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伍春秋的家里,周沫无心收拾行李,索性将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两句对白写在纸上,拿给伍春秋看。

伍春秋意兴阑珊的接过来,念了两遍,也没心思理解上面的意思。

周沫说:“Changes are alays scareing.意思是说‘改变总是令人恐惧’。”

伍春秋放下纸,叹了口气:“真是被你说中了。我现在的确是很恐惧,害怕米兰这一次的事,会让我和成非之间改变……”

“这里还有第二句呢。Panic doesn't help anything. ——恐慌没有任何用处。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想起这两句话,心里就会踏实很多。你不如和我一样,从多角度去看待这件事,就当是安慰自己。就算咱们的人生只是‘汲汲而生,汲汲而死’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恐慌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所以啊,不要因为米兰的事,就乱了你自己的爱情脚步。”

话虽如此,第二天也一样如期而至,并不会因为伍春秋恐惧或不恐惧就暂停一会儿。

米兰在术后需要有人陪在身边,伍春秋不愿成非再为米兰付出更多的责任心,所以一大早就自告奋勇的赶去了。

周沫忙着搬家的事没有跟去,也不知道米兰在病床上对伍春秋说过些什么,只是在送走了搬家公司,又收拾了几个小时的房子之后,临近下午四点钟,才抽空和伍春秋通了一次电话,隐约听到伍春秋的哭腔,知道她这天过得一定很不顺心。

瘫倒在地上,侧头看着零零散散的纸箱子,周沫回想着成非、伍春秋和米兰的三角关系,又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和夏行止。

只是夏行止的影子一闪入脑海,连带反应就是胸口闷闷一抽,任凭周沫如何甩头也挥之不去。

周沫还记得夏行止玩票性质的到公司上班的那段日子,所有女同事都在暗暗观察他,纷纷猜测这一定是哪想要体验生活的富家子弟。虽然夏行止从未显摆过家境和学历,不过过惯了好日子并且有资本个人素养的有钱人,是不必炫耀也难掩盖光华的,比如他对吃穿的讲究,比如他的气质,都不像是个为了生活发过愁的人。

抛开个人感情不说,周沫是羡慕夏行止的,甚至是嫉妒。她永远都不能想象,一个人可以条件优越到拿玩珠宝当兴趣,拿工作当消遣,永远不用担心吃穿费用,随时随地都可以对这一杯好酒或是顶级咖啡说出里面的学问。这样的人多半只会在小说里出现,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然而夏行止却是实实在在和她同居过两年的,又不似小说里描述的那样谪仙般的人物,甚至还有一身的臭脾气,和难以伺候的大少爷式讲究。

周沫相信,任何熟悉她的朋友在听到她和夏行止分手的消息后,都会惊讶和惋惜,惊讶她的自讨苦吃,惋惜夏行止这条肥鱼被她放回了大海。

但是周沫更相信,任何一个女人只要和夏行止同住过两个月,就会崩溃,除非她像自己一样傻,爱情至上,可以为了爱情甘愿忍受生活上的打压。

夏行止在意大利留学过几年,留学期间还稍微做一点家务。但是在和周沫关系确定后,他竟连一件衣服都没洗过。

周沫让他清理卫生间,夏行止只会说:“我这双是设计珠宝的手。”

偶尔让他洗个碗,他也会怨天尤人的唠叨一晚上,不仅跑进周沫的房间里挖走一大堆的护手霜抹在手上,还会凉凉的撂下一句:“水冻得我手都裂了,今晚又没法工作了。”

诸如此类的事时常发生,周沫步步退让,总以为忍忍就过了,却不想长此以往的恶劣后果,竟然是家务事逐渐堆在她一个人的头上,而夏行止还说风凉话:“反正你的工作都做不长,不如就做我的煮饭婆好了,多少女人都想插队呢,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好几次,周沫都差点大发雷霆,心里更是编排好了剧本,打算一撕破脸就说的夏行止哑口无言,然而每一次,夏行止都像是早就预感到不妙一样,先发制人的把她搂在怀里,好声好气的又哄又逗,非得要周沫笑出声才肯罢休。

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他将她吃定的局面。

又在心里诅咒了夏行止几句,周沫才爬起身,打开装衣服的纸箱子,开始整理T恤和牛仔裤,却在这时翻到一件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是去年夏天她在商场里为夏行止挑选的衬衫,一千多块钱一件,买的时候她的心都在疼。哪知道拿回去以后,夏行止只是看了一眼,就说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三流牌子,除了价格故意标高用来骗无知妇孺以外,一无是处,还不如买点一流的,只是稍微多花一点点钱,就能物有所值。

