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以为单凭你一把琴,能杀死皇宫所有侍卫,你不妨去试试,朕倒也想见识一下你这种本事。”他将身子转向我,刚刚还留在唇边的一抹笑,一下子消失地无影无踪,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谢皇上的提醒,只是楚乐天生贪玩,整天呆在梨宫也会闷,来到卫国皇宫那么久了,还未能欣赏一下卫国的皇宫布局,觉得很是遗憾,孩子长期呆在一个地方也不好,楚乐不再有离开的打算,但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上有闲暇的时间,能带我们母子俩逛逛这卫国的皇宫,这样楚乐就会感激不尽。”

楚乐声音柔软,双目凄婉,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让人恨不得飞上天为她摘天生月亮星辰,哄她展颜一笑,可惜濯傲这铁石心肠的人却没有被她柔化半分,唇微微张开,冷酷无情地吐出了两个冰冷的字“不行”,就不再说话。

我知道楚乐是想走出梨宫,让卫国皇宫里更多的人看到她的样子,这样银奕会容易查到她被捉到这里,否则天大地大,银奕哪找她?即使银狼,也化了三年才找到我,这天地太大,人太多,找一个太困难,即使我知道娘活着,即使我去过万花宫,但要找出万花宫的确切地址,却是难于登天。

“不过如果你确实那么想欣赏一下卫国的结构布局,也不是说一定不行,只要你变成她,曾经的样子,又老又丑又满脸皱纹,最主要的是成为一个哑巴,我会让你自由在皇宫走动,楚乐你不妨考虑一下。”他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双眼竟然像喝醉了一般,有点迷离,但听到他的话,楚乐的脸变得煞白。

“如果不想变成她这个样子,你就给我安安分分呆在这里,否则将你们投入天牢也一样能到达这种效果,要对付蠢蠢欲动的人,我有的是办法,你须知道你们现在的命捏在谁的手中!”他将杯子轻轻放下,但我却似乎听到杯子破碎的声音。

“他那么多女人,三宫六院都装不下来,为什么你偏偏不找她们?”楚乐的声音带着点愤恨。

“因为她们没有价值。”他回答得干脆利落,似乎不用思考一般。

“皇上,我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很差,我有什么价值?我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恨不得一下子就拔了。”

“当日四王会面,你不看他左拥右抱,多惬意,甚至还无情地开口要拉我出去斩首,当日不是你求情,我已经成了刀下鬼了,说到底我还欠了你一个人情,所以你要想牵制他,找他宠爱的女人去,纵是我这孩子生出来,长得与他一模一样,他也会以为我给别的男人生的,对于我他只有厌倦和憎恨,即使我死在他面前,他也只会拍手称快,他…”

“是吗?既然他那么讨厌你,你又那么憎恨他,就安心留在我卫国就是了,卫国美男众多,改天我可以替你再找一个如意郎君,你如果要两个我也不会觉得你贪心,但如果你不想要,一定要见阎王,我也绝不拦你。”他站起来,眸子里的那抹狠让我心寒。

今天孩子的笑声冲不走他眼里的阴郁,楚乐亲手捧上的清香四溢的茶水,也未能让他的冰冷消减半分。

看到他踱出门口,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有舒完,他回眸冰冷地对我说:“跟我出去走走。”

我愕然地看着他,楚乐也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然后就对我挤眉弄眼,似乎在说机会终于来了,快去色诱他吧,看到她喜不自禁的样子就恨得牙痒痒的,我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出去了。

他今天比往常更为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哑巴的缘故。

他一直在前,我在后,两条人影一上一下重叠在一起,他一直没有说话,而我也不能说话,夜显得异常寂静,偶尔有巡夜的士兵跪倒在他身旁,他也似乎视而不见,我觉得他似乎很需要发泄,但又无从发泄,就如黑沉沉的天空一直笼罩着大地,既不下雨,但又不放晴,就这样阴沉着,让人压抑难受。

我打量着卫国的皇宫,但始终是心不在焉,他的背影还是那样的冷硬,只是比以前挺得更直,让人有了距离感,有时看着他,我总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有几次想张嘴对我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重新将嘴巴闭上,让我突然有冲动想撬开他的嘴巴。

“怎么这么晚,你还进宫?”走着走着我见到了翼宇。

“我来找你。”翼宇冷冷地瞟了我一眼,眼神依旧充满敌意,但这次敌意更深杀气更浓我放缓了脚步,与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如你所料,她已经有所行动,接下来准备怎么应付?”

