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可以放,心却不能放,一辈子也不放!”叶希凡将唇移到她的耳边,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轻声说道。这一吻让他肯定了解阿婆的话,无忧是爱他的,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原因她要选择逃避,要骗他说爱上了郎亦轩,既然她不说,那他就只有自己去发掘真相。当年对舒茴的爱放不下,那是年少的狂热,是被抛弃的不甘,当舒茴肯定了会嫁给别人,他便选择了放手;如今对无忧的爱却完全不同,即使无忧不爱他,他也无法放弃,就好像他的灵魂与对无忧的爱连在了一起,她若是离开,他也就没了灵魂,她就是他的灵魂!他们在一起,做什么事都那么契合,叶希凡曾经开玩笑说,无忧前生一定是他的一部分,不过转世的时候弄丢了,现在找到了她,他才变得完整。

“我爱你!”这三个字,他是第一次对无忧说,以前都是无忧对他说,他从没有回应过,他总觉得一个大男人总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挺肉麻的,所以他说不出口。可是现在他说了,说得很自然,说出来的时候心中觉得有一种异常的满足。

“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无忧一把推开了他,眼泪弥漫了眼眶,却没有落下。她用的力有些大,叶希凡被推得歪向了涮洗池的一侧,手碰在了突出的墙角,发出一声闷哼,他觉得手好像刮破了,感觉有血液快速地向外奔流,正想举起来看看,无忧却比他快了一步。

“对不起!”她小声地说道,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轻轻地揉了揉,叶希凡一看,他的感觉有误,手上并没有流血,经她一揉,刚才那种钻心的疼痛也没有了。

厨房门被人推开,郎亦轩走了进来,他无视叶希凡,直接走到了无忧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幽暗地眸子里,有着深深的无奈。无忧赶紧放开了叶希凡的手,冲着他笑了笑:“他刚才…撞到了手!”

“无忧!”郎亦轩一把将她紧紧抱住,颤抖的睫毛掩盖了漂亮的双眸,两行清泪缓缓落下,“无忧无忧无忧,为什么,你会是我妹妹?你是我的亲妹妹!”

周嘉琪撒谎!叶希凡看郎亦轩的神情,知道他已经清楚了无忧的身世,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并不是郎森的亲生儿子,也不可能是周嘉琪的儿子。他的痛苦,叶希凡感同身受,他们都是一样地爱着无忧,可是,无忧是我的,不能让给你!他在心里说道,聪明地选择了沉默。这是个好结局,不是吗?郎亦轩成了哥哥,那么,无忧就不可能与他在一起,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火噬

“我也不希望你是我妹妹,无忧,你若不是该有多好!”郎亦轩忧伤地看着她,握住她的右手,将一根带着个小锁的银链放进了她的手心,“这是你小时候戴在身上的吧?刚才外婆和我妈已经确认过了,还有你丢失那天穿的衣服,外婆一直收藏着,和我妈形容的,一字不差!你是她的孩子,她丢失了多年的孩子!”

无忧不相信,笑话,那个曾经说过她没教养的女人,会是自己的妈妈?会是她心目中会温柔笑着叫她宝贝的妈妈?

“她说谎,你不要信!”无忧拉着郎亦轩冲了出来,直瞪着周嘉琪,“你说谎!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女儿,为了将亦轩骗回去,你可什么招都会使,说我是你的女儿,就可以让他打消跟我在一起的念头,你就可以欢欢喜喜地与齐家结亲了,不是吗?多可笑啊,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让他离开我了,妹妹?他不能爱上自己的亲妹妹,是吗?好办法,我都要为你鼓掌了!”

“忧忧,你住口!”解阿婆喝道,“她是你的亲妈,真是你的亲妈!”

