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走出卧室就到浴室打了一盆凉水,又从冰箱里找出冰块混在凉水里,撒上一把盐巴,直到完全溶解,才端着这盆水返回卧室,在夏行止惊讶和好奇的眼神下,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并从鼻腔里发出冷哼声。

一屁股坐上了床,周沫伸脚踹向夏行止:“把衣服撩起来,我给你擦擦。”

夏行止立刻做懒驴打滚状,挺身坐起,迫不及待的把睡衣敞开:“快快快,可痒了。”

周沫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用棉花沾了冰水,小心谨慎地擦拭着夏行止胸膛和肚子上的水痘,一边呼气一边说:“要是晚上痒,就起来自己擦一擦,万一抓破了会感染的,别把小病闹成了大病,有你受的。”

擦完了一遍,周沫看了看床铺,又说:“我看床罩和被罩也要换,省的细菌感染。”

说着,她就一把掀开了被窝,快的夏行止来不及阻止。

周沫愣愣的拎起原本掩藏在被窝里的长条抱枕,不可思议的半张着嘴,脸上也开始冒热气,抖着手指着它:“这是什么!”

“抱……抱枕。”

“为什么上面的女人是我!”周沫险些怒火攻心,其实她更想问:“为什么我只穿着内衣?”

“其实那也不是你,就是合成过的照片,我就抱着睡觉,没干过别的。”

真是欲盖弥彰的解释,迎头而来的是被周沫负气扔过来的“另一个周沫”,夏行止连忙将抱枕抱进怀里,却见周沫越过他冲回了自己的卧室。

“沫沫,你听我解释,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想的,真的什么都没干过。”夏行止跑去敲门。

周沫捂着耳朵将脸埋进被窝里,然而夏行止的声音仍旧很刺耳,她索性拉起棉被将头盖住,脸上越烧越旺,心里却并不是十分生气。

周沫很尴尬,很害羞,很好气,很好笑,不想这时候出去面对他,此时刻画在脑海中的,正夏行止将抱枕夹在大腿之间流着哈喇子睡觉的姿势。

周沫这才稍稍明白,其实她喜欢的不是夏行止的无耻和他对自己的殷勤,更不是因为夏行止可以让她的物质和精神都富足,她只是爱上了喜欢夏行止的感觉。只要喜欢,她就会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受宠的女人,不管外头的人如何刁难,只要回到家里,就永远能找到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感觉。女人不都盼望这个么?

其实任何女人都能列举出十条八条自己的择偶标准,但有意思的是,她们最后找的另一半往往是被排除在这些标准以外的人。

为什么呢,连女人自己都说不清楚。

周沫红着脸打开门后,夏行止正搂着抱枕坐在门口,下巴靠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她:“沫沫,我真不是故意的。”

周沫居高临下的斜睨道:“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干嘛弄这玩意儿。”

她真替夏行止脸红,甚至不好意思问他是谁合成的照片,他又是怎么联系厂家制作这个抱枕的,照片有没有在对方手里留下副本等等。

“不就是情不自禁嘛。”夏行止狡辩的能力又炉火纯青了,瞎掰着:“在咱俩分开的那段日子里我多孤单啊,就它陪着我。你得允许我寻找安慰吧。”

周沫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高处不胜寒,却不能在此时冷嘲热讽的说“真人就睡在你对门,你却抱着一个假的”,因为那等于邀请夏行止睡觉,但若要夏行止将那玩意儿扔出去,她又担心会被别人捡走。

周沫死盯着它上面的自己碍眼的笑脸和波涛汹涌的部位,心里五味杂陈,只要一想到夏行止过会儿就要搂着它回屋滚床单,心里就别提多堵得慌了。

“夏行止,我求你一件事。”

夏行止立刻精神了,站起身眼巴巴的瞅着她:“你说。”

“我不管你怎么处理它,以后别再让我看见,行么?”