周沫当时气得不轻,差点就将衬衫拽在他脸上。再后来就随手将它扔在衣柜里,被层层衣服包围住了,再也没拿出来看过,想不到这次却一同收拾进箱子里了。

房东丁淳回到家里时,就看到周沫正坐在一堆纸箱子中间,拿着一件未拆封的衬衫发呆,不由得轻咳一声。

周沫醒过神来,对上丁淳冷漠的眼神,连忙加紧了手里的动作,将常用的东西快速整理出来,不太常用的就先放在箱子里,再整齐的堆放在角落。这样每天晚上收拾一箱,不到一个星期就能全部搞定。

这天晚上,周沫很晚才钻进被窝,搂着熟悉的棉被,舒服的叹了口气。

身处一个陌生环境,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然而要习惯没有夏行止的日子,又要同时承担着新鲜和落寞的情绪,再加上丁淳那屋时不时发出的音乐声,这就直接导致了周沫的失眠。

她想过去敲门提醒丁淳早点睡,又怕第一天搬过来就因为这点小事而引发争吵,索性作罢,只好拿出手机玩了会儿游戏,才稍稍觉得有些困了。

可是才闭上眼睡了一会儿,就被越发大声地音乐声吵醒,周沫揉着眼睛坐起身,从包里翻出MP3和耳机,塞住耳朵,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要是换做以往,夏行止敢吵得她睡不着觉,她一定跟他没完,但是现在扰人清梦的是丁淳,不是夏行止。

周沫对自己说,连夏行止对家务活的态度她都能忍,又何况是一点音乐声呢,既来之则安之,新环境、新房东,自然就需要重新开始磨合,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然而好景不长,周沫这样的心理宽慰还没持续三天,就接到了伍春秋的诉苦电话。

复杂点说,就是伍春秋受了不少米兰的闲气,就连米兰的家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分批分拨的敲成非的锣边,里外里不过就是希望他俩快点复合,一唱一和的左右加工。米兰的母亲甚至还私下找过伍春秋,借由米家原来也不少照顾伍春秋的情面这一点,旁敲侧击的暗示伍春秋和米兰大学四年同学,不要因为一个男人就破坏了两人之间的友谊等等。

而简单点说,就是伍春秋扛不住排山倒海而来的各方压力,决定和成非和平分手,来问周沫的意见。

周沫自然不赞成,在公司外的走廊边上劝了米兰好一会儿,未果,直到有同事出来找人,她才匆匆挂上电话,返回会议室。

商陆见周沫进来,敲了敲桌子:“这文件你怎么做的,二十万写成了两百,好在我又检查了一遍,要不然拿到客户那里不成了笑话了!”

周沫接过文件一看,果然错得很离谱,连声道歉,压着心中的郁闷被商陆指责了两句,不敢吭声。

临下班的时候,周沫又将手头的几份文件核查了几遍,确定再没错漏,才拿进会议室里,却不见商陆的人影,只好坐在里面等。

哪知这时,房东丁淳打来了电话。

“周沫,今晚我就不回去睡了,我叫我弟弟去我那儿睡。”

商陆返回会议室的时候,正听到周沫在大声地讲电话,语气很激动:“我一个单身女孩子,怎么能和你弟弟一起住……一晚上,我知道是一晚上,那也不行,万一出了事……我知道,我不是怀疑你弟弟为人,但我是个女孩子,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我总要保护我自己吧……”

第五十五章 陆,行止 05

对于世界而言,你是一个人;但是对于某个人,你是他的整个世界。——《双城记》查尔斯.狄更斯*

商陆一言不发的靠在门口,耐心等待周沫和电话里的那个女人争执,也一并明白了她们争吵的原因。

周沫只顾着和丁淳吵架,没注意到商陆。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也没有和丁淳达成共识,只是以丁淳那方负气挂断电话而收场,结果就是丁淳的弟弟今晚还会过来住。

周沫很生气,很慌张,不知道怎么办,也不能想象自己和一个素未平生的男人在同一屋檐下共宿一宿的场景。那栋房子里可以从里面上锁的门,就只有厨房和卫生间,难道她要在这两间屋子里凑合一晚?

