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屋内走去,又被他叫住:“功课虽要紧,可你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着了。”

那孩子回过身应了一声,这才再次离开。韩通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复杂,他这个孩子,单名一个平字,会取这样的名字,是他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几乎没了性命。那时候他娘已经显怀了,有经验的老人见了都说是个男孩,他们听了自然欢喜,哪知就在快生产的时候,突然有了问题,也亏得他早先得了刘灿的叮嘱,稳婆妈子都是常备着,还请了一个有经验的郎中随时保持联系,一发现不对,几方合力,到底给保了下来。不过即使这样,他娘生他的时候,也费了大力气,险些没了性命。

这孩子生下来就弱,虽然一直奶妈不断,各种补品也没少吃,身体却一直不是太好。待他长到四五岁的时候,他想起早先在刘家,刘灿总是让他们喝奶、子,于是就找了些羊奶、牛奶,每天让他喝上一些。此外还按照记忆里的食谱,给这孩子安排了三餐。就这么养了一两年,身体竟是越发好了。在这里,也不能完全说是刘灿的功劳,毕竟很多人都是小时候体弱,大了也就强壮了。但就在韩平六岁的时候,却生了一场急病,很是凶险,能请的郎中都请了也没有用,不说他浑家,就是他也急的一嘴虚泡,眼白发红。

可这么凶险,这孩子竟也挺了过来,快好的时候,他终于请郭荣帮忙,请来了医正,那医正给他孩子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了句奇怪,又说了句难得,他很是不解,好在那医正也给了解释:“你家郎君这个病很是凶险,轻易不会有人得,若我看的不错,应是娘胎里就落了下根,这孩子在娘胎里的时候是不是就差点没了?”

“是是,差一点。”

“倒也是命大的,可这在娘胎里犯下的毛病,大了最是不好除。你这孩子能这么平安健康的长到现在,真真是有福报的。”

“他娘好拜佛,好烧香。”他嘿嘿的笑着。

“烧香拜佛是一样,另外一样也是平时养的好,后天补的好,否则这孩子就算挺过来了,也难免不会落下点什么残疾。”

“啊?”

“若是方便的话,可否让我看看这孩子平时的药方、食谱?”

“什么?”

“若是不方便,也就罢了。”

“没有没有。只是也没什么药方,食谱倒是有个,我这就让人拿了来。”他说着就让人把韩平平日的食谱拿了过来。这谱子是他早先给韩平弄饭食时找人记下的,毕竟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那些记忆也就越来越淡,为了怕将来弄错,就弄了个谱子出来。

他这谱子倒也简单,那医生见了面色却越来越惊奇,最后连连称赞了起来:“好好好,看起来简单,搭配的却是奇妙!这菠菜是凉性的,高粱却是温性的;羊肉是温性的,小米又是凉性的,妙极妙极。如此文武相当温凉相济,却是调理身体的妙方。还有这奶、子,古方都说能强身健体,看来果真不错。韩指使,给你开这个方子的,却是一位高人啊。”

“啊?啊!”

“府上郎君这次能转危为安,还多亏了这个方子。不知韩指使能否介绍我与他相识?”

“这个……”

“有什么不方便吗?”

“这个不是我不想给您介绍,而是我现在也见不到她了,真的,真的是见不到了。”

“若是在外地我倒能理解,可见不到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去世了?”

“不不不,就是过去有联系,现在联系不上了。”

他这么一说,那医正就想岔了,叹了口气:“若你将来见到她,实在要好好的感谢一番,这方子不知花了她多少心血。你不要看着只是几顿饭,但要搭配的如此合理,却是要费一番功夫的,而且她这方子明显还兼顾了口味和顿数,显然不是一时兴起能弄出来的。”

那医正留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就走了,他之后却留了个心病。一来,是充满了遗憾。过去只觉得在刘家吃的不错,却没想到背后却耗费了她多少心血,虽然这不太可能是她开的方子,可她能想到,也真真是有心了,当然,这方子并不是给他准备的,可她对郭荣的心却真是只能让人叹息了;二来,则就是感激了。他浑家伤了身体后,他又纳了两个妾,却都无所出,从这个角度来说,若不是刘灿,他可能就真是无后了,而一个人若是无后,他简直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场景!

