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就以非常快的脚步走出了餐厅。

巴哈和艾克斯好像没有什么要吐的表情,可是他们却什么都吃不下去。帕斯卡蜷缩着身子窝在椅子上,我看着他身后墙上映出的巨大影子,再看看映出如此巨大影子的虚弱身体,同情地向他递上了桌子上的清水。

“明明肚子很饿,可是看见这些后却没有一点胃口。”艾克斯苦恼地说,“这件事的阴影到底还要维持多长时间呢?”

瓦斯特一边撕着面包一边吃着蔬菜汤,他举着汤勺问艾克斯,“你杀过人吗?”

“呃,怎么这么问?当然没有!”艾克斯慌张地看着瓦斯特,因为旅馆老板和其他人已经朝他们看过来了。

在这个宁静小城镇的旅馆里问这样的问题也许很惊悚吧。

“等你杀了第一个人后,你才会知道什么叫没有一点胃口。”瓦斯特带着他惯有的漠不关心的表情说道,“你们现在不过是情绪大起大落又因身体疲惫而产生的厌食反应罢了。”

“我劝你们还是吃一点,不然明早起来会非常难受。

由于帕斯卡实在没有办法正常的进食肉类,我们最后让老板把所有的荤菜都撤了下去,换上了一些面包和蔬菜汤。我的食物袋里还有几块精灵饼干,我同情的把所有饼干给了帕斯卡,我觉得在他的心病痊愈之前,也许我的饼干会对他有所帮助。

安德鲁回来后,我们胡乱的吃了一些填补自己空虚的胃,就放下手中的刀叉,开始商议起“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一话题。

艾克斯有点纠结的问:“那只鹰的出现,是好事还是坏事

68“热情”的居民

“你很敏锐。”巴哈有些意外的看着艾克斯。“正午之羽的出现表明培罗开始关心将要发生的一切。正午之羽是活着的信仰标志,人类一旦陷入狂热的信仰中去,就会发生很多让其他种族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只希望这一次能朝好的那面倾斜。”

我的脑袋到现在还嗡嗡嗡的作响,现在一点也不想听这些。艾克斯和巴哈还在闲聊着,我一边在心中赞叹着他们的好精力,一边站起身来。

“失陪,我吃饱了,我想回房间‘出神’一会儿。”

艾克斯惊讶地抬起头,“咦,莉雅你现在就要休息吗?”

“是的,今天我很累,如果不出神的话,明早就没办法记忆魔法了。”

我如此直白的回答让艾克斯有点恍然,然后他猛的站起身来,和巴哈打了个招呼:

“我去送莉雅回下房间,等会就下来。”

虽然我不知道艾克斯为什么要送我回房间(我并没有已经回了房间的菲力那么虚弱),但还是依从了他的好意,一起走到了旅馆的二楼。

走廊里,艾克斯吞吞吐吐了几次,终于还是带着担忧之色的问我:“嗯,那个,莉雅你还好吧?”

“我很好,就是有点累,怎么?”

“因为莉雅时刻都保持着冷静的缘故…”艾克斯叹了口气,“所以完全不知道你的状况如何啊。”

他苦恼地挠了挠走廊上的栏杆,然后说道:

“人类经常会勉强自己保持镇定,并让自己表现出‘其实我没怎么样’的态度,但其实内心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精灵似乎是真的像本能一样一直保持着冷静,但因为我不是精灵,所以并不知道你们真实的心是怎么样的。”

“今天你哭了,不过好像并不是因为牺牲了太多人这样的原因,对吧?我不会问你‘你今天为什么会哭呢’这样的问题,可我还是很担心。”

“担心?”说起来还真不好意思哇,难道要我告诉他“因为看见你平安无事太好了于是我就不由自主的流出眼泪来那并不是哭啊”这样的话么?还是算了吧?