“现在的局势,于廉夺权对卫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否则我与母后分裂,她又与连敖联合,我们就孤立了,只是…”他的头微微仰起,深邃的眸子盯着辽阔的夜空,但眸子深处却是矛盾与伤痛。

“但别让他伤着她,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我要她安然无恙,这点你必须办到。”他的声音很轻,但却让人感到重如泰山,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嗯”他们的声音很低,但因为夜太静,也能隐约听到,那个该死的太后竟然又打师姐的主意了。

“于廉其实我并不是很怕,我怕母后,尤其董武死后,我们的关系已经彻底破裂,现在她对我已经起了杀心,她真的会为了仇恨与我来一个玉石俱焚,在她眼里仇恨比国家社稷更为重要,有时偏执得让人头疼,这点才是我最害怕的。”

“现在群臣都说我为了推卸责任,杀害战功赫赫的忠良将才,我知道是母后的人在推波助澜,我打算将董武交给狸国的时候,已经想到今日的局面,但我确实想给她一个交代,可惜她并不领情。”

“如今与母后硬碰,只会让卫国元气大伤,不削她的权,始终是一个隐患,朝中大臣有不少是她的人,想要一下子撼倒,并不是易事,现在你要培养一批军中将才,渗透到她掌握的军队里面,争取控制权,朝堂之上,我自有对策,狸国那边要密切注意局势的发展,洛将军死了,于廉蠢蠢欲动,又有母后在背后推波助澜,现在朝廷肯定动荡,有很大的变数。”

“要不要我亲自去一趟狸国替你解释?”

“不用了,你去了说不定她连你都杀了,她不想让这个人活着的时候,会很果断,如今狸国的臣民现在对我们恨之入骨,你在那边有事,我根本无法顾及,并且就算你说了又怎样,她认定是我做的,你去解释也是白搭。”

“你不见那天那一剑是如何的绝情?她的心在洛枫身上,我的性命对她来说已经不足道了,现在她日日夜夜想的只不过是杀了我来祭祀洛将军罢了。”他的声音很平淡,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感到浓浓的哀伤与让人窒息的绝望。

他以前师姐不是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的吗?莫非在无回谷与师姐…

但如果是这样,师姐又怎会娶洛枫为皇夫?实在想不大明白,很想开口询问一下他,但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远远跟着,静静地听着,这种感觉很轻,似乎偷听别人的隐私一般,但不小心弄出一点声音,惹来翼宇的回眸。

“这个女人我看着实在不舒服,要不交给我处置,你不会对她还余情未了吧?”

“余情未了?你真会说笑?你知道现在她不能死,你以为连敖不敢带兵打卫国?那是因为她的命捏在我们手里,你那么恨她,我怕人一到你的手,就被你整死了,她一死,两国肯定开战,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迟点再说。”

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感到我的性命如地下的蚂蚁一般,是那样无保障,他们轻轻一捏,我就粉身碎骨。

“你让她活着真的为了卫国?”

“当然是如此,莫非翼宇以为还有其他原因?”

“你今晚与她月下散步,不要跟我说也是为了卫国?我翼宇不是傻子,我死心塌地地跟随你,除了这一路相扶持过来的情谊之外,是相信你绝非池中物,终有一天踏平濯国,灭了我们彼此的敌人连敖,成为一代霸主,最后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你已经栽在这女人手里一次,别再来第二次,否则我瞧不起你。”

“你对你的母后下不了狠心这情有可原,她毕竟是你的亲娘,但如果与这个女人也藕断丝连,我看我也没有必要…”他没有将话说完,但即使不说也让人明白他要说什么,濯傲的脸色更为阴沉。

翼宇离开经过我的时候,那双带恨的眸子停在我身上好一会儿,如果目光能杀人,我估计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就算不杀她,也绝对不能让她过得那么好。”翼宇竟然突然出手,没有武功的我根本就无法躲闪如此迅速的进攻。

当他的掌快劈到我身上的时候,濯傲猛地掠过来,硬生生地将他的掌接住,两人四目相对,都没有丝毫躲闪,空气似乎变得凝固了一般。

“你…”翼宇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黑脸离开,他离开后,夜又重新显得静谧,而濯傲依然阴沉着脸,他今晚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但现在就更加糟糕,他也许本来就有话对我说,但结果整晚一直绕着皇宫里转,他不发一言,我也不能说一句话。

