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玉吐了吐舌头,依旧没心没肺的模样。

“玲珑,那王后娘娘唤你到底有什么事?”朱砂突然想起了问题的所在,问玲珑。

玲珑怔了一怔,却没有说话。

要她怎样去说呢?面对着这样一个心地善良而单纯的孩子,要她如何将这宫里的丑恶人世间的邪恶都一一的说与她听?

看到玲珑不说话,璇儿在一旁急忙道:“玲珑姐姐,我从御厨房那里端来了一些白粥,还请玲珑姐姐先吃上一些罢。”

“啊,对唔,玲珑姐姐恐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罢?”鹦女在旁边也急忙应声,朱砂虽然有心想要问个究竟,却终是因为惦念着怕玲珑饿了,点头称是。

玲珑虽然没有任何胃口,但终究是要起身来吃上一些的。今天有了太多的意外与惊吓,让她的头脑里有混乱,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朱砂的话,又应该编个怎样的故事来对朱砂讲。

刚起了身,还不待坐到桌边儿,便听到院门口有人朗声笑道:“公主殿下可是在么?”

这阴柔的声音,这带着特有调侃的语气,让人一听便知道了是谁在说话。

藏兰。

当绿玉引着藏兰走入院中之时,璇儿早已然急匆匆地帮朱砂擦了脸,整理好了衣裳。玲珑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的衣裳再次整理了一下,方才站在朱砂的身边。朱砂略有些诧异地瞧了眼面色有些拘谨的玲珑,这妞儿脸上的红晕有些奇怪,神情也别扭得紧。却完全与平素里的沉稳模样不同。正在好奇的当儿,那藏兰却持着一个小布包,走了过来。

“奴才藏兰见过公主殿下。”藏兰眯起狐狸般的笑眼,瞧了眼站在朱砂身后的玲珑,玲珑则对藏兰怒目而视。

“藏兰,你有事?”虽然朱砂的心里,对于自己误会白隐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并不想在藏兰这个小太监的面前流露出来。

“回公主殿下的话,”藏兰将视线从玲珑的身上移开,落在了朱砂的身上,恭敬地笑道,“王爷差我来给公主殿下您送包东西。”

说着,藏兰将手中的那个小布包呈了上来。

见朱砂没有动,璇儿便要上前去接,然而此时的玲珑却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冲过去,一把抢下了布包。

“唔,玲珑还果真是精神头儿十足啊。”藏兰笑嘻嘻地说道。

“闭上你的嘴。”玲珑的脸涨得通红,紧紧地抱着那个布包。

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啊…璇儿瞧了瞧神色古怪的藏兰和玲珑,终是一头雾水地杵在了那里。

“那奴才便告辞了。”藏兰躬身告辞,“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话儿要奴才捎给王爷么?”

那俊美的面上闪过一抹狡黠,藏兰悄然抬眼瞧着朱砂的反应。听到藏兰这样问,众妞子一干人等也都朝着朱砂望了过来。但见朱砂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红着一张脸,憋出了两声干咳。

“那奴才便告辞了。”藏兰悄悄地笑着,躬身退出了“醉芙轩”。

诡异,好生的诡异。

这是所有小妞子们心里闪过的共鸣,目光,再次聚集在了这对诡异的主仆身上,各怀心事的主仆二人却不约而同地转身走进了那间小小的屋子。朱砂走进去,玲珑关上门儿,那原本是宫女们的房间哎…好端端的,被这主仆二人给霸占了。

几个人欲哭无泪。

玲珑将那个小布包慢慢地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一件绯色的衣裳。与朱砂在宴请武昭国使臣那夜所穿的,一模一样。

将这件衣裳取了出来,玲珑举至了朱砂的面前。

朱砂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件衣裳,震惊不已。她的嘴唇颤抖了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玲珑…玲珑,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敢!”玲珑跪倒在地,由衷地说道,“替主分忧,乃是玲珑今生之幸事。公主殿下自是不知…能够替您分忧,是玲珑多么高兴的事…”

