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知道可以,让他们先把这破玩意儿从我脖子上拿下去。”朱砂轻挑眼帘,瞧了一眼抵在她颈上的长剑。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微微点了下头。长剑撤去,朱砂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呵,你爬起来得倒是快。”少年挑眉冷笑。

“这样才好说话嘛。”朱砂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低头自兜起的裙摆里年拈了朵白兰花儿,举取眼前,抬眼笑望着少年,“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东洋樱花儿的传说么?”

“东洋樱花儿?”少年微微地怔了怔。

“哼,我谅你们这些足不出户的纨绔子弟也未见过多少世面,”朱砂哧笑一声,道,“传说东洋的樱花儿,起初都是白色的。不过后来有一个被暗恋的女子拒绝了的男子,在悲愤之余,将那女子杀害,埋藏在了樱花儿树下,樱花儿吸取了那女子身上的精血,慢慢地全部变成了粉红。所以,千万不要在白色的花下杀戮,更不要把尸体埋在白花儿树下,不然,满园的白花都会变红,像血一样的红!”

说着,朱砂突然间将手中的白兰花儿举至少年的面前,那少年正全神贯注地听着,冷不妨朱砂突然间出手,把他唬得“呀”地叫出了声来。

“哈…”朱砂乐不可支,“哈哈哈哈…”她就知道,像这样的家伙,都是些个色厉内荏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胆识。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要杀自己,这会子给吓得脸都白了。

“你…”少年倒退了一步,气得一张俊面由白转红,愤愤地盯住了朱砂。

“你可别当是我在骗你,我说的可句句是实,不信,你可回去问问旁人,是否有此说法。”朱砂说着,笑眯眯地摘下头上那两朵白兰花儿,紧接着将塞进腰带中的裙摆拽出来,那原本被兜在裙里的白兰花儿全部掉落在了地上。“喏,你的花儿,全部奉还。”

说罢,转过身便步履轻盈地走了。

阳光透过白兰树,将花影投射在朱砂的衣裙之上,转身的一瞬间,那黑白分明的眸里含着调皮狡黠的笑,棱角分明的唇若花瓣般含着晶莹的露珠儿。而从这张樱唇里说出来的,到底是个典故,还是个骗人的谎话?少年怔怔地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一瞬间竟忘记了自己应当说些甚么,做些甚么。

“文王殿下,文王殿下?”侍卫在一旁不住地唤着,“就这么叫她给跑了?”

第二章 步步为营在大商

001:晋见君王

好在这种跳窗爬树的事情,对于朱砂来说并非陌生之事。先前在武昭国时,她就常常瞒天过海地溜到外面去玩儿,所以这会子她顺着原路逃回去,手脚麻利地翻进窗子,又将衣裳与鞋子上的灰掸了,方才躺在床上小憩了会子。

先前的颠簸和连日来那非人的折磨所带来的困倦一股股袭来,朱砂刚挨到枕头,便浑浑噩噩的睡着了。梦中恍惚自己被抛向了空中,而在身边飞舞的却是一些呲牙咧嘴的毒蛇,这些颜色鲜艳的毒蛇耀得朱砂睁不开眼,她左右挣扎着,想要用衣袖扫开这些蛇,却不料它们全都落在了朱砂的身上,吓得她大声喊叫起来。

突然,一双手接住了自己,朱砂感觉到自己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之中。她欣喜地抬起头,却看到那个人的脸上带着邪魅入骨的微笑,垂下眼帘笑望着朱砂。

“我倒可以救你,只是,你拿甚么回报给我?”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有魔力般回响在朱砂的耳边。

“用一生托付,可好?”突然间凑近在自己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危险的信号,朱砂尖叫一声,猛然坐起身来。

“哎哟!”

“啊呀!”

响应朱砂的是一声尖叫,紧接着,朱砂便觉自己的脑门疼得要命。她捂着自己的脑门,却瞧见玲珑正捂着下巴一脸痛苦地呻吟着。

“我撞到你了?”看到别人比自己更痛苦,朱砂的疼痛便立刻被缩小了,她关切地朝着玲珑伸出手,“可有撞坏没有?我来瞧瞧。”

“不碍事。”玲珑一面捂着下巴,一面摇了摇手,“只是郡主您是不是做了甚么噩梦,奴婢听见您的喊声方才跑进来的。”

朱砂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梦中之人所说的话,不禁感觉到一阵烦恼,当下便转移话题道:“没甚么,许是累着了。对了,时辰可曾到了?”

