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你能告诉我,我…和叶希凡,你先遇见的是谁?”

该怎么说呢?说起来认识郎亦轩在先,但是叶希凡在她的梦中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她能告诉他吗?无忧无法作答。她的犹豫却给了郎亦轩错觉。

“我来晚了,对吗?如果早一步,你先遇见的是我…”他苦笑,揉了揉无忧的头发,“或者我不该说出来,引起你的困绕,但是不记得过去的事,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我常常想,要是记得以前的事,也许我就不会错过你。我还有机会吗?”他的眼神悠远,一边问,一边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郎亦轩…”无忧讷讷地叫了一声。她明白他的感觉,不是吗?失去记忆的滋味不好受,其实拥有记忆的滋味一样不好受,那情形应该是差不多的,那些类似于前世的记忆,两岁时那场大地震,还有颜叔叔那张放大了的遗像,闪电般地从无忧脑海中闪过。郎亦轩的失忆,她的记忆,这两者之间,说不清谁更好一些。

“对了,你还记得吗?你失忆之前的一个晚上,我们在一起聚会,路小欧不知道你不能喝酒,递了一杯啤酒给你,你不知怎么也就喝了下去,然后就呕了血…事情是不是与喝酒有关?你为什么喝酒会变成那样?失忆,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无忧将话题茬了开去,不过她真的好奇郎亦轩失忆的原因,本来头一天还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说失忆了,这一点无论如何说不通,要不是郎亦轩就站在面前,她肯定以为是别人造谣。

她期待地看着郎亦轩,想从他嘴里知道答案,郎亦轩斜靠在一棵电竿上,手指轻扣头脑门,想着过去的事,半晌方才答道:“奇怪,有些事有些人,接触了一段时间就记起来了,可是关于你说的这些,尤其是你,我一点记忆也没有。不过我从见你的第一眼起,就觉得你…似曾相识,所以我相信以前认识你。”

郎亦轩其实想说“一见钟情”,不过临了还是改成了“似曾相识”,不是因为如此,他不会见她一面后,到了美国还念念不忘,只是他不顾Tony的反对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的却是她和叶希凡出双入对。舒茴那个人太过高傲,对自己太过自信,所以她以为叶希凡会爱上她,不相信他会与无忧成为情侣,但是郎亦轩不同,他看人只看眼睛,眼睛里总是能流露出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在叶希凡和无忧的眼中,他看到彼此,他们双方都把对方放在了心里。所以不是没有想过要和叶希凡竞争,他知道凭自己的条件和实力,绝对不会输给叶希凡,是因为他不想破坏无忧与他之间尚算和睦的关系。同时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要让无忧开心,让她幸福!他守在无忧身边,如果叶希凡让无忧流泪,他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她离开,现在,不是时候!

“无忧,能把当哥哥吗?有什么心事或者难处,说给我听。”分手的时候,郎亦轩说道。

无忧笑了:“这话你以前就说过了。”

郎亦轩也笑,以前说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掩藏了爱的心情?

“让外婆受伤的人,我帮你修理过了,他们不过是些小混混,受人指使,你就别想了,余下的事交给我就好。”郎亦轩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森然。

“你查出来了?受人指使?是谁指使的?”无忧问。

郎亦轩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如果你想知道,以后我会告诉你。”

回到家,伺候外婆睡下,无忧领着叶希凡来到自己的小房间,看了看那张窄小的床,“噗哧”一笑,说道:“是你自己要住这里的,这张小床看来容不下你这个高个儿,夜里要是冻着可别怪我!”

叶希凡顺手从后面搂住了她,坐在了床沿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床边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摆了一个椭圆形的、有支架的镜子,正对着两人,镜中映出两人的脸,耳鬓厮磨,无忧脸上飞过一抹嫣红。

“无忧!”叶希凡低喊,声音有些沙哑,眸子幽深,藏了相思无限。

无忧心神一阵恍惚,眼前的叶希凡与梦中一身戎装的那个男子重叠了,那英挺的眉,那如暗夜星光一样的眼,无一处不是他,而自己的样子,又何尝不是梦中的离儿?这样的幸福能持久吗?无忧想到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强烈,梦中是三个人,现在,却只有他们俩…

叶希凡沉醉在一室馨香中,并未发觉无忧的异样。他闭上眼,与无忧静静相拥,鼻端充斥着熟悉的丁香花味,那是他是喜欢的味道,原来,无忧也喜欢!

