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先有杨玢有郭崇,刘承佑死了,就是他们得利,可现在郭崇不在,杨玢没有了,冯道虽然老而弥坚,可根据他过去的作为来看,他是不会伸这个头的,那这,就是他们密州的机会!若是刘灿,一定不会放过的!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给石大队长传信,令他立刻进入河道;给曹州传信,大军立刻开拔;给曹淮南传信,令他立刻进入开封!正堂全部人员立刻动员,不计一切后果要保持宫中消息畅通,一级人物那里全部监视起来,所有行动全部汇总!”

王森目瞪口呆:“老赵,你疯了!这么大的动作……你知不知道后果!”

“我知道,但这是我们密州的机会,我们密州可以借此一举占领中原!”

“什么、什么意思?”

赵匡胤一笑:“刘承佑死了,他的儿子还不满一岁,郭崇郭威都不在,你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机会?”

王森也激动了起来,机会!机会!这的确是个机会!现在朝里基本没有有力之人,李业虽然势大,但这个国舅爷的能力简直让人同情。他们若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知要省掉多少麻烦!热血青年也许会想着以自己手中剑扫平天下事,以自己的长矛荡平乾坤。但王森手掌正堂,虽还是青年,血已经不那么热了,他非常清楚怎么做才对密州更有利。可是,这个动作太大了,关键是,赵匡胤不是刘灿。

“我相信这也是大郎的意思。”见他迟疑,赵匡胤又道。

“但若不是呢?”

“一定是,若不是,我承担全部责任!”

王森在屋中来回踱步,走了两圈,最后站定:“不行,我承认这是个机会,但这个动作太大了,等于我们全体动员。虽然我们早有这个准备,可、可大郎不在,我们也不知道下面会如何变化,我们这个时候做这么大的动作……”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赵匡胤亮出了一个令牌:“大郎曾有令,若她不在,我可以全权负责!“……

刘承佑死了!

李太后看着跪在地上的刘郭二人,手指微微的颤抖着,她知道他这个儿子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当他的尸体真的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一片冰冷。

“把门关上,没有我的令牌,宫中所有人不得外出,不得与外面接触。”她咬了下牙,对身边的心腹道,那心腹立刻出去,匆忙吩咐了起来。

“刘统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陛下出去的时候,可是好好的!”

“臣万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问你是怎么回事!”

“回太后,其实这也正是臣疑惑的。”刘灿说着,把经过说了一遍,最后道,“臣不知那些绿衣人是如何来的,也不知王进同那些人是不是一伙的,但臣想,现在这些都不是重要的。”

“你倒是会说,照你这么说,你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了的!”李太后咬牙,她一向不管朝政,早先就算对刘灿不满,也不会带到面上,这一次实在是因为刘承佑的突然死亡对她打击太大,连带着对刘灿的不满也彻底爆发了,但她毕竟半生风雨,说了这么一句,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那你说,现在什么是最重要的。”

“陛下去了。”刘灿抬起头看着她,“谁来主政!”

!!!

李太后蓦地惊醒,是的,现在刘承佑死了!大汉没有皇帝了!更重要的是,朝中连一个强力人物都没有!在平时,这种主持朝政的臣子是障碍是祸端,但在这种时候却是支柱,而现在开封城内,大将没有,唯独一个冯道又是个不爱揽事的。

这个时候李太后根本就没有去想李业,她太清楚自己的这个兄弟是个什么水平了!

“臣斗胆,再问一句,郭崇郭将军,又是去做什么的?”

不仅是李太后,就连郭子允也抬起了头,刘灿只做不觉:“这一次,郭将军若是能成功也就罢了,若是不能,太后觉得……又要如何做?”

李太后的脸变的煞白,不管刘承佑再怎么掩饰,她又怎么能不知道郭崇是去做什么的?要是他能杀了郭威,那就是大汉第一人——这在现在也不算什么了,可要是不能呢?郭威必反!郭威要是反了,这满朝,又有谁能抵挡?

“那以刘统领来看……又该如何?”

“本来这话是不该臣来说的,但既然太后问了……臣建议立刻召冯相入宫!”

