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科长,您看,您不还有点问题没有搞明白吗,这不弄明白咱们也不好休息啊。”

“我有问题?我有什么问题?赵匡胤呢,让他过来!”

“赵队长去休息了,今天晚上是我当值,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对我说,对了,您晚上有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咱们这里晚上不开火,但我可以让人去外面给您买过来。”李哲说的温和,却让他感觉到一股透心的凉意!这不是走过场,这是,真的要审他了!

他不再说话,那个李哲也不再多说什么,可是只要他一闭眼,他就开始叫他,他若是不理,他就不断的叫,不断的叫,一直叫到他睁开眼为止,而不管他什么时候睁开眼,李哲都是一脸笑意:“王科长是不是困了,可是,还不能休息啊,咱们要先把问题弄明白了。”

他想不理会,可李哲就能不停声的叫上两刻钟!而如果他再不理,他会过来推他,不重,但绝对保证不让他睡下,于是这个晚上,他竟片刻都不能合眼!第二天早上,李哲退了,赵匡胤终于又出现了,一进门就问他早上想吃什么,若是这里的饭吃不惯,可以到外面去买的。

“你别来这些假惺惺的了,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看科长这话说的,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您说,有什么我们一定改正。”

“小子,你能不能正正经经的说个话,老子跟着节度打仗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说吧,你们到底想把我怎么着!”

“王科长,您看我们一开始就说了,就是一些问题没弄明白,希望您能配合调查,可您一直不配合,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怎么不配合了?我怎么不配合了?你们问的那些问题我不都回答了吗?没有,没有,就是没有!”虽然不认为自己犯下的算什么大事,王辉也知道不能随便承认,否则这个科长以后恐怕是当不了了。虽然这个科长他做得也不是很有滋味,可大小是个官,各种福利也不错,“我说没有你不信我?你敢不信我?”

赵匡胤一脸笑意:“这是不敢的,不过,您再想想吧,胡同口有一家豆腐脑卖的不错,我让人去给您买一碗?”

他不再说话,赵匡胤也不恼,就坐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在每一次他要闭眼的时候,轻柔的轻声的坚定的把他叫起来……

在第一天的时候,他过的很滋润;在第二天的时候,他满是气愤;而到了第三天他虽然还是生气,可已经觉得手脚发软头晕目眩,耳朵更是一阵阵的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在这个时候赵匡胤等人只凭叫,是叫不醒他了,他只要闭上眼就能立刻进入睡眠,可早先那个给他按摩的小孩再次来了,每次他要睡得时候,他就在他身上拧一下,不是很疼,可绝对会让他醒来。到了第四天,他就扛不住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这么不经用,可实在是太难受了。不停的打哈欠,头疼的仿佛要炸开,身上一阵阵的发寒,哪怕裹上了狼皮也没有用,他还想硬撑的,可这个时候赵匡胤给他说了一件事——柴志坚受伤了,在自家练武的时候,柴大将军不慎伤了自己!

那个时候他脑袋已经有些糊涂了,停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然后立刻的他就感觉到一股寒意——他怕了,他真的怕了。他这个事不算什么的,可柴志坚却宁可受伤来逃避,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惹不起的关系!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绝对扛不住了,而且,他那帮老伙计估计也救不了他了。当然,他也怀疑这是谎话,可是,已经三天了。很多事哪怕是假的,也是真的了。

“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事,咱们不是一开始都说了吗?”

“……那些事我都认了行了吧?我是贪了几个钱,但那些下等民的事我并不是太清楚,有时候下面人做事也不会给我说的很明白,当然,我知道他们做得不符合规定,这是我的失职。至于你们说的不正常死亡,我不知道什么叫正常的,什么叫不正常的,反正下等民本来就死的快,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原因我也不清楚。”

“就这些?”

“就这些。”都说出来了,王辉倒也释然了,反正就是不当这个官嘛,刘家不会杀他的,他犯的错还不至于这样。

“好,那些下等民的事我们先不说,您既然说了您贪钱,那就说说您都贪了谁的吧。”

“这谁能记得住,别人送了我就收了,谁还记得他是谁?”

