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喜欢,只是你不承认…诺曼家的男人,都是这样虚伪,死要脸面,最后一无所有…路易…替我好好活下去。”艾登说完,亲吻了一下路易,他站起来拿起路易的大氅裹着自己走了出去。

等候在门口的埃罗觉着走在最前面的少校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那走路的风姿是诺曼家的没错,那用小权杖敲击车头的样子,那种骨子里爆发出来的对世界的诺曼牌子的不屑,那是自己的长官,这一点是没错。

就这样,埃罗跟着自己的长官。一路上,喜欢看窗外的长官只是穿着大氅低着头玩着一对袜子,埃罗终于安心了,这个世界只有自己的长官对袜子如此的执着。他跟着他下车,提行李,上旋梯,过检测器,到达军官仓,亲随们想过去帮“路易”少校收拾行李,做一些事情,但是他们被长官利落的反手关在了外面。

最近这位长官总是非常情绪化,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样子,他们互相看了一会,默默的离开。

艾登靠着舱门缓缓的坐下,他仰着脑袋,松了一口气一般的瘫软在地。

“路易?他们说你到了。”埃德蒙的声音突然从仓房的办公桌传来。

艾登一身冷汗的蹦了起来,他四下找着藏匿的地点。

“路易,等这次回来,我们好好谈谈,我知道,关于艾登的问题,我们一直有分歧…”

艾登站起来,仰头看着仓顶的灯光,埃德蒙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

“我从未说过艾登不是个好孩子,只是…艾登是一个压抑的过于厚重的孩子,如果你喜欢一个人,我祝福你,但是作为哥哥,我还是期盼你能够拥有最纯粹的爱…”

舰艇缓缓的上下起伏,艾登慢慢坐到座位上,他无所谓的笑下,也许他的爱真的不够纯粹,但是他现在坐在这里,却可以嘲笑那位大公先生了。

他笑着,慢慢等待着…一切都会由行动来说明,他虽然不纯粹,但是他可以为他去死,他现在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说,但是非常骄傲。

舰队缓缓起航,随着推动器的各色光芒,卡蒙嘉帝国庞大的舰队在逐个升空,震动中,埃德蒙突然抓住了波纹科菲的手:“波纹科菲?”

波纹科菲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埃德蒙闭住眼,仔细思考了一下,拖着他向回走:“不对,一切都不对,我一定忽略了哪里,我为什么如此不安?去招舰队回航,立刻!马上!”

波纹科菲安慰着他:“您想多了…”

他话音未落,天空却传来一阵巨响…几十辆后来升空的商队舰艇,突然被从天而降的脱离开原本轨道的突然出现的巨大陨石雨砸中。那些陨石应该是擦着陛下舰队几百公里的地方在宇宙中形成碰撞,而这种碰撞每天在宇宙里都在不停的发生,所有的星球都是由碰撞形成的,所以说,这种碰撞的力道,大的惊人。

那些陨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那些舰艇一辆接一辆的爆炸着,就犹如古代碰碰车游戏一般的在天空相互撞击着…一架接一架的化成飞灰。

“那些…到底是怎么来的?”埃德蒙浑身发木的看着。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渺小,他无法跟宇宙对抗…初始人又如何?

“我该怎么办,哭泣吗?”他问波纹科菲,而波纹科菲早已泪流满面。

许多人惊慌失措的乱吼、乱叫、警笛的声音在嘶吼,不断有没有进入轨道的舰艇坠落,天空就像在下舰艇雨,连绵不断的爆炸声将大地震动的一直在颤抖着,举国上下都在收看着卡蒙嘉建国以来最大的惨剧。

无数人失声嚎啕,毫无办法…

路易被震动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院子里有人惊叫,他打开窗户,一位女仆指着他昏迷了过去。

而…坐在主舱,什么都明白,却也什么都无法做的诺曼十四,他什么命令都没发,他的骑士,他的亲随在忠实的围绕在他身边,站着最后一班岗。

就要死去的皇帝脸上,任何表情都没有…

晃动中,亲王加布里埃尔推开舱门,他看着父亲笑了下:“有个你不喜欢的儿子,可以陪你一起散灰,愿意接纳他吗?”

