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盏烛火在莲花灯里忽明忽暗地慢慢飘远了,金粼儿默默地闭上眼睛,许下了愿心。身为帝女,她的愿心非常简单,只愿武昭国的子民们能够安居乐业,只愿在水云腹中孕育着的赤焰能够健康平安地成长,成为一代英明的君主,也不妄这若许年来武昭国上下殷切地企盼。只愿父王赤木的身体康泰,纵然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但愿他能够快乐如意。

但愿,湖神能够收得到我的愿心,并且好心地将它实现罢…

朱砂缓缓地睁开眼睛,却错愕地瞧见在那盏小莲花灯正飘飘忽忽地前行之时,竟然因不远处的一棵歪脖树树枝勾住了。这是一个生长在湖边的老树罢?那树干已然十分粗大了,有一棵树枝斜斜地依水而生,竟然像一处小桥,在湖上散开了枝桠。而朱砂的这盏小莲花灯则不知为何被那处树桠勾住,卡在了那里,摇摆不定,看样子,很快就要熄灭了。

不…不要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盏小灯被卡在那里,会让朱砂有一种莫名的惊恐之情。她素来不是一个喜欢怨天尤人之人,更不是一个相信那些有的没的命运之事的人。然而不知为什么,在这个人人都把心愿化成莲灯的夜里,朱砂却生平头一回产生了害怕命运的感觉。她站起身来,想要跨入湖中去将那盏小小的莲花灯拾回来。可是刚迈出一步,便发现这湖水远比她想象中的更深。那浅口的绣花儿鞋已然浸得湿了。朱砂有些急了,她四下张望着,终是将自己年视线落在了那棵歪脖树上。

朱砂急忙朝着那棵树奔过去,她拔开人群,用力地朝着那棵树的方向挤,不顾他人的抱怨,也不顾他们瞧自己时异样的目光。

好在,这棵大树还没有长多高便已然倾斜了,朱砂三下两下爬上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小莲花灯卡住的树枝走过去。

“姑娘,你在做什么啊?”突然,朱砂听到一声惊叫,回过头,瞧见一个有着大妈体形的女子站在岸边朝着她喊,“姑娘,你可不要想不开啊!今儿个是个好日子,你要是为情所困大可不必,只许个愿,湖神就许你个如意郎君了。快回来,回来!”

那女子朝着朱砂伸出了手,目光里尽是慈爱。

“是啊,这位妹妹,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一个瘦瘦的男子站在那,由衷地说道,“如若妹妹你不嫌弃,到哥哥这儿来吧,过去的都让他过去。湖神做证,这岸上有大把的好小伙儿,随得你挑。”

“姑娘,你可要听得人劝呀。”又一个男子急急地说道,“千万不要想不开,不然湖神会不高兴的。”

朱砂的额上滴下一滴冷汗,不过这会子她可没有心思去搭理旁人。如果他们所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这湖神真的会显灵,那么这盏小莲花灯就万万不能让它熄灭掉!

或许在日后的日子里,朱砂会觉得自己今日的行径有几分可笑,或许在所有的眼里,这会子的朱砂都有些钻牛角尖儿了。可是,她真的不想,自己在许下了这样的一个愿望之后,这盏灯熄灭了。要知道,这灯里的所有祝愿,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呵!

朱砂就这样在众人的关注下,一点一点地,朝着她的那盏莲花灯走近。每走一步,岸上的人就会惊叫一声。朱砂的额前已然渗出了丝丝的汗珠儿,越走,那树枝就越细,可是眼看着就可以够得到那盏小灯了呵。

朱砂捉住一棵树枝,然后伸出手臂努力地朝着那盏小灯伸出了手。然而却听得“咔嚓”一声,朱砂捉住的那棵小树枝突然折断,心里一惊,朱砂的整个人便开始失去了平衡。岸上的人尖叫起来,朱砂则整个人朝着那湖里跌去。

坏了,坏了。朱砂的心里一沉,忙不迭地再次反手去捉那树干,然而这一抓之下,却抓到了一只结实的胳膊。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用一只胳膊从朱砂的背绕过去,将朱砂牢牢地揽住,而另一只胳膊则被朱砂紧紧地捉着,抱在了胸前。

太好了,得救了!