“没事,我们可以慢慢想。王科长,我们的时间很充足,总能让您一个个想起来的。”

……王辉以为早先的日子就够难熬了,然后他才知道下面的日子更难熬!他不想说的,他知道可以把自己的事认下来,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必须认下来,再不认不知道会被卷到什么地方去。但这种事说了他就成了众矢之的,就臭大街了!可已经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答案的赵匡胤对他却不再那么客气,虽然还是好吃好喝,开口称您,可不会再放任他不管了,虽然他还能在房间里自由行动,却要不断的回答问题。某某人是某某县的科长,你是不是收过他的东西?某某人有没有给你送过礼?某某人你有没有见过。他不断的说没有,但不断的被追问,而一旦他的表情有异,赵匡胤等人就会锲而不舍的再三追问,如果他依然说没有,这个问题就会被暂时放在一边,可不等片刻,就会再次转过来。而这一次他再说没有就不那么容易过关了,某某人是你的手下,你竟然说不认识他?你这个科长是怎么当的?

这个时候,王辉已经基本糊涂了,一听赵匡胤他们这么说,他就觉得好像的确如此,虽然他隐隐的觉得不太对,可已经反应不过来了。于是一些不能说的他也说了,虽然他还记得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可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他只想着让这段时间快些过去吧!让他赶快回去吧,或者说不放他而把他投到牢里呢,也比这好。但这段时间却是没有尽头的,赵匡胤、李哲、秦风,一个个人轮番出现,不断的问他各种问题,有的他觉得自己刚刚回答过,可还是被问,他回答了,又被说不对,然后再次被问。

“我不知道你们不要再问了,我不知道!”他咬着牙低吼,但声音里已经透出了疲惫和虚弱。

“你知道的,刚才你已经回答了。”

“那你们还问什么?”他叫着,眼睛却已经带出了泪花,这是几度的疲惫和无奈的表现。

“我们再确认一下。”

……

无止尽的询问,无止尽的反复,到最后他只剩下机械的麻木了,而当他两眼发直的时候,赵匡胤看了旁边的李哲一眼,后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王辉,你同杜海是什么关系?”

……

公元948年二月十六日,这是一个在后世经常出现在教科书上的日子,后世的书上,是这么形容密州的这一天的:市容繁华,上下皆惊。

这一天本是腊月二十六日,再有四天就要过年,街道上很是热闹,大家日子好过了,也乐意在过年的时候乐呵乐呵,但就在他们吃饭、逛街买东西的时候,密州州府,出动一个大队共十个小队,分散州府各地,片刻,从内城里就拉出了四个将军!本来约定过两日再心动的杜海、老马等人正在家中吃饭的时候,就被密州府的军队给按了下来,从此,开始了他们艰苦的改造生涯!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

腊月二十七日,王辉的过错被张贴到各个主要街道;腊月二十八日,杜海等人企图武力劫持王辉威胁州府的事情被曝光;腊月二十九日,正在养伤的柴志坚被叫到了甜水胡同,与他一起被叫去的还有早先一起去过他府上的几人;腊月三十日,刘静,被带进了甜水胡同!

……

第186章 木耳(六)

如果说前几天的事只是令众人震惊的话,那刘静被抓就是令整个密州震动了。

刘静啊!刘家的嫡系啊!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其实是女儿身,虽然她有点那么不靠谱,可却是刘成的嫡女,刘灿的亲妹妹!两人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一……现在竟然被抓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贪污了受贿了?就算真的贪了受了又怎么样?这不都是他们刘家的吗?而且,根据所有大家看到的事情来说,刘静这个人吧,古怪是有的,骄横也是有点,说是女孩子,那真是比一般的男子都要更狠辣些——这一点,所有同她一起打过仗的人都可以作证。但要说什么贪婪无厌,还真说不上,事实上让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来看,刘静从某个方面还很有点苦行僧的味道。

说起来她也是刘家的嫡亲大姑娘,穿金戴银锦衣玉食也是应该的。但她穿的就是演武场的衣服,哪怕从演武场毕业了呢,也还是那么一身骑服。首饰是一个都没有的,吃上面也从不讲究了,就是有什么吃什么。外出扫荡山贼的时候,硬面饼窝窝头那是都啃过的,也没见她动用特权要给自己弄点更好吃的。她唯一比较奢侈的地方,也就是她骑的是个好马,用的是好弓箭,不过这算什么啊,这不是应该的吗?就算不提她的身份,她主抓盐场,虽没有大队长的名号,却是大队长的职位,用一些好兵器那真是太理所当然的了。而现在他被抓了?她被抓了,她竟然也被带到了甜水胡同!