阻碍

为解阿婆住到哪里的问题,叶希凡与郎亦轩争了一回,叶希凡让住他那里,郎亦轩却早和解阿婆说好了到C城后就住他家,最后无忧出马,两处都不住,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既免了解阿婆的行动不便,难上高楼,也免了自己奔波之苦,毕竟叶希凡住的地方离学校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眼下无忧很快就要期终考了,难得跑来跑去。

本来无忧的计划,是想靠自己,只租一间小屋,够祖孙二人住就行,可是叶希凡不高兴了,说无忧拿他当外人,既然他要这么想,无忧只有不和他客气,于是租了套一楼的套房,钱就让叶希凡出。

“我也要忙着复习考试了,请假落下的课程还有一大堆呢,你忍心我两头跑来跑去?你那边我不能去了,我要陪外婆,不过工资可得照发给我,这下知道我没拿你当外人了吧?”无忧拉着叶希凡的手晃悠着,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叶希凡对上她清澈的眸子,轻蹙眉头:“那我以后想你了怎么办?头疼时谁帮我按摩?住一块儿不是更好?”

“想我了你就过来看我!”无忧调皮眨了眨眼,“反正你有车,不在乎这点路。”

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叶希凡叹了口气,他知道无忧表面上温柔听话,其实骨子里是很倔的,既然她决定了,怎样劝也是没用的。其实他只是不想她太辛苦,如果住在他那里,他可以名正言顺地请个保姆照顾解阿婆,但无忧既然有她自己的坚持,他应该尊重她。

解阿婆先前已答应了郎亦轩,没想到郎亦轩的房子就在叶希凡的对面,若是真去天盛花园,就只能顺了老人家的意思住郎亦轩那里,谁的话无忧都可以不听,但解阿婆的话,她从来不会违背。郎亦轩看起来不大爱说话的样子,不知道和解阿婆是怎么沟通的,竟然令老人十分地喜欢,看他的时候,俨然已是一副看外孙女婿的表情,对后来出现的叶希凡,解阿婆虽然也是有说有笑,但总觉得隔了一层,比不上与郎亦轩亲近。直到后来无忧看到解阿婆看流星花园看得入迷,才恍然大悟,原来阿婆也是萌花样美男的啊!

再见到叶希凡,她便用这个调侃他,叶希凡眼睛一眯,两手一抄将她的纤腰握住。

“怎么,嫌我老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下一秒他眼睛一眨,眼里马上汪了两潭水渍,“你甭想抛弃我,我死活不答应,这辈子,我跟定了你!”

“噗!”无忧见他摆出一幅言情剧中悲情男的模样,憋不住笑了起来,“叶希凡,你不去当演员还真是可惜了!”

叶希凡晃了晃手,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件东西,拉着无忧坐下,他把那个金丝绒的小盒子递到了无忧面前。

“是什么?”

“打开看看!”

无忧打开,盒子里是一对亮闪闪的钻戒。

“无忧,你愿意嫁给我吗?”叶希凡小心翼翼地问道。

无忧拿起一枚戒指,愣愣地看着,大脑里突然跳出一个画面,与此刻的场景何其相似,他叫她离儿,她唤他子祁,他拿出一对洁白无暇的玉镯,将其中一只套在她的左手腕上,另一只,放进了怀里,贴身保存。

“边关寂寞,见此镯如见你,离儿,我一定会平安归来,等我!”他说。

白玉手镯就放在他的心口,那是她的爱,将他圈住。无忧忽觉一阵晕眩,纷乱的画面,刀光剑影中,他身中数箭,胸前的白玉手镯被血浸染…

“无忧,怎么了?”叶希凡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无忧。

无忧摇了摇头,靠进他的怀中,轻轻摸了摸空空的左手腕,眼睛里泛起一层水雾,如果那是她的前世,今生会不会是悲剧的延续?离儿撕心裂肺的痛和无力的感觉,无忧感同身受,她就是离儿,离儿就是她,这一点,她不再怀疑。

“希凡,今生我决不会让你先离我而去!”无忧在心底承诺,眼里是无比的坚定。她抬起头,让叶希凡帮她把戒指戴上,眼中是欣喜的泪。这一世,再没有什么力量能把他们分开!

“我们这算不算私定终身?”无忧浅浅一笑。

叶希凡亲了亲她的额:“先把你订下,怕你被别人抢跑了,等你一毕业,咱们就结婚。这个周末,去见我爸妈,让他们知道你这个准媳妇,免得我妈总操心我的终身大事,她是你见义勇为的对象,一定会喜欢你的!”

