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我退后一步,冷声答道。

与埃及无关…我只是无法留在这个时代而已。

“爱丽尔,你说过要给我一个机会的。”

我以为伊兹密王子会发飙,但他却好像忽然镇静下来,低声说着,言语中似乎满是恳求的意味。

恳求…么?是我的…错觉吧…

我抬头直视着伊兹密王子,在他紧张的注释下,缓缓绽开一个近乎纯真的残忍笑容,慢悠悠地说道:“是的,我说过。”

伊兹密王子的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竟然比太阳还令人难以直视。但下一刻,我说:“但是,那是我骗你的。”

从我到这个世界起,我就用谎言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利用一切能利用的,无视一切不能利用的,我的话大多数时候都是真假参半,我的真心更是几乎没付出过。

伊兹密王子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我,先是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想,看着看着,忽然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恨意,仿佛要把我大卸八块,可是很快,那恨意又消失了,变成了缠绵无尽的情意。

他似乎想伸手碰我,被我一闪身避开了。

现在的我,绝对不会被人轻易抓到了。

而现在,我也该走了。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难料。

酒馆外忽然乱了起来,人声马嘶不断,更有刀剑入肉的扑哧声。

意识到不对劲,伊兹密王子抓起衣服三两下穿上,经过桌子的时候顺手抄上佩剑,向门口冲去。开门时,却差点与鲁修亚撞到一块去。

“王子殿下,不好了!有沙盗突袭这个镇子!”鲁修亚紧张地汇报。

“快叫上米达文和米拉,我们冲出去!”伊兹密王子抽出他的佩剑,冷静地下令。

“米、米达文公主说要在爱丽尔大人醒来的时候献上最甘甜的泉水赔罪,到镇外去了,现在还没回来!”鲁修亚慌张地说道。

“米达文…”

“她往城外哪个方向去了?”我慌张地冲上前挤开伊兹密王子,一把抓住鲁修亚,急急地问道。

“那、那边!”鲁修亚指了个方向。

“爱丽尔!”

伊兹密王子的话音还未落,我已经冲出了酒馆。

米达文…米达文…我在这个时代的妹妹,是我这一生第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妹妹,即使你做了伤害我的事,我也绝对不允许别人伤害你!

出了酒馆,我就像进入了人间炼狱。

来的沙盗人数不少,个个心狠手辣,见人就杀,不管是年幼的孩童还是垂死的老人,都不过一刀了事。到处是惨叫声,到处是冲天的血雾。

然而,我充耳不闻。

只要没人叫救命,我就不理会。我要找到米达文,我不能让她出事!

很快我就出了这个小镇,搜寻起镇外所有角落。

但是,没有…哪里都没有米达文的踪迹。这里也没有任何沙盗的踪迹。

那么不在这里?

那么又在哪里?

我茫然地四顾,然后开始绕着小镇外沿找寻起来。

我可以找到米达文的,她现在一定在哪里带着哭腔小声地叫着姐姐,等着我这个总把她丢下的姐姐去找她。

我感到手脚都有些发软,大约是迷药的后遗症。平常跑步毫无问题,但此时所有的地面石头却都仿佛跟我作对一般,不断地绊着我,好像非把我绊倒不可。

但是米达文还等着我,所以我是不会被这些石头绊倒的。它们最多就绊我个踉跄,想完全打败我是不可能的。

当眼前的一幕出现时,我的血液几乎倒流。

米达文在一个似乎是头领的沙盗手里,脖子上横着一柄剑,细嫩的脖子似乎已经割破,有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流下。

而在沙盗对面,伊兹密王子和鲁修亚护着米拉,被一群沙盗围着。

领头的沙盗恶毒地大笑着,“你们要是敢动一下,这个女人就死定了!卡里也,杀了这几个人!”