李太后看着她,慢慢的点了点头。

……

后宫·芙蓉宫

喜鹊照着字帖,用心的练着。她早先是不识字的,后来拜了阿段为师,才有了上夜校的机会,其实刘家的仆人都有这个资格的,但要轮着来,一个夜校起码一年,每次不过只能去六个人,虽然有一些年龄大的觉得没必要去,可要去的还是大多数,于是很自然的,位置高的,工种好的会被先排上,她这样的烧火丫头那真不知要轮到什么时候了。可跟了阿段,自然又是不同,不过她夜校没上几天,就来了开封,再之后她也就只有能自学了。不过在最早先,她也不是太上心——她是来伺候人的,学好怎么服侍大郎君才是主要的。

但是当她成了刘灿的未婚妻,又进了宫,她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多学点东西。在她眼中刘灿博古通今,学究天人,她是不想能跟上了,可总之,也不能丢了刘灿的脸!

她练的认真,正练着,外面传来两声鸟叫,之后又是两声,她笔下一顿,然后,又听到了两声。她放下了笔,打开了窗户,果然就看到了宋安,她连忙关上窗户向外走去,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的两个侍女连忙起身:“郡主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不过是累了,想到外面走走。”

“我立刻去给郡主收拾东西。”

“不用了,不过就在这个附近,也走不远,你们也不用跟着了。”

“这不好吧……”两个侍女面露难色,她们说是来伺候喜鹊的,也有监督的意味,虽然喜鹊一直表现的很正常,可这突然不让跟了,也是个苗头!

“有什么不好的?难道还要我去找夫人请示吗?”

一听说她要去找夫人,那两个侍女的脸色都是一变。刘承佑把喜鹊要过来,倒没什么别的心思,他虽在女色上不克制,却也不至于没有下限,喜鹊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所以他当时更多的是表示自己的态度,而喜鹊被他带回来后就交给了耿夫人。耿夫人知道刘灿的厉害,又存心依靠,虽然因为刘承佑的关系不好做的非常明显,却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各种方便。这两个侍女虽然得了刘承佑的吩咐,可到底归耿夫人管,这个时候就有些怯气。

“我也不走远,片刻就回,必不会让两位姐姐为难的。”

听她这么说,一个还想再说点什么,另外一个则道:“郡主既然这么说了,我们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要郡主知道此事我们担着干系就是。”

“这个情义,我一定记着。”

“郡主这就言重了。”

那人嘴里说着帮她打开了门,她立刻走了出去,而她一出去,另一人立刻道:“这样好吗?她突然要出去,必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只是我们又何必拦着呢?”

“可陛下那里……”

“若陛下真问起,我们就推说不知道,何况你觉得陛下会问吗?陛下不见得会问,但若真让她同夫人说了,你我立刻就不得好了,你还看不出来,夫人是存心要结交她呢。”

早先那个说不出话了,过了片刻咬牙道:“只望她不要惹出什么事才好!”

喜鹊出了屋,并没有立刻同宋安说话,而是立刻向更外边走去,来到一个偏僻处她站了片刻,宋安就走过来了,他没有同喜鹊说话,而是递了个竹筒,然后就走了出来。喜鹊打开竹筒,就见上面是一行小字:帝亡,告知夫人,争位!

喜鹊脸色一变,帝亡!帝亡!

刘承佑死了!

耿夫人脸色变得煞白,她死死的拉着喜鹊的手,指头几乎嵌进去:“你没骗我?”

“夫人,这样的事我又怎么敢胡说!”

耿夫人松开了手:“是的,是的,你不敢……你不敢……那就是真的,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她的眼神非常迷茫,她早就知道刘承佑靠不住了,当那天晚上,刘承佑连孩子都不想带的要离开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但是当现在,刘承佑真的死了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失落和迷茫。刘承佑活着,她的孩子就是皇子,而现在他死了,她的孩子……

“夫人!夫人!现在不是痛苦的时候,而是您要争取的时候!”

“争取?”

“是的,陛下没了,他唯有一个孩子,就是您的孩子!”

耿夫人反应了过来,她有些迟疑的看着喜鹊,喜鹊用力的点着头。她知道这很重要,宋安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把消息传来,她进宫这么长时间,锦衣玉食有,荣华富贵有,却从没遇到过什么危险,刘灿一直让她保护好自己,这是她第一次用她,她一定不能让她失望!

“可是……可是……”她生了儿子,不可能不想那个位置,但她也知道那有多么危险多么艰难,所以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以后做个快乐的富家翁。

“我知道夫人您的想法,但若是别人到了那个位置,却不见得能容得下夫人和殿下了!”

耿夫人明白了,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喜鹊连忙去拉:“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妹子,自见了你我就觉得你亲切,是真心把你当亲妹子看的,以后我同大郎就仰仗妹妹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给我养老送终,也就足够了!这些,还望妹妹慈悲!”