“我保证!”夏行止解释道:“今天也不是故意要让你看见的,这不是忘了么,下午你不在,我就睡了会儿午觉,这不才……”

在周沫的眼神下,夏行止急忙噤声,转而又说:“我身上还痒痒呢,你再给我擦擦吧。”

周沫跟夏行止回了房,两人合力换了床罩和被罩,她又换了一盆凉水,帮夏行止擦了一遍,嘴上一言不发,心里却还想着人形抱枕的事,有股怨气怎么也咽不下去,但偏偏遇上夏行止人生里的第一次水痘,她总不好在此时大发雷霆,于是胸中的愤愤不平便越压抑越旺盛。

夏行止实在很狡猾。得知她悔婚的原因就大搞花样又是送花又是送钟,还亲自下厨博她的欢心;陪她去医院看病不慎走进男科,回家也能借题发挥让她负责;还有今晚,老天爷赐他一场及时水痘,让她就算介意抱枕的事也有怒也不得发,不得不忍着怨气坐在这里伺候这个好命的混蛋。

周沫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平,抬头又见到夏行止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找抽样儿,手中也不自觉的用力,顺便戳疼了夏行止。

“哦!”夏行止呼了一声,接着在周沫凌厉的眼神下又软了下来:“沫沫,轻点。”

周沫脸上微热,不自觉的想歪了去,又连忙把荡漾开的羞耻心找了回来,义正言辞道:“趴过去,我看看后背的。”

夏行止听命行事,再次撅起屁股,撩起衣服:“好像屁股上也长了,别打我了,万一打破了要落疤的。”

周沫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夏行止屁股上落疤的摸样,忍俊不禁道:“这个时候你别惹我,我今天心情非常差,小心惹急了我,我就把你浑身的水痘都挠破!”

夏行止闭上眼,在心里想象周沫的威胁化为现实的一幕,竟然觉得那是一种销魂的折磨,不自觉地乐了一声,然后将脸埋进枕头里。

周沫只顾着和夏行止周旋,累得浑身大汗,全然不知道在三人电话会议里,成非和伍春秋已经正式接头。

伍春秋本以为周沫撂下电话只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她肚子里还装了不少疑问等着和周沫念叨,结果等了许久等不来人,正要挂上电话时,却听见电话那头的喘气声,开始还以为是周沫回来了,不料却听见一道男声:“周沫?你还在么?”

伍春秋一惊,立刻反问:“成非?你怎么在电话里?”

跳入伍春秋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成非在周沫的家里。

“我……春秋,你别误会,是我求周沫帮我的,所以她就开了一个三人电话会议。”

成非急于解释,但情急之下也不知道如何澄清,脑中灵光一闪,连忙说:“春秋,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别挂电话,要是你心里有什么死结就跟我说,别再躲起来了。”

这一霎那,因为成非的话而心软的伍春秋,明白了一个道理:“当生活简单的时候,幸福也可以很简单,可一旦生活复杂了,幸福也变得难以捉摸。”

上大学时,伍春秋的幸福就是听米兰说发生在成非身上的故事,比如说他很会吃虾头,吃火锅时一定会点一盘骨髓,穿衣服喜欢里面穿深色,外面穿浅色等等。那时候的幸福简单易懂,再复杂也不过是在成非和米兰有需要时,她及时去充当和事老罢了。

米兰就像是暗恋的挡箭牌,有她在,伍春秋的幸福是可以偷着乐的。

第三十七章 狼狈为奸 07

恋爱是一道没有固定公式可以解析的三角谜题,在这道题目里,我们最终会成为那个曾经令自己十分厌恶的人。——伍春秋*

米兰就像是暗恋的挡箭牌,有她在,伍春秋的幸福是可以偷着乐的。

但是旺旺很多事,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就越会让你亲生体验什么叫祸不单行。Anything that can go rong ill go rong,墨菲定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就像伍春秋最怕自己和成非迈出第一步,可是到最后,她还是会做出那些自己害怕做的事。

这几天,伍春秋连米兰的电话都不敢接,生怕米兰是听到了风声而前来求证的,甚至不敢在脑中回想米兰的样貌。一旦想起,她就不免幻想起米兰也曾经躺在成非怀里的景象。

嫉妒是魔鬼,暗恋时,伍春秋渴望它是双向的,但当愿望成真时,她又宁可回归暗恋的轨迹,就像一条鱼渴望浮出水面看看天空的颜色,却承受不了窒息的痛苦而怀念起在水里的畅快一样。

现在若是再有人告诉伍春秋,成非喜欢吃虾头,或是在吃火锅时点上一盘骨髓,对她来说只是记忆的负担罢了,她的幸福早在从成非床上苏醒的那天早上起来,就变了质。

成非并不知道伍春秋的想法,他正兴奋于终于和伍春秋说上话的喜悦中。

就像成非曾经惊讶伍春秋对他的暗恋一样,伍春秋也没有料到成非和她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彼此钟情的。

