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以为大郎……对他……嗯……”

刘灿正在喝茶,差一点呛住,她抬起头:“你胡思乱想什么!”

“我以为大郎欣赏他的才华的……”

“我是欣赏他的才华,但对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兴趣。”

“那……大郎有没有想过,要什么样的人?”

“有啊。”

她这么轻松的说出来,喜鹊顿时一怔,愣了一会儿才道:“那大郎……想的是什么样的人?”

“我啊,我想他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容貌英俊文采风流身手不凡体贴知礼,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脚踩七彩云。”

喜鹊忍不住笑了:“那后来呢?”

“后来啊,我自己就成了这样的人。”

喜鹊笑的更大声了:“大郎真是、真是……”

“怎么,你觉得我不是吗?”刘灿偏了偏头,“我却觉得很像呢。”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不过……还真是像呢,就是没有脚踩七彩云……”

“所以啊,我想要的已经都实现了。”

“那大郎就没想过以后吗?”

“以后?”

“是啊,以后……大郎,不想要个孩子吗?”

“想过。”

“啊?”

“怎么,我想过这个问题很惊讶吗?”

“不、不是,只是……我、我以为大郎是不会想这种事情的……”

刘灿一笑:“不管我是什么人,我总是人,是人,总会想到这个问题的。”

“那、那大郎……”喜鹊有些不知要怎么开口,她想过为刘灿牵线,她觉得那是她应该这么做,可是当刘灿真的有可能这么做的时候,她又有些慌乱了。刘灿抱着茶杯,嗅着其中的香气,眼神有些迷茫。留后其实是个很重要的事情,当年轻的时候也许不会在意这一点,但当年龄慢慢上来,就会在意了。

她还记得自己在现代的时候,也想过要一个孩子,那是一次医生的误诊,本来一个小毛病,被医生说成了大毛病,让她觉得自己有可能不久于人世,走在外面,看到小孩,就有一种遗憾——她还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就是从那时候她知道,原来人的内心是渴望能在这个世间留下些东西的。她非常清楚当时的感觉,她不遗憾自己没有结婚,不遗憾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唯独遗憾,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能带着自己的某方面特质的孩子……后来她和一个朋友谈到这个问题,那朋友理所当然的说:“这是自然的,你说人活一辈子咱们能把什么留下来?只有孩子!过了几百几千年,只要这些孩子们不断的有孩子,就是咱们的某些东西留下了。”

人,通过孩子达到永生。

这么说也许有些冷酷,但从某个方面来说却是事实。人类自己不可能活个几百几千年,传承却可以,也许祖先早就不可考究,但身体里的基因,就这么保留了下来。

但是现在,她对这个问题却不纠结了,要说她的年龄也不小了,在这古代是不能再等了。可是她却没有什么深切的渴望了,她自我剖析,想来想去,觉得大概有两个原因,第一:她是重生穿越的。她在一个小女孩身上得到新的生命,保留了过去的记忆,这就从某个方面来说消除了她对死亡的畏惧——生死间有大恐怖!

恐怖在哪里?未知。我们不知道死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别管有什么野史传说,总归没有真真实实的展露在众人面前,所以人们害怕。但是她却是死过一次的,虽然她死的莫名其妙,虽然她没有经历黄泉地府,却也是再世为人,那么死亡这件事对她来说就不再是完全的未知。

也许在下一世她不会还保留着现在的记忆,也许这次死后她不知道会转生成什么,但“我”还在,“我”还在一次次的轮回里,这就不是消失,而是永恒。

第二,则是她已经在这个世间留下了自己的烙印。

大丈夫不能九鼎食,就当九鼎烹。

这话带着一股豪气、霸气,可是认真琢磨的时候,未尝不是一种悲凉。人在这个世间太渺小了,几十年匆匆而过,当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除了你的子嗣,还有什么能证明你来过这个世上?

名声,功绩。

所以古人对名声极为看重,有的甚至把这看的更甚于自己的生命,是真有那么高的觉悟?也许是,也许只是因为名声是能绵延下去的。

她败郭威,平刘汉,收江南,虽然现在还有一个契丹没有打败,可也是开创了一个新局面,历史上,必要记下她的名字。

她对生死没有绝对的畏惧,也在这个世界留下了自己的烙印,那么,就不是非要有一个孩子了。当然,在合适的时候有一个也不多,不过,还不是现在。而且,孩子的父亲,也需要做好挑选。

“你啊,没事的时候就找人来陪自己聊聊天,学些东西,就别瞎琢磨这些了。”她回过神,对喜鹊道,喜鹊脸一红,“大郎是怪罪我吗?”

“只是觉得没必要,我若想要什么,会同你说的。”

喜鹊心中一暖:“那,大郎可要记得这话。”

刘灿失笑的摇摇头,她没有去问喜鹊是不是想要孩子,是不是想有夫妻生活。因为这些,早已决定。

“娘娘,未时了……”外面传来宦官的声音,喜鹊叹了口气,“知道了,大郎……”

刘灿站起身:“那我就先过去了。”

她每天会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但该工作的时候却绝不偷懒:“晚上,让人熬些小米粥,准备一些咸菜,别的就不用了。”

喜鹊应了,送她走出去,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想着刘灿的话。

“我倒是得了大郎想要的呢!”

