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沫回应着伍春秋的质疑,然后语气一转,突然叹道:“我到今天才明白,爱情就是要么放弃对他的坚持,要么放弃对自己的坚持,要是什么都放不下,就什么都得不到。”

“说的对啊,可你们都放不下。这次……你们真的决定分手了?”

“分手是必然的,在我们学会放下之前,再勉强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现在我和他都没法心平气和的说一句话了,这几天吵的架比我这辈子的都多。”

“要不,我去找他谈谈,让他明白。”伍春秋百无聊赖的建议着,并不起劲儿。

“不必了。”周沫勉强笑笑:“没有人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就算我不选商陆,也不一定非要夏行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伍春秋不语,突然之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让周沫回心转意,和也能说服自己的话,她想,可能任何人的爱情走到最后都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你坚持走下去,也许会望见绿洲,也许会望见海市蜃楼,也许会死在流沙中,反正总有一种归途是属于你的。

周沫半睁着眼,这才觉出伍春秋的反常,以往这种时候,她一定会搬出一堆爱情哲理劝和到底,但是这次却病恹恹的宛如死水。

“你有心事?因为成非?”周沫敏感的抓到症结:“不会……也是因为第三者吧?”

伍春秋脸上划过一丝难堪,简单地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在夏行止气冲冲的回家之后,成非也开车送伍春秋回家,半路上电话响了,成非让伍春秋帮他接,伍春秋拿起手机一看,竟是米兰。

两人都吓了一跳,成非将车挺稳在路边,拿过手机对伍春秋说:“不如就趁现在跟她说清楚。”

伍春秋愣在座椅里不敢吱声,瞪大眼睛看着成非将手机凑到嘴边,哪知他还没开口,手机那端已经传出一道声音:“成非,我想和你复婚。”

车里很静,米兰的声音很清脆,伍春秋听到了,成非也听到了,而那句“我和春秋在一起了”也被接踵而至的米兰的诉苦声,拦腰截断了。

米兰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见成非迟迟没有答复,心里一凉,尖叫道:“你是不是已经不想管我了!”然后又是一阵哭闹,就如同过去的每一次,换汤不换药。

挂断电话后,成非将始终一言不发的伍春秋送回家,在她临下车前对她保证,不会被米兰左右,但伍春秋看得出来,他心里已经乱了。

“其实我早就明白,和你开始是一次冒险,成功的几率很低,米兰就是你我之间的第一个考验,就算现在不说清楚,将来也要说清楚,就算咱们真的能结婚,也保不齐还会有别的考验出现。我想……为了让大家都能好好想清楚,咱们最近还是不要见面了,如果你慎重考虑后,仍是放不下米兰,我愿意分手,如果你选择的是我,那米兰那边,也要彻彻底底的解决。”

听到这里,周沫的精神一下子从缺觉的萎靡中惊醒了:“那成非怎么说?”

伍春秋耸耸肩,好似已经熬过了最难一关的过来人,跨过了最不能理解和接受的心理过程,此时的心里,只余下一片无力的焦土,有些放任和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心道反正横竖都是一刀,离开成非,或是和他一起越过“米兰”这道门槛儿,不过就是这两种选择。

“他说他不会让我失望的,叫我等他几天……哎,随便吧,总之不管是哪种结果,我和米兰还有成非,都不可能恢复到过去那样了,不可能再做普通朋友了。我真后悔,为什么那天在酒吧要亲他,如果我当下忍住了,也就不会发生现在的一切,我们三个依然是朋友,等米兰回头是岸,他们也可以复婚了,那不是挺好的么?”

伍春秋将下巴靠在膝盖上,嘴上念叨着“假设”的好,心里的肉却拧在了一起。

周沫看在眼里,说:“是你的,米兰抢不走,不是你的,你争也没有用,让成非自己做决定也好。反正到最后,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在感情上你们都是过来人了,将来也会更懂得珍惜。”

“你只会说我,不会说自己,你和夏行止呢?”

“我?”周沫想了想,道:“春秋,你这么多年还放不下成非,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为什么?是因为你死心眼呢,还是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伍春秋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口才说:“我想不到理由,只是这么一直坚持只想念他,别的男人的影像都只是在脑中匆匆一过,留不下痕迹。”

周沫摊摊手:“那是因为习惯,你已经习惯只想这个人了。就像我只习惯用小蜜缇的润唇膏,娇韵诗的爽肤水,沙宣的洗发水一样,我每次拿起那些东西都会更爱自己的习惯一些,爱自己的坚持。所以,也正是因为我只对夏行止产生了习惯,才会更懂得爱自己。”

周沫将手心贴在心口:“简单地说,就是我很爱这个心里只有夏行止的自己。”

伍春秋叹道:“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放弃呢?”