第50章 卡蒙嘉没有眼泪

诺曼十四看着埃德蒙,埃德蒙也看着他。他们两人的表情都很僵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那艘飞艇已经在外部开始燃烧,大概烧到那里也不用多久了。

埃德蒙使劲,使劲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以为自己不会伤心,但是现在,他的心却抓在了一起,他默默看着自己的祖父,他在他身边已经整整呆了快20年了。

“假期…怕是没有了。”诺曼十四终于出了声,埃德蒙被他一句话勾出了所有的眼泪。这一哭就再也没止住,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看着他说:“很抱歉,我以为我可以和大自然抗衡,现在…抱歉祖父,我什么都做不了。”

诺曼十四终于笑了,笑的非常温柔,他甚至抚摸了一下虚拟的埃德蒙的脑袋,但是他的手从那些影像里穿了出去。

“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管,默默的等待到那个日子,带着你所爱的人离开这里。埃德蒙,你发誓。”他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卡蒙嘉,卡蒙嘉不是你最在意的吗?”

“正是因为我在意它,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什么党派也好,什么人都好,卡蒙嘉需要一场残忍的革命,可以预见在我死之后…”

“不…不会…”

“在我死之后,卡蒙嘉会因为王位产生动乱,埃德蒙,由他们打下去,最后生存下来的,便是卡蒙嘉最适合的。我要求你两不帮,两不管,不管死去多少人,消失多少人,你只要等待到那个日子,离开就好。你我都清楚,当胜利来临,他们就会发现,卡蒙嘉撑不了多久。所以…看下谁在真心挽救卡蒙嘉。”

“这是…您最后的要求吗?祖父。”

“是,这是我最后的要求,这个时代需要变革,也正在变革。以前,我们为了挽救这个腐朽的王族,我们把你带来了,我们愚蠢的认为,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世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但是…现在看来,埃德蒙,时代、人类、文化、精神我们都可以给予,但是历史的更新换代,我们都无法违抗…这是…这就是人类的进程,就像进化掉尾巴跟牙齿一样,精神的世界,阶级的世界也是如此。我错了…我和我的父亲都错了…历史要求我们去死亡,所以…现在我必须死去…”

埃德蒙缓缓站立直他的脊梁,他看着自己的祖父,这一刻,这一刻在境界以及世界观上,埃德蒙这个初始人输了。他张张嘴巴,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这个时候,您该跟您的妻子去告别吧,祖父,今后谁会去管那些可怜的女人呢?”

诺曼十四笑了下:“自然会有人去管的,孩子。”

“我爱您,祖父…如果…如果寂寞,请把我的爱带到路上,这样便不孤独了。”埃德蒙强笑着说。

诺曼十四轻轻的摇头,他伸手从身边拉过自己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不,埃德蒙,祖父不寂寞,我的儿子在我身边。人生一世,最后会发现,我们活的就是一份亲情,虽然不多,你看埃德蒙,我还是有的。”

他伸出手,捧住加布里埃尔的的脸,亲吻他的额头:“抱歉,我的孩子,可以原谅我吗?”

加布里埃尔笑嘻嘻的,他什么都没跟陛下说,他只是扭头看着埃德蒙:“我的母亲,我的妹妹,我都爱她们。”

埃德蒙回答:“我会保护她们,如果她们愿意。”

“我的理查森,罗莎,克罗宁,他们的脾气就像我一样,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所有的人都爱我,以为…世界是为我而生的,以为…永远不会受到伤害。”

埃德蒙看着他,巨大的战舰摇晃着,他几乎能听到那边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他抓紧时间说:“以前,以前我认为那是不好的,现在我认为,自大也是善良的一种,只是自大又不去伤害谁。我会给予庇护,如果他们愿意接受,我相信在你走之后,他们会瞬间成熟…”

加布里埃尔笑了下:“你的话一向这么残忍吗?”