“我应该很恨你,为什么见面后就恨不起来?我应该狠狠地折磨你,但为什么…”他自嘲的笑笑,就不再言语,这是他今晚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并且这一句话并没有说完整。

听到他这句话我愣在一旁,他不那么恨我,我本应该很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我的心酸涩得厉害,往事总总,全涌上心头,眼睛竟然微微发热,鼻子发酸。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在理我,而是叫侍卫将我带回梨宫,其实我很想对他说句什么话,但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想不到,只是看着他孤寂冷傲的背影出神。

之后后来我才知道,他派去押董武到狸国的人回来了,回来告诉他,狸国女皇当着文武百官,亲手杀了董武,血溅大殿,即使左相于廉想阻止也未能如愿。

“给我一个交代?这只不过是一个替死鬼罢了,回去告诉你们的皇上,要给本皇一个交代,他就亲自过来,洛将军身上流了多少血,本皇也要他留多少血,他与我此次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日再见不是他杀我,就是我杀他,绝不共存。”

这是师姐在金銮大殿托人传回的话,濯傲听完一声不吭,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只不过我知道这些已经是很久之后了,而今晚我只是知道他心情不好,眸子闪着痛色,并不知道原因。

夜深风凉,梨宫的灯火依然亮着,心微微温暖,推门进去,所有人已经熟睡,我躺在床上却一夜无眠。

第二天当第一缕阳光还没有射进窗户的时候,楚乐像一只鬼那样出现在我的床沿,殷勤无比地递笔墨纸砚给我。双眼亮晶晶的,似乎想从字里行间看到我与濯傲发生了什么风流韵事,她一定是想我与濯傲重归于好,然后她就可以再打银狼的主意,这女人真是无耻得很。

我白了她一眼,继续闭上眼睛睡觉,她却不依不饶,烦人得很,如果不是那古琴被她藏好,真的用琴音将她震飞。

直到我将她送来的笔墨纸砚扔出去,她才死心离去,只是那脸黑如墨,嘴里絮絮叨叨诅咒着我,真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自这次后濯傲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估计朝中事多,与他母亲之间的斗心斗智让他身心俱疲,后来偶尔会过来,但显得更加沉默,只是看到孩子的笑脸,他那绷紧的脸才会松弛些许,其实我知道他那冰冷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只是他刻意将他隐藏,其实他的本质一点都不坏,他似乎真的很孤独,我总是从他的眸子里看到那种刻骨的孤寂与凉意。

而我也隐约知道他与他母后之间的斗争就更加剧烈,而狸国似乎也真的动荡起来,听他们的口吻就知道那个于廉早就处心积虑要夺位,只不过洛将军的死,太后的撑腰,让他加快动作罢了,只是这里面谁是谁的棋子还说不准。

日子虽然平淡,但与楚乐在彼此的冷嘲热讽之中过得似乎没那么缓慢,我看着她的孩子从不会翻身到会翻身,从爬行到直立,我害怕我会看着他走路,看着他长大,而错过了我小莲藕的成长。

濯傲虽然对我冷冰冰的,但这半年他并没有留难我,银狼也派出不少人偷偷潜进皇宫,但很多还没有机会靠近梨宫,就被濯傲抓出来处死了,在一个雷电交加,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银狼的人再次来了。

“我带着孩子只会连累你,如果有机会出去,记得回来救我。”楚乐没有跟着我走,但他们带着我离开了梨宫,却走不出卫国的皇宫,我依然被捉了回来,并且受了皮肉之苦。

这次之后,我尝到了绝望的滋味,这样漫长的等待什么时候是一个头?

兴许我要离开这里,要不是卫国亡,要不是濯国灭?但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是我所乐见的,此次我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只要不想起银狼,不想起小莲藕,日子过得还不错,但一想起他们心就煎熬无比,我以为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会过着这种日子,也许是三年,也许是十年,也许直到我死。

直至有一日,濯傲阴沉着脸进来,坐在梨宫那贵重的椅子不言不语一个下午,让梨宫上上下下心惊胆跳了一整天。

当暮色四笼,梨宫点上灯火之时,我才知道是银狼要纳后了,而他的皇后不是旁人,竟是我的师姐。

听到这个消息,我正在沏茶,滚烫的水浸出来,将我的手烫得通红通红,而我却不觉得痛。

小爆司令、,狼笑 卷五 谁主沉浮 020:爱上了她吗?

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师姐会嫁给银浪,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银浪会娶师姐,这究竟是怎么了?手被烫得通红脱皮,但我真的感受不到痛,我茫然地看着濯傲,他也看着我,嘴角露出的竟然是一抹苦笑,苦得让人想哭。

为什么是这样?我不知道该问谁?