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充满了疑惑,如果她是男子,大家也能理解——争权夺利这种事是从来不讲父子兄弟感情的,可她就是个女子啊!怎么着也惹不到刘灿啊,对于自家妹妹,刘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说刘静虽身为女儿身,也想效仿前朝?虽有人这么想了,可立刻自己都摇头否定了。刘静的个性当然是说不上温柔的,可太过自我,这样的人了不起也就是一员大将,冲锋陷阵可以,领导全局那是绝不可能的,若是刘灿是弱鸡也就罢了,可完全不是啊。那手段那能力,不说刘静比不上,就是刘成……也是比不上的!

所以,刘静到底是为什么进的甜水胡同?

一瞬间甚至有人觉得密州是不是在不知不觉中换了领导人,刘家被他们所不知道的势力给掀翻了!这个猜测当然是非常无稽的,任众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当今有哪个势力能这么神通广大,可要不是这样,又是什么?

大年初一,密州和往年一样进入了放假状态,官府封印,衙门紧闭。但此时却没有几人有心思过年了,就连普通人也受气氛影响,过的有些没滋味,唯一不受干扰的,可能也就是还不懂事的小孩了。他们兴高采烈的装着糖果,在街上跑来跑去,总算令这个年有些欢乐的气氛。

但无论孩子们怎么闹腾,都无法掩盖住大人的愁云。那心宽的也就罢了,一些心思重的却是辗转难眠了。这还是普通人,有些官职的则更是心惊胆战,有想去打听消息的,可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有让自己的亲随、浑家出去探听一下,可他们也打探不出什么,就算得了一些消息,不过更引人心焦。

杜氏也没了早先的喜气,发愁的对着赵弘殷长吁短叹,赵弘殷虽然内敛刚毅,但在本就心烦的情况下听她这么一声声叹息,也有点受不住,听了一会儿就想离开,却又被杜氏叫住了:“大过年的,你这是去上哪儿啊?”

“我出去走走。”赵弘殷说着就要往外走,杜氏就拉着他不放,“这个时候你还出去做什么?万一惹上了不该惹的……”

“哪有什么不该惹的,你别想太多了。”

“哪是我想的多,你看看现在这形势,刘静都被带进去了!那可是刘静啊!还有柴将军,他不是在养伤的吗?怎么也被带进去了?你说现在大郎君那边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啊!二郎要是再这么做下去以后可能有个什么结局啊?”虽然早先觉得自家孩子只要紧跟刘灿就没有错,但跟到这种程度还是令杜氏怕了起来。

见她脸上带着惊恐,赵弘殷也有些不忍,叹了口气:“你别想太多了,咱们站得直坐的正,也不会有什么的。大郎君……总会给咱们一个结果的。”

“阿娘!阿娘!阿耶……”就在夫妻俩交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然后一个圆脸男孩推门而入,他本来满脸兴奋,在见了赵弘殷后不由得一顿,声音都降了三个调,赵弘殷皱了下眉,本想训斥两句,但想到正在过年,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杜氏道,“看你跑的,这么急做什么?”

“阿娘,外面又贴新布告了,说初六早上节度和大郎君要在鼓楼那里发表新年贺词呢!阿娘,我、我也想去……”说到最后,这男孩已经贴到了杜氏身边,撒起娇来了,可此时杜氏已经管不了他了,她带着询问的看向赵弘殷,后者轻轻的点了下头。

这几年,每年的开始,刘成都会对外发表一番话,大多都是过去的一年我们取得了什么成就,未来的一年我们应该有什么目标。一开始大家还都新奇,但听了几年也就那样了,不过这一次的显然不一样。过去这贺词都是在过了小年,衙门开印之后说的,这一次却提到了初六,而且过去这些话都是对有官职的说的,这一次却是挪到了鼓楼那边,显然是对所有人说的,而且,这一次带上了大郎君!