因此,今天就算没有任何人交代,他也替刘灿瞒了下来,虽然心惊胆战浑身哆嗦,但当看到韩平,他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心中不免还有些忐忑,他想了想来到北屋,他的浑家朱氏正在给他做鞋,看到他笑了起来:“你同大郎说什么,这么久才进来。”

“说了两句闲话,我看大郎也太用功了,可不要累着身体了。”

“可不就是,但不管我怎么说他也不听,你有时间了,就多带他出去转转。”

韩通点点头:“过两日吧,不过我能带他的时间是有限的,主要还靠你,你明日若没什么事,就带着他到郭家玩玩,他虽比郭家的郎君大一些,可也还能玩到一起。”

朱氏停了下:“可是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你若有机会了就传句话,就说……今日将军问了我大娘子的事。”

朱氏一怔,韩通摆摆手:“你就这么说吧,让少将军知道就好了。”

朱氏点点头,不再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少将军和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做什么?”

“我知道我不该管的,可咱们跟着少将军,到底有了牵连。这世道又不太平,我就怕……”

“你怕就有用了,你又没这个能力……好了好了,该你想的就想想,不该想的就别想,有人多大的事都能不在乎呢!”

朱氏询问的看着他,韩通却不再继续说了。第二日朱氏到了郭家,很快,郭荣就听到了那句话,然后没过两日他就找到了刘灿:“你走吧。”

刘灿笑着看他。

“你在管城,没人在乎你是男是女;你在密州,没人知道你是女子。但你在开封……想要知道的,知道的,都不少!”

刘灿点点头,郭荣见他仿佛不以为意,皱了下眉:“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什么打算,但你要知道,一旦你身份曝光……”

“那又如何?”

郭荣一窒,刘灿笑的灿烂:“好啊,就算现在有人说我是女子,谁又能证明呢?难道陛下还会派人来给我做检验吗?若他这么做了,真真令人寒心呢!”

郭荣僵着脸,说不出话了。他一直觉得她在帮刘灿掩饰,现在却发现对方丝毫不在乎,而且他现在发现,她不在乎的,有理!

第237章 玉米羹 (九)

在来开封之前,刘灿就想过自己身份的问题。

在密州,虽然也有不少人知道,但大多都是不会说或不敢说的,而且真有人说了,这问题也能很快的被掐灭。可在开封也不一定了。不过她后来想想,这个问题,其实不算什么,只要她自己不当众承认,又有谁能证明她是女子呢?

是,郭荣知道;张振知道。但她一来没想要去抱郭家的大腿,二来也没想过要利用张家的关系,那他们知道又能如何?他们对外面宣说,人们就能相信吗?要知道,她是经过三任皇帝承认的指使!带上刘承佑就是四个了,四个皇帝都承认她是刘指使,刘家的大郎君,现在突然有人说她是个女子,谁信?特别郭威要这么说了,只会让人怀疑他的居心。而当她经过了刘承佑的试验,这个问题就更不是个问题了,谁都知道她是刘承佑这边的人,那么所有针对她的言论都有可能是针对刘承佑的,所以哪怕郭威跑到刘承佑身边说她是女子,怎么怎么样,也只会引来刘承佑的厌恶,到时候她只要配合着叹几口气,装一下悲戚,就只会得来安慰了,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刘承佑怀疑,也不会试探,哪怕他真知道呢,也不会说,弄不好还会帮着遮掩。

至于其他人……根据她对杨王等人的了解,郭威要是公布这种言论,恐怕还会惹来嘲笑——没别的办法了,只有说她是女子,一经扩散,变成笑谈的绝对只会是郭大将军!当然,她也不是没有危险,比如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剥了衣服,或者自己当众承认了……至于后者,那除非她脑残了,前者嘛,也属于极端状况,而且,再退一万步,真发生了第一种情况,来自娱乐大爆发咨询大爆发时代的她,也有的是手段给自己洗白。

当然,她是女子这事终究是一个问题,可那是以后了,而现在,这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郭荣一时虽想不到这么深,可也想到了一些,这对她的确不算什么,一时脸色有些难看:“你送入宫中的女子……”

“恩?”

他吸了口气,换了个口气:“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往宫里送人?”

