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子你说什么?”

“他刚才没有死,我杀了他。”刘静指着下面的契丹人,声音里带了几分得意,看向刘灿的目光更如同小孩子渴盼夸奖似的,可她的脸上却带着丝丝血痕,头发更有几块被溅上的血肉。刘灿心中打了个突,暗暗吸了口气,稳定住情绪才开口,“是吗,二娘子好能干。”

刘静点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刘灿突然觉得鼻头发酸,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令她想大叫大吼,想狠狠的发泄一番。但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走过去拉着刘静的手,同时拿开了她手里的刀,但刘静却不太愿把刀给她,虽然被她拿走了,却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刀,见刘灿没有还给她的意思,她才遗憾的叹了口气。

“柴都头,这里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张钧等将士一直到最后都尽忠职守,尸体是一定要带回去好好安葬的。还有受伤的将士,也请柴都头梳理一下,伤重的就让他们来坐马车,先回管城。”

柴志坚应了,冲刘灿行了个礼,先安排了两个人回去报信,这才去处理别的。他们这次出来的一共有二十八人,战死的有十二个,重伤的也有六个,王辉被一杆枪贯穿了右大腿,左腿也被压到了马下,是被人抬着过来的,也亏得他神经坚韧一直没有昏迷。在看到刘灿无恙时,他吐出口气:“大郎君无事,某也就放心了。”

刘灿上前握了一下他的手,没有说什么。王辉一笑:“大郎君不必如此,某这条命都能卖给指使,又何况一条腿?真没有了,以后也不担心没吃饭的地方。”

刘灿一笑:“王都头心胸广阔,必是要长命百岁的。”

“不不不,某正巧想向大郎君要一个恩典。某有一个女儿,今年正好十岁,一直想送她去演武场。”

“王都头就不怕她将来遇到今天这事?”

“如今世道,她在哪里能安稳?倒不如跟着指使与大郎君更稳妥些。她一名女子,若不学些本事,就只能仰仗娘家与夫家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虽没有明确表明,但众人也知道他的意思。夫家是难说的,而娘家在这个世道也很难如人意。父母在也许还好,父母不在,娘家也不是能安身的地方。

“王都头既如此说了,那我就应了!”

王辉脸上立刻露出喜色,旁边几个护卫队的人脸上都带出了羡慕之色。这一幕落到赵弘殷眼中,不由得令他心中一动。早先他听石守信说自己是什么演武场的学员还没有太放在心上,但看现在这情景,这演武场却是一个好去处?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转向石守信等人,见他们一个个虽然身材各异,年龄也不尽相同,却都身姿挺拔。帮着搬抬伤员、处理杂务,虽比较生疏,却很有条理,而旁边那些护卫队的,也不会因为他们年龄小就小看了他们,言谈中还带了一些亲昵的恭敬。

“难道这些都是那刘成收的养子?”

他心中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再看刘灿,一边拉着刘静,一边同伤员说话,那些昏迷的是不说了,清醒的,她三言两语总能安抚住对方的情绪,这令他不由得暗暗称奇。这刘成的郎君看起来同他们家的香孩儿差不多,却不知要能干多少倍!

“阿耶!”他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叫他,转过头就看到自家的香孩儿赵匡胤,当下他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你娘呢?”

“娘还在车中,让我来看看。”

赵弘殷哼了一声:“是你自己想来的吧。”

“儿子虽然想来,但也是得到了娘的同意啊。”一见这边的契丹人都被杀死了,他就想过来,不过那时候他娘不让,怕还有什么危险,后来还是见柴志坚等人都过来了,而这边的事情也确实了了,这才同意,不过即使如此,也把身边唯二的一个亲兵派了过来,赵弘殷此时就向那亲兵看去,后者点点头,“的确是娘子同意了的。”

“娘还让我带了一些烙饼来。”赵匡胤露出我没有说谎吧的表情,拿出一个篮子,里面是一叠他们早先准备的干粮。

“如此,你跟我过来吧。”赵弘殷说着,带他来到刘灿身边,此时刘灿刚同最后一个伤员说过话,正准备再去柴志坚那边看看,就见赵弘殷带着一个男孩过来了。

按照此时的标准,这个男孩已经算是少年了,他的脸上还带着稚气,但身高已经和一般的成年男子差不多,长相是偏英武的,就是黑的厉害。而此时,他正两眼发光的看着她。

“大郎,这就是我家的那个二郎了,乳名香孩儿,你叫他什么都可以,他对你可是崇拜的紧。”

……

刘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在见到赵弘殷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会见到赵匡胤,可是,对方崇拜她?崇拜她是穿越过来的吗?