郎亦轩的出现,让叶希凡感到了危险,用戒指套住无忧,他才能放心。尽管多年前有人违背了对他的承诺,使他对承诺曾一度丧失了信心,但是他相信无忧是不同的,她的承诺,他愿意相信。相处日深,对无忧是越来越多的舍不得,这个丁香般的女孩,让叶希凡彻底迷失了自我,他现在反倒庆幸十年前舒茴的离去,这才让他十年后遇到了无忧。

世间的事很难预料,叶希凡以为一心会支持他的妈妈,却是他和无忧前进道路上的最大阻力,她大力反对叶希凡与无忧的交往。其实就无忧这个人来说,她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很喜欢她,一切的根源,在于无忧的身世。她一开始对无忧的身世唏嘘不已,后来听说解阿婆的儿子,也就是无忧名义上的那位表叔也身故后,眼神就有了些闪烁,在无忧离开后,她明确向叶希凡表示了反对他们交往。她说:“你可以把无忧当妹妹,像照顾小欧一样照顾她,但是我不会允许你把她娶进家门!”叶希凡对母亲的行为觉得不可理解,对她的话也不置可否,但叶妈妈可不是说着玩的,第二天就找人给叶希凡介绍起了对象。

“妈,你是想把我逼走吗?是不是想让我再一次到国外去,孤单一人你就安心了?”每天被老妈拖着去会这个叔叔那个伯伯的,叶希凡忍不住抱怨起来。

“好啊,你去啊,你在国外给我娶个洋媳妇回来也行,就是不许你和无忧发展下去。”叶妈妈说。

“妈,你说的那些都是些莫须有的东西,不管怎样,我不会和无忧分开,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您就别管了。”

叶希凡对母亲的干涉直接给予了反击,从那次谈话后,他再也不去叶妈妈安排的各种宴会,那些所谓的宴会总是会冒出些对他两眼放光的姑娘,其中的言语,不用说叶希凡也能明白。

说不动叶希凡,叶妈妈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无忧头上,托路小欧给无忧介绍男朋友,她想着只要无忧那边断了线,她这个傻儿子也就罢手了。路小欧接到这个任务,左右为难,她私心里是支持无忧和叶希凡的,无忧是她的好朋友,叶希凡是她的表哥,她希望他们两人能够幸福。对于姨妈的行为,她也觉得不可理解,迷信这种东西,路小欧压根不信,可叶希凡的妈妈信得真,还请高人算了一卦,说什么无忧是孤煞命,叶希凡跟她在一起一定会倒霉。

这一切,无忧蒙在鼓里,她要忙着照顾解阿婆,又要忙着学习,去叶希凡家也就那么一次,所以并不清楚叶妈妈反对她和叶希凡来往。叶希凡被母亲缠住,难得有机会脱身,出现在无忧身边的次数便少了,倒是郎亦轩和路小欧经常到她家来。当然路小欧并不是听她姨妈的话来拆散无忧和叶希凡的,她就是个内奸,表面上答应了姨妈,私下里尽给两人制造机会,让叶希凡天天给无忧挂电话。

郎亦轩似乎没什么事,基本上白天就呆在无忧这儿,只有晚上睡觉时回自个儿的家,解阿婆有大半的时间却是他在照顾。天晴时他会推着老人到街上走走,下雨时陪她在屋里看电视说话,解阿婆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路小欧见郎亦轩这个样子,心下觉得不妥,提醒无忧:“无忧,你这样子,不怕我表哥吃醋么?”

“希凡相信我,他不会!”无忧笑了笑。但她知道路小欧说的是事实,郎亦轩的好,她无以为报,受之有愧。她想寻个时间告诉他,让他不要继续下去,可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何况解阿婆又是那么喜欢他,他真的帮了无忧很大的忙。就在无忧左右为难的时候,一件突发的事情改变了她的决定,她再也没有对郎亦轩说出所想的那番话来。

无忧住的地方,就在学校附近,其实除了路小欧和郎亦轩两个常客,无忧的家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客人,那就是女鬼江心月。无忧到C城的第一天,江心月就找到了她,向她汇报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无忧的祈祷果然是灵验的,经过了十几年的等待,江心月终于出现在了张铎面前,开始他还以为是幻觉,直到江心月现出本相,一副鬼脸直接把他吓得尿了裤子。江心月一提起来就哈哈大笑,太解恨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看到仇人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她的心情是无比的好。

“他不是在医院包了间头等病房吗,如今吓得都不敢一个人住了,搬到了普通病房,有人陪着,他胆子大些。”江心月笑着说,“我知道他家手眼通天,没病都能搞出个保外就医,我要让他知道,外面的日子比监狱里还难过!你知道护士们私下怎么说吗?说他没别的病,就是精神病!”