“已经差不多了,奴婢便是来请郡主殿下更衣的。”

朱砂点了点头,从床上站了起来。说实话,她倒果真很是钦佩玲珑的职业精神,纵然是已经疼得眼圈都红了,却依然精心地侍奉着朱砂更衣。看着那被朱砂撞得红了的下巴,朱砂心中感觉到一阵歉疚。

“玲珑,你疼不疼?”朱砂想要伸手,玲珑却向后微微一仰,躲开了朱砂。“郡主殿下,奴婢没事,您只要安心更衣就好。”

说话间的工夫,门外婷婷袅袅地走进来几个侍女,她们的手上都托着银盘,每一个银盘上叠放着色彩鲜明的衣裙。每一个都不尽相同。

玲珑朝着这些侍女招招手,她们便都走近了,“郡主殿下,这些衣裙乃是按着皇族近戚的品级为您准备的,王后娘娘说,郡主本是贵客,又是红菱郡主的女儿,若是按着外蕃的品级着衣就不生疏了,所以便按着近戚女官的衣裳替您选了些新鲜的式样,还请您自己挑选。”

近戚女官吗?

朱砂怔怔地听着,慢慢走上前去。先前,她只听说,诸国之中,唯有大商是最注重女权的,在后宫之中纵然有嫔妃,却也有着一些嫔妃出身贵族,充当女官的。只是今儿方知道,原来女官的衣裳竟也有讲究。但见这几件衣裳均霞光四溢,一见便知质地上乘,朱砂瞧了瞧,问:“倒是样样都精致,只是不知宫里的女子们都常穿哪一种?”

“回郡主殿下,如今宫里的主子们倒是都兴穿五霞团花样儿的。”

“哦…”朱砂点点头,这里面,倒果真是那件五色霞光花朵样的衣裳最为抢眼,“那就这件吧。”

朱砂随手指向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裙,淡淡的蓝,若水般透明,上面绣着纤细婀娜的兰花儿。玲珑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那件浅蓝色的衣裙,随即便微笑着点了点头,扬手,唤站在门外抱着花瓶的小侍女进来,将花瓶里养着的木芙蓉选了两朵开得正艳的,别在了朱砂两旁的发髻上:“知道郡主殿下不喜欢那些俗物,便选了两朵雅致的木芙蓉花儿。”

朱砂微微地一怔,想来,在门外的玲珑急匆匆地走开,便是去摘花儿了?她抬起头,从铜镜里感激望着玲珑,玲珑却依旧面色沉着地恭身道:“郡主殿下,梳妆完毕,请与奴婢来。”

轻薄的水纱质地,长长的裙摆,随着起步摇曳生姿,便是没有看镜子,朱砂也感觉到自己婉若凌波而行,便是心情也多了几分优雅。那玲珑只在朱砂的唇上淡淡扫了一抹胭脂,像在白色的细瓷上点了一笔朱砂,与这清冷的衣裙忒地相衬。

暮色已沉,满院宫灯摇曳。

玲珑走在最前面,手中提着一盏硕大的宫灯,令朱砂称奇的是,那宫灯的提杆看起来如此深重,她竟然能够提得稳稳当当,走路更是步步稳健。

跟在朱砂身边的,总共四个宫女,个个儿挺胸抬头,走路都不看脚下,更别提四处张望了。朱砂不得不得叹息,到底是大商的地太平,还是大商人的脑袋太沉呢?

且不管脑袋还是路面的问题,入了乡便多少得随俗不是?朱砂便也只得抬起头来走路,谁想才走了几步,便觉脖子疼了起来。想来,总是抬着头走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来的,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转了转脑袋。

“扶好了郡主殿下,”玲珑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吩咐侍女,又对朱砂道|:“郡主殿下,前方,便是王的‘泰和殿’了。”

“泰和殿”,朱砂抬起头来瞧过去,但见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巍峨宫殿,在通明的灯火下金碧辉煌。而在那宫殿口则有着成队的侍卫静守,有穿着明艳美丽的女子,在宫女的搀扶下进出,虽然还未到近前,便已然听到了巧笑声声和轻轻的乐曲之声,倒便得这已然慢慢沉下去的夜色多了几分升平的繁华。

即将面对大商的国君了…那个打破了四国平静的男人,那个…主载着几国国人命运的男人…那个算得上自己舅舅的男人…他会是个甚么样子?