“玲珑!”朱砂上前一步,紧紧地拥住了玲珑,玲珑轻轻颤了颤,终是紧闭上眼眸,泪水簇簇滑落。

“奴婢的母亲,名唤右褀。”在稍加稳定了情绪之后,玲珑缓缓地说道,“她自入宫以来,便一直跟随在红菱郡主的身边。母亲有着不开心的过往,在奴婢之前,曾有个哥哥,因病而夭折了。所以母亲乃是用着心来照料着红菱郡主,与公主殿下您一样,红菱郡主是那么的仁慈,对待每一个宫人都那样温柔和体贴。后来,奴婢的爹从乡下寻了来,因考虑到母亲为人妻的眷恋,便求先皇准许母亲出了宫。玲珑便是这样来到了人间,便是连玲珑的名字,都是红菱郡主为奴婢取的。后来,在奴婢四岁那年,爹走了。母亲原本并无多少积蓄,又逢奴婢这样拖累着,家境越来越下落。红菱郡主生性温柔,便将奴婢母女接入了宫中,对奴婢母女悉心照料。直到红菱郡主远嫁武昭国,还特地给了母亲银两置办宅院,方才远嫁。奴婢此生如何不感激她的大恩大德!早已然在心中发誓终有一天要回报红菱郡主的这份恩情,哪怕为牛为马。然而母亲此生终是多难,在奴婢七岁之时,终也撒手人寰了…”

玲珑的眼圈红了红,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又道:“这时候,多年不曾照顾于我们的叔婶找上门来,欺我年幼,霸占我家产,又想将我卖入青楼。幸而遇到楚云王后的近侍女官秀水,将我解救下来,带入了宫中。奴婢原本断绝了此生的期待,以为浑浑噩噩着度过余生也便是了。谁想苍天有眼,使公主出使大商,圆了玲珑毕生能够回报红菱郡主的心愿,玲珑是何等的荣幸!”

朱砂听到这里,不禁心潮澎湃。原来,早在她出生之前,母妃便已然为她种下了一粒因的种子,结下了玲珑这般沉静美好的果。

“谁想公主殿下的心情如此善良,简直与红菱郡主如出一辙,更何况待玲珑又如此之好!更让玲珑感激得不知何以为报。”玲珑顿了顿,又道,“那楚云王后许是在忌讳着公主殿下您些什么,虽然奴婢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王后娘娘这个人,乃是睚眦必报而又生性多疑之人,恐怕她这一关,不会轻易过去。公主殿下,自今日起,您还要多加小心!”

朱砂重重地点头,忽又道:“那她为何会唤你去那么久?可曾有为难你?我瞧着是白隐那厮送你回来的,可曾也有冒犯你之处?”

玲珑犹豫了一下,终是咬了咬嘴唇,露出笑颜,道:“那王后娘娘不曾为难奴婢,想是奴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胡思乱想之际急火攻心了也未可知。幸好…端王爷路过,送了奴婢回来罢。”

“这么说,还真是本宫错怪他了?”朱砂有些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那厮的手还真是重,搞得自己现在脸还酸酸的。可是…自己当时对他的误会,又会不会有些太过分呢?

玲珑的眼眸里游走着复杂的光线,好像几种思想纠缠在一起剧烈地斗争。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件绯色的衣裳上,像是这件衣裳让她做出了决定,玲珑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公主殿下,端王爷他…虽然有些深不可测,但…还望您目前多多与他亲近。”

多多与他亲近?

朱砂被玲珑这番话唬了一跳,转头诧异地盯住了她。

玲珑点了点头。

“这端王白隐虽然身世十分叵测,城府亦深到不为人所知。但公主殿下您已然被楚云王后如此紧盯着,想来,要她改变对您的敌对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位高之人,内心深沉似海,公主殿下您在大商无依无靠,此时…若能有一个人能够保护于您,恐怕,也只有端王爷了罢。”玲珑心事重重地说道,“不论他到底怀着怎样的心思…”

013:城南围猎

身世叵测,城府深到不为人所知…

朱砂抬眼,望见了被窗外朦胧月色晕染了的房间。树影摇曳在窗棂之上,有种说不出的宁静与寂寞。

为什么会睡不着呢?

朱砂将薄薄的锦被向上拉了拉,只露出小小的脑袋,目光明亮地望向窗棂。

她没有问玲珑所说的,白隐的身世到底有何叵测,也不想知道白隐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因为害怕走近那样一个危险的家伙,还是,因为怕自己负担不起他那看似没心没肺般笑容背后的未知过去?