“香孩儿,这是郑州刘指使家的大郎君,甚是了得!”

“阿耶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刘家阿兄厉害啊,阿兄,你是我见过的除了阿耶外,箭术最为了得的!”说着,又递过来一群星星眼,刘灿僵着脸,笑了笑,又笑了笑,“二郎谬赞了,赵伯伯箭术高超,我要学习的地方还多着呢。”

“所以我说阿兄是阿耶外,箭术最了得啊!”

……

“糊涂东西,就不会说个人话!”刘灿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赵弘殷则破口大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看你刘家阿兄也不比你年长多少,却稳重有礼,你这孽障也不知怎么长出来的!”

赵匡胤低着头没有说话,一副认错的姿态,但刘灿却看到他在偷偷的吐舌头,见刘灿发觉了,他又冲着刘灿挤了下眼,一副帮我保密的架势,刘灿顿时哑然。

“大郎,你不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这个孽障一向如此。他早先有个阿兄一早没了,他娘对他就有些娇惯,越惯越不像话。长到现在,还做不出什么正经事!”

“阿耶怎么这么说我,我马骑的很好,枪也耍的很好,斧子……”

“你闭嘴!”赵弘殷咬牙切齿,一副苍天我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孽子的姿态,刘灿在旁边不由失笑。赵弘殷虽然嘴上说的厉害,但对赵匡胤的爱护却溢于言表。

赵弘殷暗暗吸了口气:“让大郎见笑了,这孽障带了些烙饼来,大郎看可有需要?”

“正正需要,多谢二郎了。”经过一场战斗,昏迷的是不说了,清醒的都有些乏力,吃些东西也是补充元气。他们早先带的东西大多被她丢了,有一些虽然还能用,一些却是不成样子了,特别是吃的,马蹄来回踩踏,都无法再入口。赵匡胤带来的烙饼虽不是太多,作为临时补充也不错了,当下她就把石守信叫了过来,让他把烙饼分了。

石守信去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赵匡胤一眼,这令刘灿微微的有些失望,原来并没有传说中的君臣一见如故,风雨交汇啊!

刘灿把两辆车的东西都丢了,正好那些伤员能躺进去。她的那辆车虽然歪在了山坡上,马也崴了脚,车却没有损坏,换一匹马一样赶路。只是没了车夫有些麻烦,不过有人在前面拉着慢慢走一样可以赶路。

四辆车,本来两辆车拉伤员,一辆车拉尸首,还有一辆车可以供乘坐。但刘灿见柴志坚要把那些尸体挤在一起,就让把最后一辆车也用上了:“这些将士皆因我同二娘子而死,现在他们虽没有了知觉,我也不能让他们受这种委屈。若没条件还罢,现在既有条件,自然往宽里来算。”

柴志坚没有说什么,却对她行了个叉手礼,刘灿连忙拦住:“柴都头如此,就是真折杀我了,我这个也不过是应有之意,不算什么。”

柴志坚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神情更坚毅了。刘灿说的的确是常理,但在这个时代恰恰缺乏这种常理。也许有的将领在士兵活着的时候还知道优待,可一旦士兵死亡,也就人死事了了,能给妥善安葬的已经很少,更不要说其他。在活人还顾不上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会为死人争取,但事死如事生,却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习俗,也许在某些时候被遗忘、淡漠了,可有些骨子中的东西总是不能消散的。

马还有多余的,但刘灿等人大多骑术不行,就都是步行。赵匡胤本来可以坐到自家车上的,这时候也同他们一起步行,还挤到了刘灿身边,问开了她的生月,在知道他们同年后,很是惊喜:“我是三月二十一日的,阿兄呢?”

“一月二十一日。”

“竟然连日子都一样!”

……不太一样的好不好!

第49章 面汤(上)

“阿兄箭术如此高超,是怎么练出来的?”

“……就那么练出来的。”

“静心是不是?”

“嗯。”

“果然是要这样吗?我阿耶也是这么同我说的,偏偏我就静不下心!”说到这里,他还叹了口气,刘灿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若真不行那就不如练别的,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我练箭是因为这个最适合我,而你,可能适合别的。”

——宋太祖先生,传闻里你的斧子是耍的很好的,当了皇帝后还拿斧子砸过大臣!

“我适合别的?”

“嗯。你看我们同龄,你已经比我高这么多了,也要比其他人高一些。所以我想你也许适合以力量见长的兵器。弓箭虽然很好,但你若不喜欢,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她话音刚落,那边赵匡胤已经对她投来了星星眼般的目光:“阿兄你真好,我一定要把这话告诉阿耶!他总是逼我练箭练箭练箭!”