“银狼,他日娶妻,也要好好待我的小连藕。”这是这次分离之时,我对他说的话,那时我没想到能活下来,想不到如今这句话真的应验了,他真的要娶妻了,心痛得抽搐。

我现在终于可以体会当初银狼得知我嫁给濯傲之时有多痛了,他以前有多痛,此刻我就有多痛,莫非这是对我的惩罚?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整壶水跌落下来,一地破碎,水溅在身上,我浑然不觉,我真的很不情愿他另娶他人,即使这个是我的师姐,即使我知道她一定会好好对待我的小连藕。

我是因为救我的母后才嫁给濯傲,并且当时以为他与楚乐有情,如今他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娶师姐,是因为皇权霸业?是为了江山社稷?又亦或洛枫身死,他对师姐因怜生爱?因内疚而动情?无论是哪种原因,我发现我都无法接受,是自己的心胸太狭窄了吗?是我不够体谅他吗?

我很想哭,但却连哭都没有声音,喉咙从来没有如此疼痛。

我跑过去拿来笔墨纸砚,用通红的手颤抖地写下一行字,我求濯傲放我出去,我想问一个明白,我不能就这样糊糊涂涂失去了他。

如果是有其他不得已的原因,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要对全天下宣布他要娶妻了,而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心似乎被火烘烤着,每一刻都是煎熬。

濯傲低头喝着宫娥重新沏好的茶,不发一言,我咿呀地递上我写给他的纸条,求他放我出去,但他只是叫宫人拿治疗烫伤的药粉过来给我,我不接,他用力抓起我的手,默默地在上面撒满药粉,然后沉默地就离开了梨宫,直到离开他也没有回应我一句话,但这却是在卫国皇宫他对我最温柔的一次。

我想不到我对他如此,如今他竟然还会亲手替我涂上药膏,欠他的一辈子偿还不了。

而楚乐听到这个消息好久好久没有说过话。

“男人都是如此薄情寡幸,既然他要薄情为什么不早点?当日我苦苦求他,他说此生只要你一个,如今当了皇上,也变得如那银奕那般滥情风流吗?难道是因为当日我只是普通女子,而今日这个是女皇?”

她的声音带着浓浓怒火,说完她也坐了下来,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一般,美丽而灵动的眸子笼上淡淡的烟雾。

“其实那年我真的很想嫁给他,我曾很卑微地求他,即使不做他的妻子,就算无名无份跟着他我也愿意,只要能看到他,我就满足了,我甚至投怀送抱,不顾羞耻尊严,但纵是如此,他依然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不管我的绝望和悲伤。”

“如今他竟然要再娶,既然是如此,为何当日不要我?为何要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男人,看着我嫁给一个风流成性,他的女人多得我自己都数不清的男人?我恨他,很恨很恨。”

楚乐哭了,哭得无比哀怨,哭得愤懑,想不到她对银狼用情竟然那么深,即使银奕这样出众的男子都没能将她的心稍稍动摇吗?

他再娶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我要相信他,一定是这样的。

他不会背弃他的诺言的,他不会不要他的丫头的。

他如果爱师姐,早就爱上了,如果他想娶师姐,当日在楚家,他就可以将错就错了,这次一定是有别的原因,我离开了他整整三年,他也没想过要纳妃封后,不会短短一年不够,就移情于师姐的,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不断地对自己说,只有这样,我的心才能好受一些,但无论有什么原因,他们成亲了,这就是事实,这一夜无论我如何宽慰自己,依然无法成眠。

夜凉如水,心如火,烘烤得一夜成眠,但今夜无眠的何止是我?

第二天起来,我的眼圈是黑的,楚乐的是红的,她逗弄着她的小念歌,只是心神恍惚,小念歌咿咿呀呀叫她,她也浑然不觉。

“还叫什么楚念歌,没人有我这么傻。”她似乎越想越生气。

“既然他都娶妻立后了,要不你干脆叫濯傲封你为后,反正我看他对你也是余情未了,要不帮你涂什么药?虽然这柴火是湿了一点水,但加把火,一定要能烧得噼噼啪啪的,你们还要与他同一天大婚,我就想看看这男人能薄情到什么程度?我看他是不是一点都不在乎?”