“是的,我担心莉雅你会不会勉强自己。莉雅并没有想到过我有这么麻烦的身世吧?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呢。拜这个可怕的身世所赐,原本很轻松愉悦的出使之行,似乎也被我弄砸了。先是被熊地精追赶,而后又遇见尸爆这么可怕的事,耳朵受伤、爆炸后遗症、满目疮痍…”艾克斯将走廊的木栏杆捏的吱呀作响,“你是否后悔了呢?有没有觉得麻烦?会不会勉强自己继续跟着我上路呢?”

“我很担心啊。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觉都要睡不好了。”

所以,他停止和巴哈的谈话,坚持要送我回房,是因为心中带着这样的担忧吗?

人类真的不可思议啊,艾克斯内心的影子似乎通过某种方式投映到我的身上了。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看着艾克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人类的母亲好像是这么安慰孩子的,对吧?我会尽力向“老妈子”学习的。

“精灵虽然不会像龙裔那样绝不说谎,但也不是会勉强自己的种族。在我看来,与其说是艾克斯你担心我会不会厌恶你,倒不如说是你自己的内心有着后悔、担心和不确定。按照你想做的去做吧,不要担心我们是不是口是心非。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就是可以共同分担快乐与忧愁,并把它们当做是自己的事一样的人。”

“我当然不会后悔,有你这样真挚的朋友我很快乐。托你的福,我也认识了许多很棒的人,见识了以前从未见识过的奇妙事情。如此充实的冒险经历,才是能让我真正获得成长的游历。”我看着已经展颜的艾克斯,“夜已深沉,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的。晚安!”

艾克斯高兴地亲吻了我的手背,然后直接从走廊的扶手上滑下去了。

明日再见,大约又会见到一个精神百倍的艾克斯吧?虽然艾克斯有着各种缺点,但他的优点比缺点更多,也更为宝贵。对于我们来说,他是有趣的一个人,也是不可或缺的一个同伴,更是将我们联系起来的纽带和桥梁。

一直像这样保持开朗乐观吧,艾克斯!那样我们也能被你感染,从而快活起来啊。什么困难也不会把我们打倒的!

只是这样的程度,怎么会觉得勉强呢?

第二天清晨,经过一夜的休息,大家终于回复了最初的模样,至少表明上看起来如此。

行李大都放在马匹上,从而被没有丢失。今早培罗的牧师们和“最后的圣武士”修德都重新换上了光鲜的衣装,并将自己整理一新。神的使徒因为要随时传播神的荣光的缘故,对于外表还是很注重的。

我们是夜晚进的旅馆,而且牧师们一进入旅馆就上楼休息了,所以当我们一群人走到旅馆一楼的餐厅时,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侧目。

我四处去寻找巴哈和艾克斯他们,瓦斯特告诉我他们在后院。是不是每个旅馆都有一个很大的后院呢?反正从我和艾克斯前往人类的世界以来,我们住的每个旅馆都有个空旷的后院。

马厩就在后院的隔壁,昨晚我们去过,所以很快我就找到了正确的位置。远远地,我听到了“锵,锵锵,锵”的声音。

嗯哼?瞧我看见了什么?艾克斯手里拿着“钻石星辰”,正认真的和安德鲁在切磋?旁边那是巴哈?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柴棍子,正在对他们进行指导呢。

在他们的周围,有一些悠闲的佣人和旅客在观看着。他们有的拍手,有的加油,我仔细一看,在面对旅馆后院的另一家旅馆那边,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姐正挤在窗前观看安德鲁和艾克斯的比武。天哪,有一驾马车从马厩里被赶了出来,但马的主人却没有要求出发,也坐在车厢里伸出头来观看呢!

我看了看太阳。咦?太阳并没有从西边出来啊。艾克斯也会起早吗?

旅馆老板的高吼声从过道那边传了出来:“你们这些懒鬼!如果不能马上准备好早餐,我们的旅馆就完蛋了!完蛋了知不知道!看什么看,快去做饭!!!”

