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皇倒不怕热闹。”师兄风轻云淡地说

“本皇这张脸也不怕人瞧。”濯傲冷哼一声,那脸无不写着无耻两个字。

“如果想安静,本皇也就不来了。”我笑逐颜开地说,就看不惯他拿我们做借口,弄得我们一点都不亲善。

“李旁,你还不赶紧去,三皇虽然是这样一说,但只是客套话,心里可不是这样想,这点朕还不清楚吗?”

“无耻——”濯傲忍不住低声咒骂,但师兄倒沉得住气,脸上漾着让女人着迷的笑。

“卫皇骂谁无耻呢?”看着李旁迅速离去,银奕满脸笑容,似乎真的不知别人骂他一般,但那乌黑的脸配他这高雅无比的笑容实在不搭调。

“本皇骂该骂的人。”濯傲一反脸上的沉郁,笑得魅惑人心,此刻银奕的修养却极好,没有丝毫发怒的迹象。

到了宫门,外面停靠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车上满是金色的稻穗,金光灿灿,走近一看,是用金色的纸包起来的,马车很长很宽,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马车。

虽然离得远远的,但百姓热情未减,呼声不断,不停地向前挤涌,得靠侍卫维持秩序,每一个金穗扔过去就一阵哄抢。

这一切我都觉得很新鲜,心情也雀跃。

但可惜因为某人的脸,所以匆匆结束,本来还有很多相关的行程都被临时取消了,让我觉得索然无味。

晚上参加晚宴,只有四皇,各自的随从都在远处。

四人说着客套话,宾主似乎很融洽。

“卫皇短短时间崛起,并且国力逐渐强盛,实在让本皇佩服。”银奕一边倒酒一边说。

“败兵之将何以言勇?灭国之王何以说强?皇上的赞誉,让本皇汗颜。”濯傲眸子清冷,自顾喝酒,今夜他未曾看我一眼。

“兵败灭国卫皇可恨?”我想不到银奕竟然如此直白地去问,师兄依然高雅无比地喝着酒,似乎说得与他无关。

“自己技不如人,不恨。”他不恨才怪呢。

“我军临阵倒戈,本皇背弃信义,你恨不恨?”说起这样的大事,两人竟像闲话家常一样随意,而事不关己,我干脆闭嘴喝酒,何况师兄这个当事人也没说一句话。

“你有权选择一个更强大的结盟伙伴,我佩服你有眼光,有何可恨?”不恨才怪,他都恨不得将他碎尸成段了,这男人说谎眼都不眨一下真厉害。

“卫皇,真是能忍人所不能忍,佩服、佩服。”银奕的声音满是嘲讽。

“今日就是四个人,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不是针对濯王,而是不想被冤枉,日后被人当仇人般攻击,当初我的确与你结盟,准备共同抵抗濯王的攻城,濯王也别怪我,因为我并没有与你相识。”

“但我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将军是他的人,处心积虑地隐藏在我身边十几年,楚冰假传圣旨,消息传来,朕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朕也如吞了一只死苍蝇,十分难受。”

“所以卫皇你也不用一脸仇恨地看着我,我也只不过被利用罢了,你要剥皮脱骨的人也不是我,日后你们有什么新仇旧恨,不要秧及池鱼。”

“皇上你何必如此担忧,我现在是亦天傲,以往的一切都已如过往云烟,我无心争霸天下,我守着我卫国一辈子就是,从未生报复之心,如果皇上以为我记恨你而寝食难安,那就大可不必。”濯傲无比真诚地说,如果不是太了解他,我真的会被他这句话蒙骗。

“我能保住父皇的江山,此生已无所求,并没有争雄之心。”师兄也快速来表态,其实一个比一个会说谎。

“我一介女流,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雄心去与三皇争一长短,三皇——”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公公匆匆而来,额头有汗,双脚发颤,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公公,如此匆忙,有何事情?”李公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我银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别给三皇笑话了。”