……呃,其实你真不用以这么一种找到知音般的目光看着我。刘灿忍不住的把视线转到了远方,再伟大的人也有在婴儿时期随意大小便的日子。无论赵匡胤以后多么英明神武,此时也不过是一个被家里保护的很好的半大小子。所以不管是天真啦鲁莽啦犯二啦都可以理解,可你一直这么崇拜的看着我,我很有压力啊!

“那小子怎么有那么多话?”看着前面喋喋不休的赵匡胤,王森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刚经历了一场从未经历过的战斗,虽然他们没有受伤,没有放出一箭,但毕竟也是亲临战场,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所以王森等人的精神本来有一些失衡。有些亢奋又有些迷茫,但在随着大部队走了一阵后,他们也恢复了一些,于是慢慢的赵匡胤的声音也传入了他们耳里。在他们的感觉里,刘灿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冷酷的,他们中也就石守信能与她多说几句,其他人像王森这样的,见了她都有些害怕。而就是石守信,对她也是尊敬感激多于亲近,平时见了她都是仰视的。而这个赵匡胤呢?竟同刘灿拉起了家常!什么他第一次骑马摔了跟头,什么洛阳的风光,什么这一路他们走了多少天,现在又说起了练箭……偏偏刘灿还没有一巴掌把他甩开!

一定是这小子阿耶的关系,一定是!

不仅是王森,白勇石守信赵进等人都是这么想的。而此时,赵弘殷正坐在马车上同自己的妻子杜氏说话。在一般人的感觉里赵弘殷武艺高强性格方正,是一家之主,但鲜少有人知道每逢大事他都是要同自己的妻子商量的,起码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

“郎君一向心善,那种情况下定是要出手救人的,但我不太理解郎君为何还要答应一起返回管城?郎君早先不是说郑州几人都有些出身不正吗?”真的说起来,此时当朝的都是数姓家臣,梁没了从唐,唐没了从晋,能历任不倒那是本事。但刘成这样的又不同,他们是阵前倒戈,是在唐还在的时候就投敌了。

“刘指使的出身是有些瑕疵,但我看他的家人、亲卫都很有章法。特别是其大郎君,守礼有节,很是难得。”

杜氏点点头:“那郎君是想从这位刘指使这里得些帮助?”

赵弘殷叹了口气:“阿杜,此去开封祸福难料。好一些的,我也许还能得一个差不多得官职,差一些,却是难说得很了。”

“早先河东郭叔叔不是同郎君有旧,应不至于如此吧。”

“你说郭威吗?可惜他又去了河东,若还在开封也许会好些吧……”

人在人情在,若郭威还在开封,别的不说,帮他谋一个差不多的位置还是可以的,可现在郭威不在了。要他一封信过来就有这么大的作用也难了些。当然,他在禁军中也还有一些其他关系,可现在朝廷混乱,这些关系也不知还能用上几分。

“可如此一来,郎君不是就得罪契丹人了吗?”

“哪里有什么契丹人?”

阿杜一怔,赵弘殷对她一笑:“你慢慢看吧,此事,并没有什么大碍。”

果然,之后的几天刘成亲自带兵在周围扫荡了两遍,大小匪盗还有一些平时为民乱时为贼的都被抓了个干净,但管城上下都没有提到契丹人,甚至这一次刘灿等人的遇袭,也没有契丹人。所有参与其中的对外的说法都是,他们遇到了匪兵。刘成没有提要找契丹人报仇,而那一队契丹人也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后来也有契丹人来询问,但管城这边却是矢口否认:“什么?有一个小队的契丹人不见了?多少人?十个?哎呀呀呀,那一定是被匪兵给谋害了,这些匪兵真是胆大妄为!将军放心吧,我们已经把周围的匪兵杀的一干二净,也算是为你们契丹兄弟报仇了!有什么线索没有?这个真没有。难道说谋害者另有其人?不行,这些匪兵真是太过分了!此事一定要严惩!严办!严查!中原腹地,天子脚下,竟然出了这种事,真是天理难容啊!”