周沫看着伍春秋,感觉这是伍春秋在自问。

周沫本想说,因为她和夏行止的感情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倘若没有新的突破口出现,分手就是唯一的解脱,可是转眼一想,又怕这话会刺激到伍春秋,进而影响她和成非的关系。

于是,周沫只好说:“我和夏行止,步调永远难以一致,这就是为什么。爱情只是一秒钟的事,但延续却要终其一生,这个过程就像是玩两人三足,我和夏行止总是磕磕绊绊的,他抢步把我摔倒,或是我抢步让他栽跟头,无论哪一方倒下,都会牵连对方,直到头破血流。这样的爱情真是太累了,我要不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要不起”这四个字在伍春秋临睡前,反复出现了十几次。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得起成非,也不知道所谓“要的起”需要什么硬性条件,更加不知道当初的米兰是如何“要的起”成非,后来又是如何“要不起”的。

这样的我自纠结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当成非约伍春秋出来宣布答案后,本以为伍春秋会喜笑颜开,却不料她仍旧站在死胡同里左顾右盼。

成非说:“米兰已经过去了,原来我确实为她牵肠挂肚过,甚至因为她的一句话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但是现在再见到她,这些感觉已经没有了。米兰说我太无情,又说这只是想报复她的说辞,但是不管怎么样也好,我现在心里只有你一个。”

伍春秋愣愣的盯着成非,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些话。如果信了,就等于相信原来爱情真的是会过期的,原来就算是曾经那个对米兰痴情的成非,也会变的;但如果不信,虽然能证明成非的长情却会令自己更加难过。

一时之间,伍春秋竟然搞不清楚自己爱的到底是成非,还是米兰的成非,亦或是幻想中的模板,而成非的条件恰恰可以将它填满。

成非迟迟等不到伍春秋的答案,拉过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温言软语,然而伍春秋的注意力只停留在成非眼角的细纹和眼底的青黑色。

就在几天前,他还是神采熠熠的。

伍春秋抽回手,不愿让自己承认成非的疲惫全是因为米兰的影响力,只是说:“我有点乱,我要想想。”

“想什么?我已经决定了不会走回头路,你还怕什么?”

成非说着要搂过伍春秋,却感到她轻轻抬起手抵在胸前,沉默却坚持的将他们的身体隔开。

成非只好收回手,挫败的叹气:“那好吧,等你想清楚了,咱们再谈。”

成非的离开,好似在伍春秋的感情史上划下一个新的标点,伍春秋希望那是个逗号,不是句号,不想却在和成非分手的一个小时后,接到了米兰的电话,成了惊叹号。

其实,伍春秋已经料到了这一天,甚至在脑中草拟过要说的台词,然而事到临头却莫名的心虚害怕起来,不得已只好问周沫的意见。

周沫正在公司上班,一见来电显示上是伍春秋的名字便走到会议室接电话,放下百叶窗的时候,见到其它同事由于商陆和龚经理持续双双缺席而百无聊赖,再一看墙上的钟表时针已经指向五点,心知无灾无难无事可做的一天又要过去了,如果伍春秋需要救援,就算她早退一次也无伤大雅。

“我大概可以早点走,要不这样吧,咱俩先在你们约的地方附近碰头,再一起过去。反正咱们也不是去打架的,你就当我给你壮胆好了。”

才这么说着,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商陆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关上门,当着周沫的面坐进首座里,点燃一根烟,然后摆了个手势,示意正起身要离开的周沫坐下。

周沫挂断电话,只听商陆说:“龚经理家里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公司,他手头上的事你先接手,不懂的地方直接问我,人手不够随时找人帮你。”

这种口头上的人事调动如同晴天霹雳,周沫下意识问:“不能安排别人么?我来的晚,好多事不懂,我想我做不了这个。”

“我希望你能做。”

商陆拿过烟灰缸放在自己面前,弹着烟灰并未正眼看人。

“公是公,私是私,我也知道现在要求你接替龚经理难度太大,我也没抱多大希望,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多负担,这些都是暂时的,等他处理完家里的事,自然会回来。在这段期间,财务部那边会给你按照经理级别核算工资。”

周沫茫然的眨眨眼,恨透了商陆深沉老成的摸样,心里却拿不准他是在装洋蒜还是真的老谋深算,但不可否认的是,他这个摸样很唬人,最起码眼下她是不敢贸贸然的。

“问题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龚经理也没和我交接,就算交接了,我也不懂,我总不能还没学会走就先学怎么跑吧?”

