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收拾的无比齐整。

显然是陈淮帮她整理的。

他以前在部队里呆过多年,平时除了训练项目之外的唯一任务就是整理内务,所以他整理的齐整度无可挑剔。

林简走到卧室,就连她的被子都被折叠成豆腐块靠在床头那侧。

她去拿换穿衣物到浴室洗了个澡,整个人才像是捡回半条命。

自从几个月前林疆被警方通缉后,林简就没收拾过她的书架,没想到房间里最为凌乱的书架都被分门别类的整理妥当了。

她瘫靠在沙发上,一点点扫视过去房间里被收拾过的迹象。

他帮她收拾的时候,肯定是想着最后一次来她这里了,所以才会收拾的这么彻底,就像林疆离开她之前的场景。

林简想到这里,心头隐隐担忧起来。

她还是拿出手机去拨陈淮的号码。

电话接通,但是无人接听。

林简很有耐心,继续去拨。

一连拨了好几个,林简准备挂了,那边却接了起来。

“陈淮,是我——”

“不好意思,陈队现在开会去了。请问你是哪位,我待会转告下他。”电话那边传来略显稚嫩的声音。

“请问——你们是什么单位?”林简忽然意识到陈淮应该是去这边的某个单位上班去了。先前从边防派出所那边回来前,他就已经递交了申请,而且最后写的都是服从调剂。

“**分局。”

“**分局?”林简重复一句,不知道是喜是忧。那里是林疆工作了多年的单位。

“请问你找陈队有事吗?”电话那边问了一句。

“他现在在什么科?”

“我们这里是缉毒科。”

“我知道了,谢谢。没事了。”林简放下电话,心头说不出滋味。

陈淮之前为了方便和林简在一起,援藏期满后特意申请调到她附近的单位。正好先前林疆呆过的缉毒大队揪出好几个都被撤职查办,人手短缺,陈淮正好差不多这个时候申请过来,上面看到分局缉毒科的人手最紧缺,就把他调到这边,顺便还新调了几个刚毕业的年轻小伙子,缉毒科人手本来就不多,这么一来,大半换了新人。

林简挂了电话后,随便换了套衣物就出门了。

她直接往陈淮现在在的分局那边开去。

她开到那边的时候已是傍晚。林简停好车径自往里面走去,在他办公室门口果然看到了陈淮。

这个点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其余的同事早已经离开了。

他知道她上天入地都想把林疆给找出来。

他在动摇。

可是他有后顾之忧。在他没把后顾之忧彻底解决掉之前,他不会透露半句。而这也是他会欣然答应在林疆呆过的缉毒大队任职的最主要原因。

她火烧火燎的跑过来,看到他在眼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淮,过来吃饭了。”后面有人在喊陈淮,他们这边有食堂,是饭点了。

林简转身朝那人望了一眼,那人意外和林简的视线交汇,转身匆匆离开。

林简僵在原地,脑海里轰得一下,她想起来了,她和刚才的那人见过面,而且不止一次。

在董绪父母捧着董绪的骨灰盒出来时,还有在林疆办追悼会的那一天,她都见过那个人。

听语气,那人和陈淮没有初初相识的生疏见外。

她只要确定林疆还活在这世上就行了,仅此而已。

陈淮费了这样大的精力去布置这一切,甚至同意高调的给林疆举办追悼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站在原地,无数遍去回想期间的场景,还有刚才那人在殡仪馆里出现的位置。

尽管她自己的记忆抗拒回想她最后一次看到林疆脸面的场景,她还是逼着自己去回想起林疆被入殓师整理后的面容,她那时凑近去看过,他的面容上凹凸不平,下面像是被垫了什么东西似的。那时的她得知林疆吞枪只当他是面部震碎后的惨状而已,压根没有想过也许是他重伤但是被妥善包扎后再在上面做手脚避人耳目。