江心月怕惊扰到别的客人,也不敢在普通病房出现,倒不是怕别人看得到她,其实除了张铎,其他人根本看不见她,她只是怕张铎大喊大叫的吓着了别人。普通病房没有厕所,都要到医院的走廊尽头才有,她不时趁着没人的时候,从厕所冒出来吓张铎一吓,日子倒也过得蛮有趣的。张铎现在连上厕所都要找人陪,一个人不敢去,最近刚好被批准回家静养,江心月见无忧来了,忙着来找无忧,于是新的吓人计划还没有开始。

无忧打听了一下,确认张铎这段暗并没有和外边的什么人联系过,不禁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找人打解阿婆的不是他,那会是谁呢?

江心月前段时间也玩得累了,自无忧来后,也是每天来陪无忧,她就在房前房后飘着,看着无忧与解阿婆祖孙情深,有时候想到自己的父母,不禁为自己当年的草率行为后悔,黯然神伤。无忧知道她的心结,常常故意和郎亦轩、路小欧说些笑话,江心月在一边,也听得直乐,慢慢的也就平复了情绪。

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虽然冷,但是天边挂着一弯月牙儿。郎亦轩、路小欧坐着,女鬼江心月在房顶飘着,与无忧一起听解阿婆说着陈年旧事。解阿婆是个爱说话的人,年纪虽大,记忆却还很清晰,说起年轻时候的事来精神奕奕,她说的故事无忧他们这代人没有听说过,尤其是她虽不信鬼怪,却爱说些乡间传说中的鬼怪故事,包括江心月那只鬼都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解阿婆说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刚好说到山下的村庄住着一户人家,丈夫一年前出外打工与人打架被杀死了,只留个年轻的小寡妇孤单单一人在家,午夜时分,外面突然响起了扣门声,传来丈夫喊开门的声音。这时听到敲门声,路小欧惊得“哇”地叫出了声。

非人

江心月虽然就是只鬼,也给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一跳,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躲在无忧身后。

“哈哈哈,瞧把你们吓的,这世上哪来的鬼啊!忧忧,快去开门。”解阿婆一声爽朗的笑,打破了沉寂,气氛轻松不少。

无忧开了门,外面是张多日不见的面孔。

“我找亦轩!”Tony一边说话,一边向内张望。此时郎亦轩已经走了出来,脸上的笑意收敛不见,有些淡漠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Tony的样子有些落寞,眉间带着一丝愁怅:“亦轩,你总不能只顾着自己,什么都不管…算了,不光是我,阿姨也来了,她在宾馆等着你…”

郎亦轩并没有Tony进来的意思,看Tony的样子,也没有想要进来,他的目的是要叫走郎亦轩。因为Tony的表情不大对,气氛有那么一丝尴尬。路小欧用手肘拐了一下无忧,悄声说道:“你把人家儿子拐跑了,人家老妈都追过来了,要是找上门来,看你怎么办!”无忧白了她一眼:“胡说八道!我拐的可是你表哥,你姨妈也没见追上门来。”这么一说路小欧不敢说话了,现在无忧还不知道姨妈反对她和叶希凡的交往呢。

解阿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一个俊小伙站在家门口,忙叫无忧请客人进来坐。无忧告诉她是郎亦轩的妈妈来了,要催他回家,老人也急了,说道:“亦轩啊,是你妈来了?那快去见她吧,你整天来陪着我这个老婆子,家里人该有意见了。”

“外婆,没事的,要走也得跟您老人家说再见啊!”郎亦轩回转身来,向大家告辞。

“无忧,你送送亦轩!”解阿婆嘱咐无忧。

无忧应了一声,跟在郎亦轩身后出门来,站在门外的Tony侧了侧头,看向无忧的身后,眼神闪烁。无忧蓦然觉察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意,微微一愕,很自然地向旁边踏出一步,并随手关上了门,挡住了Tony的视线。