巴哈不好意思的放下了树枝。

“我们好像对某些人造成了困扰。啊,莉雅也出来了,既然牧师们和莉雅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还是赶快吃完早餐然后出发吧。”

安德鲁和艾克斯都收起了武器,我们往大厅里走去。

艾克斯对我露出了一个“我好努力快夸我吧快夸我吧”的笑容。就这样的武艺,还是不要太过夸奖为好,免得他一骄傲然后又懈怠了!

于是我和安德鲁笑了笑,“日安,让你和这样武艺蹩脚的家伙切磋,还真是辛苦你了。”

安德鲁望望天,“啊,还真是,你这么一说,我就觉得忍住不去攻击他要害的行为,实在忍得我都快发疯了呢。”

“喂,你们两个太过分了!看!巴哈都有夸我进步的!”艾克斯恼羞成怒地叫道,“巴哈,你说说看,我现在是不是很厉害了,啊?”

巴哈“唔”了很长的一声,然后抱歉地说,“啊,我不能说谎。你比之前有进步,但离厉害,恐怕还有一段距离。”

“还有一段距离?”

“恩。大约是从这里到太阳城那样的距离吧。”

“啊!巴哈我恨你哇啊啊啊啊,看我的‘无敌头槌’!”

于是我们嬉闹着回到了餐厅,开始进食早餐。早餐是鱼肉蔬菜三明治加土豆浓汤,很美味。帕斯卡“卡兹卡兹”地啃着我给的精灵饼干。他真可怜,如果一直这么厌食下去,他恐怕很快就能瘦下来了吧?

这么说,也许对帕斯卡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意外的惊喜?

吃完饭,我们准备启程出发了,修德去吧台结账,那位老板却怎么也不肯收我们的钱。

“怎么能对培罗的权杖和剑收钱呢?就当做是我对教会的捐赠吧!”

修德执意要付钱,两个人推推扯扯,老板生气地说:“您怎么能要我收下这笔钱呢?这是会被客人戳脊梁骨的行为!您要再不把钱收回去,我就要把它们扔出去了!”

我用“传讯术”在修德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于是修德不再坚持和老板拉扯,转而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从修德的手上接过银币,用了一个“魔法伎俩”将几枚银币隐形,然后悄然无声地把它们放到了柜台上。

等我们走出旅馆,老板就会看见柜台上的银币。但等那个时候他要追我们,肯定已经来不及了。如果他真的追的话,哈哈。

我们骑着马开始准备出城,结果又引起了城内的一场骚动。

大约是因为这附近很少见到牧师的缘故,况且每个牧师看起来都很高明,所以从我们一推开旅馆的门,就有许多生了病的人向我们这里聚集。

随着“有很多高级祭司准备出城”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这个城镇还真小啊,吃个饭的功夫就传遍了),我们出城的路变得越发艰难。

很多人直接拦住了马,有些人甚至在路边跪了下来,还有胆子大的冲出来抱住了牧师们坐骑的腿,丝毫不惧被马踩伤。

我竭力安抚受惊的马群,才使得可怜的牧师们没有被惊慌的马儿们掀下马去。

“请救救我们被疾病折磨的家人吧!我们这里很少有培罗的祭司来,离最近的神殿也很远,你们的到来难道不是仁慈的培罗的安排吗?就请留下了解救我们的痛楚吧!”

我们的旅程很急迫,因为是关系到战争和千万百姓未来命运的大事,所以修德和牧师们商量后,就想早点率队离开,只留下一个女祭司在这里处理病人的问题。

艾克斯不高兴地说:“如果连眼前的苦难都视而不见,那么拯救更多的人也就成了一个笑话!时间急迫的话,我们就缩短休息的时间好了,把浪费的时间用在赶路上就是了!万一真有病重的快要死掉的病人呢?你不是想重拾荣光吗?先从眼前做起吧!太阳可是照耀在每一个人的身上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艾克斯坐在马上威严地说,“我是‘培罗之手’,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修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名为“培罗之手”的大帽子已经压了他好多次了,而且看起来一直到太阳城为止,还要一直被压下去。

“那您的命令是?”

