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不洗澡不喝水不上厕所啊?这算谁的?”

“行行行,都算我的,别吵了行么?”

平息了这场干戈,周沫将夏行止拉回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抄起皮包往他身上招呼,夏行止左闪右避,几下之后一把抓过包扔到一边。

“你疯了你!”

“你才疯了,夏行止!”

周沫没了武器,就自己化做武器,发狠似的扑上去,也不管章法,只要是夏行止胳膊挡不住的地方,她就招呼去。

夏行止夸张的叫声更加激怒了周沫,她打得用力,却几乎每下都能被夏行止及时接住,胸口几乎要气炸了。

“你才疯了,你才疯了,你才疯了!”

“好好好,是我疯了,我疯了。”

周沫不知道自己俨然像是撒娇任性的女朋友,而夏行止一再的退让和包容,一路被她逼到墙角,直到再无退路,夏行止才双手一合,将她紧紧锁紧怀里。

周沫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却推不开夏行止,自己也跑不出去,不仅脸也烧红了,眼泪也在此时凑热闹,很快湿润了眼眶,站在睫毛上,晃着他的眼,着迷的看了进去。

周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夏行止抱到床上的,只是在他身下捂着脸痛哭。

她想压抑着声音,却阻止不了宣泄的快感,她想吼出来大声痛骂夏行止,却被他在耳边的诱哄声骗出了更多的眼泪。

夏行止的怀抱一直没有离开,不管她如何扭动身体,拳打脚踢,它也依旧罩在上方,热哄哄的安全感扑面而下,不留一丝空隙。

直到周沫哭的精疲力竭,翻身软在床铺上,将脸陷进柔软,感官才渐渐恢复了运作。

后脖颈一阵湿热,然后又被空气刺激的凉凉的,夏行止的吻在上面流连不去,就算周沫极力缩着脖子,也会被他找到,接着连牙齿也招呼上去,啃出一片细小的痕迹。

周沫呜咽着说不出话,声音哑了,呼吸也接不上去,她想翻身去阻止夏行止的动作,却被他抢先伸到前胸的手吓走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重重的吻就在身后,前面又被团团包围,双向的攻击肆虐,令周沫整个人都懵了,傻呆呆的任他为所欲为,直到被一股力量翻了过来,胸前一凉,才惊喘出声。

夏行止一口咬了上来,将叫声吞了进去,也吞走了周沫的浑噩。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第一次是她喝醉了,第二次是他气疯了,第三次……就是现在。

可现在这样算什么?她才对他一顿猛打,怎么转瞬间就变成这样?不对,这不是她,这也不是夏行止,这种温柔式的折磨从来就不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这分明是在为以前的误会洗白,就算以后她还想惦念着夏行止的粗暴而提醒自己对他的厌恶,也会被此刻的颠覆彻底抹平。

在恍惚中,周沫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虚弱地提醒夏行止:“咱们分手了。”

夏行止剧烈的喘息声离的很近,声音低沉的却仿佛很远:“我知道,可我不想放手,我忍不住,沫沫……”

最后两个字被他半含在嘴里,就势咬上她的耳垂,闷热的呼吸灌了进去,激起了她浑身的战栗。

周沫急哭了,一手抓住要扯她牛仔裤的手,另一手遮住眼睛,用尽吃奶的力气叫道:“夏行止,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了,你放手!”

第五十七章 陆,行止 07

别羡慕别人,要羡慕就羡慕那些正在羡慕你的人。——周沫*

夏行止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车轮胎,蔫了。

他颓唐的盯着周沫红肿的眼睛,而周沫也正看着红晕自他脸上一点点退去,她撑着身体坐起身,向后挪动,抖着手整理衣服。

“你说什么?”夏行止的声音连自己听着都陌生,凉如水。

周沫几不可见的缩了一下肩膀,脑子里回想的还是刚才那几句嘶吼,烫伤了他,也烫伤了自己。她不禁自问,莫非那些都是真的,为什么她以前从未发觉,也从未怀疑过对夏行止的心意,只是一意孤行的为他付出,即便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怎么到了现在,这一切才变得清晰,她才有功夫回头去看,忽然觉得自己很傻,甚至有种“不值得”的念头。