这一次的贺词,一定和最近的事紧密相关!想到这里赵弘殷不再迟疑,张口叫来自己的亲随,就打发他去看个仔细,并让他带上纸笔抄录。而这么做得不仅他一个,所有得到消息的都涌了过去,也亏得这布告贴的满街都是,否则不定闹出什么踩挤事件,不过就算这样大街上的人流也在片刻多出两倍,官员们是不说了,就是普通人也出于各种心理,伸着脖子张着耳朵,听那布告上到底写了什么。

外面热闹飞扬,甜水胡同那边却是安静的,不说外面人不会往这边来,就是附近的住户这段时间都是有条件的挪到了别的地方去,没条件的也尽量不出门了,什么走街访友……很少有人敢往这边来了。不过刺耳的声音还是从一个房里传了出去:“赵匡胤,你给我滚出去,再让我看到你这张驴脸,我就把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刘静咬牙切齿,那边的赵匡胤却是不怎么在意,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苦恼似的道:“二郎君,我这张驴脸也是没法的,不过你不想看,可以挖自己的眼啊。”

他话音刚落,刘静就扑了上来,亏得他早有准备,一个闪身已经到了外面,然后随手关上了门,刘静对着门踢了两脚:“赵匡胤,有种你过来!”

“二郎君,你就当我没种吧。”

“赵匡胤,你不是男人!”

“二郎君,其实……你也不是。”

刘静气的发疯,不过比气愤更重要的却是迷茫以及恐惧,外面人想不通她怎么会进来,其实她也想不通的,一开始赵匡胤只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神秘兮兮的说什么到了她就知道了,她因为心下好奇就跟了过来。这些年她同赵匡胤的关系不是太好,但也不是太坏,而因为赵弘殷的关系,两家走的也比较近,早两年除夕的时候还在一起吃过饭,所以她完全没想到赵匡胤会骗她,哪怕进了甜水胡同她一开始也没往自己身上想,还以为赵匡胤是带她来看稀罕的,正想表示自己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时候,赵匡胤却说让她在这里住两天!

“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有人要来闹?”她一开始还以为是要让自己压场呢,哪知道赵匡胤却说有些问题要她配合着调查。

“什么问题?”她皱着眉还是没有往自己身上想,她这一年都在盐场,再早先大多时间也都是在演武场,有的时候会跟着队伍到外面去扫荡山贼,她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的。那些魑魅魍魉的事情她没兴趣也从来不去打听,让她配合她还真不知道配合什么。

“一些盐场上的问题。”

“盐场什么问题?”

“二郎君在今年的下半年动用了一批人加入盐场是吧。”

“那又如何?”

“不知二郎君的这个调令有什么文件没有。”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这个时候已经觉得不太对劲儿了,只是还是不敢相信赵匡胤敢查她,还是把她带到这种地方来查!

“没什么意思,只是……若二郎君没有正式的文件,这么做,却是不符合规矩的呢。”

……

“你是在查我?”刘灿终于确定了,赵匡胤就是这个意思,但她还是不能相信,谁给他的这个胆子?谁给他的这个权利?他有什么资格查她?!她不相信这是刘灿的意思,是,刘灿会吵她说她训斥她,却也一直保着她护着她,她就算做错了什么,刘灿会罚她骂她,却绝对不会把她交给外人!

“你受了谁的指示!”

第187章 木耳(七)

赵匡胤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做这件事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她的阿兄和父亲都危险了!

虽然脾气暴虐,但这些年跟在刘灿身边,刘静还是知道什么事是能做的,什么事是不能做得,所以在最初她并没有发火怒骂,只是问赵匡胤原由,可赵匡胤却告诉她没有任何人指使,若是有,也就是刘灿了。她自然是不信的,但这两天下来,心中也不免充满了疑惑,因为,赵匡胤一直只问她盐场的事,其他的一概没问,而且对她,虽说不上怎么恭敬,却一直也算是有礼了,哪怕被她怒骂最多也就嬉皮笑脸的还两句嘴,然后,到饭点了就给她送来食物,每过一段时间,就让演武场的两名女学员陪她去净手房。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她也试图过逃跑,只是都没能成功,那演武场的女学员的身手自然是没她好的,可她也不至于同时能打晕两个而不引起外面其他人的注意,所以她就这么着的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天!

三天!

没有刘灿没有刘成,出现在她面前最熟悉的人就是赵匡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我把盐场的事情说清了就能回去?”她试探着这么问过,赵匡胤则苦了一张脸,“好像……还不是太能。”

得到这个答案后,刘静就对赵匡胤不再客气了,见了就骂,抽空就打,虽然往往不能成功,却锲而不舍。此时听赵匡胤这么说,她往门上跺了一脚:“是,赵匡胤,我不是男人!但我本来就不是,而你,就是被割了蛋子的!”