艾克斯看了看流星旁跪着的小女孩,她是为自己病重的弟弟来求情的。

艾克斯露出不忍心地表情。

“我命令所有人返回刚才的那个旅馆,对此地的病人进行治疗。”

巴哈看了看艾克斯,露出了“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巴哈显然比只凭感情做事的艾克斯考虑地要周全地多。

他低声和瓦斯特说着:“请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旅馆,通知老板将后院空出来,因为有些病人可能有传染病,最好不要在封闭的地方治疗比较好,尽量也不要对别人造成太大的影响,艾克斯忘了旅馆也是要做生意的。”

瓦斯特点了点头,骑着老狐狸飞奔而去。

艾克斯没有听到巴哈的话,此时他正忙着安抚脚下的小女孩。如果他听见的话,恐怕会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而自惭形秽吧?

巴哈发出了一声龙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对周围聚集的越来越多的人说道:

“诸位!我们正在赶路的过程中,我们有着很紧急的事务,并且为此牺牲了许多的同伴,所以我们的时间很急迫。”

许多人大喊着“求求你了,不要”之类的话。

“但是…”

巴哈以一个转折的语气,成功的扭转了那些正面露失望的人的表情。

“我们的圣武士大人认为,太阳是照耀在所有人身上的,我们不能因为个人的原因就无视掉需要接受治疗的病人和伤者,所以我们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给真正病重的人进行治疗。”

群众中爆发出了强烈的欢呼声。有些人甚至喊出了“培罗万岁!”“白金龙万岁!”这样的话。

“各位!各位!请静一静!”巴哈大声地疾呼着:“但也请尊重我们的规定——只有病重到无法耽搁的人能够接受牧师们的治疗!轻伤和头疼脑热之类的病,还是等着自己痊愈或者去其他的神殿治疗吧,牧师的神术位也是有限的。”

“而且,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在这里逗留,我们并非因布道而来到这里。”

“治疗间搭设在‘哨声旅馆’的后院,请尽量不要打扰旅馆的正常营业。我和这位精灵小姐会在‘哨声旅馆’的后门进行检查,如果不符合我们的规定的病人,是不会被允许进入后院治疗间的。如果有病重到无法移动的人,就请让家人前来,我们会派出牧师进行治疗。还请各位互相转告一下。”

“现在,请让开通道,让我们w返回旅馆。”

69脚气也是病

培罗的牧师们似乎非常满意这样的决定,于是他们几乎是在第一时间调转了马头。

在培罗的神职者们之中流行这样的一句话:“一个到了夜晚休息时还留有神术位的牧师,不是一个称职的牧师”。所以对于能够按照本心的希望去解救需要治疗的病人,并以此传播培罗的信仰,而且又能得到首领的支持,每个牧师都非常乐意这么做。

于是在巴哈的高声呼喊下,原本拦住我们去路的群众迅速分开了一条道路,让我们很顺利的从原路返回了旅店。

我的好友瓦斯特不愧是一名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半精灵(自豪)。在我们和这座城市的居民沟通完并返回到旅馆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他指挥旅馆的佣人将多余的板床和床单被褥等搬到后院,搭设起了临时的治疗区和等候区。又让人在后院里支起了一个大锅,下面生着火,锅里面煮着干净的布和其他一些需要消毒的用品。

牧师们洗干净手后踏进了后院,先开始祈祷并聚集神力。一位女性祭司甚至很细心的找老板的女儿要了几个衣架,再裹上布幔当做屏风。他们非常满意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并为做出如此妥当准备的瓦斯特和旅馆老板父女表示感谢。

旅馆的女儿自愿留下来帮忙,她熟悉旅馆里一切物品放置的地方,她的留下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的方便。

我和巴哈站在后门,一个个的甄别那些病人是否可以被放进后院。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有很多不讲理的人类一听说我们不能让他们进去,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来。虽然我们理解他们为了家人的病痛而焦急的心理,但是…