埃德蒙点点头:“我不喜欢骗人,我实话实说。”

“如果,有人侵害到他们的财产,请你给予庇护。你知道,我的孩子们自大到…连自己的财产都保护不了,我给了他们错误的教育。”

“那是您太爱他们了…叔叔,如果…如果您愿意,事后…我带他们去贝因托吧,那是我的家。我想…我的父亲席书缘还是可以庇护他们的。”埃德蒙看着他说。

加布里埃尔呆了片刻,释然一笑:“原来如此,你说我争个什么劲儿,你跟你两个祖父耍着我们这些可怜的家伙玩了几乎二十年。”

诺曼十四有些不好意思,插了一句嘴:“我很抱歉,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亲王随意的摆下手,随便的就像乡下人一般,搂着自己父亲的肩膀对埃德蒙说:“算了,算了,尘归尘,土归土,不用管他们,我想独立是一件好事情。我那位兄弟已经疯狂,我想我的孩子们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如果…你真的可以庇护,就在他们一无所有之后再给予吧,不然一切都会成为你欠他们的。”

埃德蒙想了下点点头:“好的,叔叔。”

“我没听错吧,你叫我叔叔?”加布里埃尔挖挖耳朵。

“是的,加布里埃尔叔叔。”埃德蒙看着他说。

巨大的爆炸声,有碎片在飞舞,加布里埃尔扶着老父亲的肩膀,缓缓坐到台阶上,这对父子从未如此亲昵过,但是现在,他们的手紧紧拉在一起。诺曼十四抬起头看着的埃德蒙:“最后一刻,就关了影像,叫我们在你面前保持最后的体面和完整,没有人能笑着迎接死亡,因为我们是如此的不甘心。埃德蒙,告诉你的父亲…请他原谅我夺走了他的儿子,并且在他的儿子脑海里树立起不切实际的人格。”

埃德蒙无所谓的摇摇头,他现在坐在空间站的一所小密室内,他的正前方有一扇小窗户,透过窗户他能看到整个的空间站已经成为一片火海,威尔克斯特跟波纹科菲在边缘指挥人挽救着什么。

前皇后尤兰康丁就在不远处抓着裙子大喊着:“肖…肖…你在哪?加布里埃尔,我的孩子…你在哪?”

“我听到妈妈在叫我。”加布里埃尔突然依靠进自己父亲的怀里,他还是脆弱了。

“别怕,爸爸在这里。”诺曼十四安慰他。

加布里埃尔不由的抽动着肩膀笑了:“您这话,是哄孩子的吧,你知道…我自己都做祖父了。”

诺曼十四也在笑:“怎么办…我就是想拥抱你啊…”

埃德蒙也伸出手,但是他什么都抓不住,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可以帮祖父,帮路易初始…现在他失去他们了…他伸出手,什么都捞不到。

“埃德蒙,最后一次要求你,不是命令,也不要求你发誓,甩开卡蒙嘉,随它走,不要再做它的拐棍,当它饱受伤害之后,再站起来,它便是一个巨人。”诺曼十四最后对埃德蒙说。

埃德蒙无声的点点头,他觉得有些咸咸的液体倾倒在他的嘴巴里,他就像一个乡下的粗野的没家教的孩子一般,用衣袖擦着他们。

诺曼十四伸手关了最后的咨询影像,五六分钟后,天空传来了最后的连爆…巨响,有人喊:“那是陛下的舰艇。”

接着…世界安静起来,卡蒙嘉人都走出自己的屋子,看着天空,这次联邦商贸会议,带走的何止只是诺曼十四一个人,整整七万人…那七万人身后是七万个家庭。

人们跪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掌,他们不知道该向什么人祈祷,只能默默的哭泣。

埃德蒙慢慢走出密室,将耳朵上的咨询器拿下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走到尤兰康丁面前,这个总是喜欢晕过去的前皇后穿着一件绿色的天鹅绒的裙子。

“他们会疼吗?”她扭头问埃德蒙。

“不会的,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埃德蒙想安慰她,却无法接近她。

尤兰康丁撑开裙摆,到处跑着接着,接着那些灰,她确定,这里面有她最爱的丈夫,儿子。没人敢上前阻止这个女人,埃德蒙只能默默的跟随着她。

波纹科菲走向前,不停的从火焰里拽出一些残骸,威尔克斯特将他按到地上躲避过一次小型的爆炸。他对他说:“没用的,没用的!”