“没办法,事情太突然,没有人料得到,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不会让你接手,但是已经到这步了,你不愿意也要服从安排。”

周沫愣了一秒,差点嚷嚷出一句:“你还能逼良为娼不成?”但转瞬之间,出口的话就成了:“难道公司就没有别人了?外面那些人都比我合适。”

商陆闻言抬起眼,撂下指尖的烟:“你是真不懂,还是跟我装糊涂?外面那些人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除了财务部、人事部的经理,龚经理和你,其它人只以为我是这儿的关系户,我想找个值得相信的人帮我过渡一下,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周沫问:“那如果出了事,也是我负责了?”

“出了事算我头上。”

“外面那些人都不知道内情,出了事我怎么算你头上?到时候还不是我担着?”

商陆轻笑着掐熄了烟,站起身:“放心吧,不会出事的,要真是出了事,也不会让你担着。”

绕过椅子,商陆离开了会议室,留下周沫在原位上纳闷儿,现在一回味,倒觉得方才的自己有些撒娇的意味,不由得恨得牙痒痒在心里问候了几遍他大爷。

烫手山芋扔在手里,拿着不对劲儿,不拿也不对劲儿,周沫心里颇不是滋味的下了班,也顾不得别的同事猜度的眼神,拿着包直接在路边拦了出租车就往伍春秋方向赶去。

哪知到了约见的地点却不见人,周沫打电话一问,只听伍春秋声音带着哭腔,心里一咯噔,连忙问她是不是已经去见米兰了,伍春秋“嗯”声道:“我们在旁边的肯德基里。”

“你沉住气,等我过来,三分钟!”

周沫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了肯德基,左右一张望不见人,又奔上二楼,转了一圈,果然在角落里看到低着头不做声的伍春秋,以及她对面阴沉着脸的女人。

第五十一章 陆,行止 01

幸福有时候很简单,不过是坚持了对的,放弃了错的。——伍春秋*

周沫冲过去,正上气不接下气,心里的话已经一股脑掏了出来:“你是米兰?你都说什么了,把她弄成这样?你和成非的事是你和成非的事,关春秋什么事?春秋是在你和成非结束以后才出现的,她又不是第三者,也没破坏过你们,冤有头债有主,你别这时候找春秋的麻烦,先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伍春秋震惊的忘了哭,拉住周沫的手腕。

对面的米兰也是惊魂未定,但很快也琢磨过儿来,一拍桌子,站起身,竟高了周沫半头多。

“你他妈的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周沫也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比米兰那下还要响,只是手心里麻的失去了知觉。

“我他妈的是春秋的朋友,我他妈的就是看不惯你欺负人,有没有我的份儿,我都站在这里挺她了,你怎么着吧你!”

周沫顶着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儿,活脱脱是夏行止附了身,伍春秋看得一愣一愣的,明白她多半是近墨者黑了。

米兰却不明所以,心道怎么诸事不顺,本来找伍春秋谈判行下马威,却碰上个泼妇拦路,心火儿蹭的一下就上了头。

“我靠!”米兰骂道。

却不妨被周沫把话接过去:“靠你妹啊!要靠你去别的地方靠去,甭欺负春秋!我告诉你,这事我是管定了,除非你有本事把成非抢走,我算服了你,要是不能就自筹一巴掌,赖自己没本事留不住男人,少拿春秋出气。”

然后一转头瞪着伍春秋,周沫问:“成非呢!他一个大男人就应该有担当,凭什么让你一个人面对!”

话音才落,周沫已经被一股力道推向地面,猝不及防的跌了个倒栽葱。

她反应极快,几乎是立刻的撑着地面弹起,大叫着冲上去去抓米兰的衣领,而米兰早有防备,伸手一挡,虽然挡开了攻势,却防不住周沫玉石俱焚的泼辣冲劲儿,再加上脚下穿着七、八厘米高的细跟皮鞋,被这么一推,鞋跟一打滑,直接倒向后方。

周沫冲上去坐在米兰的身上打她,米兰也不知道被打了几下,伸长手臂去抓,抓伤了周沫的脸,周沫更加愤怒,边打边吼:“贱人!叫你欺负人!”