不单是她,过来悼念的其余人全都会这么想,更何况其余人知道林疆面目尽毁,出于尊重逝者,甚至都没有近距离上去瞻仰遗体。

得知林疆的噩耗后她足足昏迷了半天。

这半天时间,足够他去做很多事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胡乱猜测是不是属实,想得越投入,脑袋就胀痛欲裂。

“简简,你没事吧?”陈淮见她无意识抱着她自己的脑袋,隐有担忧。

“你自己说的,我比你哥重要。”他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响,一时间恍如时光倒退,她心头的无数疑团都跟着豁然开朗。

他那时就暗示过她,可惜,她自己被悲痛冲昏了头,神智全无。

怪不得林疆离开她之前,要她听陈淮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普通人,应该是没有能力毫无破绽地办好这一切。除了陈淮。

“简简?”他继续喊她,因为她和他闹过脾气,他见她像是入了魔怔似的,虽然担心,也不敢轻易去碰触她。

“林疆的事,谢谢你。”她喜极而泣,说时忽然朝他拥抱过去。一码归一码,林疆的事情,她是真的要对他说谢谢,尽管好多细节她都还没想通透,不过她已经不再执着了。

林疆还活着,活在在世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过他自己想要的日子。这就够了。

他没想到她自己会想通,也没料到她会主动拥抱他。至于她有没有原谅他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胸膛前面好一会,他都不敢主动去揽着她,只是无比僵硬的站在原地。

没多久,他的胸口前面的面料就被她的热泪打湿掉了,很快就烫到他的心口上。

第95章

林简埋在陈淮的胸膛前面良久, 等她从陈淮怀里抽身出来, 她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色, 整个人神色怔仲。

而陈淮胸膛前面的那点面料早已堆皱的厉害,上面还有一滩暗沉的水渍。

陈淮见她反应迟滞, 她这样, 他并不放心。他开口问道, “我送你回去吧。”

林简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外面还是堵的一塌糊涂。等陈淮开到她住的小区那边,已经个把小时后, 他停好车, 她还是靠在副驾上,一动未动,原来是睡过去了。即便是在睡梦中,她整个人还是微蜷着, 这是心悸过多的缘故。

她昨天风尘仆仆赶回来都还没有休息过,是真的太累了。

陈淮在车里坐了好一会,最后还是下车,小心翼翼把她打横抱起往电梯那边走去,她睡得很沉, 没有多大反应。陈淮把她抱到卧室里睡下, 她还是保持着微蜷的姿势, 睡得正熟。

陈淮看了下她的住处,还保持着他先前收拾过的痕迹,一点都没有动过。

他走到外面阳台上, 看着外面的夜幕灯火发了会呆,之后才看了下他自己的腕间手表。

她估计还会睡上个把小时。

以她这么颠倒的作息,醒来后也未必会晓得吃点东西补充体能。

他想到这里,又走回到厨房里,翻看了下林疆以前给她买的食材,好多都是养胃的。

她有胃病,估计是以前三餐饮食不规律造成的。

陈淮拆了一包小米,倒了一把清洗后去炖粥。

小米粥养胃,适合体质虚弱者进食。

粥炖得慢,他坐在沙发那边,干等小米粥熬好。

陈淮再次看了下时间,厨房里炖的粥应该差不多了。

他起来往厨房走去,把锅盖掀开,盛了一碗先晾着。

这样她待会醒来,粥刚好晾的变温可以入口。

他盛了一碗端到餐桌那边,未料到林简比他预期中早醒了。

陈淮本来打算在她醒来之前就离开的,他刚从厨房间端出来热粥,她已经从卧室门口出来,他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往他面前走过来,而他居然还是站在原地,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意味。

她快走到他面前,忽然从餐桌上拿了个碗垫过来,出声提醒,“别烫到手。”

他空着的一只手接过来垫在滚烫的碗底下面,之后才放到餐桌那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觉有些发热的缘故,她整个人有点汗淋淋的,两颊也有不太正常的潮红泛起。