那时候的成非,时常隔着米兰默默观望伍春秋的一举一动。

他记得一到每个月的十五号上下,伍春秋就会请一天假,中午在饭堂遇到她时,她的脸色一定是苍白的,脚下无力,反应也比平时慢。

那几天正是她的生理期。

同班有个男生一直暗恋伍春秋,托成非约她去学校外的小饭馆里吃饭。

成非不想违心,就骗那男生说伍春秋早就有男朋友了,为了取信对方更声称伍春秋的男朋友是校外的,还是自己的哥们儿。

幸好那男生也是脸皮薄的主儿,自此再没提过。

这些琐事一直埋在成非心里,就像灌进瓷器裂口中的强力胶,隐藏在肉眼看不到的缝隙里,将一块块儿碎片粘合在一起,维持它最完整的形态。

直到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这个成非从来只敢放在心里想念的女人,终于软绵的在他怀里投降了,他才感觉到真实的幸福感。

然而美梦成真后,第二天一早醒来,成非手边的另一半床铺却空荡荡的,犹如当头浇下一盆冰水将他拉回现实。

手掌下冰冷的温度仿佛没有人来过,只有手机上面“未接来电”那栏里显示凌晨五点钟有一通来自“米兰”的电话,显示出了蛛丝马迹。

成非心里一个咯噔,一时也搞不清楚为何米兰突然打电话给自己,心想一定是伍春秋看见了才不告而别。

当下他只想尽快找到伍春秋解释清楚,又发现自己被她列为拒绝往来户,心中五味杂陈,像是被判了冤狱,甚至还找不到申诉的去处。

——得到后再失去,他真是宁可从未得到。

“春秋,咱们好好谈谈吧,我大概猜到了为什么那天早上你不告而别,但是就算是杀人犯也能有个自我申诉的机会吧?” 成非在电话那头说道。

伍春秋语气淡漠:“行,那你可以自辩,我听着。”

成非沉淀了一口气,被伍春秋打击的心灰意冷:“你知道那天早上我有多慌么,前一天咱们还有说有笑的,结果一转眼就成了陌路人,你心里不舒服可以跟我说,跟我闹,但是这样又生疏又客气的摸样,我真的受不了。”

感受到成非的焦急,伍春秋心里仿佛又活了,但一想到米兰,稍稍好转的情绪便又落到谷底。

“我需要时间,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米兰,总不能直接跟她说,‘我和你的前夫在一起,你别怪我’吧?”

“米兰那边你不用管,我去和她说。再说了,我和米兰已经离婚了,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只可惜,成非的勇于承担却没有解开伍春秋的心结。

伍春秋真想大喊一句:“是你的自由,不是我的自由!我是米兰的朋友,米兰也是我的朋友。”

但最终,她只是说道:“成非,我没后悔那天晚上和你上床,但是我很后悔和自己好朋友的前夫迈出这一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明白,因为这种事在你们男人眼里看得很简单,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我做不到这样,咱们都背叛了米兰。所以……咱们的事暂且先顺其自然吧,你以后找我就打我手机,也别再利用我的朋友玩这种三人会议的把戏了。”

话音切断,伍春秋的话令成非再次陷入颓然。

仿佛成非只是一盏濒临熄灭的烛火,伍春秋掌握着延续或是掐灭他的权利,却毫不留恋的选择了前者,令他落入奄奄一息的绝境中。

这天晚上是个失眠夜。

伍春秋失眠,因为成非,因为她曾经最唾弃的,就是和好朋友或闺蜜的另一半玩危险游戏的女人,如今自己却成了这样的人。

成非失眠,因为伍春秋,因为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不要在两个相熟的女人之间徘徊,那是小人行径,然而现在却深陷泥潭,难以自拔。

夏行止失眠,因为周沫,他本不想把自己变成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但若是只有这样才能留住周沫的脚步,他宁可继续装洋蒜下去。

周沫失眠,因为夏行止,她就睡在夏行止身边,一听到指甲抓肉的声音就会撑着眼皮子爬起来,用冰水擦拭他身上的水泡,还有一次不慎打翻了水盆,又要拖地,又要重新打水,收拾残局。

如此折腾,令周沫提前尝到了婚后相依为命的生活,又一次躺回床上,周沫了无睡眠,心想要是将来有一天她人老珠黄了,她是宁可丈夫瘫痪在病床上无助的看着她,还是宁可他身强体壮却被大街上青春少艾的女人们勾走?