“皇上,乐妃趁今日星日节,守卫放松警惕,打伤了看守的宫人出宫了。”

“怎么不一早禀告?”银奕霍地一声站了起来,身下的人噤若寒蝉。

“皇上——”

“有话就直说。”不是傻子都知道银奕现在已经发怒。

“今早,御医诊出乐妃怀了龙脉,已经有了两个月,没来得及告诉皇上。”

“什么?这该死的女人,怀了朕的孩儿还敢逃?”银奕那已经很黑的脸此刻更是黑得不成样子,不顾仪态,匆忙离去,剩我们三人面面相觑,他这主人做得也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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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睡狼传说 029:从此天涯

银奕离去后,这桌子就剩下我们三人,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大家都不说话,只是在喝闷酒,而我发现我的酒量也越来越好。

明天就要启程回国,离开这个男人,也许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想到这点心中始终有着说不出的惆怅。

“濯傲,既然银奕把话说开了,我们接着说,夺回濯国是我志在必得的事情,因为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虞妃是我长期安插在你身边的人也不假,银魄的将军楚冰是我这边的人,银奕也没有说谎,他事先不知情,他的确是被逼发兵助我。”我想不到师兄会如此坦白地说出来。

“那又如何?我说过我不记仇,我也没有争雄之心,濯王你过虑了。”他依然是说得真诚,笑得邪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他的胸襟没有那么大, 他恨他,一直很恨。

“但你的晴妃并不是我派进去的,为了夺回濯国,我可以不惜代价,但当中并不包括她,如今一切早已经过去,她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连敖的妻子,与你濯傲再无任何关联。”说到最后,师兄的声音变得如钢铁般冷硬。

“濯王你是在向我示威吗?你是说濯国是你的,本皇的女人也是你的?”濯傲脸若寒霜,目如刀锋。

“不是示威,只是有些东西说清楚的好。”师兄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濯傲那杀死人的目光。

“无回谷那张诏书是假的,我并没有下令诛杀你。”

“是吗?”濯傲这两个字似乎从鼻孔里哼出来,谁也能听出他的不信任。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把话给你说清楚,我做梦都想杀你,让你活着我的确如针在刺,是她叫我无论如何留你一命,我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尤其是对她许下的诺言。”

“那看来我还得感谢她的大恩大德,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濯傲的声音不大,但眼神、腔调却满含揶揄与讽刺。

“你的确要感谢她。”

“如果不是她在我军将士喝的水里面下毒,你以为你那么容易攻进来吗?一个在紧要关头,置你于死地的女人,你会不会对她感恩戴德?”濯傲的脸色阴沉了,气氛一下子又压抑下去。

“你不用说那么多,她并不在我手中,如果她在我手里,她早已死一百次了,对于背叛我的人,我从来不手软,你最好求神拜佛别让她落在我手中,否则她一定死得很惨。”原来师兄想什么他都知道。

“如果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会让你再次沦为亡国奴。”

“你有这个本事再说。”霍的一声两个男人都站起来,杯子破碎,四目相对,杀气冲天,气氛又陷入了剑拔弩张。

“濯傲,你刚才不是说不恨吗?不是胸襟大得可以包揽下整个天地吗?现在如此愤懑又是为了哪般?”我淡淡地说,为他们两人倒了一杯酒,听到我的话,他冷哼了一声,但却坐了下来,气氛得到短暂的缓解。

“现在不是很好吗?师兄要回了自己的国家,濯傲你也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双手开创了一个新的帝国,而我也有了我想要的生活,以往的一切就如过眼云烟,何必再在意?”