周沫抬头看向夏行止,好似看到有些什么东西自他眼中熄灭了,仿佛是自己的剪影。她一言不发的垂下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钻进了被窝。

“我不舒服,我要睡一会儿。”

奇怪的是,夏行止竟然没有过去阻止,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一定是掀开被窝和她大吵一架,要不然就是冲上去质问她那些话的意思,到底是气话还是逼急了吐真言。总之就是不会像现在一样,根木头似得戳在床尾,面无表情。

然而尽管觉得奇怪,周沫却不敢再去招惹他,缩在被窝里,抹了把眼泪,闭上眼做了一次逃避现实的胆小鬼,直到疲倦感真的袭来,很快就淹没了她的所有精力,将她拉入睡眠。

周沫做了一个冗长而折磨人的梦,梦里的主角依旧是她和夏行止。

他们重复延续着以前的争吵。她试图要和夏行止讲理,却总会被他胡搅蛮缠的拉跑逻辑,气得她胸口一阵发疼,躲在房间里生闷气、掉眼泪。直到夏行止想通了,跑来敲门哄她,她若拿乔,他就会无所不用其极非要她开门出来不可,否则她就不得安宁。

然而周沫就算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不要轻易原谅他,否则就如何如何,都会在出去后十分钟以内,被夏行止轻易的搞定,笑容总是憋不住的先一步出卖她,让她又一次尝到了又哭又笑的境界。

周沫问自己,为什么自己可以轻而易举的被这个男人气到,又为什么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将自己逗笑?是不是真的应了那句,“I hate it hen you make me laugh, even orse hen you make me cry.”

周沫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一阵阵凉风吹过,吹散了弥漫在屋里的烟草味,拂过鼻翼,连她最后一丝睡意也带走了。

周沫连打了两个喷嚏,缓缓坐起身,这时才注意到细微的“噼里啪啦”声,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背对她的黑影正坐在窗台上,手里捧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打cs,那些声音就是从耳机里流出来的。

黑影“啧”了一声,将叼在嘴里的烟拿在手里,朝开着的窗户弹了两下,又放回嘴里,接着双手又在鼠标和键盘之间忙活起来。

黑影没有注意到周沫的动作,她抄起自己的枕头,就朝他的后脑勺打去。

他连叫两声,连忙将烟让出窗户,回头伸手去挡。

“夏行止,这是我的房间,你凭什么在这里抽烟!”

“我不是打开窗户散味儿了么!”

夏行止摘掉耳机,将笔记本电脑放在窗台上,站起身,一把抢过她的枕头扔回床上,然后拨了拨被周沫打乱的头发:“你睡得倒香,我总得找点事儿做吧!怕你觉得游戏吵,我还戴上耳机!”

“你还有理了是吧!”周沫一把推开夏行止踉跄几步走到墙边,按开顶灯,接着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坐在床尾双手环胸的瞪着夏行止。

夏行止也不客气,大脚一翘就靠坐在床头:“我好心来陪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求你来了么?是你不请自来。”

“我说你想吵架是吧?”

“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

夏行止又差点吼出声,眼神凶的好像要在她身上瞪出一个窟窿:“叫我滚可以,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

“刚才你睡觉前,你说什么来着,现在说清楚。”

“睡觉前?我说了什么?”周沫皱起眉,刚想说自己忘了,不防记忆在这时一股脑窜了回来,逼走了到嘴边的话。

她别开脸,心情顿时跌落谷底,不免又想到方才的梦境。到底她都梦到些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是依稀感觉到那都是一些和夏行止有关的不愉快的记忆。

“我提醒你。刚才你睡觉前,我……那个你,然后你说了一句话。”