朱砂松了一口气,却还紧紧地抱着这救命的胳膊不放,而揽在她身后的大手一紧,朱砂径自跌入了一个人的怀里。

她这才想去抬头去看那个人的脸,看到的,却是一个赤红的火鸟羽毛的面具。面具下,有一双黑亮的眼眸,含着戏谑的光芒,笑意盈盈地望着朱砂,而露在面具下面的唇斜斜地上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笑:“真是有趣呵。这下子,心愿没有够着,却把自己喂给湖神了。却不知那心中只有自己妻子的湖神,有没有心思搭理你这种小女生,嗯?”

白隐!

这声音就是化成了灰,朱砂也识得!她气愤地揪住了白隐的衣襟,怒气冲冲地道:“要你管!你这个坏心眼的家伙!”

“哦?”白隐乐呵呵地,“不用本王管,那么,本王现在松开手如何?”

说着,突然手一松,把个朱砂直接又朝着湖水里跌下去。“哎呀!”朱砂惊叫一声,立刻紧紧地抱住了白隐。

“哎呀,姑娘,你瞧你还寻什么短见,情哥哥都来了,还不赶紧下来。”那个先前教育朱砂的大妈责怪道。

|“这一幕,好感人…”一个女子抓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会…什么?

朱砂诧异地瞧了瞧那岸上的人,但见那先前放莲花灯的人们都聚集在了那棵大树前,像是看表演一般紧盯着自己瞧。

脸,腾地红了起来,朱砂迅速地把头扭过去,埋在了白隐的胸前。

“走,快点走。”朱砂嗡声嗡气地说,“太丢脸了。”

“呵…”白隐低低地笑着,突然紧抱起朱砂,整个人却向着湖面探身下去。这种坠落感让朱砂惊叫出声,就连岸上的人群也都惊叫出了声。

008:你的温柔

朱砂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往下跌,唬得她急忙紧紧地抱住了白隐的脖颈,人也贴在了他的身上。

“白…白隐,你想要干什么!”朱砂惊叫,这家伙莫不是现在想要把自己扔到湖里吧?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绷紧了身体,只等着白隐最后的发难。

然而,朱砂却并没有跌入湖里,下坠感攸地停顿在那儿,岸边的人们均发也了“咦”的一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隐那斜斜上挑的唇角,和飞扬而起的黑发。

他的目光落在了朱砂身后的某个地方,而整个人却正在伸长了手臂,不知在做什么。朱砂缓缓地扭过头,看到的,却赫然是自己先前所放入湖中的那盏莲花灯。白隐将那盏莲花灯拿起来,然后慢慢地重新放入湖中,莲花灯在清风的吹拂下跳动着荧黄的火焰,然后随着水流,飘飘悠悠地,越流越远。

白隐…

朱砂望向白隐,白隐也垂下眼帘,望住了朱砂。

四目相对,在这一刻,没有了负气,也没有了误会,朱砂所能够感受到的,只是白隐那眼中的温和…温和?

朱砂几乎快要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这个家伙,他会有这么好心吗?

“看不出,你还挺重的。”那双黑眸闪出捉黠的笑意,白隐邪邪地笑道,“本王的手臂都快要断了。”

果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朱砂气得赏了白隐一记白眼,却也晓得眼下不是跟这厮来硬的时候,便道:“那就烦劳端王爷把我放在岸上,便不用叨扰你了。”

“可是,这岸上还有你站的地方么?”白隐转头看了看岸上。朱砂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惊骇地发现,岸上已然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似乎比刚才还要多。

“真是太浪漫了!”一个女子尖叫,“我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浪漫的一幕,看样子,真的是湖神显灵啊!”

“连要寻短见的妹妹,都遇上了心上人。说不定今天的心愿都会达成,真的是感谢湖神啊。”一个男子激动地朝着湖水拜了一拜。

这番话提醒了大家,这些看热闹的人竟然都朝着湖水拜了起来。

有…有没有搞错啊。朱砂无语地瞧着这些人,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啊。

“呵…”白隐的笑声低低地响在耳边,“抓住了。”

说罢突然间纵起身来,抱起朱砂,朝着湖水中心而去。

“哎呀,他们飞走了!”一个小孩子大声喊,“你们快看,他们会飞!”