“说一套,做一套,男人都没一个好的,但除了我的楚冰哥哥。”说到楚冰,她的眸子柔了下来,唇角微微翘起。

楚冰我好久没有见过他了,听银狼说他登基之后,他就离开了,既不留在濯国,也不去银魄,去意甚决,即使银狼多次挽留。

而楚天则入朝为官,听说濯傲能那么快走出兵乱之祸,恢复经济,再次繁荣,他有很大的功劳,他在这方面有过人的才能,本来如此楚冰能留下了帮他,一文一武,估计他的江山更为稳固,只可惜-----

认识他们的最初,自己只是刚从无量山下来,对一切都是那样好奇新鲜十五岁丫头,如今历尽沧桑变故,想起往昔,觉得是那样的美好,不知道他们过得是否好?只希望好人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对于楚乐那个随口而出的提议,我只有苦笑,这可不是儿戏?哪能说嫁就嫁,说娶就娶?濯傲帮我涂抹伤药,兴许他已经习惯照顾我,但从他的黯然,从他眼里的痛楚与无奈,我感到他对师姐真的是动情了,为什么在师姐是他的皇后之时他没发现呢?而这个发现竟然让我松了一口气。

银狼与师姐大婚距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我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因为想了也没有用,但可惜心却不受自己的控制。

接下来的几天,我盼望着濯傲的出现,我想知道事情有没有转机,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但濯傲偏偏就不再踏进梨宫半步,迫不得已,我央楚乐叫人去请他过来,经过楚乐的软磨懒缠,柔声细语,媚眼如丝,门前的侍卫终是心软了一回,跑去御书房去找他。

自侍卫去了之后,我一直站在门前翘首仰望。

“莫非真的想通了?这次得好好把握,希望今晚出去后,你不用再回来这里,跑去他的寝室去,但做了皇后记得想办法说服濯傲放我走。”她似乎总是想将我推给濯傲。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也许以前是为了银狼,现在是为了自己和她的儿子,她盼望逃离这里,溺水的人,一根稻草也想拼命抓住就是这个样子。

“如果这次逃出去,我就去投奔我楚冰哥哥,这辈子不再踏足银魄,也不再见那个滥情风流的男人一面。”她决绝地说道。

楚冰很疼她这个妹妹,也很懂得照顾人,有他照顾她,她的日子应该过得很好,其实我真的有点羡慕她,不羡慕她出身富贵之家,也不羡慕她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独独羡慕她有那么多疼爱他的兄长。

侍卫很快就回来,说已经禀告了皇上,但我却从中午站到晚上,依然看不到他的身影,累了我靠在墙边坐了下来,闻到饭菜的香味,我竟然不觉得饿,看着四周在暮色的笼罩之下,慢慢变得朦胧,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固执见濯傲,也许我太想听到他说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有这样才能心安,即使是再娶,也不能那么快。

当淡淡的月色照在梨宫的屋檐,当地上印下斑驳的树影之时,他来了。

脱了黄袍,他一身洁净的白衣出现在我的眼前,只是他的到来让这个月色更为清冷,夜也显得更萧瑟,但这次靠近他却不感到冷,我记得他的手总是冰凉,不知道现在是否依然?

他就这样一直走着,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我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快步走到他的身边,用手扯住他的衣袖,不许他继续前进,不许他在这样沉默。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如往昔一样执拗直接。

自从来这里第一次这样大胆的直视着他。

“晴儿-----”

听到他这一声叫唤,我挺直的胸膛不自觉地垂了下去,与他对视的眸子变得躲闪,心禁不住微微颤了一下。

呆在卫国皇宫将近一年了,他第一次这样叫我,晴儿这个名字是那样的熟悉而又陌生,因为这个名字只有他叫,也只属于他,而他不叫,这名字没有丝毫意义,而我也慢慢淡忘了,只是他这轻轻一叫,心抽了一下,苦涩酸辣尽在其中。

这一声轻轻的叫唤之后,夜又恢复了宁静,而两人一时也没有言语,只是听到彼此深深浅浅的呼吸。

叹息完之后,他继续往前走,也许我不能言,让他也变得沉默了,但我不能让他这样沉默下去,今晚他肯过来陪我单独走这么一圈,保不住下次见面已经是几个月之后,这主动权在他的手里,我只能把握这次。

我猛地走在他的前面挡住他前进的步伐,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他们真的是要大婚吗?”我问他,但喉咙除了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之外,竟然听不清楚一个字,纵是如此,我还是不停地问他。

“这样不更好吗?”他终于冷冷地开腔。

“他迟早会死于我的剑下,他另娶,你再嫁就是了,免得以后伤心难过,狸王不也如此吗?如今洛枫死了,不一样潇洒地再嫁他人吗?何等风光?何等洒脱?”他一个字比一个冰冷,脸一点一点地阴沉下去,让这个本来灿烂的星空变的阴霾森冷,他很在意师姐再嫁,只是不知道他是在意他男人的尊严面子,还是真的爱上了师姐?