“这位朋友,脚气真的不算重病啊!”巴哈为难地说。

“谁说脚气不算重病?你的脚没有痒过吗?痒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把它们剁掉!这是多么严重的病症啊,怎么能不放我进去呢?”那个得了脚气的中年妇人掀起了自己的裙摆,露出一双满是红斑的脚。

她把脚伸到巴哈的面前,并作出“你敢说不是重病我就把它塞进你的嘴里”的气势。

对于这样的人,巴哈只能苦笑着把她“温柔地”扔出去。

从我这边寻求突破的一般都是想使用蛮力的人,大概是我看起来很“纤细”的缘故?总之,在我打晕了三个试图冲过去的大汉,又用法师之手丢走了两个想把我拖走的怪人以后,

巴哈建议我准备一个既能够保护自己、又不会伤害到别人的法术。

我该庆幸早上记忆了“护盾术”吗?

我伸出手,一个秘法能量组成的护盾浮现出来。它是透明的,但又分明的表现出它的踪影,不至于让人们忽视。

也许魔法师在人类的心目中非常可怕?反正我的“护盾术”一展开,那些试图从我这边用蛮力的人大部分都扭头去抱着巴哈的大腿了。

于是提出如此好的建议,却反而令自己陷入艰难选择中的巴哈,对我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苦笑。

也许是我们得到了艾梵德拉大神的庇佑,从而获得了好运,昨天晚上的那位守备官又帮助了我们一个大忙。

那位叫汤姆的守备队长带了一队装备齐整的警备队员,替我们守住了后门。

“麦克?你哥哥不是昨天感冒的吗?怎么就变成病的快要死的肺炎了?赶紧走,赶紧走,再不走揍你了啊!”

“山姆?你老婆那是怀孕了不是腹积水,牧师不管安胎的事!什么?给肚子里的孩子祈福?没听见人家说时间紧迫,只治重病的人吗?”

“轻伤和小毛病都走开!延误了病情就等于间接谋杀,懂吗?你想被关进监狱里去吗!”

“真是太谢谢你了。”巴哈非常诚恳地向这位守备队长道谢。这位队长双眼通红,显然通宵值夜后还没有休息,一得到消息就马上带着人过来了。“打扰你们的休息了,还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这位队长揉了揉眼睛中间的位置,然后摇着头说,“不要这么说,你们这是在拯救我们这里居民的性命呐!而且由我们这些对本地居民知根知底的卫兵来看守,会比较轻松。你们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对吧?万一哪位牧师大人急忙忙地赶到别人家里,结果只是点小感冒,可太糟糕了!我不能让本地的信誉在教会那里蒙羞!”

“不管怎么说,你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心有余悸地看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和人类沟通这种事,实在不是我擅长的技能。”

老汤姆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啊,本城的居民都是朴实的人,只不过在某些方面有些…咳咳。总而言之,这里交给我们好了。”

我和巴哈高兴的谢过了老汤姆,然后进后院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牧师们非常忙,他们分成了三组,两组留在现场,一组由修德带着出诊,由于我们是骑马来的,所以来报信求治的人修德会让他骑我们的一匹马,如果遇见不会骑马的,则和他共骑。从索里斯来的牧师全部是会骑马的,所以出诊时全城用马赶路就变得非常快速了。

艾克斯是整个院落里最显眼的一位。因为他做的实在太多了。

艾克斯不停的在后院里来来去去,有不能动弹的病人,都是他把病人们稳当地抱起,然后放置到治疗床上去的。不光如此,他还一边撕开旅馆的干净床单当做绷带丢进锅里去煮、一边用脚踩碎后院里堆积的破桌子破椅子什么,然后踢去锅底去烧,除此以外,遇见因为包扎疼痛而胡乱挣扎的病人,他还需要用他的怪力把别人制服…

