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龙右白虎,右手边房子盖的比自家高那就是凶。如今听说要还要盖大瓦想着这肯定是要比自家屋脊高了,可人家有钱要做高你也奈何不了。

因着以前两家因为后屋排水沟的事儿有些不爽利,赵秀才和赵毛氏有些恼了他家的。

三毛只好说动自家上人去找赵老爷子。

赵老爷也是个善心的人,一口答应下来,但也要他退一步,把后屋的排水沟让不出来,不然水排不出去,前面房子还得烂地基。

所谓邻里就是这样,互相依存又有利益矛盾,但最终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还是和谐为上。

但孟家冲和隔壁几个村子多少有人眼红赵家的。

辣妹也不管有些眼红病的人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反正是放话了,屋子上梁那天村里人只要来庆贺都管一顿饭。

所以八月底九月初房子上梁的时候,赵家那叫一个热闹。

本村的人,毛村的亲戚,李家村的亲戚都来了。按规矩,亲戚来是要带礼的,毛村赵毛氏的娘家父母,两个兄弟都来了,挑着很实在的两担柴,又带了很多肉啊面啊过来做发糕。这算是吉礼,放了鞭炮。

李家村的几个舅舅扛着长竹子,挂着几根柴,寓意发财节节高。

村里人自然是过来唱贺,等着上梁的时候发喜糖,孩子们都留着口水等了好些时日的。

都等着上梁仪式了。

这一天对于建房子来说是大事。

屋子里里外外都贴上大红对联。

堂屋正中间摆着方桌,上面供着一对古钱币,一双新红筷子,五色新布条用红线捆到一块香木上,还有猪头,一炉香,三杯酒。

桌边满满一箩筐大白面馒头,都点着红。

赵秀才一早起来洗头洗澡换上纯白的内衣,外面套着传统的青衣长袍里,站在屋子正中。

屋脊的主梁上系上香木,挂着写着“紫薇高照”四个大字的大红布。

好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腰上扎着红布带子,脸上涂着红,手上紧紧拉着抬主梁的粗麻绳。

主梁的先生,双手拿几炉香,出门敬了四方神,包邮家宅安宁人畜平安,再回到大门口,开口唱诺祭梁。

“脚踏楼梯步步高啊!”“喜啊!”

一句句吉祥话儿,一唱一答。

先生对着主梁一句唱腔一鞠躬,拉主梁的小伙子随着唱腔的号子便拉起主梁一节,而泥瓦匠,木匠跟着对主梁一鞠躬。

主家男主赵秀才便一跪一拜一敬酒。

直到主梁终于上好。

这时从梁上悬下一个箩筐,里面装着木屑裹着喜糖。

女主人赵毛氏接下箩筐出来分喜糖…

辣妹喜妹黑毛都穿着红衣服发馒头发糕给亲戚…

中午就在院子里开的八大桌席面儿,那叫一个喜庆。

隔壁二婶子带着娘家两个个弟媳负责主厨,就在院子墙角垒的临时大灶,敞开了做席,一碗碗的鱼啊肉啊的往桌上端。

赵家这次在赵家村算是露脸儿了。

赵毛氏的娘家看着闺女嫁过来哭了这些年,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也是极高兴的,坐在主桌上一脸的自豪。

李家村的亲戚看着自然是心里酸溜溜的。她们没坐在主桌上也没什么好挣的,本来想借着辣妹挑下事儿,可人家忙的都没过来招呼她们,还是赵毛氏过来安抚的,自是也心里有数的。

主梁一上,再就是上瓦涂灰那就快的很了。

九月中旬就差不多完工了,建成了,男主人亲自去梁上取下祭梁的红布,这屋子算是建成了。

一家人在堂屋方桌吃了第一顿饭,赵老爷子和赵秀才看着敞亮的房子心里那个感慨啊。

生活越过越红火,家人也甜甜蜜蜜,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晚上赵秀才自是喝多了,赵老爷子因着身体的原因倒没多喝。

他的房子还是在西厢房后房,但比以前的房间大了很多。辣妹送了他回房,他还拉着辣妹的手不放,眼里老泪纵横,“爷爷高兴啊!高兴啊!”