说话间,周沫自己也不清楚是针对米兰,还是借由这个突破口将连日来积压的憋屈一股脑的发泄出来,真可谓是势如破竹,拦也拦不住。

伍春秋拉不开周沫,最后还是肯德基的员工将她从后方架走,那时米兰已经被打懵了。

米兰长这么大从没打过架,只是上学的时候仗着身后有成非在,又仗着自己嗓门儿高,个子高,所以在和比自己矮小的女生产生口角时总是先推对方一下,很容易就占了上风,如此狐假虎威的好多次,米兰也总结出经验,知道面善的好惹,面刁的不好惹,遇到上海的敢动手,遇到东北的就躲得远远地。

不想这回遭受了周沫有史以来最泼辣的一次,算米兰倒霉。

周沫也是头一次打架,上次殴打夏行止是例外。按照周沫平日的性格绝不会和人发生冲突,就算脾气不顺嚷嚷几句,也是窝里横,只敢跟夏行止闹一闹,对外还是谨慎小心的。也不知道今天她是哪根筋儿搭错了壮了胆,更加没料到自己这样灵活,真是动如脱兔,一扑上去就能将高自己半头多的米兰折腾得半死,只是胸口和脸蛋都被米兰抓了好几下,有些生疼。

趁着伍春秋守在米兰身边的当口,周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这才看到右脸上划过了血道子,连胸口的皮肤也凸起了一道,气又拱上了心头,二话不说就冲了出来,朝着米兰的方向杀去。

伍春秋一见连忙拦住,周沫叫道:“你瞅瞅她给我抓的!”

米兰瞪圆了眼睛:“你别嚣张,我报警了,等验了伤我就告你!”

“告啊,你告啊,老娘怕你不成!”

周沫还真不信米兰敢报警,但不信归不信,警察还是来了。

从大打出手到被请去了警察局,再到坐定以后被警察问了三遍事情经过,周沫都没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到这一步的。

米兰哭哭啼啼的说要告周沫,越发的可怜,本来还不想闹到这步,但此时仗着警察在场以为可以借助法律制裁周沫,胆子就大了起来。但要是较真儿事情的发展走向,米兰也有些茫然,她分明是要找伍春秋用言语相逼令她知难而退的,怎么自己身上却挂了彩?

接着心思一转,米兰又换了个主意,想着与其吓退伍春秋,倒不如装可怜等成非赶来让他亲眼瞅瞅谁才是弱者。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么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么?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往往偏重于同情弱者,这种人性习惯令一向自尊心极强的米兰,反倒不介意自己被人同情、怜悯了,只要能达到目的,才会笑到最后。

周沫认错态度不错,承认自己确实打人了,确实米兰先动手将自己推倒在地。

伍春秋陪在一边帮腔,说是她没有说清楚才会让周沫误会,再加上周沫被人当众推了一个跟头,气不过才会扑过去打人的。

米兰听了这话,声音又委屈了几分说:“我真不是故意推她的,本来还想扶她一把,没想到却被打了。”

周沫怒道:“你没打我么,我脸上的伤是假的啊!”

警察抬头说:“要吵出去吵!”

米兰止了声,继续低头哭。

周沫也撇撇嘴,欺软怕硬、胆小怕事的本性占了上风,不敢言语了。

警察录笔录的功夫,伍春秋电话通知了成非和夏行止。

成非还以为伍春秋想通了,哪知开头第一句便是:“我在警察局,米兰也在这里,出了点事,你能过来一趟么?”

这话一出,天大的事也是小事,再小的事只要是伍春秋和米兰之间的麻烦事,也成了大事,成非二话不说驱车赶来,正在警察局门口和同时赶到的夏行止碰了头。

“你怎么也来了?”成非问。

“春秋说沫沫和人打起来了,我过来接她。”

成非这才明白,没准是周沫替伍春秋出了头,三个女人扭打成一团,这才被请进了局子。

夏行止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前几天才被周沫打青了眼圈刚消肿,心有余悸,所以一听说周沫和人打架,就认定了只有周沫欺负人的份儿,于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正想趁此挤兑周沫几句。

不想一照面,夏行止就愣住了。

周沫依旧是那个周沫,只是现在头发蓬乱,眼角带倔,鼻子微红,时不时吸一下,嘴唇撅的老高显示她的不服输,只有盖在眼睛上的睫毛颤颤悠悠的,显示心里的畏惧。

外人看着她这个摸样,只当是周沫蛮横,打了人还理直气壮,但是夏行止看在眼里,心里早就软化成一滩水,也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局杀气太重激发了周沫的我见犹怜,令他原本打算奚落的念头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夏行止走过去,一手搭在周沫的肩膀上,手心用力一握。

“我是她男朋友。”