“陪我一起吃吧。”林简在餐桌前面坐下,和他说道,带着浓重的鼻音。原来是感冒了,也许是昨天半夜赶回来着凉的缘故。

酷暑已经渐退,是早秋了。

陈淮点点头,又去厨房里盛了一碗出来。

林简已经在餐桌旁边的透明盒子里舀了白糖出来,在她自己和他面前的小米粥里都洒了几勺白糖下去。

她喜欢吃甜的,知道陈淮口味没有她自己的那么甜腻,给他的少放了一勺白糖。她这会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只不过是他亲手烧的,她才逼着自己吃碗下去。

也许吃饱饭了,就不会头重脚轻的难受了。

两人安静吃过晚餐。她吃了一碗滚烫的热粥下去,身上的虚汗越来越多,穿的麻料的上衣都被汗水打湿了,不少濡贴在她自己的肌肤上,隐隐现出她的内衣颜色,而她自己浑然未知。

只是点风寒而已,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

陈淮起来准备回去,他刚走到房间门口,林简直接往卫生间那边疾步跑去。陈淮皱了下眉梢,转身回来,果然就听到她在卫生间里作呕的声音。

他匆匆回来,就见着她弯身在盥洗台那边,吐得天翻地覆。

林简近乎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在盥洗台那边,许久过后胃里再没有东西可吐了。她才拧开水龙头冲洗起来。陈淮在边上给她递了条毛巾过来擦脸。

“我送你去医院里看下吧。”他询问她的意见。

“昨天回来晕机的后遗症而已,一直压在胃里,现在吐出来就好了。”她抬头和他解释,对此不以为意。

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又正好碰上感冒,整个人看着比平时要虚弱不少而已。

陈淮又去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过来,看着她喝下去,他心头还是隐有担忧。

“我真没事。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晚上住我这吧,万一我半夜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也来得及送我去医院。”她看出他的顾虑,开口提议。

他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其实上次帮她催吐的次数太多,他见不得她再次呕吐的场景,而且内心深处,他也不知道她多年以前得过的抑郁症上次到底有没有重新钻出来得逞。

陈淮同意了林简的提议。

自从她上次和他闹过以后,两人之间的话就变得很少。

林简重新去洗漱后,陈淮才进去浴室里洗澡。

林简吐过一次后反倒舒服了不少。

她这一晚破天荒做了个美梦。

醒来的时候其实梦境已经忘的七七八八了,兴许是梦到了久违的林疆和董绪。她醒来的时候还能察觉到自己的唇角上扬,精神奕奕。

林简翻了个身,手心无意识的往侧边放去,碰到的是席子,她又伸手去碰触了下,这才睁眼看去。

枕畔已经空空如也。

林简坐起,看了下时间,没想到都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早就过了他上班的时间。

陈淮已经离开了,就好像昨晚他压根没睡在这里似的。

也许是多年未曾做过美梦的缘故,林简今天起来,感冒都消退了大半。以前读大学时周薇就戏谑过她的身体棒的像是小强似的,虽然这几个月来经历闹腾的事情太多,身体相比以前的确是差了不少,不过自我修复的体能还是在线的。

林简起来洗漱后,厨房里果然做好了早餐温在那里。

她吃了碗黑米粥下去,暖粥入腹,胃也没再烧心反酸了。

林简吃好后收拾好碗筷,难得有闲情雅致拿出手机上网,随便点了热门视频看了起来,没想到是个消防队员因为救火因公殉职的视频,下面有无数自发悼念的网民留言,破天荒都是一边倒的溢美之词。