白隐本身,就像是一个迷。或许越是光彩照人的,背后便越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朱砂看到的一直是他的邪恶与可憎,而关于他的另一面,朱砂实在没有勇气去知道。是在害怕什么?还是在担忧什么?

朱砂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与朱砂有着同样担忧与焦虑的,还有玲珑。内室小床上的绿玉已然轻轻地打起了鼾声,只有玲珑在轻轻地叹息。到底谁能够保护那个纯真可爱的孩子?在楚云王后这样一个可怕的势力面前,或许只有那更为神秘和可怕的力量才能够保护了罢?然而接踵而至的又会是什么呢?

玲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然而宫内女子的人生,又岂会为自己所左右?步步为营,也仍逃不出命运的起起落落。关于那个可怕的端王爷,朱砂公主似乎并没有意向去追问他的身世,到底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然对他有了些许的判断,还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然到了根本不用去介意其他因素的地步?

这样想着,玲珑却是有些不安了。然而细细思量,她又安慰自己朱砂公主似乎还并没有笨到去信赖端王白隐的地步,像是自我安慰般,玲珑闭上眼睛吁了一口气。

“玲珑姐姐,”黑暗里响起璇儿的轻唤,玲珑怔了怔,但听得璇儿轻声道,“别想那么多,只要公主殿下能够平安,又何必去管到底是谁庇护了她?命运之说,原本便是谁也左右不了的,我们姐妹几个只尽到心意侍奉公主殿下即可,尽人事,知天命罢…”

“嗯…”玲珑叹了口气,无声地点了点头。

便是这样,“醉芙轩”里的这些心事重重的小妮子们,便在纷繁的心事里,晕晕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朱砂便穿上了那件绯红的衣裳,前去给楚云王后请了安。那楚云王后微微震惊地瞧着朱砂的衣裳半晌,然后终是深藏不露地与朱砂客套了几句,便作罢了。

这边皇子孰里,却只上了半日的课,原因很简单,那李太傅虽然脑袋上的大包消下去了不少,但终是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印记,时不时的会害得他头疼。而那位被楚云王后督促着成为一个好学生的澈玉郡主,也是满脸的红色包包。只不过这澈玉郡主到底是个女孩子,只恐人家瞧她不起,便在整张脸上都敷了厚厚的一层香粉。幸好这会子是白天,若是在晚上瞧到这张惨白惨白又带着隐隐红痘子的脸,准会给人家当成妖怪才是!

朱砂尽量不去回头瞧那坐在自己旁边的澈玉郡主,只恐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激怒了这可怜儿的人。然而那傻乎乎的澄玉郡主却总是禁不住地咧着嘴笑,澈玉颇为恼怒地瞪澄玉,这澄玉便急忙端端正正地坐得好了,却还是忍不住瞄一眼澈玉那张古怪至极的脸。

澈玉心中虽然恼恨,却终究因着那是她的亲妹妹而无从数落,便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到朱砂的身上。朱砂是何等人也?岂会给澈玉这等人以可乘之机?她根本不去看澈玉,只是兀自坐得笔直,认真地听着李太傅一板一眼的讲学。

这李太傅平素里有个习惯,便是读起书来摇头晃脑,然而这会子他因一动便牵扯着脑袋上大大小小的红包,索性也不敢动了,只是像根木头般嘴里嘀嘀咕咕的,甚是有趣。

半日的课,便在这样愉快的气氛里结束了。

文王白华是始终缺课,想是上回被冰蓝郡主那一场意外刺杀唬得又病了罢?要么便是被大黄蜂吓得连门也不敢出了。朱砂也懒得去想那胆小鬼的事情,收好了书本准备回“醉芙轩”。

谁知还不待走出门去,那顺海便兴致勃勃地来到了皇子孰,对三个女孩子笑道:“朱砂公主,澈玉、澄玉郡主,殿下有旨,明日乃是城南围猎,可以不用上学了。”

“真的!”果然还是些孩子,一听说可以去参加围猎,都高兴得雀跃不已。这顺海笑呵呵地,叮嘱了她们一些事情,便走了。

“玲珑啊玲珑,这围猎,可是件好玩儿的事情啊!”从皇子孰走出来,朱砂兴奋地对玲珑道。

“好是好玩儿,”玲珑忧心重重地叹息道,“只是此番参加围猎的乃是一些外使。这些外使平素里便无法无天,不守礼仪,粗鲁不堪。此番围猎,只恐又生祸端。公主殿下,要么,您还是不要去了?”