其他诸如劈柴、做担架、用木头劈成夹板什么的事他做的更是数不胜数。

艾克斯今天实在是累惨了,以至于连喝水都没有时间拿杯子,而是直接提起壶往嘴里灌。漫出来的水流过他的脖子,然后把胸前的衬衫都淋湿了。什么,你说礼服外套?那东西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希望捡回来的时候钻石纽扣还在吧。

艾克斯仰头喝水时有无数的小姐盯着他淋湿的衣服看。我该不该告诉他喝水还会洒出来是小孩子才会做出的行为呢?算了,看在他今天这么辛苦的份上,我还是不要告诉他曾经被一群姑娘们窃笑着指指点点的事吧。

安德鲁和帕斯卡负责做一些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准备绷带,割掉腐肉,划开创面什么的。牧师们则是最忙碌的一群人,培罗的牧师最擅长的是愈合各种伤口,并且让创面重新生长。艾梵德拉的牧师则更偏重于治疗疑难疾病。对于治疗复杂的、经过演变的疾病,拥有“改变”之神职的艾梵德拉反而比培罗更有权威。

随着金色光芒不断的闪起,那些可怕的伤口或者腐烂的肌肉渐渐熔化开,鲜红的嫩肉重新在断面上生长出来,嫩肉一直在快速生长着,直到伤口完全的封闭。

一些闻所未闻的奇症怪病都交给了菲力。这些病人里有会突然站着就发抖,然后口吐白沫晕过去的;有完全不能食用固体食物而瘦骨嶙峋的;甚至还有一个孩子得了隔几分钟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可是不停按压后就会回复跳动的怪病。

于是那个孩子的妈妈一刻也不能离开他的孩子,每天每天不停地替他按摩着。这个女人抱着孩子来时,因为长期睡眠不足面容十分憔悴,等孩子被治疗完毕,我们发现她早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菲力为他们母子都做了一次检查,照他的说法,如果那位母亲再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月,她自己就会因为心力衰竭而死亡了。

所以,菲力可以说是同时救了两个人的性命啊!

所有病人和他们的家属们都满含着热泪看着整个治疗的过程。因为这是他们平生没有看到过的、最伟大的奇迹了!圣光亮起的颜色是生命被重新点亮的颜色,那是完全不逊于日光、月光和星光的第四种色彩。

这样的治疗一直进行到午夜。天一黑,我就在院子里点起了巨大的光亮术,于是从其他地方看来,就好像旅馆的后院里升起了一轮月亮一样。

旅馆里的客人和周围闲着的居民后来全部都自发过来帮忙了。因为有些治疗过的病人不能随便移动,旅馆空余的客房也都成为了临时病房。

哎,原本我们并不想打扰哨声旅馆正常的营业的,但最后还是被影响到了。

对于这点,旅馆的老板非常大度的表示无所谓,甚至对有可能被传染上疾病这一点也并不担心。他说回头对旅馆做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就行了,病了也可以找其他神殿的牧师治疗。钱可以再赚,但是这些人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再救回的。

这个老板真是个好人!回头我要再偷偷地放几枚金币!请把它当做艾梵德拉的幸运恩赐吧!

就这样一直忙到半夜,所有人才停了下来。旅店老板端出了一些可以填饱肚子,而且可以一次性烤制出很多来的面包和饼干,艾克斯和安德鲁这两个一直做力气活的人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开始大口啃起来,这时候艾克斯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范之类的东西了。

巴哈疲惫的连鳞片都没有平时那么光亮了。整天都在治疗的牧师们全是一副快要昏厥的样子。修德一天都在不停的骑马来去,因为上下了太多次,大腿一直在哆嗦。瓦斯特和我负责照顾小孩子,所以我们除了头发被抓的乱蓬蓬的,以及脸上有些小孩子抓过的痕迹外,倒没有太狼狈的地方,得以维持精灵良好(?)的形象进食。

我从未过得像今天这样充实过。精灵的生活是悠闲而缓慢的。我们拥有漫长的时光,可以用来做我们想做的事情,像这样一天之内治疗完一个城镇里所有病重的人这样的事,恐怕许多精灵一生也不会遇见吧。