饶是赵匡胤这段时间被人骂多了,听了这话也是老脸一红,再不敢接腔——屋里这位奶奶,可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而就在赵匡胤和刘静对骂的时候,刘成也在对着刘灿长吁短叹,刘灿先是不理,后来见他声音越来越大,表情越来越夸张,只有叹口气:“阿耶,这大过年的咱就别摆这个表情了。您也让人看了,阿静在那边好着呢,每天都中气十足的骂人呢。”

“我不是说阿静,而是说你。”刘成一见她接腔,连忙道,“我想来想去也觉得此事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阿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刘灿微微一笑,“这次的事情既然展开了,就要把尾收好,否则只是闹个人心惶惶,却起不了大作用。”

虽然知道她说的有理,刘成却还是忍不住道:“可就算这样,也不过是一时之功,过一段日子,那些该贪的还是要贪,该拿的还是要拿,不过是你凭白受了罪。其实说起来……咱们密州已经算是好的了。”

“阿耶说的是,但我想,哪怕只是一时呢,也是好的。”

“但……”

“阿耶你不用再劝了,这不是咱们早都商量好了吗?我现在去看看阿静,若不把她说通了,到那一天不定要出什么事呢。”她说着,已经起身向外面走去,在外屋等着的霍磊立刻拿上他的大氅跟着走了出去,眼见两人消失在屋外,刘成只有再次重重的叹口气。

从刘成那里出来,刘灿并没有马上到甜水胡同,而是先去了趟厨房。这几年她已经很少往这边来了,有什么要求也不过是吩咐了人来做,厨房的人一见了她就是一阵兵荒马乱,几个烧火的小丫头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有什么现成的?”她在房里微微一扫,开口道,众人静默,一时竟没有敢上前搭话的,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吗?”

“大、大郎。”一个小丫头大着胆子开口道,“丸子和酥肉都是现成的,还有一些香肠和鱼肠。”

“恩,没有素菜吗?”

“有有有。”另外一个妈子也反应过来了,连忙道,“有藕有木耳,木耳是泡好的,拌一下就行,还有菘菜,炒海米也是很快的,要做汤也行。”

“汤就不用了,炖个鸡蛋,切盘香肠,把丸子和酥肉再热一热,另外再拌一个木耳,鸡蛋上要撒点海米。要快,我要带走。”

“是是,很快很快。”那妈子一边应着一边就招呼人做了起来,这里面也就蒸蛋需要点时间,不过也方便,不过片刻,这些菜就被弄好了,刘灿亲自提了,让霍磊拿了一封银子出来,“劳烦各位了,大过年的,大家都喜庆喜庆。”

“不劳烦不劳烦。”那妈子一边应着,一边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过年的赏钱是早就发了的,这笔却有些意外之喜了。刘灿不再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郑妈妈,那食盒大郎亲自提了,是送给谁的啊?”刘灿这边一出去,厨房里的人就都拥了上来,这笔钱显然是给他们所有人的,那郑妈妈倒也不独占,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开来,小小的一块银子,但也有五分了,每人都能再得个几十文,却是一笔小钱了。那妈妈身上正好有几个大钱,当下就拿出来兑换了然后按职位年龄一一分了,轮到刚才那个小姑娘的时候还多给了她两文,那小姑娘接了钱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又凑近了些问。

郑妈妈看了她一眼:“不管是送给谁的,也不是你能操心的。”

“人家就问问嘛。”那姑娘一边说着,一边还往门跟看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大郎君,想不到竟是如此的、如此的好看……

刘灿倒想不到自己到厨房逛了一圈倒令一个小姑娘多了份念想,她提了食盒,直接就来到了甜水胡同。密州过去就是个荒芜之地,说是州府,比起内地的县城都不如,哪怕是经历了种种战争的内地,好在还有那么一个底子在,而这里,那真是荒凉。整个州府也找不出几个像样的房子。不过这对刘灿等人来说倒也不是完全的坏事,起码好建设。过去的那些房子基本上都推了,然后再重新盖。这甜水胡同说是胡同,却是要比其他地方的胡同宽敞不少,而其位置,离州府也不是太远。

她一进来,赵匡胤就迎了出来。他此时身形已经完全长开,真真是人高马大猿臂蜂腰,却是好卖相,只是那他投头发,却如同鸟窝,饶是刘灿定力深厚,见了也不由一愣。

“你这是……”

赵匡胤很忧郁的叹了口气,他这口气叹的那叫一个哀怨,一个无奈。就像现代的歌王天后,声音得天独厚,一声叹息就能勾魂,刘灿不由得头皮一麻,突然有种上前一脚踹翻他的冲动。你是赵匡胤啊赵匡胤啊!是开创了北宋一百多年繁华鼎盛的宋太祖啊!虽然现在来看这个目标基本不能实现了,但能不能不要像怨妇似的这么叹啊!