“咦,那怎么行!”朱砂连连摇头,“玲珑你何必天天草木皆兵?这么大的热闹若是错过了多么可惜!你我小心些便是了,若是不去,岂不是又会教人感觉蹊跷?”

玲珑想了想,觉得朱砂所说的倒是不无道理。而今正是微妙之局,还是顺应形势,小心行事才是要紧。当下便只得点了点头,却依旧忧心不已。

刚回到“醉芙轩”,门外便响起了呼唤之声。

“咦,这不是木茗?”朱砂瞧见走进来的,乃是白泽的近身太监木茗。

“公主殿下,”木茗笑着说道,“这几日太子殿下因忙于政事,可少些了探望您。然而奴才知道,虽然很少相见,,但太子殿下可是一直惦念着公主殿下您哪!瞧,这不是听说了明日城南围猎,太子殿下便急忙命奴才给您带来了一套羌族猎装。”

羌族猎装!

朱砂的眼睛一亮。

这羌族乃是上古狩猎之族的一脉,十分喜爱狩猎,并且一直深居在深山之中。他们能争善战,并且善于设下陷井引诱猎物。传说羌族的女子个个儿貌美如花而又轻盈如鹿,羌族的男子个个儿敏捷如豹而又桀骜如狼,是个了不得的民族。虽然而今这个民族已然成为了一个美丽的传说,但是关于他们的传记和服饰却一直流传了下来。比如羌族猎装,便是质地最为轻盈透气,而又便捷舒适的猎装。只是这种猎装十分难得,乃是需要用动物的皮膜与布料缝制而成,皮膜乃是要用整张的,不仅耐磨,而且可以起到保护作用,穿起来舒适无比。

因为父王赤木喜欢带朱砂狩猎,所以朱砂也有过一件制作精良的羌族猎装。朱砂一直捧若珍宝,十分的喜爱,却苦于恐大商注重礼制,看轻武力,所以并没有带到这里。这会子听说白泽送了自己一件羌族猎服,朱砂如何能够不开心!

“公主殿下,这里还有一个十分精巧的小小水襄,您可以戴在身上。若是公主殿下您能够喜欢,相信太子殿下便万份的欣慰了。”到底是人家太子殿下宫里的人,说话就是中听。听在耳朵里是舒服,落进心里是一片的甜蜜。

“木茗,你可要好好替本宫谢谢泽哥哥,”朱砂笑意盈盈地差玲珑等人接过来,道,“多亏得他惦念着,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那天到底要穿些什么好。”

木茗淡淡地笑,“公主殿下一个女孩儿家,不知道如何狩猎倒是正常的。太子殿下吩咐了,明日会使人牵匹最温顺的马儿来,然后再派一个得力的侍卫跟随于公主殿下。您只需要跟着慢慢的玩耍即可,不用跟在大家后面围猎。那围猎可是个体力活儿,像公主殿下您这样柔软的身子骨儿可做不来,看看热闹,开开心心的多好。”

“好!”虽然朱砂并不认同白泽的这番想法,但对于人家的好心,她还是由衷的感激了。毕竟,像白泽这样体贴的人在世上并不多见。更何况是在这陌生而又冰冷的大商国,有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如此牵挂着自己,朱砂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感觉。

送走了木茗,朱砂坐在床上,将那件羌族猎装打开来。但见那是由鹿皮膜缝制的猎装,袖子乃是浅浅的杏色丝绸,这种猎装,对于女子身材的要求是很高的,因为它会凸显女子身材的凸凹,尤其是腰部的纤细。这样的一件衣裳,胸口缀着五彩的石头,既古朴又甜美。与之相配的是一顶鹿皮小帽,帽子两边有五彩的珠子垂下,十分的可爱。

“果然还是太子殿下最有眼光!”绿玉拍手笑道,“这套衣裳的颜色真衬我们公主殿下!”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公主殿下美丽无双!”鹦女满目惊艳地道。

“少来,你们俩个。”朱砂红着脸嗔道,“就会拍马屁。”

“公主殿下,”院儿外响起了一阵笑声,朱砂转头瞧去,但见清荷托着一个小小的托盘走了进来,“王后娘娘命臣前来送上一件猎装,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喜欢。”

楚云王后?

