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要抬棺的时候,众人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刘成站在了第一位!他弯下腰,第一个把棺木上的架子,架到了身体上。

抬棺人!

刘成,竟然亲自做了抬棺人!

在习俗中,抬棺是对死者的尊重,是一种功德,是一种礼遇。如果刘成现在抬的是白钱,大家能理解,如果是石刻津大家也能接受,可现在,他抬的不过是一个普通士兵,哪怕是自己的亲兵,也不过就是一个士兵!

“这是怎么回事?”

“刘指使、刘指使在做什么?”

“此中将士,都因除匪而死,保的是一方平安,护的是我刘家子弟!今日我刘成理应为其抬棺!”刘成半弯着腰,昂着头看着前方,大声道,“此去往生,一路好走!”

“此去往生,一路好走!”

其他的将士大声喊道。

……

轰的一下,在片刻的沉默后,人群骚动了起来:“刘指使在抬棺,刘指使在抬棺……”

很多人只是这么说着,他们不知道要再多说些什么,好像无论什么话语都很难再表达他们内心的感情。唯有那个将士的家眷,用力的把头扣在了地上。

而在之后,白钱来到了第二个棺木前——他是代表白勇。

王教官来到了第三个馆目前——他是代表王森。

柴志坚、程真、马昊……几乎每一个棺木前都站了一个起码是中低级别的将领,他们有的是代表其他演武场的学员的,比如赵进的阿耶已经战死,族内也再没有其他人,程真和他阿耶的关系不错,此时就站在了这里;有的只是单纯的因为死的是自己的队员,比如柴志坚。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此时他们统统穿着黑衣,披着白麻,站在了棺木前。

“起——”

知客一声大叫,棺木被抬了起来。而在此时一直阴暗的天空也飘下了小雨,于是,下面的议论更大声了:“老天爷都哭了呢。”

“这些人死的值了。”

也有人发出不同声音:“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值不值的?”

不过这些声音立刻被淹没了:“那也不一样,你要被狼叼了,能有这排场这风光?不说别的,只说这些大和尚念经,就能让你下辈子投胎个好地方呢!”

……

雨不大,但却断断续续的延长了很长时间,覆盖了很大的范围。郑州,赵方毅正在案子前写着什么东西,他正写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的手一抖,一团墨就滴在了纸张上,他有些可惜的看着那张纸,很是纠结。纸张昂贵,就这么丢了,他舍不得,可他写的东西又非常重要,他也不想留下任何污迹。

“郎君!”阿苏推门而入。

赵方毅把笔放了下来:“什么事?”

“郎君,我刚才听人说管城办了一场大法事。刘指使亲自抬棺,刘家的子弟跪在城门外送行呢。”阿苏喘着气道,“好像这些人是在护送刘家人来郑州的路上遭遇了劫匪,力战而死的。”

赵方毅沉默了片刻:“阿苏,收拾东西吧,我们准备去管城。”

阿苏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郎君不是要看那位刘指使的态度吗?郎君不是要……”

“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赵方毅微笑的看着她,又说了一遍,“已经没有必要了。”

第51章 面汤(下)

“郎君想留在管城?”杜氏皱着眉,看着对面的赵弘殷。

“阿杜觉得管城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杜氏有些为难道,管城只是一个小城,论繁华论城建都是没有办法同早先还是帝都的洛阳相比的。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却有一份难得的安适。

一大早就会有叫卖声从墙院外传来,声音悠长有力不带仓皇。再之后不久,就有刘家人来给他们送热水——他们现在就住在刘家,刘灿拨了一个很不错的院落给他们,又派了两个妇人前来帮佣。每天早上这两个妇人就会提着两大桶热水前来,虽然现在天热了,可用温水洗脸、漱口也比单纯的井水强。