要在过去,她说的这些喜鹊是听不懂的,可她在宫里住了这么久,很多事情自然而然也就懂了,她有些为难的抿了下嘴,最后道:“夫人,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同你说,但我家大郎君,是从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

第280章 油渣 (十一)

在很多年以后,有人这么评价刘承佑:隐帝一生,懵懵懂懂。说不上十恶不赦,说不上胡作非为,却是是非不分,道理不明,自以为是,没有主见。作为皇帝,他没有拿的出手的政绩;作为父亲,没有看到他的疼爱;作为男人,没有看到他的担当;作为儿子,没有看到他的孝顺。但还有一件事是值得夸赞的,只此一点,他甚至可以说是英明——他死的太是时候了!

这个评价也不知是夸是扁,是嘲弄还是讽刺,但有一点却是没说错的,那就是,刘承佑死的真是时候!若他死的早一些,郭崇在,刘灿想主政是不太容易的;若他死的晚一些,郭威回来了,还是没刘灿什么事。但在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找不出有份量,虽然在一般人眼中,刘灿也没什么份量,但她却有耿夫人,而耿夫人,怀抱着刘承佑唯一的儿子。

李太后没想到耿夫人会来,她本不想见,但耿夫人既然下定了决心,哪会轻易被打发走?她这次来不仅带着自己所有的亲信,听到门后的声音更是放声大叫:“太后!太后!若您不见我,我们母子就是真没有活路了!与其将来被人逼死,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

这样的话太有指向,李太后只有让她进来,而她一进来就放声大哭,哭的肝肠寸断,与她怀里的孩子一起声嘶力竭,李太后本就心酸难受,此时更是被她勾的泪流满面:“你都知道了?”

耿夫人停了下,然后哭的更厉害了。

“别哭了,看看孩子都被带的停不下来了,这以后……就是咱们娘几个了啊。”

“我年轻,不懂事,就要太后给我们母子做主了!”耿夫人一边哭一边道。

李太后叹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冯道就来了,在路上的时候冯道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他进来后,先是看了刘灿郭子允一眼,然后才向李太后行礼,李太后连忙拦住他:“相爷总算来了,我们娘几个实在是六神无主,正等冯相来给我们拿主意,这以后,可如何是好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起来:“早上还好好的,这突然的,人就没了,那么多侍卫,竟没能拦住一个太监!”

冯道跟着唏嘘了两句,随即道:“太后节哀,陛下去了,这后面的事却多着呢,太后万万不能有个好歹。”

“正要请教冯相。”

“这下面的事千头万绪,但臣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把太子立了,不知太后意数哪个?”

李太后止住了泪,红着眼道:“论理,是要大郎的,他是二郎唯一的孩子。但朝中这个样子,大郎又这么小,恐怕是不成的了。三郎虽身体不太好,到底大了,虽然勉强应该还是成的。”

“陈王殿下吗?”冯道看了眼旁边的刘灿。在历史上刘承勋是在去世后被封为陈王的,但在这里,刘承佑多了几年,他的封号也就下来了。

“冯相觉得不妥吗?”

冯道没有说话,旁边的刘灿道:“太后,臣以为不妥!”

李太后一怔,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冷:“哪里不妥?”

刘灿正要说话,那边就有人来报,李业来了。刘灿和郭子允瞒住了李业,李太后当然不会瞒这个兄弟,虽然李业不成样子,到底是自己人,李太后这边让人去叫冯道,那边也让人去叫他了。李业来的匆忙,满脸大汗,一来之后就胡言乱语:“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明明好好的明明好好的啊!”

看他这个样子,李太后不由得摇头,但面上还不能露,只是道:“阿弟先坐吧,我同冯相正在商议由谁来继承大统,你觉得三郎如何?”

“三郎?啊,陈王,他不是身体不好吗?”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果然,就见李太后脸色有些发冷,“三郎虽然身体有些虚,却是没有大碍的,这些年荣养着,也差不多了!”

“那是!那是!我上次见他已经不错了!不错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看了一遍,“怎么没见他?”

“已经让人去叫了,他还没有到。”

“哦哦。”李业应着,坐了下来,而心中,还很是迷茫。他跟着刘承佑一起出来的!而且刘承佑的这次外出,真说起来还有些他的因素——他早就羡慕杨玢的那处房子了,不仅是因为位置景色,更因为他早先想去却是不能!虽然他国舅爷的身份尊贵,那些文人却不将他放在眼中。这些年他一共只去过两次,还受尽了白眼,这次杨玢倒了,他就想着怎么把这个宅子弄到手里,当然,宅子损坏了不少,可不过就是那些房子的事,修修也就罢了,那些湖啊树啊大多还保留着,将来他住在这里,再开宴会,看那些文人还来不来!来了的,又要如何对他!