这一番话把契丹使者绕的云里来雾里去,觉得这话不太像真的,可也没证据说是假的。最后只能带着刘成送的礼物回去复命了——那个小队的契丹人是私下接的活儿,别说外人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就算知道,也是没办法拿到台面上的。就算石敬瑭现在是儿皇帝,契丹人现在高高在上,可无故劫掠指使家眷这种事也是绝对不能做的。就算石敬瑭在这种事上也不敢偏颇,否则天下反旗不知又要竖起多少个。

很少人知道,刘成在把那个契丹使者送走后把自己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一遍,其后就把自己关到了里面,连刘灿都不让进。而刘灿也不去试图进入,她知道刘成的这种憋闷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觉得对不起她们姐妹。

“阿兄,阿耶什么时候会出来?”刘静依偎着刘灿,现在她越来越多的叫刘灿阿兄,而不是阿姐了。而她自己,也基本都是以男装出现。

“我不知道。”

“阿兄,我们就拿契丹人没有办法吗?”

刘灿的目光转向夜空,那里繁星如海。这其实还不是契丹人欺辱中原的最顶点,再过几年,契丹人会打进中原,结束后晋。耶律德光甚至试图在中原称帝,那段时间,契丹人四处打草谷,开封附近可以说是重灾区。再之后耶律德光身染热疾,契丹陷入权利交替的漩涡,中原算是得以喘口气。当郭威称帝,后周建立,契丹也就不能再随意入侵中原了。但从后周到北宋,历经百余年,中原人一直拿契丹人没办法。

不,也不能完全说没有办法,在柴荣时期这位五代第一明君曾试图收复燕云十六州,此时他战功赫赫威名天下,契丹人望风而逃,一路披靡,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收复了三州,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病情加重,不得不匆匆返回。自此,宋太祖往这方面想过,宋太宗也往这方面想过,可都功亏一篑,之后的皇帝再没想过这些。

当然,也不能说完全就没有再想,但再之后就是北宋末年了。北宋联金灭了契丹,却令自己丢了半壁江山……

“阿兄也没有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刘灿失笑,那么多雄才大略的人都没有办法,她又能做什么?是,她比人掌握了更多的信息,可说到底她也不过还是一个小人物,就是这次的事,她也只能劝刘成忍耐,他们连一个小小的契丹商人都不敢轻易得罪,更不要说别的了。

是的,一听刘灿说完经过,刘成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当下就要提兵去找萧寒的麻烦,却被刘灿拉住了。

“大娘子,别的我都能听你的,这次却是决不能了!此僚欺人太甚,别的也就罢了,他敢动你们姐妹,就要死!就要死!”刘成咬着牙,目疵欲裂。

“阿耶!”刘灿抱着他的腿,“我知道阿耶的意思,可阿耶是否想过他为何要如此?”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要死!”

“我从来没有不让阿耶杀他,但此事既然已经关乎我们姐妹,我也想问个究竟。阿耶同这萧寒有什么仇怨,竟让他费心做下这个局?”

“什么仇怨,不过是他欺人不成,心生怨恨罢了!”刘成恨道,当下就把这萧寒早先如何要嫁他舞女的事说了,这事他早先并没有说过,刘灿还是第一次知道刘成竟这么受欢迎。

“那之后,阿耶又做了什么?”

“我请白节度连线,见了京城的耶律达刺干。”

原来是这么有的关系,刘灿恍然,她早先还奇怪刘成是怎么结识契丹人的。

“若是如此,阿耶更不能轻举妄动,若我没猜错,这次的那些契丹人必是这位达刺干的手下。那个萧寒,就是在挑动阿耶与那位达刺干的关系!阿耶见到了这个达刺干,与他有了一定联系。那个萧寒不过是个契丹商人,也就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可若阿耶主动放弃这个关系,他也就可以从中谋事了。”

刘成面色铁青:“那又如何?”

刘灿苦笑一声:“若是那样,我刘家恐有灭门之祸。”

第50章 面汤(中)

刘家在管城可以说是庞然大物,压的管城县令石刻津几乎就像个透明人物。在郑州,刘成的权势也数的来,毕竟郑州虽是中原腹地,却不是重镇,刘成手下上千人马,郑州刺史白重也是要掂量掂量的。可放在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大背景下,刘成,刘家也就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小人物了。

当刘成同契丹人发生矛盾时,会有谁站在他这边?

白重?杨光远?

