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是擒不是杀,你……你要拿我做什么。”

卿士樾不语,漆黑的眼眸深沉一片。

燕孤鸣嘴角轻轻一弯。

何必问呢,他既然找到他,定是查出些什么。

“你不必妄想了……我于她只是个累赘,她不会用那人……来交换我的。”

卿士樾:“若没试过,一切都是空谈。”

燕孤鸣点点头,“好。”

突然间,他运起最后一丝力气,将袖剑刺向自己的下颌——!

“嗯——!?”

卿士樾似也没有料到此举,他一手伸出,竟是牢牢握住了剑柄。随即另一手挥过,一记手刀将燕孤鸣砍晕。

袖剑何其锋利,卿士樾手上鲜血直流。

“首座。”婉桦上前,“请让属下为首座包扎。”

卿士樾将手递给她,眼睛却还看着倒在地上的燕孤鸣。

“既然觉得她不会换你,为何还要自裁。是连那最微小的负累也不愿留给她么。”

婉桦抬头,“首座?”

卿士樾没有理会她。

“本来,我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可现在见了你,我反而确信了。”

“无名的高手,有你在,卿某定能换得叶淮山之命。哦,忘记了……”卿士樾嘴角轻轻弯起。

“也许,还有蜘蛛姑娘的命也说不定……”

第十八章

婉榕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对卿士樾道。

“首座,这人要如何处理。”

卿士樾:“你将人抬回马车中。”

婉榕:“只放到马车里?万一等下有人来救怎么办。”

卿士樾:“呵,有人来救是好事。怕的就是没有人救他。”

燕孤鸣被抬进树林里的马车中,卿士樾遣散了所有的侍卫。

“婉榕留下,其他人回石阳谷。”

“是。”

人都走了之后,卿士樾缓缓动作,来到馄饨摊内。

他站到老板的面前,手中折扇伸出,随意地拨弄着老翁的头颅。月光洒在他阴白的皮肤上,冷得人发颤。

卿士樾抬头,看了看天际,明月高悬。

婉榕恭敬地跟在卿士樾身后,见他一直看着天上,疑惑道:“首座,你在看什么。”

卿士樾:“我在看月亮。”

婉榕:“月亮哪里都有,从小看到大,还有何好看的。”

卿士樾低叹一声,“是啊,哪里都有。人间有各种各样的人划分地盘,可千百年来,天空却始终只有这一轮月亮。”

婉榕不懂,“首座……你是想念家乡了么?”

卿士樾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哎呦,想家了直说嘛,怕在下属面前丢人哦。”

婉榕猛地转头,“谁?!出来——!”

风天涯晃晃悠悠地从阴影中走出来。

婉榕弯刀在手,恶狠狠地盯着她。“是你!”

风天涯:“是我,怎样哦。”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婉榕怒火高涨,弯刀一转就要冲上前去。

卿士樾:“退下。”

“首座!”婉榕转过头,卿士樾淡淡地看着风天涯。

“退下。”

婉榕接连败给风天涯,心中既委屈又不甘,但仍旧不敢违背卿士樾的命令。她将弯刀收起,退到后面。

卿士樾:“朱姑娘,又见面了。”

风天涯点点头,“是咧。”

卿士樾:“不知朱姑娘来此,有何要事。”

“哈。”风天涯笑道,“别与我拐弯抹角,你没时间,我也没时间。”

卿士樾:“姑娘这般,岂是求人的态度。”

风天涯眉毛一挑,“谁说我要求你了。”

卿士樾:“既然无求,那又为何亲自来访。”

风天涯神神秘秘地开口:“我是来给你一次求我的机会。”

卿士樾眉头微皱。

婉榕厉声道:“你莫要不知好歹,你要找的人在我们手里,想他活命就把叶淮山交出来!”

卿士樾看着风天涯。

为何她是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难道那个男人对她当真没有那么重要?不……不可能,人既然冒着危险来了,就说明她定是要救人。可她这样的言辞,不怕激怒我们么……

卿士樾试探道:“朱姑娘,你愿意用叶淮山来换人么。”

风天涯摇摇头,“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把人扛走,难道才一天不到就要还回去么。”

卿士樾:“既然姑娘选择叶淮山,那卿某也不勉强。只是那名独臂客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风天涯:“他的命,我更不能给你们。”

婉榕冷笑一声,“你这女人脑子有问题么,还是故意装傻。”

风天涯对她的话不理不睬,她看着卿士樾。

“我说了,我是来给你一个求我的机会。”

卿士樾脑中一闪,折扇轻轻抵在颌间。

“姑娘的意思是……你有更大的筹码?”

风天涯:“是。”

“呵。”卿士樾笑道,“朱姑娘,叶淮山是我番疆大敌,任你把天说破,也不可能有比他的命更值钱的东西了。”

“那大祭司的命呢?”