第319章 番外·变化(三)

和往常一样,刘氏一早就醒了,她先让人点上一根香,然后在丫头的服侍下洗漱好之后收拾出柴荣要带的东西,然后又服侍他起来。``し在吃早饭的时候,道:“有件事我和母亲都拿不准,要问问你。”

“什么事?”柴荣一边随口问着一边喝着牛奶,过去他只是晚上喝,这两年连早上都开始喝了。

“孙将军生了,你说这份子我们要怎么随啊。”

柴荣一口奶差点全吐出来,随即,脸色就变得古怪了起来。

孙将军,孙娟,女,要生了!

是的,不是夫人要生了,也不是儿媳要生了,而是她自己,要生了!

随着演武场系统的人一个个长大,里面的女性也跟着进入到了部队,虽然他们大多是做文职或者是到卫生系统的,可也有少数的,进入了军队。比起同一届出生的男性,她们的发展要受些影响,毕竟部队还是男人的世界,在很多地方女人先天上是有那么点弱的,可也有一些女的,巾帼不让须眉,体力跟不上就从技巧上出发,力量跟不上就培养速度,大开大合不行,就走谋略。真还有几个女的在部队站稳了脚跟,成了气候,这孙娟,就是其中的一个。说起来这孙娟年龄也不小了,但一直拖了很久才结婚,婚后倒是很快就怀了孕,四五月份的时候就休假了,当时那产假,还是他批的……

“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就在这几年,我和母亲都有些发愁,这东西要怎么准备。”

刘氏蹙着眉,很有些苦恼。柴荣也苦恼了起来,孙娟是他的手下,本来礼物什么的都有例子,可过去生的都是媳妇们!现在是将军本人!这么一来,就有些不好办了。按照过去的送吧,怕轻慢了;高出一些吧,又有些不知要高出多少,而且,也怕闹出事端。前两年因为女人从军为官的事情,朝廷没少闹腾,后来还是让刘灿给压了下来:“打仗流血的时候,有没有这些女人?”

“与人作战的时候,有没有这些女人?”

“后方支援的时候,有没有这些女人?”

……

这一番话问的众人哑口无言,最后才有人小心翼翼的说当时是特殊时期,那个时候让女人上战场做防卫的确不错,可那个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既然是已经用不到女人了,就该让他们回归家庭,还有人忧心忡忡的说出了什么母鸡司晨……

不过这话很快就被刘灿反驳过去了,刘灿的话倒也直白,你过去用得到人家的时候,就让人家往前冲,现在用不到了,就把人家丢一边,这事放到你身上,你应不应?

“诸公若觉得此乃好事,那不如让有功之臣都回去颐养?”

这一句话刘灿是笑眯眯的说出来的,可满朝文武都被惊出了一身汗——这事,刘灿绝对做的出来!她也许不见得把所有人都给开回去,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反对女人出来的,所以,她完全有可能把最初那几个跳的欢实的给开出去!而至于说回归家庭,更被刘灿拿出来的数据给打回去了。

目前的棉布厂,百分之八十九的工人是女子;

目前的纺纱厂,百分之九十一的工人是女子;

目前的皮革厂,百分之六十三的工人是女子;

目前的卫生所,百分之三十二的护士是女子;

……

女子已经充斥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她们为家庭做出的贡献,只是从金钱上来说就将近一半,有的甚至更多。这个时候让她们回归,只是她们的家庭都不愿意!

“是我大宋男儿都没有胆气与女子比一比吗?或者有些人就觉得自己不如女子?若都不是的话,那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在同等条件下,男子不是靠自己的实力赢取,而是要靠政策倾斜?这种事千百年以下,必会沦为笑谈!”一句话,说的早先不服气的更不好说什么。

刘灿允许女子为官为将,但并没有任何倾斜。她们要上升,一样要有足够的功绩,一样是要自己拼杀出来的。这也就是说你们男的不想让女的当官,可以!超过女的,压过去。可你要是本身没这个能力,就不要再叽叽歪歪的了。

送礼这事看起来小,可弄不好就会惹出个话题,他的身份又比较敏感,说不定就是事……他知道刘灿是没心思理会这些的,可挡不住有人有这个心思。看看那个顺命候,都被封为顺命了,还挡不住有人找事……不过那顺命候也是不太拎的清,不会作诗就别作,作出来的期期艾艾,也不怪人拿住当把柄。

“韩通家的礼还没随吧,你这两天同他家的见个面,问问看。”

刘氏应了,心中却有些不太舒服,韩通本来是自己丈夫的手下,可这些年却发展的比自家丈夫还好,虽然他浑家季氏见了她和过去没有太大区别,可一些小细节也能透出和早先是不一样了。比如他们家用的东西,吃的东西,买的东西……

“他们家那孩子,可以说是当今救的,当今对他也有不一样的感情,你不要多想。”柴荣发现她神色有些不太对,犹豫了一下开口,刘氏一笑,“你放心,我知道的。”