周嘉琪泪涟涟地看着无忧,别的人可能认为无忧这么做有些过份,只有叶希凡没有这么想,因为无忧说的是事实,虽然和真相有一点出入,但周嘉琪的打算肯定是这样,否则她完全可以说出郎亦轩与无忧并无血缘关系,看来在她心中,无忧的幸福,还是不如郎氏集团的利益来得重要。

他的无忧,多可怜啊!心中的想法又开始动摇了,无忧这么难过,难道真的是因为喜欢郎亦轩?或者正如她所说的,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有同一个人的影子,所以无忧对他们都有一份特别的感情,而显然郎亦轩现在占了上风。如果真的是那样,该多可悲啊!叶希凡抿紧了嘴,心渐渐冷了下来。

“外婆!”无忧祈求地看了解阿婆一眼,“我爸妈都死了,你说过的,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无忧,你真的是我的女儿,你看看那个小银锁,那是你满月的时候我亲手帮你戴上的,”周嘉琪看了一眼郎亦轩,“你是亦轩的妹妹!我对不起你,不该把你丢了,可是那时候我没有办法,后来去找过,真的,我去找了,只是没有找到你。”

她想向女儿解释为什么会丢了她,想求得她的原谅,但是心中却有个声音在悄声提醒她,不能让无忧知道自己不是郎家的孩子,让她误会好了,如果知道了,郎亦轩的身世也会隐瞒不住,那和齐家的婚事才真是泡汤了!她来时并没有想到,今天会是这样一个好日子,她不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还意外地让郎亦轩那个拒绝结婚的理由无法成立!这是一个机会,这里还有一个男人,那个叶希凡也一样喜欢无忧,小孩子的感情,总是说变就变,既然能变过来,也容易变回去。

华瑾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条银链,也帮着劝无忧:“无忧,你外婆没有骗你,阿姨刚才都听到了,事实证明,周总确实是你妈妈。”

“没关系没关系,无忧一时接受不了,都怪我以前对她不好…”周嘉琪说道。

无忧觉得有些悲哀,爱情也有了,母亲也有了,可是她却有可能没有了。虽然心中对周嘉琪并无好感,但听到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是一样的激动,可惜周嘉琪不明白的是,她早就知道了郎亦轩不是她的亲哥哥,所以对周嘉琪现在的表现,无忧很失望,郎亦轩既不是郎森的儿子,也不是周嘉琪的儿子,这一点周嘉琪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所以她还是想要利用郎亦轩,这一点让无忧无法认同这个母亲。

“如果我和亦轩是亲兄妹,那么,你敢让我们去做DNA鉴定吧?”无忧看着周嘉琪问道。

周嘉琪愕然,她没想到无忧会这样说,她那么笃定郎亦轩不是哥哥吗?周嘉琪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这句话击中了她的软肋,是的,她不敢!她跳进了自己设的局,真的去做DNA,郎亦轩和无忧还是可以在一起,不做,她又不能强迫她相信。还好郎亦轩替她解了围,这一刻她无比庆幸郎亦轩失去了以往的记忆。

“算了,无忧,别这样,你这样妈妈会很难过。”郎亦轩劝她。

看着单纯的亦轩,无忧感到了心痛,他总是在为别人着想!但是她不能说出真相,她无法解释怎么知道郎亦轩是领养的,更加不能让他感受到没有亲人的悲伤,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周嘉琪也觉得不好受,再坐下去只会越来越难堪,只得站起身告辞。解阿婆见无忧不开心,也没有多作挽留。华瑾见状,也站起来说还有个饭局给忘了,带上颜肃离开了。

解阿婆叹了口气,对无忧说:“她以前对你不好,那是不知道你是她的娃娃,忧忧,你别怪她,这世上有哪个妈不心疼自己的娃!”

“外婆,你不用担心,无忧会想通的,这事太突然,你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叶希凡对解阿婆说道。

解阿婆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手。她没有看错,叶希凡真是无忧的贵人呢,要不是他,无忧的妈妈不会这么快找到!想来有这样的家庭,她不用愁自己死后无忧会吃苦了。

无忧觉得今天的一切全都乱糟糟的,辗转半夜,久久无法成眠,脑海中时而闪过叶希凡那狂风暴雨般的吻,时而闪过郎亦轩温柔如水的眼神,还有周嘉琪的眼泪,解阿婆的话…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发疯。墨雪早点来就好了,她盼望着他快些来,一切就可以解脱了。

不知何时她才沉沉睡去,梦中又是那熟悉的一幕,满室的酒香,身着火红嫁衣的离儿拿起了案上的红烛,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悲痛地大叫道:“离儿,不要!”他想冲过去拦着她,可是动不了,火舌卷起了嫁衣,嫁衣上的凤凰化成了一片烟雾,倏忽消逝,那身着嫁衣的女子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含笑着倒在烈火之中。

“子祁,等着我,别喝那碗汤,奈何桥我陪你一起过!”