“因为,我是真的想要娶她啊。”

……

郭荣看着刘灿,刘灿也看着他。在这个时候,郭荣充分体现了历史上五代第一君的优良品质,他没有一蹦三尺高,也没有露出吃了翔的表情。他先是有些愕然,然后,就皱起了眉。

“阿妹,你这样是不对的。”他慢慢的开口,用起了早先两人私底下的称呼,刘灿一笑,“阿兄,我是刘家的大郎君,小时候不懂事,你胡乱叫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叫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欢快的逗趣,就像是关系很好的弟弟在对兄长撒娇,郭荣却脸色大变,难看程度比早先更增加三倍,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刘灿,后者却笑颜以对,郭荣慢慢的握紧了手,只有这样他才能令自己不表现出颤抖。他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咬了下牙。

“多谢阿兄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安全的,阿兄也是,京城多危险,阿兄虽不怕,但妻儿还年幼,不如先送到安全的地方。”

郭荣脸上浮现出一抹讽刺的微笑:“阿……弟果然是滴水不漏,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刘灿拱了拱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阿兄在我心中,始终是特别的。”

郭荣干笑了两声,也拱了拱手,不再多言,转过了身。此时,天气晴朗,瓦蓝的天空抹着几片白云,日头发着红光挂在天空里,阳光洒下,自有一股暖意,可郭荣却只觉得寒冷,他突然发现自己错了,他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刘灿。他一直觉得他对刘灿只是一段少年时期的朦胧爱恋,虽然他也只对刘灿有过,可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他以为他的人生中有很多重要的事情,比如家国天下,比如父母情义。在他发现自己对刘灿的感情后曾想过很多,想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刘灿,并不适合自己。所以,他很顺从的按照郭威的要求娶了现在的妻子,虽然中间有过后悔,可也只是一时的,他其实知道,若让他重新来过,他还是会那么选择的。

他的目光很远,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而不是一个并驾齐驱的伙伴……那并没有什么不好,可他更希望自己有完全的主动,而同刘灿在一起,这基本是不可能的。刘灿虽对他尊敬,却极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她的看法往往都是更正确,更好的。

是不能容忍一个比自己更优秀的吗?还是不能容忍自己的想法得不到实现?郭荣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理,不过,他的确是放弃了刘灿。他觉得自己的这种放弃是没有错的,这些年他一直这么认为。虽然他还在自己父亲的羽翼下,可这些年,他也慢慢的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也有自己的规划。但是就在刚才,刘灿的那一句话说出,他突然意识到,他其实,比他想象的更在乎刘灿!

看着他的背影,刘灿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其实认真来说,她和郭荣早在他成亲的那一天就结束了,但一直一来,哪怕天各一方,也总有着若有若无的牵连。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情,他是少有的知道她身份的外姓男子,而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所有的人。

知道一个人的全部是什么感觉?

当然,历史所能记载的只是一部分,而且也有可能失真,并且真的来说的话,她也不只是知道郭荣的,比如她还知道郭威少年时期曾一怒杀人,知道他黄旗加身,知道他当上皇帝没几年就死了;此外,还有石敬瑭、刘承佑、赵匡胤……

可是,和这些人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拥有了一定实力,从某个方面说,她已经融入到了这个世界。而且石敬瑭和刘承佑在历史上的评价并不怎么好,所以她面对他们的时候,就算表面上再恭敬,心里却是带了一个俯视的态度。赵匡胤也差不多是相同情况,当然,宋太祖在历史上的评价还是比较正面的,作为一个对历史有些了解的她也知道,北宋不管在武功怎么被诟病,在文治上,却绝对是中华文明里最璀璨的明珠,而之所以会有后面的成果,和赵匡胤最初指定下的一系列国策有非常大的关系。而且的而且,其实宋朝对外战争的胜率也是历史之最,只是她一直缺少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再然后,就要说到石敬瑭了,尼玛这个儿皇帝把燕云十六州割了,北宋一缺马,二没屏障,能维持一百多年繁华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燕云仍在,那必是另一种局面啊!

宋太祖很伟大,可是,她和赵匡胤认识的时候,这个未来的宋太祖还是一个小屁孩啊,见了她是会用力摇尾巴的啊!这样的宋太祖让她怎么敬佩?怎么敬仰?怎么YY?同样道理的还有石守信,虽然当时她一知道这是未来大名鼎鼎的义社十兄弟之一就想抱大腿,可实际的,却是她救了石家母子。

唯有郭荣,她是被他救的;他们相识的时候,刘成的事业刚刚起步,刘家虽好了不少,却依然局促。他通过她扩大经营,她通过他赚取了第一桶金。这是她认识的第一个,能和她并驾齐驱的人,而且,郭荣的身上,总带了一些悲壮色彩。

他是在征伐燕云的途中得了急病的,他曾立志天下一统,万民安康,他死时,不到四十……

所以每每看到他,她总仿佛再看一个英雄,一个向风车发起冲锋的勇士,总是,会有一些别的东西,说是情义吗?也不尽然,只是有些特别。但是在刚才,她知道,这份羁绊彻底的断开了,她是刘家的大郎君,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这一点,不因任何人改变,也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变得不同!