刘灿对这个声音接受不能,赵匡胤这边的却觉得自己队长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那些什么压力都不说了,那些老油条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也不说了,反正在对付他们的过程中他们也感受到了各种欢快,但!但!但!那个姑奶奶是哪般啊!李哲一向崇拜赵匡胤,当下就忍不住道:“大郎君,二郎君她……”

他话没说完,就被赵匡胤的眼神给瞪回去了,刘灿拍了拍赵匡胤的肩:“这几日,辛苦你了。”

“大郎君说笑了,这是我的职责。”他一边说一边陪着刘灿往里走,同时还不忘摆摆手示意李哲等人不要跟了,“大郎君把这事交给我就是信任我,我是一定要做好的,否则这不是就辜负了大郎君的信任吗?那我以后还怎么见石守信那小子?还怎么在他们面前当老大?还怎么教导他们爱大郎君?还怎么……我不能干那事是吧?”

刘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向前方看了一眼,她之所以想把赵匡胤调出去,到底是因为知道他是天生的猛将还是因为他在她身边越来越啰嗦了呢?历史上明明没有关于这点的报道啊!难道是因为她的出现产生的蝴蝶效应?可这是什么见鬼的效应啊!

说话间就来到了关刘静的房前,刘灿道:“我一个人进去就好了,你们在外面先等着吧。”

赵匡胤虽然觉得还有很多话要对刘灿说,可也知道是跟不过去的,只有哀怨的看她一眼,然后目送她进去,霍磊自然也是等在了外面——赵匡胤虽能让李哲秦风等人不跟随,却是指使不了霍磊的。

“怎么样小磊,最近还好吧。”

“见过赵队长。”

“哎哟,咱们之间就别来这些虚的了。说起来我是真羡慕你,你看你天天都能跟着大郎君,我也就是个名号好听,要真让我选啊,还是宁肯给你换换的。”

这话要换成其他人说霍磊是不信的,他虽是亲信地位,到底没什么实权,大队长的职位却是演武场出来的目前所能任的最高官职了,他将来就算从刘灿身边放出去,应该也是从小队长做起——石守信那是特殊例子,他是绝对不能比的。可赵匡胤这话他倒还真信。这位赵队长在外面也算得上是威风赫赫,仗打的好,武艺高强,这次的事虽得罪了不少人,却很得了一批演武场学员的拥戴。可是每次到了刘灿身边,他就像变了一个人,嘴碎的简直媲美老太太!霍磊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子,那震惊的心情啊,一整夜都没睡好觉!

被吓的。

第188章 木耳(八)

霍磊这边异常纠结,赵匡胤却没什么感觉,他难得见刘灿一面——特别是这段日子,先去了那什么向阳镇,然后就是麦芽县,好容易回到州府了,也没能见刘灿几面。此时刘灿就在屋里,他不由得就亢奋了起来,面对霍磊也非常有谈性:“大郎君这段日子怎么样?胃口如何?休息如何?你天天跟在大郎君身边,可一定要注意提醒她保重,千万不能耽误了身体。我怎么觉得大郎君又瘦了?人家不都是苦夏吗?怎么大郎君这冬日也没吃好?节度府的饭食应该是不错的啊……”

霍磊默默的看着前方,心中只一个念想——您真是托生错性别了,您就应该当个姑娘,然后贴身伺候着大郎君!不过大郎君身边好像还真没有得用的姑娘?想到这个问题霍磊不知怎么的脸就有些发热。

“小磊?小磊?”

霍磊回过神,赵匡胤关切的看着他:“你脸怎么这么热,可是病了?”

“没有。”眼见赵匡胤依然非常担心的样子,他只有再加上一句,“可能是这里比较热。”

“屋里是烧着地龙,但这里也只能说不冷。小磊,你若病了可一定要说,千万不能仗着年轻就硬抗,你天天跟着大郎君,传染给她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