“嘴里说爱你,一转身谁都可以嫁,哪个男人都可以爱上,这该死的女人-----”他双拳微微握着,但双眼闪着不是怒火,竟然是难言痛楚,道不出的苦涩。

“你不许杀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胆子那么大,竟然不再怕他,我喊得很大声,喉咙很痛,但无论我怎么大声,我还是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但他似乎能听懂我的咿呀声。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绝不共存。”

“你当然希望亡的那个是我,死得也是我,你们都是如此,她也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挫灰扬骨,还说爱过我?她这样的谎言我也相信,你这样的女人我也不一刀杀了,翼宇说得不错,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傻瓜。”

他猛地将我推倒在地上,他威怒之下,力气很大,我是重重摔了下来,我仿佛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很痛很痛,我挣扎着起来,他递手过来,想扶我一把,但最后还是缩了回去,负手傲然挺立,冷漠地睥睨着我。

“他们以为宣布大婚就可以大婚,哪有那么容易?于廉不会反对?狸国的臣民不会反对?”

“她是洒脱,但只是对伤害过她的人洒脱,她是无情,但也只是对从不珍惜她的人无情,对于疼惜她的洛将军,她爱上就不会那么容易淡忘。”

他刚刚还无比愤懑地说师姐一转身,谁都可以爱上,谁都可以去嫁,但现在又说她不会轻易淡忘,他很矛盾,但矛盾之中我看到他痛得微微扭曲的脸。

“嫁给连敖一定是出于其他考虑,绝对与爱无关,你担心什么?连敖即使娶了她,即使同床,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逾越,这四年来,我不是不尝试过派人到他身边,当中不乏绝色尤物,但他都不曾碰一下,想必如今也一样,而她果真说忘就忘?说弃就弃?”他这话是安稳我,还是安慰他自己?

“你安安分分呆在梨宫,别想着逃出去讨一个说法,我说过只要没有我的陪同,你私自闯出去,一定杀无赦-----”

“绝不例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又笼罩着阴寒之气,让人会觉得他刚才的柔和都只不过是幻觉,我怔怔地望了他好一会。

“你爱上她了是吗?如果是这样,别不承认,我们一起去阻止他们好吗?”我蹲下来,实在忍不住在地下写了一行很是难看的字。

狼笑 卷五 谁主沉浮 021:愿嫁愿娶

“承认什么?她爱嫁就嫁,她与我什么关系?我凭什么去阻止她?别以为谁都想娶她,这世界又不是没女人!”刚才他明明表现得在乎得不得了,现在又-----

“你放我回去,我向她解释,一切都是太后暗中操纵,你根本不知情,她不相信翼宇说的话,但一定会相信我的话,这样你们就可以冰释前嫌,就算她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但起码不会当你是仇人,这样不更好吗?”我想方设法说服他。

“既然她这辈子都不会回到我身边,那就让她继续恨吧,有时仇人比陌生人更好,仇恨并不比淡忘差。”他冷冷地说,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想她心里没有他,将他淡忘,这不是爱上师姐是什么?

我蹲了下来,一笔一画地写,很用心,他看了一眼,就想走人,我忙站起来,用上我所有的力气,死死将他拽回来,他回眸,两人就这样对瞪着,我没有丝毫的退缩。

“那股犟劲又回来了,但并不讨人喜欢。”他唇微扬,露出一个充满嘲讽的笑。

两人这样瞪了多久,直到他眼睛倦了,人累了,二话不说坐下来,他背靠着身后的大树,一副你爱说什么就什么,我懒得理你的样子,其实他要走,我根本拦不住,但他还是留了下来,风凉夜静,两人并排而坐,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还可以与他这样坐在一起,这是我发梦都不会想到的。

他坐下来,不再傲然挺立,不再睥睨众生,身上阴冷之气也随之消散了不少,大家同一高度的感觉真好,气氛缓和了不少,不再压迫。

“反正这些天也觉得无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过我好像忘记你已经是一个哑巴了,你能说什么?”他这一句话充满嘲弄与讽刺,甚至带着点恶毒,如果这样能让他的心好受点,我也不介意。