男人眼睁睁地看着烈火席卷了一切,将那美丽的生命烧成了灰。

这个梦是那么地真实,无忧被呛得咳嗽起来,甚至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浪,还闻到一股味道,很熟悉,似乎是…汽油味!她猛然惊醒,坐起了身,眼前的景象令她面色大变,不是梦,是真的,真的起火了,一股浓烟夹着噼哩啪啦的声音从紧闭的门缝里蹿进来,空气中是难闻的汽油味。

她想到了叶希凡的警告,她以为对方会直接对她出手,却没有防着这一招!猛然坐起,她大声呼喊着:“快起来,着火了,快起来。”

她卷起被子,打开房门冲到水龙头下浸湿了整床棉被,大火还好还没烧进里屋来,但是既然泼了汽油,只是一瞬间的事,她一面大声喊着叶希凡和郎亦轩,一面冲进解阿婆的房间。

“忧忧,先救希凡和亦轩,快!”解阿婆慌张地叫道,“别管我这个老婆子!”

“我先送你出去,外婆!”无忧一边说,一边抱起她,用浸湿的棉被裹住了两个,从火花四溅的窗户穿了出去,所过之处,解阿婆听到一阵断裂之声,却是无忧隔着棉被一掌将窗户整个打烂。

她的动作无比迅速,落地后抱着解阿婆滚了几滚,被引燃一角的棉被也熄了火,解阿婆安然无恙。放下解阿婆,她立刻披上好床破棉被,再次冲进了火海。为了房租便宜,他们租的这个地方是城郊,农户自建的房子,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平房,起火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还没有惊动四邻。

解阿婆想叫邻居帮忙救火,可是嗓子被烟熏哑了,她喊了几声,小得可怜,根本没人听见。拐杖也不在,她连站起来都不能,只得在地上爬着,向最近的一幢房屋爬去。

“救…命!救救他们,救救我的忧忧!”她一边叫着,一边往前爬。

黑暗中一个人影从背后闪了出来,对着老人的头部就是一拳,解阿婆还没来得及叫人救她的孙女,就昏了过去,人影对着起火的房屋冷笑一声,趁着无人,快速跑远。

无忧心急如焚,墨雪说她接收了郎亦轩的法力,可是她不懂用,试着祈祷,求神,试着将全部的心念集中于一点,想让那火熄灭,可惜毫无作用。最有效的办法还是自救!她再次冲进去,看到叶希凡和郎亦轩正好互相搀扶着走出来,火是从四周向中心烧过来的,他们与无忧之间,已经隔了一道火墙。

“走这边!”无忧大叫道,她抢上前去接应他们,如果她是妖,应该烧不死吧,一咬牙,她冲了进去。

就在这时,不知是什么东西爆炸了,“轰”地一声巨响,一阵热浪夹杂着砖瓦水泥四处乱飞,房子摇摇欲坠,屋顶也发出“咔咔”的响声。郎亦轩只注意看无忧去了,叶希凡眼尖,看到了头顶松散落下的水泥预制板。他出于本能,用力将郎亦轩推了出去,自己被那块落下的水泥板砸中了腰际,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看着烈火渐渐扑近,他听到了无忧心痛的狂呼,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郎亦轩倒回来拉着他:“你怎么样?起来,你起来啊!”

“腿…压住了,不能动,你快走,无忧…以后就由你照顾了,你不是郎森的亲生儿子,你是他领养的…”叶希凡费劲地说完,忍痛不住,晕了过去。

前世

救护车和救火车呼啸着往这里行来,郎亦轩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子,张了张嘴,嗓子眼却出不了声。

那人看了一眼远处,眉头皱了一下,手中宽大的袖摆蓦然挥出,郎亦轩发现,在他们的周围出来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光圈,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在圈内一切如常,而外面的世界却变得诡异起来,不同之前,具体要说有什么不同,他却又一时解释不出来。其实如果灯光能够再明亮些,他离解阿婆再近些,就可以看到陷入昏迷的解阿婆,眼角有一滴泪正自脸上滑落,那滴泪本该一下滴落的,可它却凝成了晶莹的一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比蚂蚁爬还要慢地速度,一点一点地离开解阿婆的眼角。