“有了想要的生活?不过也是,身为一国之王,不用亲自去勾引,也有无数美男跪在你脚下,这样的生活的确惬意,怪不得女皇说以往一切如过眼云烟,不需在意。”他冷哼了一声,就低头喝酒,话虽然尖酸刻薄,但眼神却落寞孤寂。

“濯傲,看在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他日遇到丫头,高抬贵手,她并不是想伤害你,否则她不会跟你出逃,其实你那么聪明一定能想明白,别让仇恨蒙蔽你的双眼,做了让你后悔的事情。”

“如果你说看在你我过去夫妻情分之上,也许我会考虑一下。”他没有看我,只是望着远处黑魆魆的假山,他说过去的夫妻情分,但过去我们曾有夫妻之情吗?我很想这样问他一句,但想想问了又如何?何况大师兄也在这里。

“你们继续聊聊,我困了,明天要启程回狸国。”我一脸倦意地说。

“小睡,你还是那么嗜睡,到现在还是改不了。”师兄笑着说,脸色恢复如常,看我的眼神很温柔,让我心暖。

“你就那么迫切离开,你就毫不留恋?”濯傲突然睁大眼睛看着我,寒光四射,他的手劲太大,酒杯竟然被他握碎,一缕鲜红的血滴了下来,在月色下显得特别森冷,心猛地颤了一下。

我很想叫他包扎一下,但最后我还是将头扭开,不看他那滴血的手,我不能让自己的心再动摇,我说过除非洛枫放弃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背弃他。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卫皇还是去包扎一下吧。”师兄淡淡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皇?你如果有本事,又怎会让自己的女人做了我的妃子,你我都是五十与百步的距离罢了。”他的话正刺中师兄的痛处,所以师兄一时没了声音,气氛又陷入了压抑。

“狸王大婚,我来不及去恭贺,想不到今日有机会相见,我敬你一杯,祝女皇与洛将军能白头偕老。”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好——”我轻轻举起杯子,但对上他的眼,听到杯子相碰撞的声音,心止不住疼痛,为什么他要悔得那么迟?这酒是我喝过最苦涩的酒,我将头低下去,谁也不知道我的指尖的冰冷,因为有泪滑落。

师兄站了起来,往里面踱了十几步,抬头仰望苍穹,我知道他是故意离开,但他离开又如何?我能重投他怀抱?我能与他相偎相依?只能相对无言罢了。

当我不顾一切投进他怀抱的时候,他无情而残忍地推开了我,不留一条后路,将自己所有退路都封死,如今两人隔着万重山,他却在山的那头朝我招手,我该是怨天意弄人,还是恨彼此有缘无分?

错过终是错过了,能奈何?

“真的不留恋了吗?”他问我,声音微微沙哑。

“不留恋了。”

“真的只能如此了?”

“只能如此。”

“真的爱上他了?”

“爱上了。”

“真的对我已经没有丝毫爱意了?”

“没了”为什么答得那么肯定,心却那么犹豫?

“如果我说我很想你回到我身边呢?”他笑了,笑得是那么酸楚。

他为什么要到这个时候问我?这个男人我真的恨不得猛地扑上去捶打他,但我知道我不能,他已经不再属于我,在他怀中捶打他的女人也不能是我。

“其实当听到你大婚的消息,我就知道你不再爱我了,你不是一个随便找人嫁的人,你做到了,你真是将我当路人了,这一直是我希望的,只是自己的心却——”

“其实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你我还有一点牵扯,但现在什么都没了,也许是天意,断得彻彻底底未尝不好。”

“也许我真是煞星,注定一辈子孤独,人总无法与天斗。”他这话是那样的平静,平静得如湖面,不见一丝波澜,他不是说过人定胜天吗?他不是说过不相信这荒谬的预言吗?为何现在不再坚持当初的桀骜不驯?

为何明明是路人,但听到他说一辈子孤独,自己会心疼?