而等他们收拾好,这两个妇人则会把他们的早餐端来。刘家的早餐不奢侈,却很实在。包子、烙饼、面汤不一而足。往往他们吃完早餐不久,刘灿就会过来了,有时候她是自己过来的,有时候则会带着刘柱。刘柱现在大多话都能说全,可又有些表达不出自己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一派天真,不说杜氏,就是赵弘殷有时也会被逗乐。

而再之后,刘灿就会叫着赵匡胤游玩。当父母的总是不希望自己孩子荒废光阴,虽然赵匡胤说不上有什么功课,但练练力气,耍耍枪也比跑着疯玩的好,可刘灿相邀,赵弘殷夫妇也不好阻拦。只有安慰自己,就当给赵匡胤放假了,可很快他们就发现,赵匡胤还真不是白玩的,当天晚上他就找到杜氏说:“阿娘,你说我立个什么志向好?”

杜氏一开始没有明白,赵匡胤掰着手指头说:“刘家阿兄说,立志要趁早。说人只有早早立好了志向,才能往这方面努力。就像一个人只有确立了要去哪里,才能好好赶路一样。娘,我立个什么志呢?”

“……你不想同你阿耶一样吗?”

“同阿耶一样,就是我的志向吗?”

杜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赵家的官虽不是祖传的,但往上数几代都出任各种官职。从地方到中央又从中央到地方,出身要比一般人好些,力气要比一般人大些,也能学一些本事,再加上关系,就很容易谋个出身。如果没有意外,赵匡胤也应该按照这条路走,可要说这就应该是赵匡胤的志向……杜氏不同于一般的妇人,就觉得不太对。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同赵弘殷说了这事,赵弘殷听了沉吟了一段时间才道:“二郎的志向只有他自己能决定。不过刘家大郎说的非常有理,这孩子见识不凡,我看这样子像是天生的,就算学,二郎也不见得能学的来,但能学上他三分沉稳已是足够。”

他哪里知道刘灿一点点也没有要当赵同学人生导师的意思,现在的赵同学是二了点,但这不是因为环境的事嘛,再过上几年,赵家的条件不那么好了,他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就会尝到人生酸甜形成自己的人生观,再之后他会从郭威、柴荣身上学到他应该学的。

历朝历代,也许有不中用的二世祖,昏庸无能的继承者,但太祖,绝对都是雄才大略的人物。而赵匡胤,则是开创了文采风流的大宋太祖!

什么?她的企图?

如果石守信是大粗腿的话,那这个就是大粗腰啊,她不趁这个机会多刷刷存在感还等什么?不过虽然这么做了,比起早先对石守信、柴荣,此时的刘灿已经非常淡然,她就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属于那种应该做,可已经没有太强烈的积极性了。于是在面对赵匡胤的时候,她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赵匡胤被刘灿叫走后,赵弘殷过不久往往也会被刘成或白钱再或者柴志坚叫走,一开始刘成等人还出于感恩要好好照顾,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赵弘殷是个相当有本事的,当然他们早听过赵弘殷的名声,可听过和真的见识了又不一样。有人说男人的交情是打出来的,几人没事在校场上纵马比划,也真打出了几分真感情。

家中的两个男人都走了,杜氏没什么事,要不同两个帮佣聊天,要不就上街闲逛。一开始她还不是太敢上街,害怕管城治安不好,但那两个帮佣都对她说:“没事呢,娘子尽管去逛,真出了什么事就大声呼救,片警、巡警都会赶过来的。”

“片警、巡警?可是街上站的那些将士?”