“你是谁?”郎亦轩用手抚着嗓管,费力地出声。

“亦轩,你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想起来。”长相妖媚的男子没有回答,他用一双带着忧郁的眼望着郎亦轩,放下了手中抱着的两人。

郎亦轩的视线缓缓移到无忧身上,她的手还紧紧地握着叶希凡,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焦急。他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

“放心吧,她没事,这火根本伤不了她。”对面的男子看穿了他的心思,回应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郎亦轩惊讶万分。

“因为,我是墨雪,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他轻轻地说,“如果你忘了墨雪是谁,我还有一个名字,Tony,你记得吧?”男子手一挥,出现在郎亦轩面前的,已成了那个不爱笑的表哥,不过片刻,他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郎亦轩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无忧,又看了看自称墨雪的人,头脑一片混乱:“你不是人,你是什么?无忧…无忧又是什么?”

墨雪叹了口气:“你不用怕,你和我本就是同类,我的王!”

郎亦轩木然地退了几步,记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似乎很久以前,是有人这么叫过他,被封锁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他忘记了什么?

想起了叶希凡对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不是郎森的儿子,是领养的,那就是说,他不是无忧的哥哥了?他是想和无忧在一起,不要叶希凡来打扰,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让那个人死啊!看着双腿血肉模糊,脸上身上没有一片完好肌肤的叶希凡,他禁不住泪流满面。

他走上前去,颤抖着将手放在叶希凡的鼻端,还有气息,一定很疼很疼吧!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如果不是倒回来救他,叶希凡本来应该什么事也没有。

是他让无忧先救郎亦轩离开,出了火场后,见火势太大,郎亦轩死命地拉着无忧,不让她进去,可无忧最终还地甩开了她,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里,那一瞬间,他的心宛如破了一个大洞,疼得要命。那场景好生熟悉,就好像她不止一次放开过他的手,冲进火海。

墨雪的手指伸开,放在无忧的头顶,一道白色的光芒如月华闪过,无忧痛苦地哼了一声。

“你干什么!”郎亦轩大叫道。他伸出手,想阻止墨雪,却被他一把拽住,十指如钳,郎亦轩再也动弹不得。

墨雪没有看他惊惶的眸,轻轻地凑到无忧耳边说道:“离儿,快快醒过来。”

离儿,离儿,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郎亦轩看着墨雪的嘴唇,脸上血色尽去,有什么顺着交握的手,缓缓注入他的记忆,头痛欲裂。

无忧睁开了眼,她先是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叶希凡,随即惨然一笑:“墨雪,你为何没有早些到…”

“只要你将法力还给亦轩,我会救他。”墨雪说。

无忧的眼睛一亮:“他还有救?对了,我忘了你是妖…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我当然会还给他,放在我身上简直是浪费,我连他也救不了…需要怎么做,你教我。”

郎亦轩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他只觉得无忧这样做是不对的,他摇着头,大声说道:“不要,无忧,不要相信这个人!”

墨雪清澈如水的眼扫过他:“这一辈子我只骗过你一次,从那以后,我发过誓再也不会骗你。亦轩,相信我,无忧不会有事。”

他不再迟疑,手指翻飞间,光晕流转,指示着无忧咬破右手指,将血滴在左手的封印上,他把郎亦轩拉过去,随手一扯,他被火烧得东一个洞西一个洞的上衣尽皆滑落,露出了光滑的胸膛。墨雪的手指轻轻一点,心尖处便有血渗出,无忧将带血的封印紧贴在他的心口,她体内的血顺着那一点,带着暖意流入他的体内。

郎亦轩祈求地看着墨雪和无忧,想对他们说不要,可是他开不了口,只不过一瞬间,铺天盖地的记忆冲入他的脑海,往事如烟,历历在目,他记起了自己是雪幕的狼王,他看到了很多年以前的恩怨…

那个叫韩子祁的男人杀死了他的母亲,却留下了年幼的他。

第一次见到离儿时,他还是一匹小小的雪狼,每天躺在她的怀中,听她轻言细语,他一面感激这个女子救了他的命,一面在心中算计着如何杀死她的情郎,他要让韩子祁从叛亲离!