“说不定,这位就是寻到了妻子的湖神大人呀!”一个上大叔颤抖着说道,“大家快跪下来参拜!”

这些人都惊恐莫名,慌里慌张地跪倒下来,朝着白隐和朱砂消失的方向叩首。

“白隐,你…”朱砂瞠目结舌地瞧着白隐脚尖轻踮水面,抱着自己朝着湖对岸奔走而去。湖面上还飘浮着成片的莲花灯,那么闪亮,照得这片幽暗的湖水星星点点,像是散落了星子的天空。

而衣袂翻飞的两个人,在这场景之中,如梦似幻,如何能不让岸上之人误以为是湖神下凡?

只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带着仰慕的神情望着这两个人。

水月和白华,是这些跪倒在地的人里,仅站着的两人。水月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二人消失的方向,紧紧地攥起了双手。

“来寻妻子的湖神…呵,呵呵呵呵…”她冷冷地笑着,目光里多了几分怨恨,“朱砂呵朱砂,你这套把戏,也来得忒幼稚了些。”

而文王白华站在那里,更是满心的自嘲。亏得他还这样辛辛苦苦地跑来寻她,而她却早已然携二皇兄而去了。原来自己不过是她游戏里的一个筹码,而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二皇兄吗?

这一刻,白华突然之间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摘下了面具,扔在地上,然后一脚踩了上去。

朱砂。从来没有人胆敢跟本王开这样的玩笑,也从来没有人胆敢这样利用本王。你最好给我记住了,这份仇,本王定然是要报回来的,咱们走着瞧!

一直到回到“醉芙轩”,朱砂似乎都还能闻得到那一股子淡淡的麝香。那是散发在白隐身上的淡淡香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他身上的草药味道才熏上去的香气。只是,朱砂怀念的,却是那股子淡淡的草药气息。然而草药的气息只伴着黑暗,麝香却萦绕于他的白衣之上。像是夜的邪恶与昼的光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朱砂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候,她会觉得有点累?抑或是,一旦走近他,便会让自己觉得累吗?

“公主殿下,您回来了?”玲珑瞧见低垂着头,慢慢走进殿里的朱砂,惊奇地问。

朱砂点点头,默默地走向殿寝。

“怎么,公主您…不高兴了吗?”玲珑试探性地问,“是不是又和文王殿下闹别扭了?”

“没有,”朱砂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事,我想沐浴。”

“好。”玲珑应着,一面招呼着绿玉尽快打来热水,取来花瓣伺候朱砂公主沐浴。

然而朱砂才刚刚解下腰带,便听得窗户那里传来了既轻,而又有节奏的声音。

“邦邦邦”三下。

是清茶!

朱砂急忙命玲珑前去开窗。但见那窗外站着的,果然是一袭黑衣,蒙住了脸的清荷。以这般打扮前来,断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朱砂的神色一凛,突然之间便联想到了那盏被卡在树枝之中的小莲花灯,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股子的不祥。

“清荷,你怎么这会子来了?”玲珑的心里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不免担忧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清荷点点头,将脸上的黑布拿下来,道:“公主殿下,玲珑,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发生了。”

棘手的事情?朱砂上前一步,问道:“是什么事情?怎么个棘手法?”

回公主殿下。清荷道:“乃是在我国边境之地,甘宁。驻扎的官兵与大商的官兵起了冲突,现在两军正在僵持中。”

什么!

朱砂的耳边“轰”的一声响,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甘宁不是萨其将军的驻守之地么?”朱砂皱眉道,“萨其将军一向稳重而识大局,怎么可能会与大商的军队起了冲突。况且……”朱砂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大商的军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甘宁之地?”