因为这个原因,当刘承佑问他这个宅子的时候,他大加夸赞,把那房子说的如同天上宫阙,引得刘承佑都想去看了——他其实也知道这有些不妥,可在他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杨玢、史弘肇这些人都死了,还有谁敢对刘承佑不利?更何况,谁又知道他们要出去?

郭子允?

他看向旁边的青年统领,随即又摇了摇头。那个宅子一直由郭家看守不错,但郭子允一开始并不知道刘承佑今天要去,他是说了刘承佑有心去看,却没有说是哪一天。

刘灿?

他又把目光转了过去,随即觉得这个猜测更不靠谱,刘灿最近受冷落,连宫里的边都考不上,今天还是临时被召过来的,在这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会去哪儿!

唯一知道刘承佑一定会去杨宅,并且知道日期的只有他,可他、他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所以还是郭子允?虽然不知道确切的日子,但知道大概也可以提前留心,再然后看到宫中大队人马外出,也许就能提前埋伏?这么想着,李业越看郭子允越像凶手。

而在那边李太后已经想绕过这个话题敲定刘承郧了,刘灿却在据理力争:“太后的考量自然是有理的,但臣认为却有些不太妥当。”

“刘统领!”李太后看向他,“这国之重器的事情,刘统领就不用操心了。”

“臣年轻,但蒙先帝不弃,多加照顾,有些话是不得不说的。陈王目前是无子,那不知以后是不是也无子?”

“刘灿!”李太后的声音越发冷了,她曾对刘灿寄与希望,曾在无奈下对她进行过提点,那时候她想的是为自己的儿子为大汉保留一份希望,一个退路,但现在她的儿子已经死了,下面的事,也就同刘灿无关了。她知道陈王是坐不稳这个朝廷的,郭崇郭威没一个好相与的,不说郭崇,就是郭威也有自己的私心,可就让他们来主政又如何?

郭崇若办妥了那件事,那就郭崇,若办砸了,那就郭威!是,大汉对不起郭威,杀了他的家人,又要去杀他,可是,那都是刘承佑要做的,而现在,刘承佑死了!刘承佑已经死了,郭威还要拿着这件事不放吗?还要赶尽杀绝吗?还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吗?

度过了最初的迷茫和慌乱,李太后渐渐冷静了下来,也想到下面的事要怎么做。先是把冯道抬出来,让他稳定局面,再之后密切关注边关,一旦有风吹草动,立刻下诏。郭崇真的办成那是不说了,一旦不成就对郭威大加封赏,到时候还能让刘承郧代兄罪己。

认识这么多年,李太后对郭威还是有了解的。知道若刘承佑还在世,那郭威是反定了。可现在刘承佑死了,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错,他都死了!郭威要再和一个死人计较,那像什么?更何况这个时候还有刘承郧的罪己诏,以皇帝至尊的身份向他道歉——只为了自己多年来的形象,郭威也要暂时忍耐了。

当然,以后郭威也许还会有变,也许还会有别人谋反,但他们总算能度过第一个难关了。

当然,在这里密州刘家也是一个问题,毕竟他们的曹州离开封实在是太近了。但李太后觉得刘家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反,毕竟他们得到曹州的时间太短了,本身又是从密州那么偏僻的地方出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占了这么大一块地已是侥幸,再要往前推进,那就是自寻灭亡!

当然,刘家的面子要给,能安定一方是一方。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又缓和了起来:“刘统领说的也在理,但陈王以后如何都是以后,目前朝中最需要的还是稳定。刘统领为国之心我已经知道了,以后必不会让统领失望。”