他知道韩子祁最爱的人就是离儿,于是在两人成亲前,化身为韩子祁的模样,以药相引,占有了离儿,当韩子祁赶到时,看到的却是敌国的少主狂笑着离去。韩子祁亲眼看到心爱之人的背叛,当场吐血,无辜的离儿药劲未褪,眼中看到的世界还存在于幻像中,轻启檀口,醉眼迷蒙地唤着哥哥,那是郎亦轩教她喊的,他顶着韩子祁的笑容对她说:“成亲后,离儿叫我作哥哥可好?我爱听你叫我哥哥,别叫我的字…”

韩家一怒之下解除了婚约,韩子祁郁郁寡欢,身染重疾。郎亦轩可不想他就这么死了,他装成郎中,医治好他,偏生不让他好死。父母安排韩子祁另娶他人,韩子祁心中不愿,推辞不过,娶亲前一日喝得酩酊大醉,找到离儿,质问她为何要背弃两人之约。无处诉苦的离儿抓起剪刀欲轻生,韩子祁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夺下。离儿喃喃自语:“明明是你…明明是你…为什么,你们看到的却是别人?”他知道事情有异,也许正是敌人使的计谋,将韩家传媳的一对玉镯套了一只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只揣在胸前,他告诉她,将亲手杀了那毁她贞洁之人,让她等着自己回来娶她,玉镯成双之日,就是两人成婚之时。

韩子祁于第二日当堂悔婚,得罪当朝权贵,他不顾一切,自请带兵出征,誓要斩杀敌国少主于马前。郎亦轩冷眼看着他一步一步陷进自己设下的圈套。

两军对峙,韩子祁亲自带兵出战,回转城中之时,城门却紧闭不开,原来被他得罪的权贵门生,正好是城中将领,得了陷害他的信,让他孤军奋战,不肯打开城门。他拼尽全力,血战到最后,身中数箭,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白玉镯。

他临死前,那敌国少主走到他的面前,将一切和盘托出,他这才知敌国少主是狼妖的化身,事情的始末,只因他暂草不除根。

狼妖绝美的脸透出无比的阴毒,他的手指刺进了韩子祁的胸口,活生生抓出了他的心脏。

“原来你的心也是红的!我狼族尽灭于你之手,这一切,是你的报应,只可惜了那女子…”他轻声说。

“不要…伤害…离儿!”韩子祁拼死说出最后一句话,气绝当场。

离儿!郎亦轩的眼透过千山万水,看到了离儿温柔的笑颜。他当然不会伤害她,那个女子,是他在世间唯一动的柔情,她是那么善良,那么美丽,他会爱她一生一世。

郎亦轩带兵大破韩家军,直打到帝都之前,中原的皇帝被迫签下盟约,俯首称臣,和约里有一条,就是让秦家的女儿秦离儿和亲,那个美名在外的姑娘,是中原第一美人,无数的口水淹没了她,人们说,正是因为她的美貌,引来了狼群,险些使中原大好河山丧于外族之手。秦离儿顶着这个骂名上了花轿,远嫁塞外,她的怀里揣着韩子祁送的那只白玉手镯,那心口还有一道符,是她遭人玷污后,去上香的时候碰到从前施舍过的一个疯和尚,那疯和尚给她的,她还跟着他学了几道符咒的画法。

郎亦轩以为一切毫无破绽,却不知离儿早已生疑,只因他食髓知味,忍受不了与她分离太久,数次去找她。离儿心中想要抗拒他,却总是身不由己,再加上他出现时,她的雪儿必然会失踪,联想到韩子祁说过杀尽狼妖之事,她猜到了一切。

心善的离儿终是狠不下心杀了郎亦轩,那也许是狼族唯一的后代了。她选择了死亡,子祁已死,不能为他报仇,只能陪他过奈何桥。她点燃红烛,选择了这个世上最惨烈的死法,焚身!她将自己活活烧死。郎亦轩被困妖咒困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火焰吞噬,悲惨的狼嚎声响起,他不要她死,他要她活着,永远和他在一起。