今天我们耳边听见最多的话就是对培罗的赞美,赞美他的仁慈,赞美他赐予的治疗能力,赞美他把我们送到这个小城,赞美培罗的一切。

艾梵德拉是其次被提到的名字。我有点理解为什么以治疗为过程的布道会增加那么多的信徒了。

“明明忙活的是我们,选择救人的也是我们,结果被赞美的是那几位。嘁,真让人不爽。”艾克斯啃着面包,口齿不清地和我埋怨着。

“因为治疗病痛是牧师们的权能啊。在培罗斯特,治疗几乎全是牧师们的事。”我懒洋洋地靠在艾克斯的身上,一点也不想动。

“那如果受了伤或得了病没有遇见牧师怎么办?自己搞点药草治治不行吗?”艾克斯奇怪的说,“有些伤放在那里不管会恶化的吧?又不是每个人都能马上得到治疗的。”

“你是说巫医吗?巫医在培罗斯特是违法的行医者,被发现是要被关进监狱的。自己在家治疗?如何治疗呢?所有有关治病的书籍都在神殿里,这方面的书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我苦恼地说,“所以我们才要去培罗的神殿买药水做储备啊。”

“啧啧,我刚刚对神明们升起的一丝尊敬和感动又没了。”艾克斯摇了摇头,“原来在这里连医院和行医资格都是被神殿垄断的。”

“治病救人是要冒很大风险的,这涉及到许多方面的问题。如果不能救活人怎么办?如果病人没有钱怎么办?如果治疗的人后来又死了怎么办?久而久之,治疗就成为了独属于神的权能了。如果真的不幸去世了,那也是神的旨意。”

“何况,了解身体的构造必然要牵扯到解剖的行为,普通人是不被允许去做这些事的。只有经常为荒野横尸超度的牧师才能接触到这种机会。”

艾克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70两颗心

天不亮,我们就准备出发了,而且我们决定悄悄的离开这里。听瓦斯特打探回来的消息,好像临近那些村落里的病人都在启程出发往这里赶。这也能理解,在这附近骑马两天的路程里,都没有牧师的存在,能碰上有牧师路过这里的机会太难得了。

可如果真的陷在这里不停的持续进行着治病的过程,我们恐怕从暮秋走到初春都没办法到达太阳城吧?

我们没有想过能避开旅馆老板父女俩,但我们没有想到他们决定送我们一程。

我们开始整理马具,把行李往马的身上放,由于我们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一切都是无声无息的进行着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门外那些彻夜守着的病人家属,此刻正因为我施放的“睡眠术”而呼呼大睡着。

旅馆老板一直送我们到城门边,警备队员早就接到了老汤姆的命令,提早为我们打开了城门。

“你们为我们的城市做出了如此大的奉献,我们却不能以英雄的方式欢送你们离开,真的让我们十分遗憾。”

守卫城门的警备队员们站在城门旁,对马背上的我们行礼。

“如果是那样我们才是愧受了。这里有这么多需要我们的人,我们却要被此地居民的热情吓得落荒而逃,该抱歉的是我们才对。”修德歉意地在马上回着礼。也许是昨天艾克斯决定留下来治疗病人的举动博得了培罗的愉悦,现在他的圣徽可以聚集起一丝圣力了,他激动的一夜都没睡。

旅馆老板走到了“月光”的旁边,向我递出了几个钱币。

“这些钱是精灵小姐您放在我的桌子上的,对吧?当我看见如同从空气中出现的银币,我就猜测这钱可能来自于你们。当昨晚歇业时金币又从柜台上忽然出现后,我就知道它们是被施了魔法的钱币。这些钱我不能收,因为我已经收下了比钱更贵重的东西。”

我看着旅店老板,求助的看着艾克斯。对于拒绝别人这件事,恐怕队伍里找不出比我更不擅长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