周沫揉着额头,首次感到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这世界上竟然有比夏行止还不讲理的人。

一回头,见到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的商陆,周沫一怔。

“如果你担心,就去酒店住一晚。”

周沫抿抿嘴,知道商陆都听到了,索性也不掩饰:“我是担心,但是有一就有二,今天我去酒店了,明天呢?我总不能次次都迁就对方,这样下去,我一个月光去酒店的钱就够给房租了。”

“那还有个办法,你去找租这套房子给你的中介公司。”

周沫不语,她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只是现在才搬进去不到一星期,难道就要闹到找中介公司出面干预的局面了么?那以后她还怎么和丁淳相处?

周沫想起丁淳对自己的约法三章,其中有一条就是不要带陌生人回家过夜,尤其是陌生男人。不过好笑的是,这样的约法三章是单一指向的,只用来约束房客,不包括房东丁淳。

刚才在电话里,丁淳还说,房子是她的,今晚要过来住的是她弟弟,不是什么陌生人,还反咬一口周沫,让她不要杞人忧天,把人想的都很坏,他们丁家都是正人君子,是不会趁人之危的等等。

周沫听的火冒三丈,但是无论如何讲理,丁淳就是认为她这样的安排没有错,甚至还这样问周沫一句:“我弟弟临时有事,今晚一定要住在我那里,如果不让他住,你是想他露宿街头么,还是住酒店的钱你帮他给?”

真是相见好,合住难,争吵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周沫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公司,临走前也懒得应付商陆的嘘寒问暖,顺手打了一辆车瘫软进去,一边想着对策一边翻看手机电话薄,这才发现原来她在这个城市真的没什么朋友,关键时刻除了想到夏行止以外,就只有伍春秋。

原来,要真正摆脱一个人,不仅从感情上,还要从习惯上。只是她的自尊让她离开,可是遇到事情后的条件反射,却是第一个就想起那个急于摆脱的人。

而周沫和伍春秋的友谊,还是因为夏行止的关系才促成的,难道没有夏行止,她就一无是处么?

周沫抚着一阵阵抽跳的额角,拧起眉头。以前的她从没意识到这些,如今事到临头,才尝到当头棒喝的感觉。

到底这两年,是夏行止离不开她,还是她离不开夏行止?到底是她把夏行止照顾得太好了,还是她在夏行止的保护下生活的太安逸了?

她一直笃定自己像个老妈子似的对夏行止的种种照顾,为什么现在又有种不确定的感觉,是她被自己的“认识”蒙蔽了双眼么,还是“独立”真的这么难?

那么来了北京两年,她除了和夏行止周旋、磨合,到底还学会了什么?

这样犹豫了几次,周沫都没有联络伍春秋。前几天才从伍春秋那里搬出去,若是这么快就跑回去和伍春秋挤着睡,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于是,周沫只好对自己说着狠话:“我不信丁淳真敢让他弟弟和我‘孤男寡女’,出了事就告死他们。”

过了一会儿又对自己说:“楼下不远就是派出所,衙门口谁敢作案?”

伴随着复杂凌乱的内心纠结,周沫下了车,像一抹孤魂野鬼似的上了楼,却在拿出钥匙打开门的瞬间,所有早已飘到九霄云外的三魂七魄,都被眼前震惊的事实拉回了体内。

而那些所谓纠结也早已化为青烟,灰飞而去。

客厅的正中央蹲着一个男人,手边有个行李箱敞开着,里面散落着数件衣服和一些男士日用品。

首先闪进周沫脑海里的念头就是,他是丁淳的弟弟。

第二个念头是,他怎么这时候就来了!

男人站起身,面无表情的指着周沫:“先把门关上,太冷了。”

周沫这才注意到男人身上单薄的衣服,但是关上门后,她又觉得局促,愣愣的站在原地,瞪着对方。

“你是丁淳的弟弟?”

“哦,是啊,我叫丁武,你是周沫吧?”

男人低头找出几件衣服,抬腿走向丁淳的卧室,不会儿又走了出来,看也不看周沫一眼。

周沫只好说:“你不是就住一天么?”

“这次是一天,以后还会过来。”丁武站住脚,疑惑的看过来:“我姐没跟你说?”

“说什么?”

“哦,以后每周五,我姐都回家陪爸妈,我就要住在这儿。”

周沫被这句话直直拉进哑口无言的境界里,五雷轰顶。

周沫不想和这个陌生人理论,更不想和一个将要共宿一宿的男人撕破脸,她很快走回卧室,关上门,迅速掏出手机,再也顾不得先前的那些顾忌,立刻打电话给伍春秋。

伍春秋那边接通后,只听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周沫?怎么了?”

“你病了?”