“孙女没早点叫爷爷享福。”辣妹看着眼前的爷爷,两鬓早已斑白,风吹雨淋的农耕生活让他的面容沟壑纵横,这就是小时候在自己失去亲生母亲之后日夜照顾自己的亲人。

初来这个世界,三岁的自己那么弱小,父亲因母亲去世深受打击,整整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是爷爷在自己茫然无助的时候温言呵护,也是爷爷在自己深夜惊醒的时候安抚自己…

现在爷爷真的老了很。

“再挣的钱自己好好攒着给自己当嫁妆。”

辣妹点点头。

一晃又到了年底,辣妹和吴青的亲事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开年还是嫁了吧,再不嫁别人都背后编排我,说我这个后娘看你挣钱了留着这个年纪还不放人的…”

赵毛氏说得一脸的无奈。

她娘毛老太太前些日子也和她说体己话儿,“女啊,你那大女儿还是要早点嫁啊,咱们村都有人背后说我贪便宜好处呢,说我教的好闺女这是要把白得的会挣钱的女儿留在家里当摇钱树使了。再说了,现在这新屋子也建了,再攒点钱过两年把喜妹也嫁了,你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赵秀才也说到,“也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人家这岁数早当娘了,开年你就嫁了,再等一年喜妹也嫁了,早嫁过去早当家。”

辣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找秀才夫妻自是露出笑脸。却不知她心中一阵苦涩。父亲是个封建思想的老夫子,估计自她出生看是个女儿就等着她嫁人的那一天,娘相处再好毕竟是后娘,若是亲娘又会如何呢?

她又觉得自己好笑,上辈子自己喜滋滋的要嫁人,亲娘黯然神伤的时候她又何时看在了眼里呢!

这就是因果循环吧,当她被爱情冲昏头恼的时候眼中看不到亲娘的不舍和担忧。

如今自己对单身生活依恋的时候又不得不嫁人,而且再没有那个为自己未来的婚姻家庭担忧的人了…

成亲 上

39 成亲 上

年底送年礼的时候赵家和吴家最终把成亲的日子敲下来了,就订在了三月初八。辣妹一听不由腹诽,三八,选来选去还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但到底二丫还是跑在了前头,正月初八是二丫出嫁的日子。

因着年还没过完,村里人二丫多都在家,更是热闹了。这天上午二丫厢房里坐满了孟家冲的大姑娘,都是来给二丫送嫁的。

辰时三刻的时候男方新郎带着村里十几多个小伙子挑着空箩筐,竹篙担子来抬嫁妆。

一屋子的孟家冲姑娘媳妇儿老婆子正守着呢,肯定没那么容易叫他们抬了嫁妆走。

新郎腼腆得很,在二丫家帮忙筹备亲事的老婶子从灶房端了一碗面条出来给他,吃了第一口那叫一个辣,硬是一口水一口面的吃了下去,看的众人笑哈哈点头称赞,“嗯,这后生是个老实的。”

抬嫁妆的时候大家关着房门,一把铜钱一把铜钱的管新郎要,最后硬生生是散了一地的钱才开的门,最后要出门的时候众人抓着新郎不放,非得生吃几个尖嘴红辣椒才放人家走。

看着外面新郎满面通红二丫坐不住了,求了辣妹,辣妹笑他,“哟,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心疼相公了?”

“哎呀,好辣妹,求你了,过两月你出嫁我肯定帮你挡着。”

说得房里大姑娘小媳妇都哄笑起来。

那新郎也确实是个秀气憨厚的,看铜钱撒的也大气,众人也没怎么为难,巳时没到就放走了嫁妆队。

他们一走女方家里就要准备着开灶烧大菜,午时之前必须开席,差不多吃到第三碗的时候,男方就会来接新娘了,再就是男方家的热闹了。

二丫没得亲娘自然不会有哭嫁这一出,但临出嫁的时候村里姑娘们都有些难过,想着从小一个村玩到大,这下嫁人了,以后难得再见次面,就是再回娘家也是外姓的客人了。

“带喜妹一起帮我陪陪我爹。”二丫临走时嘱咐辣妹。

辣妹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好好过日子,万事不可太钻牛角尖儿。”