009:急火攻心

月色如水,静夜无风,坐落在宫苑一角的醉芙轩与往日无异,任谁都想不到此刻其中的紧张严肃。

清荷皱眉沉吟:“现在的大商俨然一副国主之态,将武昭的领土视为己有,在武昭招摇过市已经不足为奇。只是不知萨其将军此次为何一反常态,实在是令人不解。”

朱砂咬着指甲,也是满面愁容,柳眉拧成了一团,“这样罢,清荷先回去,本宫探听到消息之后想办法告知与你。”

“公主有何打算?”

打算…

“本宫自有定夺,你们不必操心了。”

清荷走后,朱砂在房中徘徊了片刻,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玲珑,去把本宫的披风拿来。”

“披风?”玲珑皱眉,“时近子时,公主还要外出?”

嘴上虽有迟疑,玲珑却还是将披风捧了出来,朱砂也不解释,小小的人儿将玄色披风紧了紧,钻进茫茫夜色之中。

朱砂坚定地往东乾宫方向飞奔而去,只希望泽哥哥能将事情透露三分,也解了自己心急,不枉自己跑得这么辛苦。可是,万一要是被侍卫撞见…朱砂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加快了步子,然而正在这时,忽然感觉到一阵灼人的视线,转头一瞥,登时吓得尖叫出声!

但见眼前静立着一个女子,黑夜之中,唯有她的白衣如此突兀,被风吹起,飞扬有如招魂之幡,那黑发中露出的诡异脸庞更似夜叉,双眼直直地盯住了朱砂。

虽已知道那女鬼便是玉妃,但无人寂夜撞见这白衣黑发红唇,难免让朱砂三魂丢了七魄,腿脚一软就跌坐在地上,抚着胸口大喘粗气。

“玉妃,你在这里作何?”

朱砂嘟囔,有三分嗔怪,玉妃却依旧站在那树下,脸色比起上次更为难看,露出的皮肤上出现不少青紫色的瘢痕。

“公主这般焦急,”想这玉妃也是瘦得没了力气,连声音也微弱如垂死之人,“许是知道了甘宁之事?”

朱砂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这嘛,”玉妃苦笑,“我一无所事事之人,有的是时间打探这等事情。只是要劝公主不要参与此事,祸水之深,全非公主想象那般简单。”

朱砂知道玉妃是一番好意,然此事关乎武昭国土,要让朱砂赧颜苟活,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朱砂哀求语气和紧张目光的轰炸之下,玉妃欲言又止几次,终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什么?!蓝月之玉?!蓝月之玉和我们武昭有何关系?”

玉妃虚弱地扶着树干,“公主有所不知,蓝月之玉本是乾青国宝物,乾青灭国的时候托付给了武昭,被埋于甘宁。大商必然是知道了这秘密所以前去寻找,以王的性格,志在必得啊!”

脑袋里乱成一片的朱砂急着证实此事,也顾不上玉妃,踉踉跄跄就往东乾宫的方向去了。

大商,武昭,乾青,一切都搅合在了一起,就像是地上这露出地面的树根,纠缠不清的纹路使人蹒跚难行,一不注意就会摔个头破血流,比如现在的朱砂,神情恍惚之时脚下也乱了方寸,被凸起的树根绊倒,眼看就要结结实实来个狗吃屎!

就在地面已经距离朱砂不过一尺的时候,一只穿着玄色长靴的脚拦在了她的面前。朱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了那条腿,还不忘腾出了只手按着胸口给自己顺顺气儿,“好险好险!”

话音未落,朱砂就觉得自己被人扯住腰带拎了起来,刚刚这张脸还对着散发泥土味的地面,猛地被人往上轻轻一抛然后迅速拦腰抱住,一瞬,眼前就变戏法般出现了一张俊美邪魅的面容,眼神含着邪恶的笑意,正凝视着朱砂,“想见本王,也不用这么心急。”

朱砂本是想好好谢谢这救命恩人的,谁知道抬眼就看到白隐这张自己最不想看到的脸!

刚才还像是小猫一样抓紧了白隐衣袖的朱砂立马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双手抵着白隐的胸口推远,“放我下来!”