“朱砂郡主到!”站在宫门口的执事太监高声的禀报着,那嗓门倒是忒地洪亮。朱砂一步步地迈进去,心里竟有了种说不出的忐忑。

站在宫门前的华服女子们均停下来,好奇地盯住朱砂瞧,朱砂暗自清了清嗓子,学着玲珑的样子抬高下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好歹,咱是代表着堂堂武昭国的,走路也要走出个气势来。然,眼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在脑袋上的,这种不低头也能走路的本事朱砂到底也不是马上就能学会的。她到底还是踩到了裙子,因这架子端得够一本正经,所以朱砂这会子整个人都向着一旁倒过去了。幸好玲珑手疾眼快,扶住了朱砂,稳稳地挽着她向前走去,即便如此,朱砂还是听到了一阵哧笑。

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朱砂决定继续端着她的架子,咱有助手了还怕个啥子?

穿过一道由绿藤缠绕着的穿花长廊,便是真正的“泰和殿”了。但见那宫殿气势恢宏,琉璃瓦片,灯火下说不出的晶莹剔透,华美奢侈。单单那“泰和殿”三个字,都是用硕大的珍珠攒成,烁烁生辉。

朱砂不由自主地赞叹:大商就是有钱啊,怪不得大商国人的脑袋都抬得高,眼睛都长在鼻孔上了。

“郡主小心。”朱砂只顾着边抬头边欣赏这漂亮的宫殿,却不妨玲珑在一旁紧紧地抓了下自己。

嗯?

朱砂这会子方才回过神来,赫然看到自己的正前方就是一个巨大的火盆!这火盆离自己只有几步远,若是再这样走几步,非一脚踩进火盆里不可!

喵了个咪的,这是谁暗算本宫?

朱砂的眼睛立刻瞪得圆了,她抬起头,瞧见了端坐在宫殿正门口台阶儿上的人。

就在“泰和殿”门口,放置着一把澄黄的镏金双凤戏牡丹的雕花儿大椅,端坐在那凤椅上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在众多华服女子的簇拥下的、白泽的娘亲――大商的王后,楚云王后。这妇人穿着五色明霞宫装,头上的九凤头冠明晃晃得刺人眼,倒是与她身边的“金子”郡主澈玉相得益彰。楚云王后端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瞧着朱砂,笑道:“这是朱砂罢?”

废话。

朱砂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露出了恭敬的笑容,俯身行礼道:“臣女朱砂,见过王后娘娘。愿王后娘娘福安、康泰。”

“嗯,倒甚是有礼。”楚云王后从袖口里拉出来一块帕子,掩着唇吃吃地笑,“怎地在城门口相见之时,却是那副狼狈的模样?连个礼数都没有的?”

想起在大商城门口时的窘态,朱砂的脸上禁不住一阵滚烫,偏偏那些围绕在楚云王后身边的女子们听了这番话儿,都禁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还用十分鄙夷的目光瞧着朱砂,便更令朱砂脸红了。

“朱砂,我们王后娘娘最是慈悲,她体谅你一路艰辛,到达大商的不易,所以今儿特地按着风俗摆了道‘凤凰盆’。你即来到了我大商,便应去去身上的晦气,自此沾我大商的荣耀,光宗耀祖,福泽后代了。”那澈玉的嘴巴倒是伶俐,上前一步对着朱砂噼里啪啦的一通说教。

朱砂的眉头,却微微地皱了起来。

“来,这里还有一壶酒,乃是御前典藏的珍酿,你先饮了三杯,然后迈过这‘凤凰盆’,自此便是我大商的子民了。”楚云王后扬了扬手,立刻有两个侍女走了过来,其中的一名侍女手上托着银盘,盘上有一个酒壶和三个杯子,而在酒壶旁边,又放置着一个茶杯。另一个侍女,作势便要替朱砂倒酒。

“王后娘娘体贴朱砂,怕你不胜酒力,还特别准备了一盏清茶给你解酒呢。”澈玉的脸上挂着看好戏般的笑,望着朱砂。

那先前搀扶着朱砂的玲珑,手禁不住地紧了一紧,朱砂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僵硬,随即便轻轻拍了拍玲珑的手,挣脱了她的搀扶。

“且慢。”朱砂扬手制止住了那正欲倒酒的侍女,微笑着扬声对楚云王后说道,“武昭国素来仰慕大商的威名,而今朱砂能够有幸前来大商面圣,感怀圣恩之情自不在话下,怎可只以区区三杯酒来衡量?”

说罢,便探手端起了酒壶,笑道:“便是这一壶,都不能表达朱砂的敬意呢。”

002:过招楚云王后

朱砂瞧了瞧那近在咫尺的硕大的火盆,那是一个铜制的盆,盆里架着烧红的火炭,燃着成堆的柴禾,烧得正旺,火焰足有半尺,便是普通女子,想要跳过去也至少要被燃到裙摆,更何况是喝了酒,又被灌了杯茶之后的朱砂?