“是啊,重感冒,正在医院输液。”

话到嘴边的周沫,又把险些要脱口而出的台词咽了回去,转而道:“那……你在哪家医院,我过去陪你吧?”

“没事,不用了,你上了一天班也够累的……成非在这儿陪我呢。”

“那晚上呢?你一个人么?要不我过去照顾你,要是……”

“不用了周沫,成非一会儿接我去他家住,你就别跑了,省的我传染给你。”

最后一条退路也被伍春秋的病魔封死了,周沫仿佛已经望见了今晚的失眠。

见周沫良久不出声,伍春秋也觉出了不对:“周沫,你怎么了,到底有什么事,说吧。”

周沫捂住听筒,支支吾吾的将情况叙述了一遍,只听伍春秋那边哑着嗓子叫了起来:“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说这个房东是不是傻逼啊!”紧接着就是一阵咳嗽,然后就听成非规劝的声音。

周沫连忙让伍春秋不要太激动,伍春秋又发了几句牢骚,说道:“这样吧,晚上我让成非过去一趟,把我家钥匙给你拿过去,再让他送你去我那儿,你先凑合一晚。不过照我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你这个房东要是每周五都让她弟弟过来,你想过该怎么办么?这种先例一旦开了,万一最后发展到不止‘周五’又怎么办?你总不能时刻担心家里会有个陌生男人过来同住吧?一次不出事,两次不出事,时间长了等你没有警惕性了再出事呢,到时候就算报警也覆水难收了,你找谁哭去?”

伍春秋的担忧全都在理,可是话虽如此,问题却不能按照有理的方向解决。

房子是丁淳的,丁淳让自己的家人过来住是理所当然在情在理的事,就像丁淳所说,她租只租给周沫一间房子,并不是一套房子,她让自己的家人来住自己的地方,也没有侵犯周沫租的范围,凭什么不许来?所以站在丁淳的角度上看,周沫的要求也太霸道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周沫莫可奈何的坐在卧室里发呆,听见客厅是不是响起一些声响,又听到冰箱被打开、关上的声音,接着就是电视声和嗑瓜子“咳咳”响。

周沫真想拉开门出去,告诉那个丁武,瓜子是她买的,冰箱里的可乐也是她买的,不是丁淳。

泄气的趴在床铺上,周沫发出闷闷的吼声,她不想躲在这个小屋里咬着手指,斤斤计较,只是一个陌生人在她租的房子里享用她买的零食,顶在胸口的那股闷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最可气的是,她郁闷归郁闷,却不敢冲出去发难立威。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门铃响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出去上厕所的周沫松了口气,想也不想的拉开卧室门走出去,越过丁武的同时说道:“是找我的。”

然而门一打开,周沫如释重负的笑容却僵在脸上,形成微妙的线条,连半含在嘴里的那句“成非,你来了”也哽在喉咙里,苟延残喘的唏嘘着。

靠在门框上的那个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男人,哪是成非?

那副挑眉撇嘴的嘴脸分明是属于夏行止的!

夏行止长腿一跨,和客厅表情呆愣的丁武打了照面:“嗨!”

“你是……”

“哦,我周沫的男朋友,夏行止。你好。”

周沫同样张着嘴,来不及说话,就见夏行止将随身的手提包往沙发上一放,一边向厨房走一边摘掉围巾,嘴里念叨着:“冰箱里有喝的么?”

冰箱“啪”的被关上,易拉罐环又清脆的响了起来,夏行止拿着可乐罐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手提包旁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转到中央一台。

“正好七点,看新闻吧。”

第五十六章 陆,行止 06

夏行止,我不爱你。——周沫

*

丁武脑子里的那根反应弦瞬间崩断了,瞪着夏行止说不出话,主要是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何说起,是先表明身份,还是先下逐客令。

丁武警告的眼神射向周沫,周沫这才如梦方醒,一把拿走夏行止手里的遥控器,拽着他进了卧室。

关上门,周沫还没来得及开口,夏行止已经越过她绕屋一周,边走边吧唧嘴:“屋子这么小,窗台上全是尘土,真不明白你的品位。宁可住狗窝也不知道善待自己。”

如醍醐灌顶般,融入周沫脑海中的全是脏话和对长辈们的问候语,但是最后精炼再精炼,终是化作一句:“夏行止,你他妈的怎么会在这儿?”