沙盗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剑,脸上狞笑着,狠狠地挥出。

米拉抱着脑袋惊呼着,鲁修亚和伊兹密王子满脸挣扎。

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想了很多。

有米达文作为人质,伊兹密王子不敢轻举妄动,但沙盗却要让他的手下动手杀了王子们。也就是说,不管动不动,总有一方会死。伊兹密王子若是动了,死的可能只是米达文一个,但若是他不动,死的就会是四人了——在有威胁的伊兹密死后,沙盗们又怎么会放过弱不禁风的米达文呢?

我距离他们超过了三十米,即使我的速度比一般人快,也不可能在一秒内跑过这段距离,然后将那些沙盗都解决。我只能使用我的生物枪。然而,那沙盗和米达文的站立位置却好巧不巧是最不利于我的。沙盗的左手揽着米达文的肩,右手提剑横在她的脖子上,剑刃紧贴着她的肌肤。如果我对准他的剑发射激光,产生的冲力会在瞬间割断米达文的头。我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直接击中沙盗高出米达文许多的头。但是,这样就等于杀人了。我会因为违背第一法则而受到惩罚。

这是一个死局,总有至少一方会牺牲。

我想起是因为我,伊兹密王子才跟他的手下们分开,单独到了这个小镇中。

我想起是因为我,米达文才会从锦衣玉食的王宫出来,也到了这个小镇中。

我想起伊兹密王子好像在说誓言一般说着情话,看着我的眼里都只是我。

我想起米达文总是依恋着我,无忧无虑地撒着娇,姐姐姐姐地娇声叫我。

我的手在颤抖,但我还是举起了我的右手。

我想起…哦,对了,我错了。其实我的真心确实还是有付出过的。我关心着我的妹妹米达文,我或许爱着伊兹密王子…

所以,不管是米达文,还是伊兹密王子,都不能有事。

所以,由我做这死局的牺牲一方就好了。

当然,沙盗头子,也是要跟我陪葬的。

当我下定决心,当我举起右臂,当生物枪发出激光的时候,那沙盗头子还在哈哈大笑,他的手下的剑已经到了王子三人的头顶。

激光准备地命中了沙盗头子,他的脑袋就像是西瓜一般炸裂开来,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下了。他的脑浆血液喷了米达文一头一脸,她愣愣得回不过神来。

【编号5948763125007号生化人,违反三大定律之第一法则: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现给予最高惩罚,生物毒素将于六十秒后注射,请于最后的一分钟内忏悔所犯之罪。倒计时开始!】

远处,伊兹密王子,米拉,鲁修亚以及剩余的沙盗们停下所有动作看到了我,前者脸上是惊喜,后者是惊恐。

【60…】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我将右臂转了个角度,对准剩余沙盗,发动了第二波攻击。

呆愣的沙盗们加上准度极高的激光枪,最后的结果就是几乎全灭。还有些幸运的沙盗终于回过神来,在我发动第三波攻击前翻滚着离去。

【55…】

伊兹密王子跑到米达文身边,用衣袖帮她擦掉那些恶心的秽物,柔声安慰她。然后,他扶着她,慢慢向我走过来。

【43…】

“不要再过来了!”

当他们离我还有十米时,我大声阻止了他们。

我看到米达文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瞪着眼睛看着我,喃喃地叫着:“姐姐!”

我看着米达文,露出了从前经常有的微笑,眼神尽量柔和:“米达文,姐姐原谅你了,不会生气你做的事了。”

“真的?”米达文不可置信地惊叫着,忽然流下了泪水,“姐姐!以后我再也不做让你伤心的事了!”

“好!”我远远应着,“你以后一定要幸福,明白吗?”