“可不就是嘛,你看那些将士往往身有残疾,若放在其他地方要不等死,要不就要拖累家人,在我们这里,一是自己有了去处。再来,也没有人敢在街上捣乱了。这是我家大指使的德政,听说一些郑州做杂耍的,都来我们这里了呢。”

杜氏将信将疑的出了门,一开始还拉了个帮佣,果然一路无事。虽只是一个小县城,却也热闹,街上各种贩卖声不绝。街头果然有玩杂耍的艺人,虽然那些表演在杜氏看来也不是特别出色,却总是个热闹。再之后杜氏还看到了一个茶馆,那茶馆就在大街的隔壁小道上,并不偏僻,却有闹中取静的意味,修建的很是清雅,就是生意看起来不太好,可里面隐隐的还传着古筝声,杜氏当时虽没进去,就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之后她就对这个茶馆留了心,每次出去总忍不住走过去,她是一个喜欢喝茶的,在洛阳的时候也或跟着赵弘殷或同其他娘子一起结伴去过茶馆,不过那些茶馆总和眼前的这个有些不同。

前两天她终于走了进去,这样的场合她一般是不会随意进的,虽然此时对女子并没有太多约束。但一个单身娘子,也不好单独去馆子这些地方,她是那一天正巧碰上了刘灿和赵匡胤。刘灿见她站在那茶馆附近,就邀她进去。

“这不太好吧……”杜氏很是意动,有两个少年郎,其中一个还是自家儿子,那又不同了。

“无妨的,这茶馆里有包间,大娘同我来就好了。”刘灿说着,就把她引到了另一边,从一个小门处直接上了二楼。而一进去,杜氏就愣住了,这不像茶馆,更像是寺庙禅院,空气里是渺渺的檀香气,耳边是幽幽的古琴声,房子是一个个的小隔间,拉上门就是一个单独的空间。房间中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就是一盆花,一张榻,一个矮桌。叫上伙计,点上茶,送来的竟是带有图案的!

杜氏喜欢喝茶,赵家又有点余钱,对这上面也就有些研究,知道茶要分出图案很不容易,可眼前这三杯竟然都有!洛阳茶馆中都没有这样的技术,只听说龙门寺里有位高僧分茶了得,可貌似也不能杯杯带图,这一个小小的管城里竟还有一位分茶高手?

“这茶,是如何分出来的?”虽然知道刘灿也不见得清楚,她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大郎早先定是来过的,以前这茶也是能分出来的吗?”

刘灿一笑:“大娘先品了再说。”

带着敬畏之心杜氏喝了一口,和她早先喝的茶不太一样,但她心中已经把这茶高看一分,就觉得这茶才是好茶——何况,味道也的确不难喝。所以立刻就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她这一点头,那边刘灿就放下了大半心。这个茶馆是自柴荣走后她就开始弄的,房子好找——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繁华之地,装修费点事,不过找了个懂这方面的将士,也就顺顺当当的做下来了。这茶馆是最近才修好的,人手也是才培养出来的,还没做任何宣传,就是先立在这里让人看看。

管城毕竟是小地方,就算这大半年生活稳定,可一般人家也没有多少闲钱。有那爱喝茶的也不过是自己买些茶叶沫子冲泡一下,进茶馆的少之又少,当然,这个茶馆倒不是一单生意都没接过,可到底不多,进来的人虽然见到图案都觉得惊奇,可并没有引起轰动。这弄的刘灿就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她还指着这单生意发财呢,现在这么反应一般,难道是味道不适应此时人的口味?

“那大娘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

“太安静了。”杜氏脱口而出,刘灿一怔,杜氏连忙道,“我不是说这里不好,只是和以前我去过的茶馆都不一样。我在洛阳时去的茶馆有表演口技的,还有卖东西的,这里……有些太安静了,不过这种安静也挺好的挺好的。”

听了杜氏的话,刘灿却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错在那儿了!她把茶馆按照现代的那种来做不能说错,但和此时的大环境不太符合——或者说太符合了。现代人节奏快压力大,到处都是喧闹,就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所以什么琴声、檀香很能吸引人,可在这五代时期呢?人们是想看热闹的啊!那《东京梦华录》是怎么说的?就在曹门大街,仕女夜游吃茶。虽然没有图画表现,可仕女晚间总不可能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必是热闹的、人多的。

当然,不是说她这一套在此时就完全不行,可这管城文人才有几个?想要寻清净的又才有几个?