“是你开门放我进来的,你忘了?”夏行止一屁股坐在床上。

周沫立刻将他拉起:“别弄脏我的床。”

夏行止撇撇嘴,站在一旁踮着脚尖:“晚上我也得睡这儿,你现在不让我上,晚上也要让我上。”

周沫抹平床单的动作立刻顿住,宛如石化。

“哦哦哦,我说错了,是上床,不是上你。别误会,咱俩没那个关系了,我上谁也不能上你啊。”

周沫直起腰,脸已经涨红,抖着手试图握拳,努力稳住声线:“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谁叫你过来的……是不是春秋都告诉你了?”

“这不是废话么?”

夏行止靠向后面的墙壁,翘起一只腿:“要不是春秋拜托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过来?我说周沫,你就不能给人省省心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办不靠谱的事儿,租房子的时候也不看清对象。就算你要上当也要筛选一下吧,你以为所有房东都跟我一样好心?看来过去两年,我真是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现在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你说完了么?”周沫抿着嘴抓起手机,就要打给伍春秋。

夏行止一把抽走手机:“不用打了,春秋都睡了,病的不轻,成非一直在照顾她,没人顾得上来救你,所以只好派我来了。”

夏行止将手机反手放在旁边的桌上,顺手关机,接着双手环胸的看着双人床,说:“虽然这张床可以睡两个人,但是为了我的名誉考虑,最好你睡地上,我睡床,也省的夜里翻个身你说我占你便宜。刚才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对面就是派出所,我可不想再进去一次。”

周沫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拉开卧室门冲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可乐,打开就往嘴里灌,却被汹涌的气体呛得直咳嗽,等到缓过气,扶着洗手台平复心情,眼泪却还嫌不热闹似的跟着冒出来。

周沫抹了把脸,这会儿特别厌恶自己,厌恶自己说不过夏行止,厌恶自己被他牵着鼻子走,厌恶自己现在还有脸哭,更厌恶自己心里分明堵得慌却还能因为他而心律不齐。

夏行止还是那副臭德行,任何无理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就算你口才再好,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因为他早就将正确的逻辑打乱了重新梳理,你若顺着他的思路走,你就输了。

夏行止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你就不能给人省省心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老办不靠谱的事儿,租房子的时候也不看清对象。”

是啊,周沫啊,你就不能办点靠谱的事儿么?

她也一直在这么问自己,从第一天晚上睡在这间屋子里就后悔了,就算嘴上嘴硬,心却骗不了人,她想念原来的房间,想念过去两年的无忧无虑,所以相比眼下,就越发的反衬出一种凄凉可笑的感觉。

这会儿,她甚至不能再骗自己,说自己根本不想夏行止,可是就算想念又能怎么样,想念就不会被他的言辞伤害么,想念就能抹平过去的伤痕握手言和么?

扎在彼此心里的刺已经深深地嵌入肉里,拔不出来了。

周沫佯装无事的走出厨房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绝对不会再像刚才一样的措手不及,哪知却正撞见夏行止和丁武谈判,一时间又有些猝不及防。

他们两人一来一回的理论着,丁武的脖子都憋红了,想来是有理说不清。

夏行止坦白直接的告诉丁武,他要住在这里一晚,丁武不同意,当下就打电话给丁淳,让丁淳以房东的身份请夏行止走。

夏行止索性接过电话反问丁淳,丁武既不是房东也不是房客,为什么可以住下。丁淳的解释是,丁武是家人,她有权让自己的家人在这里住,这是她的权利。夏行止便说,他是周沫的男朋友,也有权住在女朋友这里。于是丁淳反过来威胁,要是夏行止再不走,他们就报警。

“行啊,报警吧,我也想让警察评评理,你让一个陌生男人和你的房客住在一起,出了事是不是你负责?我身为她的男朋友,我是不是有责任保护我女朋友不受伤害?”

“丁武不是陌生男人,他是我弟弟!”

“他是你弟弟,又不是我弟弟,对我们来说,他就是陌生男人。要是早知道你这房子里会随时出入陌生男人,哪个女孩子会租?你这不是租房,你这是欺骗。”

周沫正好听到这段,愣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这才觉出夏行止的无耻的好处,不由得有些同情丁淳。

丁武见到周沫,指着她说:“你跟你男朋友说清楚,如果大家非要这么闹,以后也别想好好住!”

夏行止那边已经挂上了电话,摊摊手说:“别想好好住?我也想知道什么叫‘别想好好住’。”

周沫连忙拉住夏行止,小声道:“你别闹了,再闹下去,我以后真的别想好好住了。”接着又对丁武说:“大家都别吵了,他就陪我住一晚,明天就走还不行么?”

“那租金怎么算?”

“租金?我不是已经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