郎亦轩不顾天道轮回,悄然闹入地府,带走了她的魂魄,那时她已喝过了孟婆的汤,前尘往事尽忘,不记得自己是谁,他告诉她她是一只花妖,带着她回到了雪幕,让她在生前最喜欢的丁香树前修炼,吸取着丁香的精魄。她只是一缕魂,没有实体,他要她从此为妖,与他一起共度未来。

当她慢慢修炼得有了形体,在雪幕过了多年后,他终于让她爱上了自己,当她答应嫁给他时,郎亦轩欣喜若狂。可是他忽略了殷殇,那个和他一起从人类手下逃生的灰狼在修练成形后,也回到了雪幕,他知道离儿的身份,于是想了一个计策即可以让离儿死,又可以从郎亦轩手中夺走雪幕王的位置,只是殷殇没有料到离儿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对郎亦轩出手。

离儿为人时,因他而死,成了鬼后,还是因他而死,郎亦轩不能原谅自己,拼尽法力全失,他也要救回她,于是他带着她从云之界跳下,让她重生,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重生后的她,只要能好好活着,好好地过一辈子,他宁愿永远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他知道离儿深爱韩子祁,便将那人的影像埋入她的梦中,伴她长大。他知道这一世,那男人叫做叶希凡,他和离儿,应该能够修成正果了,至于自己,是死是活,郎亦轩已不计较,只要离儿好过,一切,都是他欠她的!

所有的记忆回到了郎亦轩的脑海,一幕幕如同放幻灯片,也在无忧的脑中闪过,她记起了韩子祁的好,也记起了郎亦轩的坏,但更多的,是在雪幕的时候,身为王的郎亦轩对她有求必应,如珠如宝。是这个男人害死了她的爱人,逼死了她,也是这个男人,为了救她不惜毁掉千年法力,看着那张渐渐变得得妖异绝艳的脸,无忧心潮激荡,真相是如此残酷,她无力地闭上了眼。

郎亦轩的心一阵阵地抽痛,早知道记忆是如此残忍,他宁可永远失忆,看无忧的表情,他知道她已明白了一切缘由,他不知道无忧对他是恨是爱,只要能抹去她脸上的痛楚,他宁愿付出一切。

造化弄人,明明就是打算让她回到韩子祁身边,所以才在梦中幻化了叶希凡的脸伴她长大,谁知道自己失去法力后没有变成狼,也没有死,却再次遇上她,爱上她!而这一次,叶希凡竟然为了救他而身负重伤,不知死活。罢罢罢,一切恩怨如流水,千年已过,他何必再去纠结过往,他也罢,叶希凡也罢,只看无忧如何选择。

抉择

当救火的人们来到时,墨雪与郎亦轩已经没了踪影,人们看着无忧守在昏迷的叶希凡与解阿婆身边,一脸地茫然。医生和护士将两位昏迷的伤者抬上了救护车,无忧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上了车,火灾现场的人多了起来,议论声中无忧听到有人说他们真是命大,这样大的火居然逃了出来。

她看了看前一刻还是不成人形的叶希凡,想着他差点就没救了,不禁悲从心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他的手上。

“姑娘,别哭,他只是被烟呛了一下,晕过去了,没什么大碍。”一个老医生安慰她。

无忧摇了摇头,眼泪仍是止不住地往下掉。谁也不知道,刚才是如何地九死一生。

“无忧!”止不住的泪因这一声低唤刹了车,她抬眼看去,叶希凡睁着迷茫的眼,疑惑地、怜惜地、不解地看着她,他记得自己明明腿断了,倒在火堆里,现在却完好无损…

无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指缓缓伸出,停在了他的额头上,沿着鼻梁、下巴、胸口…一路摸下去,似乎要试试他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眼前。他暂时放下了心头的疑问,轻声对她说:“我没事,无忧,你别担心…”

“哇…”无忧张口大哭,所有的害怕、委屈、心酸都随着这一声尽数释放出来。叶希凡坐起身来,把她搂在怀中,也不顾四周医护人员好笑的目光,像安慰一个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声声地哄着她。

“小姑娘吓坏了,看这样子,这年轻人和那位老人家都是她救出来的。”有人说道。

确实,现场的两人都是昏迷的,清醒的只有无忧,她整个人脏兮兮的,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衣衫零乱,一看就是从火堆里爬出来的。