如果按照战队来说的话,刘成上面是白重,白重上面是杨光远。可这两个人会和刘成站在一起吗?白重倒有可能从中周旋几分,再怎么说刘成也是他的老部下,再加上白钱的关系,总有几分香火情。可要指着他为刘成出死力那就不太可能了。刘成同他的关系没到那一步,而白重也不是会为了公义而牺牲自己的。

至于杨光远……后晋之所以会亡,除了什么公义、政策之类的原因,最直接最直观的两个大将的反叛。其中一个是杜重威,另外一个是杨光远。

石敬瑭引契丹入中原,开的例子最终完结了自己的朝代。这两位在手握重兵之后也想像石敬瑭那样靠契丹人当皇帝。也就是说无论看过去还是以后,杨光远都是往契丹上靠拢的,只恨自己不能当契丹人的奴才,要让他为刘成出头,那真的除非刘成结识了契丹更重要的大人物,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是那样的话,也不要杨光远了。

至于说上告朝廷,让石敬瑭秉公处理,可以说更不用想了。真的算起来,石敬瑭其实是一个还可以的皇帝,这个还可以是指他在对内的政务方面。今年从年初开始,他已经主动免了几个地方的赋税,并下诏家里有年满八十岁以上老人的家庭,免除一个儿子的徭役,以让这个儿子能在家照顾老人。这听起来有些像现代的年满百岁就进公园不要钱之类的笑话,但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一个德政了,虽然现在能活到八十岁以上的非常少见,因为起码,他想到了下面的平民。

不过不管石敬瑭再有心去做一个好皇帝,都无法掩盖他的出身,也没有办法改变他对契丹人的态度,他也不敢改变。所以最最起码,刘成不能在明面上得罪那个达刺干。

这一点刘成在冷静了之后也是明白的,所以他也就更加憋屈,刘灿知道他的这种憋屈,其实她也觉得憋屈,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能把契丹人全部杀光吗?如果不能,那就只有忍耐,起码在目前。

一天后刘成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了,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但深情中却更有一份坚毅:“大娘子,我要变的更强!”

“……阿耶会的!”

“今天的屈辱,我一定要讨回来!”

刘灿看着他,慢慢的点了下头。也许整个契丹是他们没有办法抗拒的,但萧寒,一个小小的契丹商人,他们总能有办法的。

“从今以后,我可能会做一些你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了。”

“……阿耶会做些什么?”

刘成没有回答,只是把目光转向远方,刘灿张张嘴想劝,最后却化成一声叹息,刘成的态度已表明他不接受任何劝说了。

“难道这就是这个时代武将的心声吗?如果不变强大,就会被欺负。”她在心中这么想着,也只能期望刘成不要变的像其他人一样,只顾武力而不顾民生了。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她也只有多劝一些了,哪怕刘成不高兴。这不仅事关道义,也关乎他们刘家自己。不过事实证明刘成还是有几分理智的,他并没有纵容手下劫掠,也没有把压力直接施加给下面的民众,而是不断的向白重伸手要钱要物要人。

有的时候要的白重头大,但也不能不应付他一些。一来刘成强大了,也是他的强大;二来刘成做的也不过是大家都在做的事情,不过刘成要的更频繁些,数量更大些。他可以少给些,可若完全不理,就不符合此时的规矩了。反正刘成要的也不是他自己的,刘成伸手了,他也就是再往上面要。

而刘成得到的这些东西,除了一部分用到下面的军队上,另外一部分就用来结交权贵了。他不时的会往开封跑一跑,还同张振又接上了头。后一点令白钱很有意见:“大哥还理会那么个混账东西做什么?他不是害怕咱们牵扯上他吗?我看他现在也没混的多好!”

张振现在在禁军中做骑卫,虽然禁军的待遇一直是最好的,但他的官职却不高,而且京中官多,管制也多,说起来是绝对没有在下面做一个大都头或者是一般的指使舒服的。

而张振虽然早先摆足了姿态,但在京中窝了哒半年,也深刻的认识到了现实,所以在面对刘成的橄榄枝时那是立刻就接了过去。这一点也很令白钱看不上眼。

刘成道:“他起码是咱们认识的,再结交别人,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呢。”

“那也比他个白眼狼好!”

刘成拍了拍他的肩,白钱道:“我就怕大哥再上当受骗了!”

“你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此后刘成又顺着张振的关系结识了一些禁军中的将领,他出手大方,又毕竟是一方大指使,真真假假这些人也愿意同他来往。而当这些关系辐射出去,刘成也算不大不小的,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关系网。

不过这都是以后了,而在此时,管城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安葬。这一次的二十八名护卫成员,当场死亡的有十二个,后来重伤不治的又有四个。这些人,有的只是普通士兵,有的则是队长,刘成统统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给他们升了一级,又往上给他们报功。然后选了一个日子,请了大和尚来给他们念经。

县城总是缺乏乐趣的,当大和尚展开法事的时候民众自然就围了上来,虽是丧事,可很多人还是把这个当做热闹来看的:哎呀呀,看那个大和尚走的步子真有意思;那个小沙弥长的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