警察抬眼说,周沫和米兰在肯德基打了一架,米兰扬言要告周沫,他们正在调解。

周沫冷哼一声,就当是听了玩笑话,夏行止却看向米兰,说:“要是闹到那一步,大家都不好看,我愿意代她陪你医药费。”

周沫扭了扭肩膀,不乐意道:“谁要你代。”

夏行止将她用力按住说:“你消停会儿。”

换做以前,周沫一定反驳两句,经典台词就是“咱们已经分手了”,意思是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是这会儿一见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和夏行止身上,看热闹的看热闹,看好戏的看好戏,她倒不想娱乐旁人了,索性真的消停了,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在心里计较,既然有男人愿意替自己出头,她干嘛还硬碰硬,既省了自己的事,又能示威于米兰。

人都是需要靠山的,尤其当人前找个靠山出头,越发有面子,周沫正怀揣着这点小心思,突然一反方才的蛮不讲理的嘴脸,委屈的低下头。

夏行止一见周沫服软自己,心理受用,更要说服米兰大事化小。

而米兰正一心在成非身上,眼睛时不时飘过去,见成非就站在伍春秋跟前低声问话,眼泪又要下来了,终于忍不住道:“你就不会问问我啊,我都被她打成这样了。”

成非回头说:“那她为什么打你?”

一句话把米兰噎住了,她一拍桌子站起来叫嚷:“你的意思是我欺负人,挨打活该啊!我好歹还是你前妻,她和你什么都不是,你犯的着么!”

前妻?众人的注意力又纷纷投了过去,一时屏息等待下文。

却不妨周沫逮住空当小声接了一句:“你都说了是前妻了,那不就是合法的断绝关系了么?”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连同周沫的揶揄,又激怒了米兰,她大声叫着:“你放什么屁,有你什么事!”

警察也一拍桌子:“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坐下,不许吵!你们要解决家务事回去解决,现在就说打人的事。”

米兰坐下了哭诉说,自己命苦,前夫因为如何如何和自己离婚,心里一直有别人,那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她气不过找对方摊牌,求她放了前夫,没想到反被对方搬了救兵联手欺负自己,现在前夫也不帮着自己等等。

周沫听着真是瞠目结舌,突然有种米兰真是该打的想法,更恨自己怎么没撕烂了她那张嘴,怎么就吐不出一根象牙。

伍春秋脸皮薄挂不住,连声道歉,还愿意赔给医药费,成非也说了几句好话,暂时安抚了米兰。

米兰也知道打的这场小架没有致伤致命,告到哪里都没人受理,多半就是在警察局里接受调解,至多赔钱、道歉了事,所以哭了一场后也冷静了些,不再坚持告周沫,主要是怕现在把话说绝了,将来要是没去告或者告不成,难免被伍春秋和成非笑话,到时候还怎么回头找成非?

心里这么一想,米兰又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如让成非欠自己一个人情,方便以后,反正挨打是不能白挨的,周沫打她的,她决定让成非来还。

周沫也没料到米兰这么好说话,以为还要纠缠个把个小时,没想到几分钟后就被夏行止拉着走出了警察局,心里还有些没底,边走边回头看身后的米兰、伍春秋和成非三人。

夏行止回身跟成非招了招手,意思是他们先走一步,就拉着周沫往停车场走。

周沫问:“咱们去哪儿?”

“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周沫站住脚,扯住夏行止,装洋蒜道:“我谢谢你今天帮了我,但咱们已经分手了,我这样跟你回去算怎么回事?”

夏行止低头笑笑,松开了周沫的手,双手插兜,神情并不焦躁,好似正对着一个讨不着糖果吃的小屁孩的大家长。

“我没说回我那儿,你既然搬出来了,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我是说,你现在住哪儿,我送你回去,或者你自己打车?”

——我送你回去。

——或者你自己打车?

宛如被雷掠过头顶,周沫愣愣的望住夏行止,只觉得胸口像是被木塞塞住的瓶口,瓶子里的气体不足以将它顶出去,只能闷在里面发酵沉淀。

这大概就是形同陌路式的关怀吧,远远比仇人见面来得更加可恨,她真是宁可相吵无好言,也不愿意轻描淡写。

然而更震惊的还在后面,越过夏行止的肩膀,周沫瞥到他身后的那两宝蓝色轿车,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眨着眼又确定了几次,连车号也是原来那个。

“这不是你原来那辆车么?”

夏行止侧过身,让她看得更清楚,然后从兜里掏出电子钥匙,拇指一按,就听“哔哔”两声,车头灯闪了一下。

“是那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