叶希凡心头一跳,是了,是无忧救了他!可是,他为什么会一点损伤也没有,还有郎亦轩呢?他不是与无忧在一起,现在到哪儿去了?无忧没事的话,他也不应该有事的啊!但是他现在没法知道其他的事情,只能先安慰好无忧再说,疑问暂时放在心头,寻个时机再问也不迟。

检查下来无忧和叶希凡都没事,解阿婆因为年纪大了,腿脚本就不好,脑袋还让人打了一下,虽然没什么大碍,医生还是让住院观察几天,可是老人家醒过来死活不住院,她嫌医院的味道不好闻,还有那满眼的白,让人不舒服。几个人都是从火灾里逃生的,身无分文,出了医院也找不到地方住,正当无忧为难的时候,一群人急匆匆地冲进了病房。

来的是华瑾母子,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

“妈,你没事吧?”华瑾冲到解阿婆床前,惶急地问。

“没事没事,你看我手脚都能动,医生非让我住院,我不住,忧忧,走,咱们回家。”

“奶奶,整幢房子都烧光了,你让无忧妹妹带您去哪儿啊。”颜肃问她。

解阿婆一愣,她倒把这茬给忘了。华瑾接过了颜肃的话头说:“要不,妈,就去我家吧,我跟孩子的爸说说,不会有什么问题。”

解阿婆摇了摇头,华瑾曾经是她的儿媳妇,现在却与她没有什么关系了,怎么好去打扰呢,何况颜肃的后爸还有两个孩子,虽说大儿子在军队,小女儿也刚考上军校,平常都没在家住,不过人家总是会回来的。

“觉得不方便的话,干脆我先给你们租个酒店住下,慢慢再考虑别的。”与华瑾一同进来的陌生男子开了口。

见大家都不解地看着他,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说:“我是颜肃的姑父,我叫成凯。”说话时他的眼睛盯着无忧,无忧觉得他的话音似乎有些颤抖。

“姑父,你好!”她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想到人家专程来看他们,不叫一声又显得不礼貌,索性跟着颜肃喊了,这样总不会错,礼多人不怪。

“无忧是我的女儿,她的衣食住行自有我照顾,不用你来假惺惺。”虚掩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周嘉琪带着恨意的眼光直直地看向成凯。

“嘉琪…”成凯叫了她一声,转向无忧,眼底有着悔恨,“对不起,无忧,当年我并不知道你妈妈有了你…”

无忧明白了,当年抛弃周嘉琪的,就是这个男人,那么说起来,他就是她的父亲?忽然觉得这一幕很有戏剧性,她盼了很多年,期待着有一天父母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天来到了,她却没有丝毫喜悦,倒有那么一丝悲凉。

“无忧,他真的是你爸爸,那个小银锁,当年就是他打的,打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另外一条给了你弟弟,他也是C大的,中文系,成俊峰,你们应该见过。”华瑾以为无忧不相信,帮忙解释着。

搞了半天,她和成俊峰竟然是亲姐弟,那个男孩不久前还说过喜欢她,无忧觉得这事真是好笑,如果…如果她爱上的不是叶希凡,而是成俊峰,岂不是一场悲剧?幸好,这一切都没有发生,成俊峰的喜欢也被她亲口拒绝了,出了颜语这件事,他也不可能再提起。原来她的真实年龄比颜语还要大些,不过因为当年长得瘦小,解阿婆凭着外形把给她报岁数时,报小了一岁,那么说来,自己今年应该快二十了。

记起了前世今生,无忧对亲情的期盼已经淡了许多,更何况成凯抛弃了周嘉琪,周嘉琪又抛弃了她,她恨成凯的薄情,也恨周嘉琪的无义,郎亦轩叫周嘉琪一声妈,她却从进门到现在,没有问过他一句,有这样的父母,无忧直觉地不想认。

“对不起,这是病房,请你们有什么恩怨到外面去解决,别打扰我外婆休息,”无忧冷淡地对他们说,“我姓解,是外婆的外甥孙女,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叶希凡在这些人进来就出门去了,这会儿走了进来,对无忧说道:“我打电话给孙衍了,他很快会派人过来,酒店已经订好了,我们先去住一晚,明日回C城。”