四周一静。

卿士樾眼神一厉,“你说什么?”

风天涯抱着手臂看着他,“我说,叶淮山的命很值钱,那跟你们大祭司的命比呢?”

卿士樾盯住她,一字一句。

“朱姑娘,你这话的意思是……”

风天涯:“我有办法救你们的大祭司。”

卿士樾:“你是如何得知大祭司的事情。”

风天涯:“山谷中叶淮山同你说的。”

卿士樾冷笑一声,“只言片语间,姑娘便知道了这么多的事情,实是不易。”

风天涯:“我知道你对我的话有所怀疑。但是你还是会接着试探我,因为即使是再小的希望,对于你们番疆人来说,也是必须要抓紧的。”

卿士樾缓道:“那便请姑娘拿出些诚意,让双方都好接受些。”

风天涯:“我听你们谈话,说祭祀中了开阳大法。而开阳大法至刚至阳,其伤只有寒霜草可以医治。”

卿士樾:“寒霜草已经被叶淮山毁了,朱姑娘看在眼里。”

“没错,真正的开阳大法,的确只有寒霜草才能医治。”风天涯道,“但是,据我所知,开阳大法的创始人九华真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仙逝了。所以使出开阳大法的,应该是他的门人,威力同九华真人比起来,还有些距离。”

卿士樾:“江湖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者不计其数,姑娘怎知他的门人修为一定差于他。”

风天涯:“因为开阳大法若练至第九重,一招下去即使对方不毙命,三日内也必会因内腑灼伤而亡,而贵国祭祀伤了怕不止三天了吧。”

卿士樾:“……”

风天涯:“既然不是第九重,那能医治的方法,也就不局限于寒霜草了。”

卿士樾停了停,风天涯静静的看着他。

半响,卿士樾慢慢地笑了。

“朱姑娘,这真是意外的收获……”

风天涯:“这个诚意,你觉得够不够。”

卿士樾:“够,很够。现在的确是卿某要求姑娘了。”

风天涯:“人呢。”

卿士樾转头,婉榕了解其意,百般不愿地走进树林。燕孤鸣还晕着,高大的身材蜷在马车里,很是拥挤。

婉榕伸手,在他断臂的伤口处狠狠地一掐。

“粗鄙的中原人,算你走狗运,逃过一劫。”

婉榕架着燕孤鸣回来,风天涯看着那晕厥的浪人,撇了撇嘴。

“要命了。”

卿士樾扬扬下巴。

婉榕将燕孤鸣交给风天涯,风天涯把浪人扛在肩上。

“盘华山凌霄峰上,长着一种雪灵芝,其寒性虽不能与寒霜草相比,但是治疗你们祭祀的伤应该足够了。”

卿士樾:“多谢姑娘告知。”

风天涯:“告辞。”

她转过身,才迈出一步,卿士樾又开口了。

“姑娘,我还有一事可同你交易。”

风天涯回头,“还有什么。”她握紧燕孤鸣的肩膀,“你给他下毒了?”

卿士樾:“姑娘多虑了,他只是中了软筋散,几个时辰便会好。不过……”卿士樾话锋一转,“那被姑娘救走的叶淮山,可是真真切切中了卿某独门蛊毒,天下间除了我,再无人有解药。”

风天涯:“你想要什么?”

卿士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

“我想用这瓶解药,换一样东西。”

风天涯想了想,“你要换什么。”

卿士樾:“你的名字。”

清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明月高照,冷眼世曲霓裳。

用你的名字,换中原大将军的命,你愿不愿意。

风天涯伸出手,食指勾了勾。卿士樾毫未犹豫,手中小瓶隔空扔出,风天涯接下。

“我叫风天涯。”

她转过身,带着燕孤鸣离开。

红尘翩然不归路,风霜散尽见天涯。

卿士樾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风天涯,本座记住你了。”

风天涯扛着燕孤鸣,在离开卿士樾视线范围后,急速奔走,回赶天涯峰。

再次回到住所的时候,风天涯累得筋疲力尽。

她将燕孤鸣也丢到房间里,自己出来,在悬崖边的大石上打坐调息。

三更天的时候,燕孤鸣醒了。

他睁开眼睛,看着熟悉的床架,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挣扎地坐起身,燕孤鸣发觉身旁躺着一个人。

黑暗之中,他一时难以视物,看不清躺着的人的脸,燕孤鸣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这里是天涯峰,她救我回来了。

燕孤鸣轻轻地抬起手,碰了碰身旁人。

“……”

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燕孤鸣眉头一皱,脚上一用力,将叶淮山踹到一边。

下了床,燕孤鸣来到屋外。

苍茫的月色,映照了青石上小小的身影。

风天涯睁开眼。

“伤成这样,还乱动。”

燕孤鸣走过去。

风天涯坐在石头上,低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