朱砂与玲珑相互传递了个奇怪地眼神,想不到楚云王后如何会好心的送礼物来。

“想是因为上回绯红衣裳的事情,也有些介怀。”撤散了其他的宫女,清荷笑着说道,“公主殿下自不必放在心上,只要收了便可。明日城南围猎,王后娘娘自然是不去的,所以也不必拘谨,只要去好好玩儿便可以了。热闹尽量不要去凑,免得圈入莫名的祸事里。”

朱砂深表同意地点了点头。

“况且还有一点,”清荷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一次的召见外使,却是从来没有过这么长的时间。这些外使们被圈养得这么久,说不准会在那一天闹腾出什么事情来。而且想来这白石也一定会在那天有所动作,公主殿下您可万万不要离这些人太近,最好找个安全之处静静地藏好。”

“好。”朱砂点了点头,但眼睛却闪烁着完全口是心非的光芒。

014:目光

“咦,奴婢怎么觉着,公主殿下又美丽了许多似的。”瞧着已然穿戴整齐的朱砂,绿玉啧啧称奇。

“咱们公主殿下本来就漂亮。”鹦女替朱砂将腰带正了正,由衷地赞叹。

“公主殿下自然是美的,”绿玉一边细细地思量着,一面说道,“只是今日的公主似乎又和别日里大不一样。”

大不一样?

绿玉脸上的表情带着七分琢磨,三分好奇,并不像是在拍马屁的模样。朱砂转头瞧向铜镜里的自己,窗外的阳光照进殿中,像是给朱砂的脸上镀了层淡淡的金晕。而朱砂的脸庞好像格外的温润,像是含着十足的水份,轻轻一弹就会渗出水来。那张小脸儿清秀而又粉嫩,目光明亮,被这件浅杏色的羌族猎装衬得格外的柔媚可爱。

好像皮肤变得更好一些了哎。

朱砂摸着自己的脸蛋感慨,难道说这大商的温暖潮湿确实能够滋润女人的皮肤吗?

不过,眼下可没有时间去自我欣赏,刚刚换好了衣裳,便已然听到殿外有人在唤了。走出去,但见木茗牵一匹浅灰色俊马,带着个温和容貌的侍卫走了进来,扬声道:“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已然赶往宫门口了,若公主殿下您也准备好了,还请公主也同赶往宫门。”

“好。”朱砂应着,急急忙忙地拿过那顶小帽,戴在头上,便要往外跑。

“公主殿下稍等一下。”玲珑却一把拉住了朱砂,将朱砂头上的小帽正了正,又用手捋着那些五彩石头的缀成的装饰,轻声道,“公主殿下一定记得清荷的嘱咐,千万不要去凑热闹,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要让奴婢替您担心。”

“放心,放心!”朱砂重重地点头,“本宫一定会记在心上,表现在行动上。”

玲珑这才笑着点头,又接过鹦女递过来的小水襄,替朱砂系在了腰间。

朱砂低下头瞧了眼那个精致的小小水襄,然后开心地摇了摇玲珑的肩膀,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瞧见奔跑出来的朱砂,木茗惊艳地瞪大了眼睛:“哎哟,公主殿下,您这是,简直是让奴才惊为天人哪!”

“少来啦。”朱砂掩嘴而笑。

“公主殿下,请您上马罢。”木茗笑呵呵地将那匹马牵了过来,“这是太子殿下特地为您挑选的马儿,性格温顺而又擅长郊外奔跑,希望您不要害怕才是。”说着,便伸手去扶朱砂。朱砂瞧了一眼这匹马,是性格温顺的蒙买族纯种母马,体形娇巧,并且擅长在丛林奔跑。虽然不似那种战马般烈性善跑,但是对自己的主人却是十分的体贴,绝对不会发生让主人掉落马背的惨剧。朱砂其实根本不用木茗来扶自己,但父王赤木的告诫一直被朱砂铭记在心,所以便作出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由着木茗扶上了马。

“公主殿下,”木茗这才想起他身边的那个一脸纯厚笑意的侍卫,“他叫温良,乃是太子殿下的侍卫。殿下说,您独自前去狩猎多有不便,有人在旁照顾着,总会好些。”