她端起酒壶,抬眼,望向了楚云王后。

见朱砂伸手便端起了整壶的酒,在场之人无一不愣在了那里。楚云王后与澈玉相互瞧了一眼,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郡主…”玲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朱砂却只是淡淡地一笑,手持着酒壶走到那火盆前,扬手,便将酒壶倒了下去。

酒溅在烧红的炭火上,竟使得火苗“呼”的一下窜起老高,那火红的火焰,有如妖舌,妖冶邪艳地衬着朱砂那张清秀的脸庞,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含着狡黠的笑意和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衬得那冰蓝色的水色衣裙婉若火焰之中的冰蓝炽点。一冷一热,忒地妖冶,忒地逼人,忒地…眼熟…楚云王后的眼睛骤然间睁得圆了,她的胸口不知道为甚么,被一股子可怕的感觉束缚住,像是噩梦般无法挣脱之感,楚云王后的身形猛地一震,竟险些从凤椅上跌下来。而她身边的澈玉,和那些个女人们则均发出了尖叫。连同朱砂身边的那两个侍女都吓得大叫起来。

朱砂瞧了瞧这些个被唬得花容失色的女人,又转头瞧了瞧几乎要抱在一起的两个侍女,想来若不是她们还记挂着这托盘里的杯杯盏盏,恐早术挤成一堆了。

“来人,来人,着火了,着火了!”倒果真是那澈玉的脑子灵光,最选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大喊。

着火?朱砂差点呛到。

还说甚么堂堂大商国威仪仪,却原来都是这等胆小如鼠,禁不住事的主儿!朱砂不屑地撇了撇嘴,不慌不忙地拿起那杯茶。这与其说是茶盏,倒不如说是汤盅,这么大一罐,简直是想要灌水牛!这楚云王后就想要用这些来调理自己?不知道这些大商后宫的女人们脑子里都装了些啥,整人的把戏也忒嫩了点儿罢?想当初父王赤木前后纳了两个新妃,哪一个不被水云整得死去活来?

这点小伎俩,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儿。

朱砂拿起那大茶盅,掀开盖子,照着那炭火浇了下去。

火遇到了水,攸地发出“嘶嘶”的声音,那四溅的火星骤然化为灰烬,黑漆漆的炭点飞舞,溅得朱砂的衣裙上一片黑色点缀。

“快快来人,火火,灭火!”待到那澈玉咋咋呼呼地喊来侍卫和太监们,那炭火早已然徐徐降了温度,熄了火焰了。

“朱砂,你好大的胆子!”澈玉盯了那熄灭的火焰片刻,方才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瞪着眼睛吼朱砂。

这会子,倒是瞧见了这“金子”的脸了。朱砂禁不住啧啧有声地砸了砸嘴,将这澈玉郡主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在啧什么啧?”澈玉气得直跺脚,“本郡主在跟你讨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拿出点态度来。”

“我啧,因为我终究看到你的容貌了,本是清秀可人的一张脸,可惜却好端端地被那些个金子抢尽了风头,可惜,可惜。”朱砂摇头叹息。

“你在说我?”澈玉怔了怔,然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真是那些金子抢了我的美了?”

“朱砂!”端坐在凤椅上的楚云王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吼了出来,“你好大的胆子!”

朱砂转头朝着楚云王后瞧去,但见那盛装端坐在凤椅上的王后娘娘这会子脸也白了,柳眉也竖起来了,与方才那闲庭静气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朱砂,却漫不经心地用袖子掸了掸衣裙上的尘灰。

“朱砂,王后娘娘在与你说话呢。”那澈玉被楚云娘娘吼得恢复了意识,急忙推了朱砂一把。

朱砂抬起头,冷眼瞧向澈玉,澈玉那原本推着朱砂的手竟不自觉地缩了回去。

“回禀王后娘娘,”朱砂慢条斯礼地站得直了,拱手笑道,“朝见王族必然要掸尽身上尘土,乃是我武昭的习俗。临行大商之前,臣父便已然告之朱砂,对待王和王后殿下,要行臣子最恭敬的礼,臣女不得不遵从。”

“听起来倒是绿色无公害,”楚云王后冷笑,“然你方才不跃‘凤凰盆’,不饮茶水,便是你所谓的恭敬吗?”

“此话倒不应做这般解了。”朱砂只是微微一笑。

“那你说,应做何解?”

“回王后娘娘,方才王后娘娘是说,这火盆乃是用来褪尽霉运的?”

“正是。”

“这酒乃是用来借助驱走霉运的?”

“不错。”

“这茶,乃是用来消酒的?”

“是。那又如何?”