“无忧,天冷,小心别感冒了,回去吧,不用送了。”郎亦轩微笑着,顿了顿又接着说,“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和外婆。”

无忧对郎亦轩说:“你妈妈来了,一定有正事,你还是办正事要紧,谢谢你经常来陪我外婆,以后…”

无忧想告诉郎亦轩以后不要来了,话却被身旁的Tony打断了,他不耐烦地催促郎亦轩:“亦轩,快些走吧,阿姨该等急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郎亦轩抱歉地笑了笑,对无忧挥了挥手,与Tony并肩走了。无忧目送着两人走远,回转身来,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江心月,她紧皱着双眉,看着郎亦轩与Tony消失的方向。

“心月,怎么了?”无忧觉得她在瑟瑟发抖,而鬼是不知道冷暖的,这个样子很是奇怪。

江心月收回了远视的目光,看向无忧,本就白得如纸的脸这会儿更白了,几乎成了透明的,她的声音也带着丝丝颤抖:“无忧,他不是人!”

无忧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她这是在骂郎亦轩吗?初见郎亦轩,江心月就惊为天人,她觉得无忧和郎亦轩实在是很般配,曾经很认真地劝无忧考虑放弃叶希凡,选择郎亦轩。她和解阿婆都是花样美男的忠实粉丝,也是为着这个缘故,她才会连张铎也懒得去找了,每天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等郎亦轩出现。这会儿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把无忧给弄懵了。

“亦轩怎么不是人了?他又没得罪你!”无忧觉得莫名其妙。

“不…不是!”江心月绕着无忧急转了个圈,“我是说新来那个,那个长得不像人的男人,他不是人!”

“噗!”无忧忍不住笑了,Tony要是知道这评语,非气死不可,他那张脸说起来比之郎亦轩毫不逊色,只不过过于阴柔了一些,缺少些男子气慨,居然到了江心月这儿,不止不像男人,连人都不是了。

“你别笑,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江心月急得伸手来抓无忧,不过还没碰到无忧的衣角,就像被火烫到一样,赶紧缩回了手,她表情古怪地盯着无忧说:“你也不是普通人,你看,我们这些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不过起码我还可以感觉到你确实是个人,你有人的气息,那个Tony,他不一样,他有的,是不属于人的气息,你明白吗?他不是人!”

这下轮到无忧变了脸:“你是说Tony,亦轩的表哥,他不是人?你能感觉到?难道他和你一样,是鬼?”

无忧蓦然心惊,莫非Tony死了,是他的魂来找亦轩,那亦轩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这样一想便急忙追了出去,郎亦轩待她那么好,她不能看着他出事!几步冲到大街上,车水马龙,郎亦轩与Tony却早已人影皆无,Tony肯定是开车来的,四条腿的总比两条腿的跑得快,又不知道是向哪个方向走的,这下要到哪里追去?

“无忧,他不是鬼!”江心月追了出来,在无忧身后说道。

“你不早说,害我着急!”无忧白了江心月一眼。不是鬼就好!她松了口气,可是马上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是人也不是鬼,那是什么东西?你千万别告诉我Tony是神仙!”无忧实在是看不出Tony身上哪里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我不知道,”江心月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应该不是!我只能感觉出他不是人!他那一眼过来,我差点就不能动弹,幸好有你挡在我前面,不然他肯定看到我,无忧,这个叫Tony的,不简单,似乎…有很强的能力!反正我害怕他。”

“你既然说他不是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总该知道一点点吧?”无忧问江心月。

“我不知道,我是新手,也搞不大懂。”江心月说。

无忧叹气,都死了十几年了还是个新手,真是让人无语!她忧心忡忡地望向前方,在没有搞清楚Tony的目的之前,她不能离开郎亦轩,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以表哥的身份一直呆在亦轩身边?他对亦轩到底有什么企图?无忧身上一阵发寒,自己功夫再好,始终是个人,如果Tony是要对亦轩不利的,他们必然是站在对立面,那么,以自己的力量要对抗非人的他,有几分把握?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失去了记忆的关系,郎亦轩和周嘉琪,这个他喊妈妈的女人并不亲昵,不光是他自己这样感觉,周嘉琪本人对待他也一向保持着距离,不冷不热的。周嘉琪看起来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最重要的是非常能干,近几年来郎森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郎亦轩对做生意不感兴趣,还摊上这么个怪病,郎家的生意都是周嘉琪在打理。每每看着周嘉琪那精致无瑕的脸庞,郎亦轩不禁疑惑这么年轻的女人,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大个儿子,但实际上周嘉琪年纪也不小了,她已经42岁了。如今丈夫死了,郎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族中的兄弟哪个不是对着庞大的家业虎视眈眈?所以周嘉琪需要依靠这个唯一的儿子。郎森死后,郎亦轩已经作为郎森唯一的继承人接手了郎森手中的事业,可是他除了开始那几个月好好呆在公司外,等手续办妥后就放下一切事务回到了C城。周嘉琪以为他玩玩就会回去,没想到他来了就不知道走了,所以便追了过来。