米达文似乎有些茫然,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25…】

将视线移到伊兹密王子身上,却见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紧皱着眉头,放开了米达文快步向我走来。

我没有阻止他,直到他走到离我三米远,我才抬手阻止了他的继续靠近。

【20…】

“爱丽尔…”伊兹密王子紧盯着我。

“伊兹密王子,听我说。”我打断他,嘴角带着笑,“算了,最后一次了,我还是叫你一回伊兹密吧。”

【15…】

“伊兹密,我想,你要的那个机会,大概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我弯起嘴角笑着,即将说出口的话竟然让我觉得异常开心,心脏砰咚砰咚跳个不停。

【12…】

伊兹密的眼睛倏地瞪大,惊喜地看着我。

【11…】

“也就是说,我可能已经爱上你了。”终于说出口了,我仿佛松了口气。

【9…】

眼见着伊兹密似乎要向我走来,我忙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你赢了。”

“所以,以后请忘记我,就当这个世界上从没有我这样一个人。”

【6…】

伊兹密震惊地顿住。

【5…】

然而我已经不再看他,反而转身向离这里极近的底格里斯河跑去。最后五秒是属于我自己的,也属于博士。最后五秒就是我忏悔的最后时间。

【4…】

我忏悔。

博士,我曾经以为我是最合适执行这任务的人,但如今我才知道,原来我根本就不合适。我错了,派我来的博士您也错了。

但是,接受了任务却没有好好完成,却为了一己之私而令自己被终结的我,错误显然大于您。

大多了。

现在的结果,是我应得的,是我活该。

谁叫我莫名其妙地产生了莫名其妙的感情呢?

【2…】

但是,我最想忏悔的,却是——

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的选择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1…倒计时结束,生物毒素释放。】

我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我就感觉脑中好像逐渐被什么浸满,除了感到软绵绵的令人难以踏实的无力,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

“爱丽尔!”

跌入黑暗深渊的刹那,似乎有一个遥远而痛苦的声音直接穿入了我的灵魂,不断回荡,回荡着,永不止息。

然而,我的思绪,已经永远地停在了这一刻。

046 新生&接触

046 新生&接触 从我有意识以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好吧,其实不只一个问题,而是一系列的问题。但是,我相信只要知道了我是谁,其他问题都很好解决。

但是,有人告诉我,我叫爱丽尔,是尼罗河女神哈比派到人间的保护神,保护她的女儿。

告诉我的这个男人自称费多斯,是我忠实的下属。

当然,我对他毫无印象。

对于费多斯的话,我持怀疑态度。

我知道我跟其他人不一样。我比他们听得看得更远,我比他们体质好力气大,我的右手臂有个长相恐怖的生物。但是…神?我可不记得我相信过这种东西。

哦,对了,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觉得我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们的想法做法,我似乎不能完全认同,心底里总会涌上一阵奇怪的嘲笑。特别是我要保护的那个尼罗河女儿和她的配偶。真是相当好笑的一对。

费多斯说,我是为了救他们才独自阻拦巴比伦拉格修王的追兵,他不放心我就回去找我,结果却没看到我,所以才扩大寻找范围,找了整整半个月才在底格里斯河的下游找到我。

当然,那时我寄居于一户人家,靠着我的本事获得生存物资。当他热泪盈眶地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帮着那户人家修房子,从远处的石场把石头搬回来。那可真是个体力活,一般人还无法胜任呢。

我本一点都不想理会这个看起来像个骗子的男人,但我发觉,他叫我爱丽尔大人的时候,我有一种熟悉感。

好像,曾经有人叫我爱丽尔。

所以,我就跟着他走了。

后来我发现,我的决定还不算很糟糕。

至少跟着费多斯到埃及后,我不用做任何事就有人把我需要的生活物资送上来,而且,这些东西比我过去半个月吃的好上太多了。

但是,我依然如同在那个小村子一样不开心。

我想,任何一个忘记了自己存在的人,都是不可能高兴起来的。

“爱丽尔姐姐,你说那个嘉芙娜公主怎么这么讨厌,明明我们和利比亚的盟约已经签署完毕了,她怎么还不回去啊?还一直缠着曼菲士。”那个叫凯罗尔的尼罗河女儿在我冥思苦想的时候忽然闯进了我的房间,嘟着嘴抱怨着。

这种事情,问我我怎么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