“我不敢相信…”波纹科菲又站起来向前看。

“谁敢相信?”威尔克斯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他们四下看着,一直看到穿着睡衣的路易,带着呆滞的表情走进燃烧的皇家空间站的平台广场。那里到处找着火,他知道艾登就在那个天空,他只能在天空…那个天空原本是他应该在地方。他的手里紧紧抓着艾登的最后的信笺…那封信是这样写的:“我亲爱的至爱:

无法形容我现在的矛盾的心情,一直以来,作为皇家的外来因素我在接受着各种各样的非议,给我的父亲,给诺曼家带来了很多很多的污点,这正是我做这件事的起因,大概吧。

路易,这真是一场悲剧,没有任何剧作家能写出我的悲剧。我的出生跟这个世界不契合,我的成长跟小剧场不契合,我跟母亲不契合,跟父亲不契合,跟卡蒙嘉整个国家不契合。

我只跟你契合,一直契合…从小时候我悄悄看你开始,就契合…

小时候,我喜欢躲在幕布后看他们演故事,一个故事,他们可以重复,重复再重复的演绎许多遍,许多次,许多年,他们可以随时在一个故事里添加角色,添加台词,改变走向,那就是我向往的舞台…

人生却不可以。所以我总是想回避生活,憨傻的认为全世界在跟我作对。其实,我只是一位古书内描写的堂吉诃德,我在跟世界的风车做着没有胜算的斗争,一直斗到我爱上了你,我的爱人,你…

路易,我想代替你出这次任务,欺骗或者伤害,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我总是给我的爸爸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现在我想代替你为爸爸做一些事情,比如保护我们的皇帝陛下去联邦城,你说,我的父亲会高兴吗?大概吧,他一定想不到我会飞了那么远,就在他的头顶,就在他的天空…看着他…永远的…

路易…请原谅我,原谅我这个任性的家伙做了这样的事情…一直以来,你一直都对我很好,给予我这个世界最纯洁、最至高无暇的爱,那么现在,我在此请求你…你要幸福,你要快乐,你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你要…

原谅我的背叛…

忘记我们的爱…

忘记我这个人…

忘记那个可怜的路易.艾登…那个从不属于诺曼家的那个孩子。

路易…帮我告诉爸爸…我爱他,对不起…

艾登

这是一封到处是矛盾的信笺,路易看着天空的废墟,他的手里紧紧抓着那封信,他将它揉烂,揉成一团…

埃德蒙四下茫然的看着,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尤兰康丁的手,另外一只手却不知所措,这个国家在着火,但是他答应它的主人,从此再也不管这里,从此任由它自由发展…他管了它二十年了,就这样放开,他做不到,他总觉的自己失去了什么,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到底是失去的是什么?后来,他看到了路易,他的孩子…

他冲过去看着他,他捧起他的脸,亲吻他面颊上的每个地方,路易呆滞的并未理睬欣喜若狂的埃德蒙…

警笛声,警报声,救护车,救火车…陆续的,该来的都来了…

咨询器上,加布雷恩思搂着自己的母亲,皇妃露西哭泣,他对国民说:“我的父亲,一生致力于改变卡蒙嘉,将我们的卡蒙嘉推到世界顶端。但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他甚至经常忘记我母亲的生日。现在…父亲去了…请各位国民不要受此影响,我们要稳定大局,一切为了父亲的卡蒙嘉,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民族,我将竭尽全力,保护它,爱护它…”

无助的人们就如抓到救命绳子一般,不知道谁在若代堡外大喊了一句:“诺曼十五陛下万岁。”

接着那个声音响彻全国…

陶维流放了…

加布里埃尔死了…

菲茨杰拉德疯了…

卡蒙嘉的皇帝,只有加布雷恩思这位唯一王储去做。至于若代堡的主人,那个终身受到宠爱的孩子…他一言不发的不发表任何意见。

所有能够把握风向的人都这样说:“若代堡的时代,已经过去…”

第51章 背后的眼睛

诺曼十四算是尸骨无存,加布里埃尔,艾登,还有陛下的铁狮军兵力几乎没了一多半。引起这场卡蒙嘉建国以来最大悲剧的是一枚爆炸力并不大的光源炮弹,但是就是这枚由垦荒者叛军打出的炮弹,它改变了几块巨大陨石的轨道。