母子两人的谈话最终还是不欢而散,若不是Tony从中调停,几乎便要吵起来。周嘉琪的意思是要让郎亦轩跟他回去,与齐氏集团的千金订婚,郎森死后,并没有将其手中全部股份留给妻儿,还有一部分给了他的兄弟,所以他们母子手中所占的股份并不是最大,郎家几弟兄也不消停,明里暗里的开始了家产之争,导致外人有机可趁,郎氏企业陷入了危机,最近一段时期上市股票大跌,周嘉琪这个新上任的总裁快要撑不住局面了,正好齐氏集团千金一直喜欢郎亦轩,齐氏集团总裁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对女儿的话是百依百顺,趁这个机会提出入资郎氏,条件却是要将女儿嫁给郎亦轩。郎亦轩喜欢的人是无忧,当然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坚持不肯让步。

周嘉琪气得把他和Tony一起赶了出来。

“亦轩,你不该这么和阿姨吵的。”Tony说。

“我没想和她吵,只是终身大事是我自己的事,她不该把这个当筹码,还轻易地替我作了决定。”郎亦轩闷闷地说。

“恐怕不是这个原因吧!”Tony讥讽地一笑,“如果没有解无忧,以你的为人,我知道你会答应这门婚事。我看到她手上戴着戒指,你们是不是已经私下订了婚?”

郎亦轩愣了一下,他也注意到无忧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可是他并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听到Tony这样说才反应过来。他问Tony:“戴戒指就意味着订婚吗?”

Tony笑了,只是笑容显得有一丝疲惫:“原来不是你送的?你真是笨啊,人家都与别人山盟海誓了,你还在傻傻地守着,亦轩,放弃她吧!”

郎亦轩摇了摇头:“我不会放弃的,订婚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还没有结婚,就还有机会。”

“解无忧有什么好,你为什么心心念念忘不了她?你好好想想,娶了齐安妮,既可以解决郎氏企业面临的危机,又可以与阿姨和平相处,而且安妮也是个漂亮女孩,又不是配不上你!”

“Tony,我没见你交过女朋友,如果我下面的话不好听,请你原谅,你懂感情吗?你知道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若是不爱,你叫我怎么娶?这对我不公平,对齐安妮也不公平!我现在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爱无忧,除了她,我谁也不会娶!你和我妈就断了那个念头吧,我是绝对不会与齐安妮有什么瓜葛的。”

郎亦轩说完,甩下Tony,一个人走了。Tony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忽然哈哈大笑。他背靠着人行道上的梧桐树干,抬头看着天空,眼中有闪过一片晶莹,自语道:“你又怎知我不懂爱,这世上,还有谁比我更懂得爱…解无忧,解无忧!”

Tony的表情很是奇特,有酸涩,有难过,有狠决,有不舍。

无忧忐忑不安地过了几天,因为怕有意外,她不时地打电话给郎亦轩,还好电话中的郎亦轩一如过往,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叶希凡每天都打电话过来,而无忧又会每天打给郎亦轩,有好几次叶希凡打过来时无忧正好在与郎亦轩通话,于是总占线,两人见面时他有意无意地问起,无忧本来没想瞒着他,但是实在不好解释Tony不是人的这件事,就找别的话搪塞了,还好叶希凡也没有多问。

因为无忧的每天一个电话,郎亦轩忘却了与母亲争执的不快,尽管他没有答应周嘉琪回去的要求,但还是尽着为人子的孝道,每日带着她游览C城,走亲访友。郎家在这里没有什么亲戚,但是郎森以前有大半时间住在C城,这里有他和周嘉琪的不少朋友。周嘉琪在Tony的劝说下,也没有急着逼郎亦轩表态,她准备采取迂回政策,试着慢慢地去说服他。首要的,是拉近他们母子的关系,这一点倒是收到了效果。