这是一道没有正确答案的无解题,任何学术都不能圆满的解答,周沫更不可能。

所以在纠结出答案之前,她就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时,身体置身于一团温暖中的夏行止不再瘙痒,他做了个美梦,好像和周沫有关,却在早上醒来后鸟惊四散,不留痕迹。

迎接夏行止的不是周沫的嘘寒问暖,而是一只锋利的指甲钳。

周沫指着他肚子上的水痘说:“肚子上的水痘破了,是你挠的吧?”

夏行止刚要否认,手就被周沫抓到眼前:“别否认,你指甲里有血丝,不是你挠的还是我不成?”

夏行止觉得自己俨然就像是正被法医官检验的尸体,一脸困顿道:“我自己也忘了,太痒了,有时会忍不住嘛。”

周沫皮笑肉不笑道:“没事,我有办法。”

她的办法就是拿起指甲钳用力的剪掉夏行止的一根根祸源,有几次甚至剪到了皮肉,只听夏行止大叫的讨饶,周沫也不为所动。

夏行止心里怨忿,又暗爽周沫对自己的关心,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是隐性的受虐狂,为什么遭受凌虐之后还觉得很享受?

但是转念又一想,夏行止又不禁自问,他最怕的不就是恢复到和她之间针尖对麦芒的生活么,如今他这样装可怜博取同情虽然憋屈,但最起码不用再过回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日子了,不是也挺好的么?

有得必有失,夏行止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于是咽下了这口怨气,眼里充满血丝的瞪着周沫,想象自己把周沫压在床上盛气凌人的那一幕,却又在下一秒周沫抬起头时,忙不迭的挪开了眼神,做贼心虚的干咳了几声。

第三十八章 狼狈为奸 08

周沫,走着瞧。——夏行止

*

“别管我了,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的,你赶紧上班去吧。”

虽是这么说,夏行止却希望听到周沫回他:“我还是不放心,还是请假在家陪你吧。”

然而周沫却站起身,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嗯,那我上班去了,红豆粥在锅里,你饿了就自己热了吃,不用给我留。”

夏行止微张着嘴愣在床上,睡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敞开,领口歪向一边,乍一看上去仿佛刚被人羞辱过,如今又被人弃之如敝履。

周沫却没有看见,正低头忙着收拾散落在床铺上的指甲:“我下了班就回来,要是发低烧你就吃点退烧药。”

见周沫将指甲扔进纸篓里,然后拍拍手的摸样,夏行止气不打一处来:“我都这么大人了,死不了。”

周沫站起身,斜了他一眼:“死不了就行,那我走了。”

目瞪口呆的望着周沫走向门口,夏行止简直要怒极攻心:“周沫,你站住!”

周沫一脸莫名其妙的回过头:“又怎么了?”一晚上的折腾让周沫也失去了好脾气:“我快迟到了。”

夏行止握拳的手抓着棉被,被她的不耐烦和爱答不理,激发出恬不知耻和死皮赖脸的本性,他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你可真够忍心的。”

周沫眨眨眼,好像这会儿才明白过味儿来,睡眠不足严重影响了她的脑细胞运动,令她一早上都处于后知后觉、心不在焉的状态里,此时见到夏行止一副羞愤交加的摸样,方才如梦初醒。

周沫“哦”了一声,踮着脚尖凑过去,在夏行止抿嘴别开脸的瞬间,将一个吻落在他的嘴角上。

“我一下班就回来,乖乖等我。”

敷衍了事的态度就像是批改作业本的小学老师,频繁画着“√”。

夏行止却浑身一战,无暇顾及周沫的动机,身体过电似的把愤怒抖得一干二净,瞬间化作一滩春泥,忙不迭的化作忠犬一把抓住周沫的手腕,就差翻滚在地上扬起肚皮等待主人的顺毛了。