“回王后娘娘,娘娘先头是说,三杯酒便是尽我武昭对大商的恭敬之心了,朱砂说,三杯如何能够?便是一壶也难倾尽我武昭对于大商的倾慕。这酒助旺火烧去老霉运,婉若我武昭国愿辅佐大商日益辉煌,而大商又如浩瀚之水可恩泽万物,平息一切浮华。恰如我武昭国方才经一场瘟疫的浩劫残存余温,愿得大商的抚慰与恩泽,臣民就此安居乐业。”

“哈哈哈哈,好一个愿得大商抚慰,好一个臣民就此安居乐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洪钟般的大笑,倒是把朱砂给唬了一跳,她忙不迭转过身去,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那人,虎背熊腰,面如银盆,浓眉大眼好似铜铃,他的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袖子全部挽起,腰间系着宽大的镏金腰带,下身则穿着白色长裤,脚下一双金丝线刺绣的大靴。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汗水湿透,额上也是大汗泠泠,这人是…

朱砂转了转眼睛,看到他的身后赫然站着大商的太子白泽,还有一位圆滚滚的太监,一队侍卫均是腰佩长剑,虎目生威的…

难道他是…

“臣女朱砂拜见王!”便是个傻子,这会子也能猜出眼前的人是谁了罢?这会子再不来点殷勤的,啥时候来?朱砂急忙跪地行礼。而那些个方才还错愕在那团大起大落的场景里未曾清醒的宫妃们,这会子却又都如梦初醒般呼啦啦跪倒了一地。

“平身,平身。”还不待朱砂行大礼,白泽便率先将朱砂扶住,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小菱儿的女儿,有我大商血脉的女儿果然有气魄。”

“多谢王的夸赞。”扶着自己的这只手既结实又有力,手臂上伤痕累累,朱砂借势站起身来,抬眼,便迎上了那双大眼。

“嗯,果然与赤木所说一般无二,小朱砂确与小菱儿如出一辙!”白泽上下打量着朱砂,禁不住赞叹出声,“俏丽灵秀,聪慧可人。他赤木多好的福气。”

“殿下,”白泽身边那圆滚滚的太监上前一步,躬身笑道,“朱砂郡主乃是红菱郡主之女,可是我大商的女儿家,此乃我大商的福气,更是武昭的的福气呀。此乃我大商福泽济世,遍布四国之兆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纵然朱砂已经被这胖太监的这番恭维话弄得胃里一阵翻腾,但看着白泽那幅受用不尽的表情,也只得无奈地点头附和。

“小朱砂刚才的那番话说得有理,让本王很是欣赏。”白泽拍了拍朱砂的肩膀,随即喝道,“还不快把这些劳什子都给本王搬走,难道还想让本王跳过去吗?”

人贵言重,刚才那些个原本想来救火的宫人们,这会子便急忙慌手慌脚地把个大铜盆撤了下去,又重新用净水泼地,忙活得不亦乐乎。

朱砂悄悄地侧过头,看了一眼白泽。

月华初上,照在这身着绣着紫色繁华的白色长袍的俊美男子身上,温和如水,明亮似月。那双明亮的眼含着浅浅的笑意,笑望着朱砂,倒是无端地让朱砂的脸红了一红。她急匆匆地转回身,低下了头。

“王您又去角斗了?”那楚云王后显然已然将那铜盆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她站起身来,迎向白泽,娇嗔道,“都说了您多少次,好歹也要顾及着点自己的身子,别累坏了。”

朱砂从来都没有见过四旬以上的女人撒娇,这会子见了,只觉脊背有些发凉。然而白泽却似乎只是习惯了似的,哈哈大笑道:“放心,本王的身子骨结实得紧,这几年天下太平,若是再不练练,恐都要生锈了。”

“瞧您。”楚云王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望向白泽,“泽儿这刚回来便与父王去角斗场,可曾累了?”

“回母后,儿臣理先参见父王,何敢有曾说疲惫之意?”白泽微微欠了欠身。他的语调是如此的沉稳,微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轻扬,连月光也怜惜他的俊美,轻柔地将清辉洒在他的身上。

优雅,很优雅。

朱砂的眼睛在一圈圈地放着心,这等风度才是真正未来国储的样子啊。看起来,父王和水云交给自己的差事还是件美差,若能真的勾上这美男子国储,那么不仅武昭国的未来是辉煌的,自己的未来也是辉煌的呵!

“郡主,郡主。”玲珑一个劲地呼唤终把朱砂唤得醒了过来,“快跟上,入席了。”

“哦哦。”朱砂如梦初醒,跟上了前方那些走入宫殿人的步伐。

“郡主,此番乃初见国君,千万要慎之又慎。”玲珑的提醒让朱砂不由得再次清醒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