我用手树枝比划着,往往我比划一句,他已经说了很多,他说我写字的时候,怎么不将弹琴的灵动发挥半分?写得又慢又丑,我说他当年禁锢我之时的霸道、狂热、执着去了哪?怎么不对师姐用上分毫?甚至连承认爱上师姐都不敢,而他只用了一声冷哼来回答我。

“我问他是师姐要嫁银狼,还是银狼要娶师姐。”

“他说她愿嫁,他又愿娶,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怪,酸得不行,明明心里介意得要死,却硬要装得不在乎,明明彻夜难眠,却故作冷漠,说她爱嫁谁就嫁谁去,虽然他是一个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但有时却像一个孩子一般。

“但起码有一个人先提出来,究竟是谁提出来?”

“向天下人宣布的时候哪有先后之分,只是这之前她私下约了他相见,估计是她提出来的。”他越说越郁结,似乎胸腔满是气,被塞得满满,无法发泄,让人看着也替他觉得难受,如今感到他的心停留在师姐的身上,相处起来倒轻松了很多。

“为什么呢?”他嘴巴刚动了动,但很快又闭了上来,不过我很快就知道什么原因,因为有人来了,我听到了脚步声,不一会那个我最为讨厌的恶毒女人,趾高气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她似乎总是阴魂不散。

这是自董武死后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虽然美丽依旧,但脸色却显得苍白,眸子更为阴郁与怨毒,整个人带着一股戾气。

“夫再娶,妻再嫁,你们两个真可以说得上同病相怜了,听宫人说你们正一起在月色下伤怀,本宫反正闲得慌,所以跑过来瞧瞧,看能不能安慰几句。”看到她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真恨不得扇她几巴掌。

“母后闲得慌,莫非是傲儿送的各色美男不合母后心意?”濯傲的脸上漾着笑容,但那声音却冰冷得让人直打哆嗦,母子俩一见面就已经剑拔弩张,可见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不但没有丝毫缓解,还更为恶化。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内,两人彼此算计,又无时无刻不想夺取对方的权力,没有丝毫的信任,这样的母子能有平和相处的一刻?即使是平和也不过是虚假的罢了。

“美男虽好,但没眼前的戏好看,傲儿不惜用上卫国忠臣良将的性命去讨好佳人,弄的卫国臣民怨声载道,讨伐声起也在所不惜,可不想弄巧反拙,美人是肯投怀送抱,是愿展颜欢笑,但可惜这投的是谁的怀?送的是谁的抱?母后看着着实可惜得很,这可真应了那句话,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戏峰回路转,可真是好看得紧,母后也看入迷了,时不时拍手欢呼。”

这女人腰一摆,浅笑连连,眼波随笑流转,风情万种、媚骨天成这两个词,用来形容这个女人真是恰当不过了,只可惜美丽的外表之下,包裹的却是一副如此狠毒的心肠。

“戏看完了,话也说了,母后还不安歇?过度忧虑,傲儿怕就是再多几瓶魅颜丹也保不住母后的花容月貌,毕竟这年纪也不小了,好好呆在宫中休养才是上上之策,何须上跳下窜,唯恐卫国不亡,你亲儿不死呢?”濯傲依然没有站起来,但那说话声音却分外冷漠疏离。

“现在究竟是谁唯恐天下不亡?你为讨好自己喜欢的女人,送曾为卫国立下汗马功劳的臣子到敌人手中,让他惨死,这是一个帝王所为?”她的声音再加大变尖,没有刚才的从容。

“对于母后来说,他是忠臣,但对于本皇来说,他只是逆臣贼子,他曾为卫国立下赫赫战功,但母后别忘了,他曾在无回谷逼本皇跳崖自尽,本皇看在母后的份上一只眼看一只眼闭,谁知他变本加厉,飞扬跋扈,不但不将本皇放在眼里,甚至还阳奉阴违,酿成大错,其罪当诛,即使狸王不杀他,朕也会亲自动手,决不饶恕。”

濯傲站了起来,用力一拂衣袖,与其母逼视看,眼里稍稍着浓浓烈火,他身体颀长,如挺拔青松,如巍峨高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两人对视,火花四射。

“他忠心耿耿,为我们卫国大局着想杀了那个妖女,何罪之有?酿了什么大错?想不到如今他杀了帝国将军,为我们卫国日后宏图霸业扫除障碍,但却得到如斯下场!试问还有那个臣子敢对你尽忠?试问普天之下的卫国子民怎能不心寒?”