“如若有一天洛将军对你不好,而你也不在意女皇之位,我来接你回去,别再拒绝我,我们就从路人再开始,给我三个月时间,换我勾引你,我不会像你那么差劲。”

我很想笑,但嘴角扯了扯,泪却流了出来,沿着脸颊滑落,很冰凉。

“小睡,能再让我抱一次你吗?很想,我也想有温暖,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你的怀抱很温暖。”他看着我,眼里竟然有乞求,这个如此骄傲的男子,居然有一天低下头索要我的柔情与温暖。

我朝着他摇头,我每摇一次心就痛一次,他的眸子就黯淡一分。

“夜深了,本皇先行告退。”沉默了一会,他站了起来,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眼睛更冰冷了些,我们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断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竟然有冲上去拽住他的冲动。

师兄走了过来,轻轻抚了一下我的发丝,但并没有说任何话,但这样已经足够,这一刻没有人能安慰我,连我自己也不行。

“小睡,我原以为我会很恨他,但我昨晚与他对打之时,我朝他胸口狠狠拍了几掌,我以为我会很畅快,想不到拍在他身上,自己的胸口却堵得很,隐隐作痛,这种感觉真怪。”

“师兄,你什么时候变成菩萨了。”听到我这样说,师兄笑了。

洛枫跟在我们的身后,似乎很高兴,果然与师兄刚分别,他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你似乎很高兴?”

“我当然高兴,明天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好在这次是我跟着你来,否则自己的女人被拐了,都不知道去哪找。”

他一路抱着我往回走,而我这个时候,全身疲软无力,所以也不管别人怎么看,赖在他怀中。

“雪舞,回到狸国,不许再想起他。”

“嗯,不想他。”

“雪舞,回到狸国,做我真正的女人。”

“如果你愿意,一直都可以。”我很困,眼皮很重。

“雪舞,回到狸国,替我生一个孩儿,我想要将你紧紧绑住。”他搂得我很紧,我模糊的应答着,记忆中有一个男人对我说,如果那个孩子还在,你我还有一点牵扯,但现在什么都没了,心又隐隐作痛,一直痛到身旁男子带着笑进入梦乡,一直到痛第一缕阳光洒落在窗台。

我爬了起来,他将我拽了回去。

“今日不用上朝,今朝也不是星日节,陪陪我。”他的声音很是温柔,但动作却霸道,将我紧紧禁锢在身下,而我也只得由他。

他就这样紧紧箍住我,睡到有宫女来拍门,他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但依然一脸依恋,梳洗完毕,我走了出去,想透透气,不想却发现翼宇在外面。

“翼将军这么早就起床了。”我笑着打招呼,记得曾经很张狂地吻了他一下,想起总有些不自然。

“他昨晚喝得太多,醉到现在都没醒,但很安静,没有说胡话,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喝醉,昨晚是一个例外,女皇应该知道原因。”

“人总有一醉的时候,没有什么稀奇。”我淡淡地说。

“四皇相聚,他来是为你,虽然他不肯承认,你要不要进去与他说几句话,他昨晚很安静,安静得只叫你的名字。”为什么此刻听到这些会那么刺耳?

“现在来有什么用?他如果有心挽回,我大婚之日就已经出现了,他不来就证明他与我无缘,没有什么好说了。”我冷冷地说。

“你大婚之日,他——”

“雪舞——”洛枫走了出来,看到翼宇,一脸戒备,虽然也有向翼宇点头致意,但十分勉强,我朝翼宇笑笑,走了回去,这个时候听到濯傲的寝室有声音传来,他应该醒来了,不过此时已经头痛欲裂吧。

喝酒是痛快,但醉醒后却痛苦。

中午,银奕设宴为我们送行,他依然举行高雅,只是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显得很疲倦,估计昨晚一晚没睡,看他的样子,他的那个妃子应该还没有找到。

虽然群臣殷勤,但因为君王的心不在焉,这个宴会也草草结束,本来想见一下丫头的父亲,但宫人说这位太上皇并不喜欢有人去骚扰,并且我也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去见他,最后只能作罢。

四人并肩而行,我与濯傲相邻,师兄与银奕相近。

“如果濯王先发现那个该死的女人,麻烦派人通知,朕将她接回来。”银奕估计是怕他的女人跑去找师兄,从此不肯再回。

“皇上你要砍她的头,要将她打入冷宫,她如何肯回?”