林简看了下外面,天色晴好,是个艳阳天。

人心真是奇怪。

就在一个月乃至几天前,她还对陈淮和冯逸的事情耿耿于怀。

那晚她离开后不到十几分钟又开回原地,把冯逸带走。

冯逸并没有烂醉到陈淮和林简想象中的程度。

林简的车子开到陵园附近的公园边就停了下来。

她忽然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冯逸给接出来。

老实说,看到公园旁边深浅未知的溪水,她承认自己的心底有冒出过罪恶的念头。

然而,也仅仅是一闪而过,因为她的嫉妒本能。

她还真的怕自己会遂了心底深处的罪念,急刹车,把冯逸从她自己的车里弄下来扶到公园边上的林木带里,过不了几个小时,冯逸应该就会醒来的。

然而,冯逸被她拖上拖下的,酒意提前醒了一点。

“是你?”冯逸认出她来,先对她下手。

也得亏冯逸烂醉在身,她的身手比之平时差得太多。

两人不分胜负厮杀在一块,甚至还在泥地上翻了好几个滚,林简后翻时没留意,腰间有剧痛传来,也许是行人丢弃的废酒瓶,但是是碎裂的废酒瓶。

她疼得难忍,用力推了一把冯逸。

冯逸也被她推得四仰八叉摔倒在地,“为什么?陈淮为什么会喜欢你?严峰真不是我杀的!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谴责我污蔑是我杀的!”

林简看了下渐近疯癫的冯逸,没有理会她,就先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她爱陈淮远胜于爱她自己,她对陈淮的爱有多炽烈,这一切只有她自己知道。

所以她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她承认自己不够大度,在现实面前。

可是,人心还真是奇妙的很。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尽管她无数次催眠自己,她和陈淮,也许分开更为合适。

催眠的越是厉害,反弹就越盛。

她喜欢昨晚的美梦。

尽管梦境里的大半场景她都忘记的差不多了,她有点遗憾。

林简起来去看了下她的衣柜,她已经大半年没有给她自己添置衣物了。

她想去找人陪她逛街,想要去吃周薇推荐的美食,更重要的是,她要过好她自己的人生。

林简在衣柜前面挑挑选选了大半天,最后换了条修身的长裙,甚至难得穿了双高跟鞋,又到梳妆台前面画了个裸妆,准备出门。

陈淮今天还是第二天上班而已,昨天他还在交接的工作状态中,甚至把上一任遗留下来的案件卷宗都浏览了一遍,对这边辖区的情况大致算是有所了解。

早上他醒来后时间还早,他侧身去看林简,难得见她安睡时唇角微扬,也许是做了个前所未有的美梦。他伸手轻轻探了下她的额头,昨晚入睡前发的烧也退了下去。

陈淮放心下来,起来去洗漱后做了早餐就出门上班去了。

到这边上班没多久,没想到附近一个快递员拿了个快递箱子过来,说是发现可疑物品,让他们查看下。

是寄往云南边界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的快件,按快递员的说法,因为他同事把几箱超重的物品放到这个快递上面,导致这个纸箱严重变形,他担心客户寄的东西在快递途中会有所损坏,打算给客户换个好点的纸箱再发往下一站,结果一拆进去,就发现里面一大堆的饼干里面夹放着疑似白。粉的东西,快递员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就先送到了最近的分局这边汇报下。

果然,他们拿去检验后,这一箱里面夹杂的上百克的东西是高纯度的白。粉。

“先查下收件人和寄件人的手机号码。”陈淮开□□代起来。

没多久后结果出来,查不到机主的任何登记信息。

陈淮再次去翻看了那个快递箱,没多久就有主意了。

“这个快递正常发送,多久后会送到收件人手上?”

“发的普通件,那个县城太偏远了,估计要后天下午左右吧。”快递员如实开口。

“我知道了,你先装回去,按照正常快递派送。我会及时联系那边当地的派出所跟进这个快递的。”陈淮交代起来。

快递员有些犹豫,不过还是把这个快递箱拿回他自己的收件点去了。

快递员走后,陈淮盯着刚才记下的收件信息。

陇川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