二丫含着泪珠子点头。

二丫这一出嫁辣妹心里也有些伤感,一过正月十五第二天十六的就去镇上开铺子了。

好在现在芳草也能管事了,碧草也熟了。

二丫新婚一个月不来上工,铺子里也还是行的,再说这会儿还没忙起来,这一天正月十六路上行人很少,辣妹铺子刚开也就是扫扫尘,洗干净了杂物罢了。

辣妹望着太阳落山正准备吩咐芳草姐妹俩收拾下锁了铺子回家,看着有些眼熟的马车使了过来,驾车的是王贵,这是王逸之的马车。

车帘子一撩,伸出一张明月般皎洁的面容,“辣妹。”喊声中带着喜悦,是杜乐康,旁边还有个正经危坐的身影,是王逸之。

“王大哥,杜大哥,新年好啊。”辣妹拱手拜年欢喜道。

不想伸过来两个红包,“还有红包?”辣妹很惊喜,接了红包又道谢。

“听说你过两月就要成亲了,再不给红包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杜乐康笑的说到。

地方的习俗,过年都是年长的男性要给未出嫁的姑娘发红包。

辣妹装着舍不得红包的样子说,“是啊,真是遗憾,唉这红包以后就拿不到了。”

“晚上要不要和我们去青州城看花灯?”杜乐康挑眉问到。

“不是过了十五吗?还要花灯?”

“三天,今天最后一天。”看辣妹有些犹豫杜乐康又说到,“不会很晚的,到时候直接送你回孟家冲,再说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辣妹没多想,以为他是说自己嫁人了以后难得单独和男性出游,点点头,“去,难得和两大美男子出行怎么能不去呢!”

说得两人一个不好意思的掩嘴轻咳,一个笑的花枝招展。

马车先去醉仙楼,等辣妹收拾好了再去那边和他们汇合。

芳草碧草两姐妹刚刚看着辣妹和马车里两位锦衣公子谈笑风声心中十分羡慕,临走了两人还望着马车出奇。

辣妹正要锁门,又来了一辆马车停在她铺子门口,她还以为是要吃饭的,正准备解释,就听那马车里下来一个有些面熟的小丫头,一走过来就递了二两银子,“姑娘,刚刚那辆马车去哪儿了,和你说了些什么?”

脆甜的声音。

辣妹想起来了,这丫鬟是叫翠烟,伺候的小姐是王逸之手下掌柜的女儿。

她心思一转,拿起银子眨眨眼说到,“姑娘,刚刚那车上的公子邀我一起去逛青州城的元宵灯会呢!这会儿正在前面醉仙楼等我呢!”

那丫鬟一听脸都绿了,看看辣妹再看看马车狠狠跺跺脚。那车帘子掀了一个角儿露出个青葱的面容,果然是上次那个小姐,她看着年岁很小,顶多不会过十六,显然辣妹说的话她都听清楚了,这会儿一脸的委屈样儿,杏眼里都呷着泪水却倔强是不肯落下。

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儿看着辣妹都不忍心了,笑着说到,“姑娘要不要一起,他们那边儿有两位公子呢。”

那小姐看着辣妹愣住了,都忘记眼里还带着泪,就那么泪眼汪汪的待着,辣妹笑着说到,“走吧,一起去醉仙楼吧,今晚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同行,相信王大哥和杜大哥是不会拒绝的,说不定还是熟人呢。”

辣妹说得小姑娘破涕为笑,却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展颜一笑,“翠烟,上车,去醉仙楼。”

其实也就是转个弯儿,过到马路对面,王逸之的马车正在醉仙楼门口等着。看到辣妹后面跟着辆马车杜乐康探出头来,“咦,这是哪位小姐?”

辣妹冲他挤了挤眼睛,大声说到,“王大哥,还有个姑娘和咱们一起去,你的马车大,不如咱们四人坐一起吧,一路上喝茶谈天儿也热闹。”

也没等王逸之回话,杜乐康回到,“好啊,我最喜欢热闹了。”

后面马车上的小姐已经下来了,尽管红着张小脸儿却并未退缩,辣妹不禁在心中为她点赞,勇敢追爱的女子在哪个世界都值得佩服。

上了王逸之的马车,辣妹故意坐在了杜乐康的对面,让那小姑娘和王逸之对着坐。他一抬头看到那小姑娘面色一寒,辣妹赶紧说到,“这位小姐可喜欢吃我家串串儿了,还说和王大哥醉仙楼里串串儿味道一样醇厚呢。”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坐着行礼,“红音见过两位公子。”眉梢都向着王逸之的方向。

