮这一个多月以来,其实都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眼前的林简,比他想象中的状态好很多。

他一直悬着的心头终于落了下来。

陈淮躺在外侧,甚至都没过去几分钟,他就直接睡沉过去了。

一觉醒来,陈淮翻了个身,床上已经空了大半。他看了下手表,都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陈淮嗖得一下起来,打量了下房间。

林简唯一的一套换穿衣物还在,他心头隐隐放松下来,立马去了昨天的寺庙那边。

可是,都没有看到林简的身影。

陈淮去找包工头,那人挠挠后脑勺,如实应道,“她今天没来开工,都没和我打过招呼呢。”陈淮重新跑回到住过的农户家里,林简的衣物还在那里。

他瘫坐在床沿边,良久都没有挪动过分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起昨晚自己从外面洗漱好了进来时,林简蹲在地上对着床底附近找寻的场景。

她应该是在找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也不知道她临走前有没有找到她丢失的东西。

陈淮想到这里,蹲身下去,本来打算往床底下面看过去,然而他刚弯身下去,就看到床头和墙壁的缝隙里有一小角纸质的东西卡在那里,陈淮挪动了下木板床,卡在缝隙里的东西就掉了下来。

他伸手去捡,没想到是张黑白的一寸照。

照片上的妇人年纪轻轻,那时的拍照技术毫无修饰,而且衣着简朴,仍然遮掩不住照片上妇人的美艳动人。

林简和林疆的眉眼间都有照片上妇人的□□风采。

她应该就带了这张照片出门。

她以前虽然和他说过她并不怪她母亲丢下她和林疆,可是,她其实应该还是挺想念素未谋面的母亲的吧。

陈淮把这张照片收好。

她有心要避开他。他知道。

可是,简简,我好想你。

林简自从离开杭州后就没有开过手机。

下午的时候她晃荡到陌生的街道上,在饭馆里吃面,才想起来这几天攒的一点现金还放在落脚的屋里没带出来。

幸好她身上带了手机。

林简吃好面,问店主借了数据线充电到手机能够开机了才付了这碗面钱。

等她从店里出来时,她才有空留意这么长时日以来的未接来电和未读短信。

翻到短信那页,林简飞快带了一眼,就放回了口袋里。

她准备往公交站那边走去,她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走哪算哪,一个人像是孤魂野鬼似的随便游荡在这个人世间。

林简走到公交站那里,在等着公交车过来。

她还没等上几分钟,脑海里突然闪过刚才那一大堆未读短信里的内容。

林简哆嗦着把手机拿出来,翻到短信那页,那一堆短信里,果然有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简简,不要任性了”没头没尾的,也没有署名。

这世上,这样喊她的,除了陈淮,只有林疆。

林疆在离开她前,曾经无缘无故的叮嘱她以后别任性,甚至还特别提点,说她性子急以后遇到事了要多听陈淮的。

林简又看了下这条短信的发送时间,一时间恍如银浆迸裂,林简无比用力的握着手机缓缓蹲下,在人来人往的陌生站点里,终于忍不住泪花四溅起来。

是高兴。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也有热心的人特意停下来,好心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助。

“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她悲喜交加,翻来覆去语无伦次的重复着这一句。

没有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智齿发炎了(⊙﹏⊙)b蓝瘦,今晚不更啦

第94章

林简胡乱抹了把脸上, 哆嗦着去拨刚才翻到的那条短信的陌生号码。

等待拨号的空隙里, 她屏息凝气着, 甚至都不敢呼吸。

然而电话那端却是传来无法接通的语音提示。

林简盯着那个号码,没过一会她的手机又自动关机了, 她想也没想就跑回她上午出来的地方。

等她跑回去都已经是傍晚了。

陈淮已经离开那里, 他其实在这里等了她半天, 等到中午才离开的。她临时添置的一丁点行李还是在那户人家。林简拿回自己的东西,充好电,主动去拨陈淮的号码。

虽然她已经把陈淮的号码删除掉了, 可是他的号码, 她还是能够倒背如流。

然而陈淮的手机却是已关机,他这会很有可能在回去的航班上。

明知道他手机关机着,林简还是一口气拨了好多个电话过去。

林简一刻都等不了,让包工头帮她包了辆工具车立刻回县里, 之后再辗转去隔壁市的机场。

一路风尘仆仆,林简回到杭州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林简刚下飞机又去拨陈淮的手机号码,这会却是传来无法接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电的缘故。

她迫不及待想要找到他,当面去问他林疆的事情。

都说眼见为实, 林疆是她亲眼看到他被送去火化的。她心里自然是无比希望林疆还活在这世上, 不管他以什么面目或者什么身份, 甚至他这一辈子都不来找她,她也不会埋怨他半句。