“这胆大妄为的女人死一百次都为过,如果不是——”他恶狠狠地说,但当他看到师兄微冷的脸,那冰冷的声音微微软了下来。

“既然怀上了朕的子嗣,那自是另当别论。”话虽是如此说,但脸却阴冷着,他对她上心了,只是那个女人并不知道。

濯傲悔了,我也不知道,我们终是错过了,希望他们比我们好运。

身旁的濯傲一直很沉默,直到我登上马车的那一刻,他依然沉默着,只是回眸对上他那深邃如黑夜的眸子,心痛得无法言说。

这一别,从此天涯。

|雨恨云抽,|.txt.卷五 谁主沉浮 001 从此远离

看到利剑刺穿濯傲的胸膛,看他转身跃下万丈悬崖,我手中的剑叮当落地,我预想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他被杀死,但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绝望到将剑刺向自己,那鲜红得刺目的血,那绝望得让人窒息的眸子,成为盘旋在我脑海很久的梦魇。

多少次梦中醒来,全身颤抖,痛哭出声,只为他眼里的绝望与胸前涌出的鲜血,还有师姐那一声声丫头。

那白色带血的衣袂快速消失在眼前,心似乎被捅了一刀,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他是我推下去,他胸口那一剑是我刺下去的,我凄厉地嘶叫,但无法发泄自己心中的疼痛与愧疚。

师姐纵身那一跳,师姐那一声:“濯傲”,让我整个人软倒在地上,心缺失了一半,整个人空了,我觉得我也在那一刻死去。

突然觉得生存并非一件愉快的事情,死亡也并不是一件让人害怕的事,因为黄泉之路有师姐相伴,地狱的尽头有师傅笑脸相迎,我并不寂寞。

但活着却太难,要承受良心的谴责,要面对失去亲人的伤痛,还有日日夜夜咽着悔恨与愧疚的苦果。

他明明答应我留他一命,他背弃了诺言,我恨。

他登上九五之尊之位,为什么不顾惜师姐的性命?我怨。

难道让我们两人孤独地享受荣华富贵,登上权力的峰颠就是他所求?这样他能快乐,而我没有,我不解。

对荣华富贵,对锦衣华食,我并不渴求,即使在乡野山村,深山密林, 我依然能找到快乐,但如今我没了,在那两条身影如断线的风筝,坠毁于无回谷底的时候,就没了。

看着那些面目狰狞的黑衣人,看着空荡荡的深谷,我第一次感觉快乐离我那么远了。

“皇后,请上路。”董武依然坐在高高的马上,声音孤傲,没有半点尊重,那个时候我真恨不得冲上前一刀抹了他的脖子,竟然对自己曾经的君王,下如此毒手,但自己对他岂不是更残忍?最该杀的人是我。

“皇后你很恨我?”

“我恨所有的小人。”

“要杀他的人不是我,是皇上,卑职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要怨就怨他出生在皇室,要怨就怨他技不如人,成王败寇,死是最好的解脱,皇后何必伤怀?”他虽然说他是奉命行事,但幸灾乐祸的笑容让我实在刺心。

生在帝皇家,总是避免不了勾心斗角,纵是濯傲处处小心,但最后还是免不了身死,他活得太累,我看到他面对重重算计之时的疲倦与厌恶,他这一生是否有开怀大笑的时候?他的头脑是否有完全松懈下来的一天?