看桌上的茶壶赶忙拎起,认真的一一倒茶,倒到王逸之面前的时候双手将茶杯往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移着,不着痕迹的打量他的神色,尽管面上手上一副沉着平静的神色,然而肩膀细微的颤抖将她隐秘的心事暴露无意。

伸手不打笑面人,王逸之即使冷脸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杜乐康说到,“好名字。”

“原来你叫红音啊?我叫辣妹,这是杜大哥,这是王大哥,他就是醉仙楼的东家。”辣妹装着啥内情都不知道。

王逸之对着辣妹投来冷嗖嗖一瞥,这算是对辣妹把他话当耳边风的警告吧。

上次他就对辣妹说过不要把自己行踪告诉她,现在不但不听他的话还挑事儿,带着她上了他的马车。

回应他冷眼谴责的目光,辣妹一脸无辜纯真,看着他浅颜轻笑。

两人间眼神儿的刀光剑影看在红音小姐的眼里变成了眉目传情,看得神色黯然心中,拽着手帕的双手在跪坐的膝上捏的骨节发青。

辣妹看着心中一软,一颗颤巍巍的少女心,那样小心翼翼卑微到尘埃的爱。

她看着王逸之和杜乐康说到,“王大哥,我出嫁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八,所以三月份之前我准备好一片汤料你叫王贵大哥来拖,三月一个月我就歇息了啊。”

红音一听如同雷击,看着辣妹又看看王逸之,眼中不知是何神色,转瞬心中已明了,看向辣妹的眼神一片感激。

杜乐康依着车厢壁看着眼前三人之间萦转的心思,心中明镜儿似得,最后目光落在辣妹身上盈盈一笑,如天边最后一道霞光落下。

青州城的元宵灯会由官家主办,在沿江堤道展开,一面临江水一面临小楼。

一到元宵节前一天就开始,各路商家都借着卖花灯的形式为自家商号铺子打招牌。

马车停在街头,四人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整条街道各式花灯闪亮璀璨都兴奋了。

辣妹闪亮着眼神对着杜乐康灿然一笑,“杜大哥,咱们一起去逛吧。”

回头对王逸之说,“王大哥,你可看紧了红音啊,这里人多又杂,她年轻貌美的怕有个什么闪失的…”

王逸之轻哼一声斜了一眼辣妹算是应下了。

红音低着头感激的捏捏辣妹的手,脸红到了耳朵根子。

辣妹得意地对着杜乐康挑挑眉,两人心照不宣,一头钻进人潮,留着王逸之和红音两人相对而立。

辣妹笑得像偷了蜜似得,杜乐康看着也觉得好笑,“你当真对逸之一点儿留恋也没有?”

“留恋啥?”辣妹一愣。

杜乐康摇摇头不再言语。

两人细细看起花灯来。

大多都是一些动物花灯,各行各色都有,栩栩如生。

杜乐康站在一家宫灯铺子面前久久注视。

这是辣妹第一次见到宫灯,确实精巧。

或雕木或雕竹或镂铜作骨架,有镶着纱绢的,有镶着玻璃或牛角片的,上面彩绘精致的山水,花鸟,鱼虫,人物等各种吉祥喜庆的题材。

这些宫灯的造型也十分丰富,有四方,六方,八角,圆珠,花篮,方胜,双鱼,葫芦,盘长,艾叶,套环等许多品种,看得辣妹眼花缭乱。

“还是宫灯最好看。”

杜乐康笑了笑,“上品宫灯上还要嵌有翠玉或白玉。”

辣妹惊叹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到处走走看看何其有幸。”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杜乐康的感慨。

他凝视着宫灯下她深邃的五官久久,那面容在朦胧的灯光下散发着朝露一样的荧光。

两人随后又在江面放许愿灯,刚一回头不想看到红音蹲在水边哭泣。

“怎么了红音?”辣妹赶紧上前拉着她问到,“王大哥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她哭的伤心,两眼红肿得像兔子,半天才哽咽着回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本来都是好好的,他就突然变了脸色拂袖而去…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