不提这边刘灿的感悟,杜氏却觉得这茶馆不错,连带的也觉得管城的生活非常理想,可听到赵弘殷说要留下来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留在这里,你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也就是个都头,但将来,就不一定了!”

第52章 烤肉(上)

赵弘殷说的非常肯定,阿杜不仅犹豫了起来,她想了想道:“可如此一来,二郎又怎么办?在这里他又能有什么发展?”

就像现代的父母都希望孩子到大地方给孩子更好的环境一样,阿杜也希望赵匡胤能生活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他们早先在洛阳,那是帝都,本来去开封,也还是帝都。在那里长大的赵匡胤结识的势必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而这管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城,再稳定舒适,也还是一个县城。这里官职最大的是刘成,下一代中最出色的是刘大郎,这倒不是说刘大郎还不够好,而是刘大郎毕竟只有一个。

“就是为了二郎,咱们才更应该留下来。阿杜你看那演武场中的孩子如何?”他这么问着不等杜氏回答,自己就道,“除了咱们那天见到的,这演武场还有十多个孩子。个个知礼懂事,而且他们并不是刘指使的养子,而是在这里学本事练武艺的各个将士家的孩子。二郎天生比一般人力气大些,却性格跳脱,我看正适合在这里磨砺!”

杜氏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决定了,虽然心中还有些不愿,也只有妥协。当天,赵弘殷就对刘成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刘成早有心招纳他,只是这话他不好先提,毕竟赵弘殷早先的职位,论级别和他是差不多的,而且听起来还要比他体面些,他又对刘灿姐妹有救命之恩,他怎么也不能以上位者的姿态伸这个橄榄枝,就是提起赵弘殷以后的发展,也是帮他在京中谋划。此刻一听他有这方面的意愿,刘成那是喜出望外,立刻拉着他的手道:“大哥若不嫌弃我这里简陋,我是绝对的欢迎,大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指使这边人杰地灵,我能来,也是我的福气。以后上马冲锋都是份内的,要求倒没有什么,只是我同阿杜现在只二郎一个,阿杜对他免不了有些溺爱,我这边又没时间精力,就想着是不是能让他到演武场学些规矩?”

刘成本以为他会提官职人手位置之类的事情,谁知他单单提了这么一个,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本来大哥你就这么一个要求,我是无论如何也应该立刻答应下来的,但那演武场一直都是我家灿儿在打理,她早先也同我约法三章,说要进什么人一定要由她同意。所以此事还要她知道,当然我相信她是一定会让二郎进的!”

赵弘殷一怔,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他倒不是怀疑刘成的话,而是刘灿在刘成面前有这么大的体面?要知道刘成不仅是做阿耶的,还是一方指使,而刘灿,不过是一个少年。

“大哥你放心,二郎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刘灿要是同他讲规矩,他就自己出了这份钱。

赵弘殷点点头:“如此,就麻烦指使了。”

当刘灿知道赵匡胤要进自己的演武场的时候顿时呆了,赵弘殷不去开封了?宋太祖要成自己的学员了?那、那以后还会有赵同学被赶出家门四处流浪终遇郭威这样的事吗?

“灿儿,赵弘殷虽早先不是咱们的将士,可毕竟救过你们姐妹,那赵二郎要进演武场也是有资格的。”见她久久不语,刘成就以为她是不愿意,连忙又道,“而且那赵弘殷武艺不凡,正是为父需要之人,他别的要求都没有,就这么一个……”

“阿耶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赵伯伯会提这么一个要求。既然如此,那就让那赵二郎进来好了,只是事先要约定,来了,就要遵守约定,否则我可是不会念什么情面的。”

“这是自然。”听她应了,刘成也暗暗松了口气,父女俩正说着话呢,忽然有人来报,说有一位姓赵的先生求见。

“什么姓赵的?”刘成一边说一边就打开了名刺,然后脸色立刻变了,只见他啪的一下把那名刺丢在地上,“他还有脸来!不见!就说我说的,他不是身体不适吗?让他好好的在郑州养着吧!我管城庙小,养不起他这尊大佛!”