可是,前提是, 林疆还得活在这世上。

她心头又是欣喜又是惊惶,生怕所有的种种都是她自己的主观空想。

毕竟,她在回来的路上,无数遍回想林疆从出事到举办追悼会乃至火化的环节,她找不出任何一个环节的破绽。

所有的真相,应该只有从头到尾料理这一切的陈淮能够回答她。

她得尽快找到陈淮。

可是她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可能再回她的住处。

在这边,陈淮应该只有顾屿江这一个朋友。

林简从机场出来后,直接打车去了顾屿江在的医院那边。

她风风火火的跑过去,果然见着陈淮正从顾屿江的办公室门口出来,顾屿江走在后面,看样子是值了昨晚的夜班到这会,脸色略显倦态,这个时候应该是准备回家补觉。

“嫂子回来了?”听语气,顾屿江似乎也知道她消失了好长一段时日,关切问道。

林简微点了下脑袋,算是和顾屿江打过招呼,并没有纠正顾屿江的称谓。

“我不打搅你们了,哥们,加油。”顾屿江拍了拍陈淮的肩膀,先进电梯离开了,特意留下身后的陈淮和林简单独在一起。

“简简——”陈淮话音未落,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开口,“我哥还活着对不对?”因为林疆的事情,她大约是原谅他了,或者是压根不屑于计较他的那点事情。

他没有开口。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陈淮,你帮我联系上他好不好?我只要知道他安全,或者电话里听他说一个字,我这辈子肯定再也不会打扰他。别人不会知道的。陈淮,求求你了。”林简央求,甚至主动去扯他的袖口。

陈淮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老实说,他在动摇。

眼前来说,这兴许是她原谅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他保证过的。

他杵在原地,没有出声,毋宁说是没有任何表示。

“陈淮?”她看出他在走神,主动去握他的手心。

大概是紧张过度的缘故,她的手心有不少手汗,冰冰凉的。

陈淮知道自己在动摇。

可是现实是,他还是没有透漏一个字。

林简狂奔过来时脸上的那点喜悦逐渐僵了下来,正好电梯在他们现在的这层停下,她忽然松开握着他的手心,转身往电梯里面走去。

林简从住院部这幢大楼走出来后,到医院外面,想想还是打电话给了王俊鹏。

“林简,你现在在哪里?周薇说个把月没联系上你了,你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瞧把大家伙担心的。”王俊鹏一接起就在电话那头数落林简起来。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林简道歉起来,一小会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王俊鹏,我知道你有朋友在警局,能不能帮我查下手机号码的机主信息。”

“这个——我得去问问他能不能办,如果涉及到公民的隐私信息,不一定好办。”王俊鹏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起来。

“我知道,可是这事对我很重要,我可以自己去警局那边做备案记录的,我绝对不会对机主个人安全造成困扰。这事对我很重要,拜托了。”

“好吧,你别急——我先去问问看再说,也不一定能成。”王俊鹏改口。

“王俊鹏,谢谢你——你帮我的恩情,我会记着。还有——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喜欢别人了,你还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她在他挂电话前开口说道。

她知道自己是走投无路才会去找王俊鹏,可是她不希望自己的病急乱投医会让他接收到渺茫的希望,所以提前提醒他。

“我知道。我很久前就知道了——我相信你不是想要窥探别人的隐私来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其实我朋友查下也是小事一桩,但是他会不会让你知道结果我也不敢保证。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反正你没必要因此有心理负担。”王俊鹏知道林简过意不去,在电话那边爽快解释起来,之后才挂了电话。

林简随之把这个陌生号码发给王俊鹏。

果然,不到十几分钟,王俊鹏就回电话过来了,“简简,我托朋友查了这个号码,对不起——”

“怎么了?”

“这个号码应该是手机实名制政策推行之前通过非正规渠道买的,查不到机主的任何信息。”

“我知道了,谢谢。”林简挂下电话后,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街市,她木愣愣的,不知道要往哪边走。

过了好一会,她还是去拨这个号码,还是无法接通。

她联系不上。

“哥,是不是你?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我只要知道你还活着就行了,我不会去打扰你的。”她语无伦次发了一大堆的内容,可是到末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掉。

她相信林疆还活着。

他离开她,一定是有更重要的理由。

她得好好活着。

也许哪天林疆回心转意来看她,她总不能浑浑噩噩到连林疆都认不出她来了。

林简想到这里,打车回她自己的住处。

她刚推门进去,就被整齐的像是样板房似的住处给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