“大郎君。”赵匡胤走了上来,刚才郭荣在的时候,他是避开的,见他走了,就过来了,“他来做什么?”

“没什么,不过说点闲话罢了。”刘灿一笑,“咱们走吧。”

这话赵匡胤是不太信的,他对郭荣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最近对他更是烦的要死,可看刘灿的表情也实在看不出什么。只有郁闷的点点头。两人正要离开,一个穿着演武场式样衣服的年轻人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他在周东旺身边说了几句,后者立刻走了过来:“郎君,王科长那里刚得了消息,郑赛被人杀了。”

刘灿眼一眯,郑赛,就是上次负责试验他们的那个络腮大汉,她早先虽对他没什么印象,那次之后就留了心,知道这人一直被李业养着,很有几分勇武,更难得的是对李业忠心耿耿,传说中曾救过李业的性命,而看起来李业对他也很信赖,手下亲兵都由他掌管,更为他请了两个虚职,职务虽是虚的,荣耀和薪水都不缺。这样一个人,竟然突然被杀了?

“谁杀的?”

“王科长说是与人起了冲突,被一个当兵的捅死了。”

……

第238章 玉米羹(十)

郑赛是一个武人,凡是武人,大多是爱喝两口的。这也许与他们所处的环境有关,也许与他们的生活习惯有关——在这个时候,肉并不是普通人能经常吃到的东西,郭崇经常去的驴肉汤馆生意火红,可如果细看就能发现,要肉的不多,就算要,也是最低份额的,盛到碗中,也就是一块两块,大多是去喝汤的。不过就算这样,也能说一声家境不错了。然而作为李业的亲兵统领,郑赛显然是不缺肉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酒肉总是不分家的。

很巧的,郑赛也喜欢喝驴肉汤,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他去喝的时候,往往都是要收摊的时候,不过因为他老是老顾客,店家会专门给他留下一份肉,有的时候还会给他留一张桌子。

这一天,郑赛和往常一样去喝汤,还没坐下,就又来了几个大头兵,吵嚷着要喝汤。汤自然还是有的,肉却没了,那几个兵士自然不依,非要店家再拿些肉出来,这个店家生意好,能留下一份已属不易,哪里还能再变出一份?那几个士兵纠缠不成,就转而让郑赛出让。郑赛怎么可能让?两边争执,一个士兵就捅了郑赛一刀?

“就那么捅了一刀?”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刘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王森站在了她面前对她进行详细解说。

“就那么捅了一刀。”

“郑赛就那么让捅了?”刘灿还是不信,她是见过郑赛的,知道此人虽说不上绝世猛将,却是有一定武力值的,她当时能一击得手,更多的还是他大意了——当然,现在也可以说是他大意,可这又和当时不同。毕竟郑赛对她不熟悉,她的长相又具有迷惑性——在女子中她也许可以用英气勃勃来形容,在男子中,她也就是清秀俊朗。可那几个士兵绝不会像她这样,何况,当时他们已经发生争执了,郑赛再大意也应该有所防备。

“就那么让捅了。据说一开始只是吵,然后其中一个士兵上前,一边吵着,就突然出刀了……在此之前,双方并没有动手。”

“然后呢,那个士兵呢?”

“跑了。”

“跑了?”

“是,郑赛虽然带了两个人,但他突然被杀,那两个人根本没反应过来,而那个士兵杀了人后却掉头就跑。等郑赛这边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人了。”

“……不是还有另外几个人吗?”

“也都跟着跑了。大郎君你知道,这一片四通八达,胡同众多,那些人跑进胡同里,很快就没了踪影,当时虽有不少群众围观,可见动了刀子都不敢上前,更不要说阻拦了,所以郑赛这边的人只看到了那些人往哪个方向跑,却是找不到人的。”

“那几个人也一定是分开跑的了?”

王森点点头,刘灿无言了,这一招做的真猛,连顶罪的都不出来,明摆着就是不给刘承佑脸面呢!是的,这是直冲刘承佑来的,虽然杀的是李业的人,可更是打的刘承佑的脸。一般来说,这种事,哪怕是因为私仇呢,也要推出来个顶罪的,总是让大面上过得去,而这一次,却是一个都没有,那真真是丝毫脸面都不给了。

“是那位史大将军吧,现在有什么证据吗?”