不知哪来的羞赧令夏行止突然变得词穷,他窘迫的摸摸鼻子,轻咳两声,道:“我知道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对,不过这些天我也过得不好,觉得不适应……我想要是你也没意见,不如……搬回来。”故意制造出的咳嗽声适时的掩盖了最后三个字,不过他相信周沫还是听见了。

周沫愣愣的望着夏行止,原来忘不掉以前生活点滴的不知她一个,原来夏行止和她一样已经被过去两年的习惯改变了,原来“适应”和“习惯”一样可怕,都需要时间,或去改变,或去接受。

可是,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虽然不算成功,但好歹也走出了和夏行止有关的所有圈子,如果么有伍春秋,那他们就真的彻底陌路了。倘若现在就要回头重新开始,那她之前受过的憋屈就能抹掉么,夏行止对她的责怪可以释怀么,还是说他们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彼此演戏,粉饰太平?

“你倒是说话啊,行不行你给句痛快的。”这时,夏行止催促道。

周沫垂下眼,舔舔嘴角道:“如果今天不是春秋叫你来,你这些话,准备什么时候和我说,还是说不打算说?”

“我也不知道,可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是不是说,如果一直没有机会说,就会这么耗着,直到习惯了一个人,这些话也就不用说了,这个人也就淡忘了?”

“周沫!”

赶在夏行止之前,周沫就笑出了声,抢白道:“不行的夏行止,这段关系已经不行了,它已经结束了,没有续集了。”

夏行止愣住。

“如果这世界上所有的关系都要因为当事人的不适应而勉强延续,那该有多少人永远沉浸在痛苦里?双方互相迁就就能慢慢走完一辈子,可万一这个双方根本就不能迁就呢,也要互相折磨一辈子么?男女关系又不是拍电影,票房好就拍个续集,一部接一部没完没了。关系完了就是完了,就算将来会有握手言和、重归于好的那一天,也不应该是现在,也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夏行止,算了吧,咱们都累了,别再因为‘适应’不‘适应’折腾自己了。”

你总以为,有些人会一直在原地微笑的望着你离开的方向,怀揣着心里最后的希望,默默等你。可等你跨过一条条荆棘路,几经坎坷才意识到最好的永远等在最初时,再不辞千辛万苦的回头去寻,那人已经不在了。

夏行止半响不语,脸上的表情在震惊之后缓缓归于平静,良久才吐出一句:“你是说真的?”

“真的。”周沫深吸一口气,忍住想哭的冲动:“其实咱们早就走到了死胡同,只是谁也不肯承认,非要硬着头皮撞过去,弄得头破血流,然后再互舔伤口。以前每一次吵架,我都觉得很累,不明白为什么心里明明装着对方,却还要互相伤害。这几天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性格吧。就是那种最俗的说法,‘性格不合’。你和我都太不懂得体谅人了,你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你坚持的理念对我可有可无,反过来也是一样。就算没有你那次酒后失言,没有你用赌石骗我,没有商陆,没有那段视频,我和你也早晚会分的,只是它们的出现,让事情提前了。说到底,有问题的根本就是咱们两个人,和旁人无关。就算我搬回去住了,估计也不会维持很久,大家心里都有根刺,住在一起怎么会没有隔阂?等过几天,又要吵架,又要闹分手,又要埋怨对方……然后呢,我再一次搬走么?”

眼泪到底抑制不住,慢慢流了下来,周沫抹了把眼泪,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道:“夏行止,对不起,就算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也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不行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你觉得困扰,我甚至可以离开北京。我不想将来再分开时更加痛苦,不想毁了我在你心里最后的一丝美好,不如就趁最舍不得的时候,说一句‘Fareell’。”