“为什么?难道你不是急着来见本王?”白隐的嘴唇勾起一边,薄唇微翘。人说逢人便笑的人比较容易讨人喜欢,这话放在白隐身上完全是谬论,看他那张脸,让朱砂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朱砂将白隐推了又推还是推不开,索性言语攻击,扬起下巴高傲地看着白隐,“见你?给本宫倒贴也不见!”

“那么,”白隐抬头往朱砂跑去的方向瞟了一眼,“去见泽哥哥?太子妃这样不矜持,恐怕,不太好吧?”

白隐的腔调古怪,脸上的笑容陡然阴冷,让朱砂忍不住往后退了退,趁着白隐不注意的时候将他猛然推开,身手矫捷地翻身一跳就落在地上,“对太子妃动手动脚的你就矜持了?有什么资格说本宫!”

“至少本王不矜持是因为不想矜持,你却为了摇首乞怜而放下矜持,”白隐意味深长地笑着摇头,“啧啧…”

朱砂双手叉腰横眉冷对,“谁摇首乞怜?”

白隐欺身上前,在朱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隐充满磁性和魔力的声音已经贴在自己耳边,还有那温热而带着药香的呼吸,“不如这样,我们打个赌,看看你那泽哥哥能不能让大商的军队撤离武昭?”白隐一边说着,一只手绕过朱砂的脖子,把玩着她圆润的耳垂,“摇首乞怜也要选对对象不是么?”

被嘲讽的朱砂愤愤不平,“难不成要找你端王陛下?”

白隐的头发在朱砂耳边摩挲,一些钻进了朱砂的耳中,浑身像是电击一般酥痒,白隐迷离的声音掺杂其中,“不必,本王有自知之明,不像是某人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那也好过苟且偷生!”

朱砂这话触动了白隐心中某根神经,他用力捏住朱砂的下巴,“你以为这件事情是你能解决的?大商进犯,志在必得。你武昭若是能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必然早就取出了蓝月之玉。两方都不肯退让,武昭就是以卵击石…”

字句珠玑如连珠炮吐出后,白隐轻佻不屑地勾起嘴角,“自恃过高必然粉身碎骨。”

“呸!”朱砂退了一步,双手抱肩,得意地看着白隐,“世界上就是有你这样的人,自己做不到就以为别人做不到,你以为泽哥哥和你一样?”

“那我们大可以走着瞧,看看你那完美的泽哥哥会给你什么答案,”白隐吐出这句话后,从朱砂身边擦肩而过,细微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不自量力…”

白隐像是冥府的鬼魂,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偌大的皇宫中一片死寂,好像只剩下朱砂一人,孤立无援的感觉使她浑身冰冷,抱紧了肩膀还是瑟瑟发抖,跌跌撞撞来到东乾宫门口的时候身体已是麻木无觉,探头向内望着,东乾宫一片漆黑,并无半点烛火。

泽哥哥…怕是睡了吧。落寞如同潮水一般往朱砂身边袭来,她没有勇气敲门惊动白泽,无助地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环抱膝盖,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孤独和无助让朱砂鼻头酸涩,眼泪竟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顺着光滑的脸颊落下。

低沉抽泣之中,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的主人愣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朱砂?”

熟悉温柔的声音带来了暖意,朱砂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耀着喜悦的精光,嘴唇颤抖蠕动,“泽哥哥!”

朱砂瑟缩不已,如风中残叶,白泽顿感胸腔隐隐作痛,拉住了那双纤纤柔夷,冰冷的指尖令他心疼不已,忍不住展开自己的披风将朱砂护住,“小朱砂,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儿?”

白泽的声音让朱砂感到踏实,犹忍住的泪水索性一股脑宣泄而出,声音哽咽,“泽…泽哥哥,你怎的才回来…我…”

朱砂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清楚,小手儿攥着白泽的衣领剧烈咳嗽起来,脸蛋儿憋得通红,白泽连帮她拍着脊背顺气儿,却不想朱砂喉头哽着,两眼一翻,身体软绵绵地垂在了白泽怀中。

“木茗,”白泽二话不说抱起朱砂,“开门!”

主仆二人忙活着将朱砂抱进东乾宫,急迫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棵树上斜靠着的白隐,和他那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