复习

快要期终考了,许多同学都在下课后去阅览室和自修室占座,无忧每天放学的第一件事却是往家跑,毕竟外婆一个人在家,她不是很放心。虽然她上学的时候,女鬼江心月会帮她看着,不过江心月道行不深,白天根本不敢出来,也只能躲在房中。

无忧租的房子就在学校背后,其实也算是C大的教师宿舍,只不过是以前的老房子,现在教师们都搬到新宿舍楼去了,但楼房依旧是学校的财产,一应设备齐全,暖气供应也很好,所以无忧觉得在家里很好。

路小欧心里已然把无忧当成了她的小嫂嫂,两人经常是形影不离。路小欧发现,有什么记不住的不用翻书,直接问无忧就行了,她不禁佩服无忧超然的记忆力,她也喜欢和解阿婆聊天,于是有大半的时间是在无忧家里度过。其实路小欧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是私心里希望见到郎亦轩,她知道郎亦轩喜欢的是无忧,但无忧已经是叶希凡的女朋友了,她希望郎亦轩能有一天注意到她;另一个原因是无忧成了她复习考试的工具,她简直就是路小欧的活字典,每晚临睡前,路小欧就开始回忆白天复习的内容,轻声默记一遍,遇到不记得的地方,不用开灯看书或笔记,只需要她张口一问,无忧保证给她答得顺顺溜溜。她问过无忧,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无忧只笑着答了一句:“天生的,我命好罢!”其实无忧想的是如果谁像她这样,从两岁起就天天在梦中被人折磨,强迫着背那些拗口得要命的古文字和长长的口诀,估计也能记忆超群。归功于梦中人,她从小就有很好的记忆力,那些法律条文和案例,再难也比不过她曾经记过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她看过几遍就熟记于心,只手拈来。

这一天,路小欧跑到无忧的宿舍等她,无忧虽然搬出去了,但入学初就交了的住宿费学校不退,于是宿舍的床位也没有撤,偶尔课少她也会来休息一下。上课时她和路小欧就说好了,一会儿一起去买菜,回家做火锅吃,她和路小欧都是南方人,特别能吃辣,临走前无忧被饶老师叫了去,她嘱咐路小欧到宿舍等着。

闲着无聊,路小欧便给张小雨她们讲起了故事,难得今天宿舍人齐,一时间大家听得兴起,聚拢在路小欧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你哪儿听来的故事,路小欧?”张小雨问她。

“无忧的外婆那儿听来的,老人家肚子里有一箩筐的故事,我都听了好多个了,个个精彩!”路小欧说。

“对了,无忧还我手机的时候说她外婆到C城来了,我忙复习忙得焦着烂额,都没顾得上去看看外婆,不过听无忧说她的伤已经好了,没有大碍了。”赵玲说。

“唉!”路小欧叹口气,“其他方面倒是没大碍,不过外婆年纪大了,这一伤了脚,不能走路了,只能坐轮椅。”

“那应该在家里静养才好啊,何必大老远的跑到C城来?”李宁宁问。

“留在宁城谁照顾啊,外婆就无忧这么一个亲人!”路小欧说。

“路小欧,你是说,无忧只有这么一个外婆,没别的亲人了?”

“无忧是孤儿?”

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来,谁也没想到整天笑脸相迎,乐观向上的无忧会是个孤儿,一向不爱言语的颜语也出声询问:“她的爸爸妈妈呢?”

这下路小欧也不好瞒着了,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听到无忧两岁就没了父母,由解阿婆一手带大时,大家都嚷嚷起来要去看看解阿婆。

“颜语,你去吗?”张小雨问她。

颜语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她拿起书包走了出去,陈欢在后面低低地骂了一声:“冷血动物!”

“别这样说,颜语…你们不知道,她爸爸也是在她两三岁的时候死了。”路小欧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转角处,回头说道。

陈欢吐了吐舌头:“哎呀,咱们宿舍真可怜,一下就出了两个没爸的孩子!”