“沫沫,这边再亲一个。”夏行止将脸转过来,将另一边的嘴角凑到周沫嘴前,好似她不亲下去就是反人道主义。

周沫咬咬牙,忍着头皮上窜起的鸡皮疙瘩,眼一闭,心一横,一口亲了下去,触感温热,原来正中夏行止的嘴唇。

周沫噼里啪啦的打在大笑不已的夏行止身上:“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夏行止左右翻滚着,一脸暗爽:“你知道还上当!”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夏行止原本只是手欠,不想露在睡衣外的身体碰倒周沫微热的指尖,却撩拨起他的情不自禁,他也忘了是用左手还是右手,还是两只手一起将周沫拉进怀里的,再就着这个势头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为了防止周沫挣脱和取得完全的主导权,夏行止一脚跨过她的身体,居高临下的将她的双手举高固定,接着气喘如牛的俯身,敛去笑容,迷蒙了眼神:“沫沫,我昨天是说真的,等我的水痘好了,咱们就结婚吧。”

面对一个无时不刻都可以借题发挥求婚的男人,周沫倍感无奈:“为什么?”

她被他眼中自己的倒影吸引了过去,此时竟然有种希望这个男人的眼里一辈子只能装下她一个女人的念头,仿佛受到蛊惑,她漾出一个微笑。

夏行止顿了顿才说:“因为我想你一辈子都这么照顾我,要是以后我生病了睁眼醒来,床边却没有你,那该是多么凄惨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出了水痘的缘故,夏行止的体温很高,而身下的周沫却温度适中,带点沁心的凉意,顺着夏行止光秃秃的指尖一路毫无障碍的窜进血液里,好像令他觉得不再那么燥热,然而接踵而至的却是另一种兴奋。

夏行止就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早已忘了最基本的礼貌,说些“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这样煽情的话,在他心里,两个相爱的人互相照顾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主次之分,所以心里希望得到周沫的抚慰,也就顾不得表达的艺术了。

周沫愣愣的看着夏行止,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最精准的诠释心里的五味杂陈,她微微挣扎着,身上已经渗出了薄汗:“你先放开我,我又没说不照顾你,只是上个班。”

在周沫的眼神下,夏行止收回了手,跌坐在一旁:“那你……”

夏行止正在急于措辞,却不妨周沫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爬下床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接起,正是伍春秋的电话。

“我和成非已经说清楚了。”

周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昨天的事:“春秋,昨晚我……真对不起,我这是想你们俩好。”

“我知道,你不用往心里去,昨天你那儿出事了?”

“夏行止出水痘了,折腾了一夜。”

周沫边说边对夏行止比划,一并捡起掉在地上包,穿回鞋子,接着带上卧室门,上班去了。

周沫走后,夏行止陷入了沉寂,屋里没了声音,没了温度,没了那个可以让他眼珠子跟着打转的女人,顿觉空落落的。

夏行止拿起电话拨打给伍春秋,每个一分钟就试一次,直到她的电话不再处于占线状态。

接通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春秋,我有事问你。”

伍春秋反问:“是问周沫的事吧?”

她一副“我就知道”的笃定口吻,令夏行止颇为舒坦,这样也好,不用拐弯抹角。

夏行止没费什么功夫就打探出前一天晚上周沫和伍春秋的谈话内容,其中内容当然包括周沫正苦恼于被上司穷追不舍的事情。

“上司”?除了那个傻逼商陆,还能有谁!

夏行止握着拳头,指关节咯吱咯吱响,他早就觉得那小子眼神太贼,时不时往周沫身上瞟,很不顺眼,原来还以为是自己疑心病太重,如今证实了真是商陆心怀不轨。

文雅点说,值得追求的女人,身边自然不乏两三个追求者。

粗俗点说,同样是男人,商陆一脱裤子,夏行止就知道他放什么屁。

伍春秋只是出于好意,想及时敲响夏行止的警钟,却不料一并点燃了早已堆积在夏行止心里许久的火药库,这个导火线真是来得恰到好处。

夏行止绝对是死皮赖脸的最佳代表,连他这样软磨硬泡都得不到的女人,竟然还有个商陆明里暗里的惦记,这就像是刚画完地盘的小狗,却见到另一个傻逼大摇大摆的闯进来一样,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怎么想怎么堵得慌。

夏行止这才明白过来,以前周沫像个老妈子似地对他跟进跟出,如今却调换了过来,并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出了问题,原来是因为有了追求者?

男人和女人都一样,追的人多了连身价都看涨了,自然心高气傲的看不上倒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