夏行止的肩膀几不可见的震动一下,心里的肉仿佛被这个单词拧在了一起。

Fareell——那是他曾经讲过的关于爱尔兰咖啡的故事,里面的空姐就是这样对暗恋她的酒保说的,意思是:不会

第五十八章 陆,行止 08

第二天周沫起床时,夏行止已经不见了踪影。桌上压着一张纸条,写道:“你不用离开,我消失。”这是夏行止在此后一年里留下的唯一讯息。

接下来的一个月,周沫如同行尸走肉,麻木的上班,麻木的下班,面对丁淳麻木的打招呼,面对丁武麻木的路过。

丁武就如同丁淳所说的一样,每周五都会来住一晚,周沫也会在同一天到不远的七天假日酒店凑合一宿,一个月下来已经花了小一千。

周沫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又找丁淳谈了一次,结果自然还是不欢而散。

丁淳讥讽道:“你又没叫你去酒店住,那个钱是你自己愿意花的,别赖在我头上。你男朋友不是挺横的吗,再叫他陪你啊,陪你几天,你就多给我几天的房租,比你去酒店便宜啊。”

周沫冷着脸说不出话,人善被人欺,不怕死要钱的,就怕不要脸的。可能是她运气不好,气场带衰,自从离开夏行止,遇到的人全都是不是善茬儿。

索性工作上一切顺风顺水,也不知道是往日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还是有商陆的从旁提携。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周沫一连拿下三个广告案,成为公司季度绩效的冠军。

一时的胜利没有冲昏周沫的头脑,起初她也怀疑过这些“胜利”背后是否有商陆的推波助澜。她只是个小职员,一怕同事们的闲言碎语,唾沫星子淹死人,二怕受了商陆的恩惠还不起。

不过当周沫委婉的询问商陆后,商陆也明确表示这些功绩与他无关。公司对外的合作,他都不方便出面,万一被有心人士看出端倪,他不好解释自己和这家公司的幕后关系,所以他只会看着周沫自生自灭,绝不插手。

吃了商陆的定心丸,周沫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些信心,也相信自己的运气已经渐渐回炉。

工作以来,她处处受到上头的照顾,别说同事眼红嫉妒,就连她自己也掂量不出几斤几两重,就怕只是扶不起的阿斗一枚,离开了庇佑就一事无成。

这次一连拿下三个广告案,公司内部为周沫举行了小型的庆祝会,所有人都沾光领了零花钱,还吃了周沫一顿饭。一周后,公司宣布将周沫提升为小组组长,不仅工资上涨一级,还可以直接领导五位员工,其中不乏资历比周沫深厚的,背地里或多或少有些酸话。偶尔周沫在洗手间里听到一两句,也会等她们先走了再出去,从最开始的心中不快到最近几天已经不痛不痒。别人有话可说,那是因为羡慕,虽然她也时常羡慕别人,但是能被人羡慕就说明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惨,没有爱情,还有事业。

有时想起夏行止那张纸条,周沫还想找伍春秋探听夏行止的近况,但又怕伍春秋会将这件事告诉夏行止,以为她还在关心他。所以一拖再拖,直到伍春秋在成非的悉心照顾下调养数日后,终于想起了周沫的嘱托,将她上次分好的照片寄给了夏行止。

周沫早已将此事抛诸脑后,当时的意气之举如今又被伍春秋旧事重提,不免惊讶。

她连忙问起夏行止的反应,伍春秋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给周沫看:“我去流浪了,找点东西,顺便试试能不能忘了过去。”

电话再打过去,号码已经取消。

伍春秋安慰周沫说:“没事的别担心,夏行止有的是闲钱,出去流浪也饿不着他。再说他就是一浪子,圈养久了一定会疯的,总要出去放放风。也许将来他想起回来了,大家再见面还是朋友呢。也没准他到哪个城市觉得挺好再住几年呢?总之放心吧,以他的脾气不会憋太久就会和咱们联系了,如果我有他的消息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周沫认同伍春秋的看法,她们都认为夏行止三分钟热度的性子,是不可能过得惯离朋友太久的生活的。但是这一回,她们都失算了。

又过了几日,公司又要参与竞标一个大型广告案。商陆私下里给周沫透了风,这个案子他会参加内部评估,但是由于平日和龚经理来往密切,所以这回不会放水。

但同时,商陆又拿来一叠广告竞标书的方案,让周沫参考这家公司做的标书呢,如果能超越它,通过率最少能占七成。周沫战战兢兢的接过,和小组其他成员连续一周的通宵,终于抗不住相继回家补眠。