这就是暗暗许诺了,刘灿立刻行礼:“谢太后,只是臣觉得此事并不能先行讲究。古语就有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中原自古以来就是子继父业,弟继兄位的虽不能说没有,但大多都是那位兄长没有自己的孩子,或者那孩子有什么隐疾。现在先帝的大郎健康活泼,虽是年幼,却已有英明之像,太后却要另立,这虽是为朝廷考虑,却会让人有疑虑。臣说一句大不敬的,若陈王也去了,这下面的皇位是要给谁?臣再说一句,若大郎长大,与陈王又要如何相处?臣第三再说一句,若有人挑拨,将来陈王与大郎之间是否会发生叔侄相残的悲剧?臣第四再说一句,若陈王将来有子,大郎又要如何面对?“她一句接一句,问的李太后又气又怒又不好回答。刨除掉大郎现在已展露了什么英明之像这样的话不说,其他话都是在正理上。陈王继位不是说不能,但的确不那么合礼法,在这个时代,不合礼法的多了,做了应该也没什么,可若被人揪住了,那又是个事。

而旁边的耿夫人听了这些,则把自己怀中的孩子抱的更紧了,刚才听喜鹊说她已经意识到这个位置是要争了,而现在更明白,若是不争,她的孩子是九成就没有活路了——另外那一成则是建立在她的孩子真的异常英明,并且陈王非常软弱身边还要没有小人的基础上!

“不知冯相觉得我说的是否在理?”李太后喘了两口气,正要压下刘灿,那边刘灿又转到冯道身上,冯道一怔,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叹了口气,“却是在理的。”

他刚才没有直接应承李太后,也是考虑到这些。

李太后一句话被堵在喉间,别提多难受了,但更令她震惊的却是冯道的态度——他竟然认为刘灿说的在理!难道他是支持刘灿的?她向耿夫人看去,见她虽然低眉顺眼的站在下面,眼中还含着一泡泪,却是站在刘灿那边的。再看郭子允,也和刘灿站在一起,而现在,冯道竟也认为刘灿说的是对的!

冯道在朝里一向中立,鲜少有明确的态度,可现在,却在支持刘灿?刘灿是在什么时候拉拢了他!也是李太后突逢大变,否则她就能想明白,冯道支持的是刘灿的话,却不是支持刘灿,这其中却是大有区别的。不过就算她历经风雨性格坚毅,毕竟是刚死了孩子,就算那个孩子每每令她失望,近来更是同她离了心,那也是她的孩子,也是令她肝肠寸断。此时还能坐在这里商谈事情已是勉强,哪还能去细思?她勉强抑制住自己,向李业看去:“阿弟,你怎么看?”

过去在外人面前,她很少这么称呼李业,但今天却每每这么叫他,为的就是要让人明白他们是一条线上的。可此时,李业自己就有些迷惑。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阿姐为什么非要让陈王上,别人也许还不知道,毕竟陈王一直深入简出,外人只知道他在养病,到底养到什么程度病到什么程度都很模糊,他却知道陈王那身体是真不好!也说不上什么具体的毛病,就是体弱,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要病上一场,也亏的他生的晚,要是早先刘知远还没稳定住,就他那身子骨早就夭折了。

就这么一路养着还不怎么好,要是坐上了皇位,那不是,更不行了?三个儿子已经死了两个,这最后一个,还不好好留着?

第281章 油渣 (十二)

其实如果有可能,李太后也不想让陈王登基的,她也知道这个位置不好坐,可是,如果是陈王登基,那她就还是太后,可如果是大郎登基,那她就是太上太后,那耿氏就会成为皇太后。她早先就看不上耿氏,在她成为皇后这一点上没有吐过口,更不要说皇太后了。当然,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也不是不能让,但她非常清楚,一旦耿氏成为皇太后,必会有人簇拥到她身边,来为她争取,而看现在的样子,她甚至已经找到了一个人!

她不在乎是郭崇郭威或者冯道来主政,但刘灿?或者刘成?他们实在是太没有威望了!更何况,他们刘家是从石敬瑭那时候出来的。无论是杨玢还是郭威,都是跟着刘知远打天下的,在事不可为的时候由他们来主政,李太后总还有一种是自己人的感觉,不过换成刘灿,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哪怕当皇帝的还是刘氏子孙,她也有一种大汉已经改朝换代的感觉。

而此时的李业还没有这种感觉,他和刘承佑关系好,觉得由他的儿子来当皇帝也没什么,不过他也知道李太后的意思,因此听了他点名,立刻道:“大郎毕竟太小了、太小了、太小了……”

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理由,只有抓着大郎的年纪说话,不过转头一见耿夫人,立刻精神一震:“耿氏,莫不是你想垂帘听政吗?”

耿夫人一惊,哆嗦着跪下:“太后,我、我……”

“舅爷又何必拿这话挤兑一个妇道人家?”刘灿道,“现今这形势,又哪有她说话的余地?太后,若今日立了陈王,恐怕立刻就有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