“等一下。”那仆役正要离开,刘灿开口道,然后又捡起了地上的名刺,打开来果然就看到是赵方毅,她想了想,笑道,“阿耶生什么气?现在人自动送上来了,阿耶怎么连见都不见一面?”

“他要是不来,我说不定还敬他几分。现在看来他不过就是个花花架子!”

刘灿其实也不知道赵方毅到底是不是真有大才,但根据她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这个赵方毅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如果没有意外,他每天只出一次门,只去郑州的书店街,之后就是在家看书写字。他对食物没有要求,脾气也不暴躁,当然免不了有些大男子主义,但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也不算什么。

一个有自制力性格还好的人,哪怕没有什么才干,刘灿觉得也应该见见,因此她又道:“阿耶忘了早先对我说的话了?”

刘成一怔,刘灿看着他:“阿耶说要变强的!”

……

当刘家大门打开的时候,赵方毅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他已经在门口等了太长时间了,长的他以为刘成可能改变想法了,正在他准备再问问门房的时候,刘成出现了,而且大踏步的直向他而来:“先生能来,真是令某喜出望外!今日匆忙,无法以大礼招待,还望先生不要勿怪!”

他说着连连拱手。赵方毅一怔,然后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叉手礼,他这个动作一出来,后面的刘灿就笑了。以现代人的目光看,叉手礼很简单,就是两手交握,虚按在胸前。但其实这是一个细致活,名门望族里从六岁的时候就要开始学习,手指的摆动,指头的方向都有严格要求。其次,这和一般的拱手不一样,恭敬的意味很浓烈。据说大名鼎鼎的柳宗元早先被贬到永州的时候,害怕再得罪人,于是“入郡腰恒折,逢人手尽叉。”赵方毅此时这么庄重的行礼,就不简单的只是给刘成问好了。

刘成上前抬着他的手:“先生这是……?”

“指使体恤民下,却是某早先想错了,这一礼却是为了早先失礼!”

“先生说的哪里话,先生大德大才正是某日思夜想之人,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先生这边请、请、请……”

赵方毅跟着他走了进去,只见院内林木葱郁,地方宽大,但却不见奢华。一路见到的仆妇仆役衣着干净而没有丝毫骄奢,联想到进管城来看到的景况,不由得暗暗点头。一路来到刘成的书房,上了茶,仆役退下,刘成才道:“先生一路辛苦了。”

“郑州离管城不过半日路程,谈不上辛苦,早日以辛苦推脱,不过是试探指使。”

他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倒弄的刘成一怔,他想了想,道:“先生可有何教我?”

“那就要看指使的志向了,指使若有大志向,自有大的应对之法,若是小志向,也自有小的应对之法。”

“敢问什么是大志向,什么又是小志向?”

赵方毅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了刘成身后的刘灿,在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不同于一般的少年郎,这一个有着浑然天成的沉稳,他的容貌极为清秀,一双眼灿若星辰,但第一眼看去很少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外观,而只是他给人的感觉。她站在那里不骄不躁,不喜不怒,仿佛所有的事都不会令她乱了方寸。赵方毅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那就是眼前的少年仿佛自有一种掌握乾坤的气势,他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很怪异,这个少年随便才有多大,十二三?十四五?如果刨除掉她的气质,只从外表身量上来看,十三已是顶天了,又怎么会有这种丘壑?

“这是我家灿儿。”刘成注意到他的目光介绍到,他现在也很少直呼刘灿为大娘子了。

刘灿上前一步,行了个叉手礼:“刘灿见过先生,一个多月前刘灿就该同先生见面了,只是路上出了意外才耽搁了。”

“一个多月前……莫非……”

赵方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刘灿沉重的点了点头,前者一怔,满脸懊恼:“却是我的错了,我、我……”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和那些人素未谋面,谈不上什么交情感情,但作为一个传统的文人他又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一时间看向刘灿的目光都带了几分迷茫,刘灿沉声道:“先生不必太过介意,这也不是先生的意思。要怪,也只怪匪兵可恶,世道混乱,人心险恶。”

赵方毅吸了口气,稳定住情绪:“让指使、郎君见笑了。不过虽如此,也到底是我的一份罪,不知此事是否已经完全解决,若还没有,某是一定要出上一份力的。”

“不知先生的这个出力是什么意思?”