我轻轻抚摩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突然不想回到那个自己并不陌生的皇宫,他应该无忧无虑的活着,不应该活在权力斗争的中心,而我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害怕他被人暗杀,害怕他被人投毒,我不想我的孩儿成为第二个濯傲,我想我的孩子快乐,此刻师兄对我来说已经很遥远,遥远得不可触及。

为了自己的孩子,我不愿意回到那高高的宫墙,因为师姐的死,濯傲刺向胸口的长剑,让我无法坦然回到那座皇宫,接受他的宠爱。

本来满心欢喜,准备看到他的时候,告诉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但如今我害怕再见到他,我怕如今的他会让我如今陌生,陌生得不能再感到温暖,怕曾经一切的美好如此全部破碎,所以我想去躲避。

经过此一战,董武身边的人也死伤不少,活着的人也已经不多,只是那董武一身洁净,俯视着我的姿势让我厌恶,但因为有了孩子,始终让我心存顾忌,我跟着董武走了三天三夜,这三天我的心情都是阴郁而灰暗。

冷佚的出现让我如看到一缕曙光。

董武看到冷佚连忙下马弯腰,看来他对冷佚甚是忌惮,冷佚依然是那张冰封千年的冷脸,不带一丝笑容。

“不知道冷侍卫有何吩咐?”想不到他董武堂堂一个将军竟然对一个侍卫如此卑躬屈膝,看来冷佚的地位不低。

“看来皇上没看错人,将军果然将人找到。”冷佚的话是赞许,但眼却是冰冷,跟我差不多的年龄,却显得老气横秋。

“人既然找到,我负责带回京中。”本来笑容满面的董武,在听到他的话后,所有笑容都变得凝固。

“我会向皇上禀明是将军将人找到,不会抢了将军的功,将军放心。”

“董武不是这样意思,只是路途遥远,让董武一道护送,略尽棉薄之力。”

“免了,本侍卫不喜有人打扰,莫非将军认为本侍卫,没能力将人安全带回去?”冷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杀机顿现,让人不寒而栗,杀手始终是杀手,三言不合,就目露杀机。

“董武不敢--”虽然他是如此说,但脸是却是那样的不甘不愿。

“上来--”他一把将我拽上马,他的力气很大,只是一拽,就稳稳地将我放在他的身前,身后的董武试图跟上来。

“董武,如果你敢再向前一步,我会让你血溅当场,别考验我的耐性。”他冷冷的回眸,那一身戾气,让身后之人噤若寒蝉。

“不就是一个十几岁的侍卫吗?将军怕--”一个黑衣人试图提剑冲了上来,但话音未落,冷佚手一扬,寒光一闪,一支飞镖正插其咽喉,但力度却不大,没让他当场毙命,但飞镖有毒,这个黑衣人整张脸变得酱紫,全身痛苦地抽搐,那声声凄惨的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最后他死了,死相恐怖,死前痛苦万分。

“看他是将军的手下,我格外开恩,否则他只会化为一滩血水,得罪我的人,死是最大的宽恕。”他阴冷地开腔,此时的他就像来自阎王殿的恶魔,连我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他策马扬鞭,身后竟无人敢跟上,有几个膝盖发软,在那颤抖着。

一路奔驰,他没有开腔,而我也没有说话,我整个人还是浑浑噩噩,脑海闪现的都是他刺向自己胸口的绝望,跃下悬崖的决然,泪禁不住悄然滑下,从此再见不到师姐,从此将背上一身的罪孽,泪在脸上风干,只是心里滴的血无法拭擦。

“为什么不在宫中等他?”

“冷佚,你怕他吗?”

“废话--”

“冷佚,放我离开。”

“别傻,他一直在等你。”他眼里闪过一丝愕然,但很快那眸子又恢复如昔,凉如寒夜。

夜深,月色下放眼过去全是乱石杂草,空旷荒凉得让人心慌。

“冷佚--”

“别动来动去,否则扔你下马。”他的声音总是那么冷硬,但听到他这样说,我动得列厉害,就等他扔我下马。

“你又发什么疯?”他勒住了马儿,瞪了我一眼。

“等你扔我下马。”

“疯子”,他骂我,然后继续策马前进,如果不是肚子有了孩子,我一定会抢过他的缰绳,勒住马儿,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冷佚,听说艾尔湖能看到这个世界上最美的日出,我想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