无忧点了点头,相比起来,她宁愿接受叶希凡的帮助,也不想要其他人的。解阿婆也理解无忧的心情,暗中嘱咐华瑾带着其他人先离开,有事以后再说,无忧累了一天了,她看着就心疼。

周嘉琪和成凯见状,也只得听华瑾的。周嘉琪没想到从怀了孩子就不见那人,如今却跑来认女儿了,想到这个心中就有气,她压抑着怒火对成凯说:“找个地方谈谈。”

成凯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没想到离开周嘉琪时她已经怀孕了,更没想到她现在成了跨国企业的总裁,与当年那个乡下丫头判若两人,于是他上了周嘉琪的车。

无忧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来喜怒哀乐。办好了出院手续,她和叶希凡一左一右扶着解阿婆出了病房。帐是颜肃结的,无忧对他说谢谢,他笑了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是你救了我奶奶。”

到了酒店安定下来,解阿婆躺在床上睡着后,叶希凡拉了拉无忧的手出来,到了隔壁房间。

“无忧,这是怎么回事?郎亦轩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他的表情满是疑问,明明自己受了伤,却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郎亦轩本来没有事,却失踪了。

“他走了,从今往后,世上再没有郎亦轩这个人。”无忧睫毛闪了闪,泪水沿着脸颊落下。

那个她爱过恨过的郎亦轩,从此真的远离了她的生命,墨雪结了个结界,让她将法力还给郎亦轩,她照着他的话做,条件是他救叶希凡。一切都很合理,只是她没有想到墨雪骗了她,失去了封印的法力,她的魂魄不聚,将会与身体分离,并且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看着她的意识一点点的丧失,墨雪哭了,他告诉无忧并不想伤害她,可是不这样就救不了郎亦轩,灰飞烟灭的就是他。

“离儿姐姐,对不起,如果换作旁人,我一定毫不犹豫地救你,可是是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我不怪你!”无忧笑了笑,歪过头去看了看身边躺着浑身是伤的叶希凡,“可是…你答应我要救他,你一定要救他!”

墨雪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她的意识就模糊了。再次醒来时,她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却传来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傻丫头,这里可不是阴间,幸好我到得及时,将你的魂魄收拢了来。”

无忧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直觉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很漂亮很温柔:“你是谁?你叫我离儿,难道前世你认识我?”

“我是亦轩的母亲。”

无忧想起了周嘉琪,随即马上否定了,说话的这个女人,明显不是凡人。

“你猜的没错,我不是凡人,我有前身是银狼,如今已脱了肉身,位列仙班,只不过我那傻孩儿不知道,以为我死了。”

“你是神仙?那…你能救救我吗?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好好孝顺外婆,还没有完成学业,我有好多好多事没有做。”

“还有一句你没说出来,是还想见那个姓叶的家伙吧!”郎亦轩的妈妈叹了口气,“其实当年若那姓韩家小子不出现,我也躲不过天劫,天劫天劫,原来我们只当是劫难,谁也不知道那是成仙必经之路,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也是它对我的考验,经历了天劫,我们才能摆脱肉身的束缚,灵魂才能得到自由,这是成仙的首要前提。”

“你是说,当年死的那些狼族,都成了仙?”无忧惊讶地问道。

“是啊,只是两个年幼的小家伙因为害怕躲开了,是福不是祸,他们不知道,这一躲,再要等天雷敲响,南天门打开,又要经过千年光景。轩儿为我报仇,所以杀了你的情郎,但他做得太过,附身在敌国少主身上,引兵入关,造下太多杀戮,所以命中该有一劫,以赎前身之罪。没想到他却爱上了你,为了你甘愿舍弃千年修为。我这个傻儿子,还真像他那个爹。”

传入无忧耳中的声音饱含感情,带着丝丝眷恋:“可是人妖殊途,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当年我的情郎也是人,因为与我结合,他才会惨死,看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之前,那种心疼,比自己死了还难过。人妖结合从来就没有好结果,否则雷锋塔就不会压白娘子了,我们都不信命,以为自己会是特殊的一个,可我们忘了我们不是神。墨雪那个傻孩子,以为这样是救他,可是若他醒来看到你死了,他会生不如死啊!”

“那么你救我,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