经此一事,小组同事对周沫的闲言碎语也日渐稀少,甚至转化为赞美。虽然周沫平日看上去性格随和,唯唯诺诺,对什么事都不争取,都无所谓,但是到了关键时刻,干劲儿十足,对工作的责任心十分叫人叹服。同样一份企划书,资深的同行做仗着经验取胜,周沫则仗着认真的态度和韧劲儿,没有半点行内新人的浮躁和眼高于顶。

最后,周沫小组代表公司所做的竞标书顺利中标,第四个广告案攥在手中,令其他组同事咬牙切齿,本组同事心服口服。说起来,这其中还有一段插曲。就在投标结果下来的前一天晚上,周沫才带着组里两位同事在KTV里招待几位客户。一群人喝得酒醉七分,几个月前还不知如何应对潘姓夫妇的周沫,如今已经脱胎换骨,酒过三巡还应对自如,虽然已经有些虚浮,但仍强撑着精神插科打诨。

借故去洗手间大吐完,周沫扶着洗手台补了补妆,让自己苍白的脸色看上去红晕些,确定一切豪无异状才走出门口,却在走廊里撞到一个男人。

仔细一看,竟是商陆。

商陆皱着眉低声嘟囔了一句“不好意思”就跌跌撞撞的冲进洗手间,数分钟后才懒散的走了出来。

周沫等在走廊里,刚要上前打招呼,不防这时就有另一个女人迎了上去,搀扶商陆。周沫记得她,是投标公司之一的女代表,也是目前为止最有机会中标的。

经过周沫身边时,商陆目不斜视,周沫也佯装无事的站在原地,直到目送他们走远,才返回自己包厢。

不多会儿后,又听组里的两个同事说起商陆,他们也看到对手公司几人和商陆在这家KTV出入,生怕投标一事横生枝节,便问起周沫对策。

周沫笑笑,让几人稍安勿躁,就算投标不中,这次也得到了历练,就算输也绝对不是输在标书上。第二天,投标结果下达,周沫小组顺利中标,一切有惊无险,全组的同事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的计算该项目的花红数字。

大案子紧握在手,公司又接二连三的接了许多生意,所有同事都说公司今年开始走大运了,干劲儿十足,但是嘴上的闲话也没搁下。自从周沫跟随商陆处理龚经理手边的合同开始,这些流言蜚语就没离开过她,如今扛在肩膀上的功劳越来越多,有关他二人的绯闻也越演越烈。有同事说亲眼看到商陆接送周沫上下班,还有同事说周沫陪商陆出入酒吧,或多或少传进周沫耳里,她全当左耳进右耳出,对有关商陆的一切都学会了百毒不侵。

周沫心里感激商陆,没有他就没有她今天在事业上的成就,这种充实感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尤其当她爱情失意,正需要精神上的填补。但是感激归感激,就算商陆的帮助是一种感情投资,周沫也不打算和他发展好事。

她脑子里始终萦绕着那晚在KTV见到的一切,明白商陆不是那种黑白分明的人,他生活在灰色地带,深谙生意场上的明争暗斗和潜规则,那是她玩不转的区域,所以只好远离。再说,经过夏行止后,周沫也变得担惊受怕,和前几年梦想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的想法,早已大相径庭。现在的她,只要平淡、平安、平稳,柴米油盐的问题解决的漂亮,生活才会漂亮,至于爱情,那是伤筋动骨、劳民伤财的运动,更不能找一个智商和情商都远远超过自己的搭档。

商陆是很多女人都盼望找的丈夫类型,但他和周沫之间始终差了临门一脚,以至于每次两人稍有进展就会停滞不前,原地打转。说白了,周沫始终认为商陆做的事会让他身边每一个女人心动,但他们之间却少了一份感动。感动是爱情的催化剂,联系物质和精神,往往会让一个女人为了它而不顾一切。