“谢谢。”朱砂由衷地感觉到温暖,不由得转过头瞧了眼那位人如其名的温良,“那就要有劳温侍卫你了。”

“不敢。”温良依旧一脸的春风和煦。

一行三人,便朝着宫门口出发而去。

但见那宫门口已然聚集了很多的人,依仗队伍高举着幡旗,在侍卫簇拥下的皇族们个个儿气宇轩昂,远远儿的便已然被那华丽的阵仗所折服了。

“哈哈,小朱砂穿上这身衣裳果然英姿飒爽,真不愧为我大商的女儿!”太久没有见到白石,一见面,就用他特有的大嗓门大大地夸赞了朱砂一番。

但见这位君王一身白虎皮猎装,头上戴着镶嵌着紫玉宝石的皮帽,浓眉大眼,一脸威武之气。那虬张的肌肉简直快要从衣裳里暴裂出来,让朱砂不得不感慨纵然年越五旬,但白石却到底是个结实而又充满了力量的男人。在他的身边,是骑着那匹白马的白泽,白鹿皮紫袖的猎装,额上戴着玲珑紫缎抹额,朱砂惊奇地发现,似乎这充满了优雅与神秘的紫色格外的适合白泽。那张略带着异域情调的深陷下去的明亮眼眸被这紫色衬托得那样俊美,让人误以为天神下凡。

白泽正用一种惊艳与倾慕的目光望着朱砂,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一件浅杏色的羌族猎装能将眼前的小女子打扮得这样娇俏可人。那齐额的帽子上垂下五彩的小石头分坠在两边,显得那小小的瓜子儿脸更加的娇小玲珑。而这带着晨曦阳光般美好的颜色让朱砂婉若绽放在晨露中的小花儿,欲语还羞,清新可人。

“殿下!”轻轻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儿,朱砂笑嘻嘻地跟白石打着招呼。

“好,好。”白石喜不自禁地点头。

“泽哥哥。”朱砂将目光转向白泽,心中却因白泽那充满了柔情的目光悸动。这是朱砂第一次看到白泽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并非是平素里像看待小女孩般的欢喜,而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子时的眼神,带着心动与深情。

突然之间,朱砂好像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变了,但是什么,朱砂却一时说不出来。她的脸红了红,羞涩地别过了白泽的视线。这是第一次,朱砂产生了想要回避白泽目光的念头。然而,当她看到白泽不远处那身着月白猎装的白隐之时,先前满心的羞赧与甜蜜便全部消失殆尽了。这厮似乎天生便有着可以把朱砂全部的欢喜和快乐之情都赶跑的能力,只让朱砂想要对他横眉冷对。

但见这厮头上戴着月白镏金抹额,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浓眉高挑,黑眸灼亮,正吊儿郎当地身体前倾,一只手横在马身上,用带着饶有兴趣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朱砂。这眼神好像可以穿透朱砂的衣裳,将她的身体尺寸量个清楚般,令朱砂感觉到十分的恼怒。

视线相对,朱砂狠狠地瞪了白隐一眼。不用看,也能知道在那张脸上定是会绽出无比讨厌的笑容,让人有想要胖揍他一顿的冲动。

而此时,朱砂这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身边,竟然出现了千年难逢的白华!

这少年依旧也是猎装打扮,瘦高的身材,葱白衣裳,虽然面色苍白,但经这一包装倒也显出了几分英气来。只是,只是这张脸上的表情,盯着身边的朱砂,却是完全一副超为不爽的神色,好像他站在朱砂的身边有多掉架儿似的。

“你这却是…好些了?”虽然不太想和他说话,但是朱砂却还是出于礼貌的问候了一声。

“嗯。”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白华不耐烦地将视线从朱砂的脸上移了开去。

还真是臭屁。

朱砂无声地翻了记白眼给他,看起来,三兄弟里除了太子白泽,其他的两个都不怎么正常。不过,才懒得理他们,今天只要能好好的玩儿便好了!

想到一会儿可以策马狩猎,朱砂便有说不出的兴奋。

“怎么澈玉和澄玉都还没有到?”倒是白泽想起了那对姐妹来,白石却略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

“来了,来了,那不是正在赶来?”见到白石的脸上已经浮现了不快,顺海便急忙指向远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