很巧合的,国家气象观测站竟然没有那些脱离轨道陨石的资料。同天,国家气象局的一个主要检测部门六名观测员自杀身亡,国家气象局长也服毒自尽。

一个星期后,在国家勇士纪念礼堂,一次过皇帝陛下与死去的士兵、国民的集体葬礼在那里举行。

埃德蒙把自己关了好几天,他甚至不想去参加那个葬礼。但是威尔克斯特说,有可能就在葬礼上,有人会强烈再要求一次加布雷恩思的登基事件,埃德蒙觉着他到真的应该去了。

路易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埃德蒙没有去问路易为什么他不在舰艇上,为什么是艾登在舰艇上。他们都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谁也不愿意再撕破那道伤口。

上午,埃德蒙穿着一套漆黑的葬服慢慢的走出房间,屋子外,波纹科菲跟威尔克斯特站了起来,波纹科菲看了他一眼说:“我被停了军部所有的工作。”

埃德蒙的嘴角硬是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当它是休假吧。”波纹科菲点点头:“这正是我盼望的,埃德蒙,一会去了,可以不闹吗?保持沉默好吗?”

有些原因,有些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但是,他们都没有证据。那位亲王陛下是最大的受益人,没人能指控他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做的事情可谓天衣无缝,甚至他最爱的儿子都死于这场惨剧,据说加布雷恩思一度崩溃。

简的手紧紧抓了一下薄纱黑宽帽檐,她的眼睛红肿,这位可怜的女人在这次事件中失去了弟弟。即使如此,她还是坚持在岗位上,若代堡无法离开人,许多见风使舵的人已经集体辞职。

温暖的光线照射在这个小院子,这里人迹冷清,花池内的荷花残叶上落着灰尘还有腐烂的洞,这个院子从有了若代堡的大公就未曾这样寂寞凄凉过。

没有埃德蒙的卫兵,没有埃德蒙的亲随,没有埃德蒙的女官,没有埃德蒙的秘书,有的人被勒令审查去了,有的被逮捕了。

埃德蒙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他不是无法反抗,也不是不能反抗,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颠覆这个国家。但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这是最后的承诺,他必须默默的看到最后,找出那只打赢的兽王捧它上位,这就是他最后的工作。他想过一千次的离开方式,唯独没有想过会这样,以前他常听诺曼十四说:你还小。

你还年轻。

你智力过人,但是不了解真正的人性。

从出生到现在,埃德蒙也算是一直被捧着,一直…被高高的悬挂在那里。

这一摔,摔的埃德蒙有些发晕,他伸出手想去狠狠的打击什么,但是如果他伸出手,打击一切他不愿意,不想要的东西,那么?剩下的人呢?他们会按照自然规律依附过来,臣服过来?自己算什么?诺曼…十六,十七,十八吗?

奥戴维他们站立的笔直,他们看着自己的大公,脸上的表情刚毅无比,他们虽然不说话,但是依旧传达了一个意思,您有我们就够了,再也不需要更多了。

“车子在门口,还是您的车子,您的司机。”简走过来行礼说。

“辛苦了,简。”埃德蒙温言说。

“是我应该做的,我是您的管家,这是我的职责。”简笑了下,转身带路。

他们正说着,院子门口,安吉带着一队穿着整齐,军服笔挺的军人走了进来。

“我带来了属于您封地的士兵,还有您的空间站的士兵。”安吉冲大家笑笑,随之眼睛红肿。

埃德蒙点点头,继而向外脚步稳定的走去。他的身后,路易坐在窗台上,仰头看着蓝天一动不动。

国家安全部、最高警备厅从这一刻只为未来的卡蒙嘉皇帝服务,他们没出现在这里,未来的诺曼十五,大家都清楚是谁了。

一辆又一辆的黑色车子在国王老道缓缓的走着,埃德蒙的队伍慢慢跟随着,没人再为他戒严,一切特权随着诺曼十四的死去而消失。

“请您安心,我会支持您的。”威尔克斯特主动握起埃德蒙的手。埃德蒙冲他笑下,一夜,只是一夜,他从这个英俊的帝国贵族头上看到了白发。根据情报,威尔克斯特在家族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家族分成两派,大权不稳,如果不是他手里还有长老戒指的话,他已经被那股暗流掩埋。