就这样一转眼,已经过了三个月,夏行止依旧杳无音信。

第五十九章 陆,行止 09

周沫好几次都想问伍春秋,是否有夏行止的消息,但是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喉咙就像被人掐住一样。她问自己,就算知道夏行止的消息,又能怎么样,既然已经分手了,牵挂再多又有什么用。

周沫不知道,其实这几个月,伍春秋的日子也并不好过。相比起周沫整日周旋于工作和客户之间的疲累,伍春秋的乏力大多是来自心里。

和成非开始之前,伍春秋认为爱情是绚烂多彩的,因为没有开始过,所以总是期盼,尽我所能的将各种颜色渲染上去,直到和成非落实关系。若是爱情从未开始过,伍春秋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不想后来开始了,竟然宁可回到最初的暗恋。

米兰出院后没多久,便决定和家人一起离开这里,临行前约见了成非。成非在赴约前和伍春秋打过招呼,请她安心,这次去他们只是道别,别无其他,哪知当晚成非并未返回,伍春秋守在电话旁一整夜,多次拨打成非手机都是关机状态,令她忧心忡忡。

翌日清晨成非回来后,神情落寞,眉宇之间有化不开的死结,伍春秋知道那是因为米兰,心里空荡荡的没了底。以往就算米兰再纠缠,成非也毫不所动,毕竟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淡去。但是现在成非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大学时期,那时候他一和米兰吵架就是如此,伍春秋总是不遗余力的前去安慰。

伍春秋没有多问什么,默默替他倒了杯温水,等他睡下后自己也在客厅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赶在中午成非醒来前,到厨房下了一碗面。

面做得了,成非也醒了,迷迷瞪瞪的坐到桌边将面吃掉了大半碗,才将碗筷一推,沉声叹了口气。

“我要离开这里几天,最长半个月。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伍春秋只愣一下就明白过味儿了,低着头,轻声笑了:“我明白,你去吧,我等你回来,不管最后的答案是什么。”

伍春秋如此痛快,成非反倒觉得别扭:“我……”

“别说了。”伍春秋站起身,拿起碗筷往厨房走,脚步顿在门边,背对着他,声音平和:“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替我决定什么才是‘满意’的答复。你也不行。不过我愿意给你时间,等你回来以后,请你给我个痛快。”

伍春秋走进厨房,扭开水龙头,借由流水声掩盖哭声。

她对自己说,这将是最后一次,成全成非,也成全自己,如果不让成非去,成非会遗憾,就算他们将来在一起,心里也会有一个死结,与其那样隔膜的过日子,倒不如求个明白。

成非很快收拾行李离开北京,陪米兰去了一趟云南,就住在他们当年度蜜月时住的那家客栈里,仍是那间房。在此期间,成非应了米兰的要求将手机关掉,杜绝一切外来消息,希望米兰可以放下戒心,开开心心的过完这十几天,就当是为他们的关系彻底画下一个圆满的句点。

其实就在他们当初闹离婚的那段日子,成非曾经离家出走过一周,那时候他也和现在一样,断绝了和外界的一切往来,亲朋好友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就在这家客栈里。他想在这里找回昔日美好的回忆,却不想沉淀的时间越久,精神越清醒,促使他终于下定决心回去和米兰分手。

只是成非没有料到,一向脾气蛮横倔强的米兰,对“离婚”的反应竟然表现的额外平静冷淡,手续办的过于顺利,她甚至没有提出任何不合理的条件,仿佛真的对这个男人死了心。成非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那短短七天里,米兰才遭逢了一场人生巨变,被迫独自面对。

成非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那短短七天里,米兰才遭逢了一场人生巨变,被迫独自面对。就在他离开的第二天,米兰接到了医院肿瘤科的通知书,万万没想有到之前做的身体检查会选在这个时候恶狠狠地踹她一脚。医生宣布她患了子宫颈癌,幸好发现的及时,还是初期,可以靠药物以及化疗杀死癌细胞,痊愈的希望很大。