“当着无忧的面你们可不能乱说!”路小欧告诫,“我和无忧约好了吃火锅,你们要买礼物的赶快了啊,我多买些菜,想混饭的还可以赶上,你们一定会喜欢外婆的,她和无忧一样是个乐观的人,而且说话特别好玩,故事又多。”

在路小欧的鼓吹下,不想去的根本就没人了,为一睹解阿婆的风采,无忧宿舍的四个女生,加上路小欧宿舍的两个,一共七个人跟着路小欧浩浩荡荡地出发去买东西,等无忧回来时,不光菜买好了,还有一大堆营养品和水果。

路小欧原本还有些担心无忧会生气,毕竟她带了这么多同学上门,不过显然无忧并没有,尤其是看到解阿婆见到大家那个高兴劲儿,无忧脸上也满是笑容。她知道解阿婆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以前和街坊四邻关系就很好,无忧小时候经常吃的是百家饭,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样,很是亲和,不分彼此。这会儿看到一下来了这么多小年轻,个个喊外婆喊得甜甜的,解阿婆心里乐开了花。无忧轻叹一声,只可惜人群中没有颜语。

这一顿火锅吃下来,以后无忧的家就成了307和308宿舍的聚集地,学校阅览室和自修室容不下许多人,宿舍里又不安静,赵玲和张小雨她们几个干脆经常跑过来,在无忧家复习功课。解阿婆和无忧都是好客的,自然对同学们的到来欢迎之至,只可怜了路小欧,人一多,她的复习计划就被耽搁了,幸好大家还没发现无忧那惊人的记忆力,不然有可能她的住地都要被占领。

大家都知道了无忧的家庭状况,尤其听路小欧说她一直是自己勤工俭学后,对无忧更是多了一丝敬佩,她们经常借口来蹭饭吃,买来的菜却够无忧和外婆吃个好几天。无忧也知道这是同学们的好意,她是个大方的人,也不拘束这一点,只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助大家,无忧和同学的关系拉近了,只是颜语还是一次也没来过,这让无忧遗憾万分,她不知道为什么颜语就是与她不和,无奈之下,她又想到了成俊峰,也许只有通过他,才能拉近与颜语的关系,解阿婆年纪大了,如今身子骨又不大好,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无忧很希望在她有生之年,能与亲孙女见面,相识。

再忙,无忧也没忘了与叶希凡和郎亦轩联络,只是冷落了她的小崇拜者——钟可儿,自打外婆出事后,她就辞了钟可儿家庭教师的工作,韩庆平在一天下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是钟可儿闹着要见无忧,晚上家里有客人,为了让这个小祖宗别捣乱,所以请无忧一定要到家里去一趟,帮她看着钟可儿。无忧还没来得及推辞,韩庆平就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无忧只得请路小欧帮忙照顾外婆,在晚饭的时候赶了过去。

这次去的是钟可儿的家,不是韩老爷子的那个大院。钟可儿家就住在上次无忧陪叶希凡去参加宴会的诚哥家旁边,一幢欧式建筑的小别墅,很漂亮,无忧来过没几次。到了院门外,她按响了门铃,韩庆平从屋里的可视电话里看到是她,立刻开了门。

钟可儿一把拉开了房门,牵着无忧的手就进了屋。

“可儿最近乖不乖?”无忧笑着问。

“无忧阿姨,我一直都乖的,你说是不是,妈妈?”钟可儿仰头,对着走过来的韩庆平说道。

“是啊是啊,可儿一直都很乖的,你要是不听无忧阿姨的话,下次她就不来看你了。”韩庆平笑道。她的旁边站着一个优雅的女人,长得非常地漂亮,眉目如画,自有一种成熟的风韵,却看不出年龄来。

“无忧,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干姐姐,周嘉琪,”转过头,她冲着周嘉琪笑了笑,“对了,嘉琪姐,无忧是允文的学妹,和你家亦轩也认识。”

这是郎亦轩的妈妈?无忧刹时惊愕当场,如果不是听韩庆平亲口说出来,她顶多以为那是郎亦轩的姐姐。韩庆平笑道:“该怎么称呼呢?可儿叫无忧可是叫阿姨,不过无忧和亦轩是同学,我看无忧还是叫嘉琪姐阿姨好了。”

周嘉琪不动声色地上上下下将无忧打量了一遍,有些淡漠地说道:“算了,也就你喜欢跟人套近乎,别吓着人家小姑娘,你好,我是郎氏企业的总裁,你可以叫我周总。”

周嘉琪对无忧伸出了手,十指如玉,上面涂着丹寇,无忧只碰了一下她的指尖,她便急速地缩了回去,那样子仿佛无忧的手上有细菌似的,无忧马上察觉出,这个周嘉琪对她有敌意。

“周总,庆平姐,你们聊,我陪可儿过去了。”无忧点了点头,跟着早就急不可待的钟可儿去了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