“是不是忠心耿耿,是不是以了卫国大局,你我心知肚明,今日没有外人,母后何必还假惺惺一副心怀苍生的样子,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不屑,在你眼里,为了私欲,为了仇恨,连你亲生儿子你都可以杀,我送过去的美男,你折磨死多少个你心知肚明,百姓的生命在你眼里更是贱如草芥,母后你的所作所为就不让天下人心寒?”

“如果今晚母后过来是为了看傲儿如何痛心疾首,追悔莫及,我怕会让母后你失望了,我从来没有后悔杀董武,我只后悔为何到今时今日才杀他,我只遗憾为什么不是自己亲手送他上路,他死得太迟,也死得太舒服。”濯傲恨声道,我第一次见他强硬如此,以前他与他母后的争锋相对都是点到即止,但如今似乎真的是撕破脸皮,语言却极为犀利而不留情面,但却大快我心。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杀了董武居然还怨气冲天?你真的不惜与母后决裂,你就以为单凭你一个,可以让卫国的万里江山固若金汤?你就想看着卫国就此覆灭,然后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死,等待连敖带兵再次兵临城下,我们再次无家可归,无国可依?”她一句句逼问,咄咄逼人。

“这不是母后你一直想看到的吗?你指使董武刺杀女皇之时,难道就没有想到今日的局面吗?到时烽烟再起,连敖万一攻破皇城,你我何止无家可归,无国可依?这一次我们能东山再起,是因为我们一早有准备,如今卫国再亡,你以为我们能逃得过生死的命运吗?”

“与其在这里争吵,站在这里看你儿子的笑话,倒不如齐心协力,想好对策,否则再同室操戈,互相猜忌,卫国灭亡之日不远了。”濯傲的话让两人有过一瞬间的沉默。

“想不到这女人居然来一招釜底抽薪,杀一个措手不及,她就甘心将自己整个狸国拱手送给连敖?我实在想不到她竟然会-----”

“这女人就是一个疯子。”她恶狠狠地骂师姐。

“有什么想不到,她本来就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兴许在她心目中,洛枫比整个狸国更为重要。”

“现在洛将军身死,你暗中支援于廉,于廉又多年筹谋,暗中敛权,以致现在权倾朝野,面对朝局动荡,她力不从心,与其将狸国交在于廉手中,她宁愿交给连敖,依她的性格,她权衡的应该是谁能善待狸国子民,而不是这天下是否还是他们宫家的。”

“两王联姻,是政权过渡的最好形式,能让两国二合一,又不至于流血,不得不说她很聪明,连敖不论是哪方面都比于廉出色,于廉表面是温文儒雅,但实际是什么人你我清楚,如果要选一个人来统治狸国,善待狸国子民,连敖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似乎皇儿对狸王十分了解,不过毕竟曾是夫妻,两人曾同床共寝,柔情蜜意,可惜现在却劳燕双飞,傲儿的皇后一嫁再嫁,好在在世人的眼里濯傲已死,现在活着的是亦傲天,要不真是被天下人笑得抬不起头来,连母后的脸也不知道往哪搁?”听到她的话,濯傲的脸一点点地变黑,这女人真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的儿子难受,她真的是他亲娘吗?我不禁越来越怀疑,呆会必须跟濯傲说。

“并且你现在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如果濯国、卫国两个合二为一,你该知道这势必打破四国均势,濯国就强大到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之匹敌。”

“那女人现在对我恨之入骨,即使亲手杀了董武也未能让她解恨,她一定心心念念想着报仇,连敖就更不用说,他的女人在我们手里,我们将她弄哑了,两国平稳过渡,万事齐备之后,他一定想着以最快的速度踏平我们卫国,傲儿与其在这里伤秋悲情,倒不如好好想想对策。”

“母后你此言差矣,追杀连敖的人是你,将他女人弄哑的也是你,在落雁山布置重兵的人杀死洛将军的人是你,援助于廉夺权,将她置之死地的人也是你,如今将局势逼到这一地步,母后你是始作俑者,与傲儿何关?”

“傲儿你此言差矣,现在卫国的皇上是你,连敖被人追杀,他不会想到是我,洛枫被杀,狸王也不会以为是我,援助于廉夺权,不顾曾经夫妻之情,将她置之死地的人,她只会想到是你,因为这个卫国你是皇上,杀了洛枫,支持于廉夺权,得益的只有你,而我只是一个活在深宫,无力无能的女人,谁会知道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