“某幼年读书,少年学史。若论作战武艺,自然时各种不成。可要说权谋计算,某还是有几分计量的。”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傲然,“若只是普通兵匪也就罢了,但若还有其他关联,某必是要追究到底的!”

刘灿看向刘成,笑道:“恭喜阿耶,得获大才!”

刘成也笑了起来,虽然赵方毅还没有说什么,但从他们的几句话里就察觉出了一些东西也是一种才干了。

第53章 烤肉(中)

就这样,赵方毅留了下来。刘成给他安排了一个文职的工作,主要负责军中各类文书往来。这个职位说重要也重要,到底琐碎,不过他也不计较,每日做的兢兢业业。不仅处理了当下的,还把早先的也给整理归类,每日忙的连看书写字的时间都少了。阿苏见了不免疑惑,她对外面的事情并不太了解,只是觉得自家夫君目前的状态好像和早先的预计不太一样。那刘指使不是很看重自家夫君吗?为何几日还不能见上一次?

“你不懂。”面对她的疑惑,赵方毅笑笑,“我现在寸功未立,那刘指使就算想重用我也要考虑其他人的意见。”

“我记得,郎君早先为刘指使做了规划的。”

“那是早先,那时候我对刘指使既没有太多的了解,也没来过管城,凭空想出来的规划用到此地就有些不合时宜了。”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阿苏以为他心情不好,也就把话题转到其他方面了。

赵方毅表现出的敬业令刘家父女非常满意,刘灿已经在想什么时候同他说演武场教习的事了。这段日子她那演武场份外热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赵匡胤的加入。

赵同学虽然是后加入的,但因为家学渊源,体力、武力都不错,他家中算是富裕的,身体条件也好,虽然在规矩上差了一些,其他方面却没有差太多,所以经过最初的磕碰后,很快就追了上来,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不知怎么的,就犯了众怒。过去演武场中,石守信有些像被孤立的,而现在,却是石守信带着其他人同赵匡胤碰撞。

什么?赵同学怎么能以一敌十?哦,未来的宋太祖再英明神武,现在也还没成长起来,在外面打打小流氓也许还行,在演武场中他能做到以一敌二就算很了不起了,但赵同学的这个众怒犯的是男生那边,女生这边……却赢得了一致好感,就连刘静都对他下了一个不错的评语。

“怎么个不错?”

正在喝牛肉汤的刘静停下来想了想,然后道:“他笑的挺好看的。阿兄,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刘灿摇摇头,刘静这话说的很校园,可偏偏不带丝毫的粉色气息。好吧,刘静不过八岁,她不该多想。虽然在现代不少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开始关注哪个男生好看,哪个女生漂亮,但时代不是不一样吗?

这么想的刘灿,在当天下午就听到了一句让她更无语的话:“石守信王森,你们再欺负二郎,我就报告教官了!”

……

说这话的是石小小,只见她站在一干男生面前怒目相视,对面石守信等人的脸上有几分讪讪,但更有愤怒。王森道:“石小小,你让开,这和你没关系!赵二郎,你要是男人就别躲在女子背后!”

赵匡胤想说什么,石小小已道:“我就是看不惯你们欺负二郎!石守信,有本事你不要同二郎比射箭而比耍枪啊!白勇,有本事你不要同二郎比跑步而比骑马啊!你们联合起来,拿自己的长处比二郎的短处,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哼,我知道你们就是嫉妒二郎,二郎就是比你们出身好,就是比你们有本事,就是比你们长得好。就连刘教官,也更喜欢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