“都说是他做的,不过并没有直接的证据。”

“都说?”

“是,当时看到的人很多,各种传言已经散开了。”

刘灿再次无言了,而没等她多想,宫中就传来了旨意,刘承佑要见她。

刘承佑已经完全气炸了,他见了刘灿就吼了起来:“思之,朕这次一定不能再忍了,史弘肇实在是太过了!”

“陛下息怒。”刘灿一边劝慰着,一边看向旁边的李业,后者一副悲戚,说句不好听的,就像是死了亲爹,“国舅,我来的匆忙,不知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李业叹了口气:“我也劝过郑赛的,让他这段时间少出门,他也是听了,可就爱那家的驴肉汤,还是死在了这张嘴上。”

……刘灿嘴角一抽,怪不得这位国舅历史上总是一事无成的形象出现,尼玛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好在李业感叹了一番后,还知道说经过,就把从手下听来的说了一遍,大体上和王森说的差不多,就是在他的形容下,那几个士兵的身手更为矫健,当时有三个人隔开了郑赛身边的两个人,另外一个突然出手,在哪之前根本没有半点预兆。

“就是有预谋的,就是一次谋杀!”刘承佑再次道,“朕就知道那史弘肇不会就此算了,果然在这里等着朕呢!”

刘灿没有说话,心说你当初拿人家做筏子,就该想到会有这一遭啊,史弘肇什么时候是个吃亏的主了?不过这么想着,她又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这事看起来的确像是史弘肇做的,但他先前都忍了,又为何在这个时候暴起?而且还是在郭崇的摊子前。

是的,经过王森的调查,后来发现,那驴肉汤馆的背后老板就是郭崇!这乍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一个大将军,开个驴肉汤馆,其实这很正常。在这个时候,有些产业的人都喜欢带田地产业投个有权势的人,以求平安。而有权势的呢,也会选一些不错的产业扩充自己的领域,以补充开销。那驴肉汤馆和郭崇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还不太清楚,但总是他庇护着的。虽然他现在有些失势了,可庇护一个汤馆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现在这事出在郭崇这里,却是给人双重难看了——郑赛是刘承佑的人,郭崇也算是刘承佑的人……

如果这事真是史弘肇做的,这个脸打的却是够狠了。可目的呢?只是单纯的打脸?刘承佑拿史弘肇做筏子,还有个试探的目的呢,史弘肇这么捅了一下,只为了打脸?

“思之,动手吧!”

刘灿唬了一跳:“陛下,冷静!”

“还要怎么冷静?他们现在都开始杀人了,今天是郑赛,明天会不会是国舅?再后天,会不会是朕?”

他这么一说,李业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虽然他不会像郑赛似的带两个人就出门,可他早先的最强武力的确是郑赛,对方能把郑赛杀了,要来杀他……

“陛下,这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贸然动手,很容易落入别人的陷阱中啊!陛下有没有想过,此事也许不是史将军做的呢?”

“不是史弘肇?怎么可能!就是他!”

“陛下有证据吗?”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那么,陛下以什么理由动手呢?将来史书上又如何做这一笔呢?”

“他们目无尊长,目无法纪,目……总之,是他们先对朕不敬的!他们对朕不敬,也不能怪朕处罚他们!”

“陛下可还记得玄武门之变?”

刘承佑一怔,刘灿道:“太宗事后虽给出了种种理由,可那总是他一生的污点。太宗陛下英明神武,堪称千古一帝……”

她话没说完,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连李世明还要因此而受诟病呢,更不要说你刘承佑呢。是,杨史等人是对他不敬了,可一来他们有大义的名分——刘知远托付;二来他们也没真做什么过份的事情——那些逼迫欺压,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教导指引,毕竟刘承佑自己也不是多光鲜。总之杨史等人虽然揽权霸道,可也没有逼宫篡位,你刘承佑要是就这杀了他们,历史上是一定得不了好名声的!事实上也真是如此,就算后来刘承佑失势,下场很不怎么样,评价中也没多少同情。

当然,如果刘承佑是一个强势的,有主见眼光的帝王,这时候一定会说只以成败论英雄之类的话,但很显然,他不是,于是面对刘灿的话他默然了。他又把目光转向李业,李业本来一腔愤懑,再加上害怕,是想要动手的,可被刘灿这么一说,他也犹豫了起来——刘承佑将来尚得不到什么好评价,更不要说他了!

“那按思之的说法,此事应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