柴荣点点头,不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吃了饭,就出去了。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刘氏却是有些感触的,微微的叹了口气,决定以后离韩家远些,倒不是她嫉妒,而是这种事是说不清的。说起来自家丈夫的能力满朝文武也没几个能比的上,可就是一直被雪藏……不过,这也怪不得当今,换了是谁,恐怕都一样吧。

她收拾妥当,又去看了最小的儿子的起居,她早先那两个孩子都大了,被柴荣早早带到了外面,安排到了演武场学习,只有这最小的还在内院,不过也定了明年开春就挪出去。她这几个孩子都不算太能干,不过总算乖巧,以后总不至于惹出大事。

孩子这边也没什么事,她想了想就让人备了点东西到了韩家。季氏见到她,和过去一样热情,就是忍不住显摆了一下手腕上的链子,那和大宋的做工不一样,金子老粗,宝石老大,没什么内涵寓意,却是耀眼。

“这听说是什么波斯来的,做工倒是也可以。本想多买几条的,谁知道却是要用积分换呢!”

刘氏知道大宋与外面的交易以书籍、香料、木材为主,金银珠宝却是放到第二等的,自家这边出口不管,若是进口却是有一定的管制。自家夫婿对此非常赞同,说就当如此,现在百姓还没几天饱食,若上面一心讲究,风气就被带坏了,不过一味严禁也不可能,这开个口子就看各家手段了。

“姐姐要是喜欢,下次再有了我与你通个气?”季氏笑道,她一笑,“那感情好,买不买是一回事,看看也开开眼。”

这话说的季氏高兴,她其实也没想过在刘氏面前如何,毕竟刘氏早先也没打压过她,只是人发达了忍不住就想显摆,这听到刘氏暗暗有些奉承,就觉得格外高兴,当下就道:“姐姐什么没见过,这是来笑话我呢!”

刘氏笑笑:“你这才是说笑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刘氏就把来意说了,季氏道:“原来是这事啊,我们家早先也有些发愁,后来还是大郎给了个主意。”

刘氏知道他们家那个大郎很是聪明,去年一从演武厅毕业就进了御林军,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孩子到御前可以说再正常不过了,但韩家的这一个却可以说是刘灿钦点的,当时不知羡煞多少人,就是韩通,也跟着沾了把光。老话说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这韩家大郎不到二十岁,却已经能荣耀家族了。

“你家大郎怎么说?”她连忙道。这韩大郎在御前是挂了号的,自然比他们更了解刘灿的心思。

是的,刘灿,这礼虽然是送给孙娟的,其实说到底,还不是顾忌刘灿?

“我家大郎说这礼按照早先的规矩给,是最妥当的。”

“怎么说?”

季氏有些骄傲:“我家大郎说,孙将军是一刀一枪凭着自己真实本领打上来的,这一点,没人给她搞特殊。早先因为女子从军这事,朝廷里也闹了一把,今上是怎么说的?不论男女,不论出身,只看能力……今日孙娟生产,我们少送了固然不行,可要多送了,恐怕也不是太好。”

刘氏点点头:“这么一说,我就透亮了,还是你家大郎心中有数啊。”

“他也就是瞎捉摸,当不得什么的。”这虽是谦虚,季氏的得意却是不言而喻的。刘氏见了不免酸涩,不论男女不论出身,唯能力论……自家夫君,怎么就不能单凭能力呢?

刘氏勉强的又同季氏应付了一会儿,吃了点瓜果就告辞了,回到家却发现柴荣已经回来了,她当下有些奇怪:“今天怎么回的这么早,是出了什么事吗?”

柴荣的表情有些奇怪,过了一会儿才道:“陛下今天,召我进去说话了。”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柴荣点点头。

“什么事?”刘氏紧张道。

“今上要打契丹,点我为将……”

第320章 番外·变化(四)

当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刘氏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一会儿才道:“什么?”

“陛下要动契丹动手了。”

“那、那还有呢?”

“陛下想要我统领三军……”

刘氏倒吸了口气:“你为主?”

柴荣点了点头。

“赵匡胤?”

“他不去。”

“石守信呢?”

“他也不去?”

“赵进呢?”

“陛下没有明确说,但看那样子应该是要去的。”

听到这话刘氏并没有丧气,反而露出了几分喜气。赵进虽是演武厅系的却是文臣,他去了不会分柴荣的权,却能表示刘灿对这场征战的重视——从道理上来说她不可能不重视,可要是没有一个演武厅体系的老人,那就令人寻味了。

“还有谁?”

“韩通。”

“咦?”

“他是做副将的。”

“陛下点了你做主将,而点了他做副将?”这一刻,刘氏并不是欣喜或者洋洋得意,更多的则是茫然。虽说现在关系不比早先了,但谁不知道柴韩两家过去的渊源?柴荣做主将已经是让人不敢想象了,副将,按说怎么也要点个演武厅系统的老人或者冯氏那边人做辖制,就算再没有人,也不应该点韩通啊!

这事,到底是福,还是祸?

“还没有定,但我看陛下是这个意思。”

“那、那……”

“你不要多想,陛下应该是没有其他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