米兰通体透凉的坐在医院冰冷的板凳上,不知如何是好。若不是她时常腹痛,经期不稳,害怕影响生育机能,也不会到医院做检查,更不会有这个结果。

然而事已至此,任何后悔都晚了。

哪知,医生又在此时宣布了第二个噩耗——米兰怀孕了。

但因为化疗和治疗癌症的药物对胎儿和母体有损伤,如果强行一边化疗一边怀孕,很有可能大人小孩都保不住,就算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也不能保证孩子身上不会留下后遗症。所以,医生建议米兰做终止怀孕的手术。

米兰不知道那天她是怎么走出医院的,脚下虚浮如同踩在棉花上,日头当空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接下来便是连续六天的失眠,米兰时常在凌晨才能将将入睡,然而睡不到几个小时又会被梦魇惊醒,整个人性情大变,很多价值观也在短短几天内彻头彻尾的改变,这令她很快做出一个决定——和成非离婚。

只是没想到,成非已经抢先一步提出。

米兰没有做任何反抗,这时候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虽然心中已经痛得绞在一起,她却感到庆幸,庆幸这个病不用连累成非,庆幸成非不用面临失去孩子的痛苦,更庆幸他们的分手选在感情最淡的阶段,免了太多牵挂。

手术后没几天,米兰约了一位两年未见的学姐,因她听说这位学姐也曾有过和她类似的遭遇。学姐也曾经在怀孕期间,因患上红斑狼疮而不得不拿掉孩子,病愈后又多次尝试怀孕,却接连遭受两次小产,如今怀孕的几率已经微乎其微。也因为这样,学姐和丈夫的婚姻也岌岌可危。夫家观念守旧,尤其是婆婆,已经不止一次私下撺掇儿子和她离婚。

米兰和学姐互相倾吐了心事,也互相勉励对方,就算生活遭遇多大的挫折,也要学会坚强。坚强是一味药,只会在人遭逢逆境时才会出现。生活越顺遂,坚强越渺小,就好像人在逆境中更容易成才一样。

学姐宽慰米兰,人只有活着才有痛苦的资格,若是因此想不开选择结束生命,那么连这个资格也会一并剥夺,再说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就算没有这个坎儿,也会有别的坎儿,门坎儿永远在前面等着你,只有一个个迈过去才不枉为人一场。

也不知道是这番话起了作用,还是米兰一心惦念着病愈后以健康的身体和成非复合,接下来的那一年,她积极接受治疗,直到医生宣布她的癌症已经被控制为止,她又一次走出医院大门,发现空气竟然是香甜的,阳光也是暖哄哄的。

她这才知道,她活过来了。

然而当米兰努力将气色养回来,并重新收拾好心情去追回幸福时,成非已经有了伍春秋。

米兰不甘心,往日的倔强脾气又重获新生,她连癌症也能打败,偏不信会输给伍春秋。只是她又一次错了。原来有些东西失去了就不会再回来,“放手”对她来说是一阵子,对成非来说却是一辈子。她已经马不停蹄的回头赶来,他却已经找到了第二份幸福。

原来幸福,是可以替代的。

米兰用尽一切手段和办法,也不能拆散成非和伍春秋,更不能唤醒昔日的情分,除了痛苦她有口难言。一年多前,自尊心不允许她拖累成非,一年多后,自尊心也不允许她用这个当筹码挽回成非。如果她足够自私,早就用它将成非锁在身边。她知道以成非的为人,就算感情没了,他也不会抛弃一个病人。只是她不需要同情。

直到几个月前因意外而住院,米兰的家人纷纷赶来助阵,连伍春秋也能放下成见,鞍前马后的日日来瞧,成非却一次都不肯露面。

米兰躺在病床上,这才真正的冷静下来,心里就像是一年多前一样的绝望,只不过上次是病魔给的,这次却是成非给的。

临出院前,米兰嘱咐家人,不要将当初的事告诉成非,她已经决定放手。尽管家人心疼她,却耐不住她的殷殷恳求,终归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