“谢谢。”埃德蒙笑笑。这一刻他很想告诉这个人,我不在意,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国家的任何权利,也许前一天这里还是我的家,但是现在开始,只要离开我将永远不再回来。

但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最后的任务,只是简单的保持沉默。

终于,车队缓缓停下,有人打开车门,埃德蒙慢慢走了出去。黑压压的广场,抽泣声,议论声突然小了下来,埃德蒙走在前面,脊梁笔直,他的身后威尔克斯特,波纹科菲紧紧相随。

席书缘紧紧抓着自己的座位扶手,眼睛看着咨询器,在最后一刻,这位号称星际最沉稳的君王还是浑身发抖的掉了眼泪,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但是他确定,这一刻埃德蒙是恨他的,这个孩子可能再也不回这个国度了。

“您是帝王,您不能干预他国政策,您必须依从宇宙大宪法走。从你答应了您的父亲,有些结果我们都是可以预见的,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您把他送到那里,却又接着不闻不问?”潘西坐在不远处的座位对他说。

“我的帝王艺术,是有残缺的。”席书缘终于缓缓开口。

潘西不明白,他站起来关了咨询器,皇帝莫尔在不远处松了一口气,他帮席书缘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里。

席书缘喝了一口,终于说出了他心里这些年一直压抑的话:“一直以来,贝因托成为一个全星系最优秀的民族,每个人都在传颂不一样的贝因托,不一样的新的国。但是当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我才知道欠缺了什么。一个事件可以产生一位将军,一位富翁,一位智者,国王也是,但是帝王有帝王的艺术,统治手段,统治教育在星系帝王教育上一直是秘密的功课。贝因托是好,但是…它是不健全的,我出身军人,莫尔是个…海盗。”

皇帝莫尔尴尬的笑了下,走过来接着跟一起站起来的同伴们说:“我们没有更多的时间来积存经验,坐在这个位置总是想做的更好。但是,艺术,制度,语言,民族文化,帝王传统教育,我们是没有的。卡蒙嘉皇族存世六百年,他们有最完整的秘密教育,比如,物种之间的契约,社会群体控制,这是一本最高的君主论。送埃德蒙去就是为了这本卡蒙嘉君主论,我们没有付出代价和血的准备,也不准备付出这些。所以,埃德蒙为卡蒙嘉服务二十年,最后的谢礼,便是这本历代君王的君主论。最初的…协议,是这样的。”

席书缘轻轻闭起眼睛:“但是,埃德蒙走的第二年,我们发现…这本书,贝因托不需要。虽然…我的父亲,祖父说的那么好,但是那是卡蒙嘉的道路,任何事情我们只能借鉴,不付出代价是不成的。”

莫尔:“这个时候,我们下过十次召回令。”

席书缘:“埃德蒙却拒绝了。”

莫尔:“卡蒙嘉的帝王们给他的第一堂课就是…”

席书缘站起来无奈的叹息道:“帝王的信用!埃德蒙有了他第一重帝王性格,这重性格…属于卡蒙嘉,多可笑,他是贝因托的继承人啊。但是如果按照贝因托的教育,不喜欢可以转身走开,不想要那就不要,不高兴那就毁灭你。但是统治国家,那是人治艺术,最高艺术。”

旧日友人都默默无语的看着外面,没有人能比他们更加了解初始人,这些人虽然表面刚烈,能力超群,但是…他们的情感却更加细腻。就像贝因托席书缘一般,那个他深爱的本,无论死去多少年,他都不会把莫尔放在第一位,这是属于初始人的偏执症。

“那么…风(埃德蒙在贝因托的名字)回来怎么办?”潘西犯了老毛病,他开始担心了。

席书缘叹息了下,冲着自己的老骑士笑下:“不是叫你这几年一直开垦行星,制造新的跳点线吗?”

潘西恍然大悟:“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