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一刹那的闪过,下一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萧景琰还是立即意识到,这本书里一定有些什么…

可是有什么呢?有什么能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梅长苏出现瞬时的失态?有什么能让身为武职不好读书的蒙挚特意来讨要?最关健的是,有什么能使得自己那位幽居宫中二十多年古井无波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关照起一位她根本没见过面的谋士?

靖王知道,连最亲的母妃都有意回避,那么自己的这些疑团就根本不可能再问任何人了,即使问了,也未必能得到真实的答案,要想解惑,还得自己思考。

萧景琰拣起被丢在一边的翔地记,再次翻开细看,最后甚至把梅长苏批注的字颠倒分拆重新组合来读,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来。

当马车驶入靖王府的大门后,萧景琰放弃地吐了一口气,将书合上,跳下车来。

随身侍从过来帮他解下披风,他顺手把翔地记递过去,吩咐道:“派个人,送到蒙大统领府中,请他亲收。”

“是。”

靖王朝书房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又驻足道:“车上有两个食盒,都搬到我的卧房里去。”

“是。”

“召列将军、季将军、刘参史和魏巡检到书房来。”

“是!”

靖王仰首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抛去满脑的疑思,振作了一下精神,大踏步地走向自己的书房。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喧哗之声传来,一个亲兵飞奔了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陛下圣旨到!请殿下接旨…”说到此处,这亲兵又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以极为兴奋的语气补充道:“来传旨的,是司礼监的监正大人。”

靖王立即明白过来,心中也不禁一喜,只是面上依然沉静,只浅浅微笑了一下。

他此刻还没换下朝服,所以不必耽搁,很快就迎了出去。

门外携旨前来的果然是司礼监的监正,一身严谨的官服,满面笑意。

靖王与他略略见礼后,便一起并肩进来。

府内总管早已欢天喜地准备好了拜毡香案,监正转入香案后,展开黄绢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萧景琰,淳厚仁孝,德礼廉备,恪忠英果,屡有宿功,特加封为靖亲王,着五珠冠。

领旨领恩!”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初显锋芒

在萧景琰加封亲王衔之前,无论是后宫也好,朝廷也罢,甚至包括梁帝本人,都是在做一道二选一的狭窄选择题。

好象不选太子,就应该选誉王,不选誉王,就应该选太子,纵然现阶段不明确表态支持谁,将来迟早也要让那二人之一登上皇位的。

在这样的思维定式下,当大家看到原本位列宗室二品阶上的靖王身穿五团龙服,头戴五珠王冠,英姿勃勃,顾盼神飞地站到了誉王身边时,那整个画面的视觉冲击力甚至比最初听到他晋封消息时还要强烈。

即便是对政治最为迟钝的人也在那一刹那间意识到,新的朝政格局开始了。

其实此时的靖王还不算是完全与誉王比肩,他的王冠尚比誉王少了皇珠两颗,但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毕竟都是同样的一品亲王了,两珠的差距比起以前亲王郡王的差距来说,似乎可以很轻易的跨过。

人总是容易陷入盲点,长期不被关注的东西就算是放在眼前也经常看不到,可是一旦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被捅破了之后,好象所有人都突然间发现,其实靖王真的不比誉王差什么。

他以前之所以默默无闻,只是因为少恩宠罢了。

但是也正因为少恩宠,他时常被踢出京去办差啦出征啦,反而因祸得福,建立的政绩与军功一笔一笔,把他的兄弟们全都压得扁扁的。

至于出身,拜誉王年前那次廷堂辩论所赐,大家把话已经说得够透够亮了,谁也不是嫡子,谁也不比谁高贵些,何况静妃现在越来越得宠,而誉王虽是皇后养子,但他自己的亲娘在死之前,也不过是个“嫔”而已。

再论到序齿,萧景琰的确要靠后些,可这毕竟不是什么重要因素,若是大家仅仅只靠年龄分果实的话,那太子誉王这十几年可算是白折腾了。

如果在两三个月前有人说会有另一个皇子异军突起,足以媲敌如日中天的誉王的话,这个人多半会被当成痴人说梦,可仅仅只过去了这短短一段时间,大家就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誉王不仅有了太子以外的另一个敌手,而且在这个敌手面前他还不占什么大的优势。

当然,对于整个情势的变化,感觉最为明显的人还是靖王自己。

最初他决定在极为势微的情况之下参与夺嫡时,信心其实十分薄弱。

还曾经向梅长苏请教过,该如何委婉地向自己在军方的心腹将领及属下们透露争位的意愿,才不至于吓到这些人。

当时梅长苏的回答是:“不必透露,当你慢慢有了夺嫡的资格时,你身边的人会比你更早有感觉。”

晋封亲王后,靖王才慢慢领会到了梅长苏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以前他与手下众人议事,大家连发牢骚时也最多多抱怨抱怨军饷不足啦,棉衣太薄啦,朝廷能不能再多关注一点啦之类的事,可是现在,靖王府虎影堂上议论的都是如何建立更有效的兵马集结制度,如何推进新马政在地方上的实施等朝廷大事。

几个颇有见识的好友心腹甚至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怂恿激励他要多在朝堂上显露能力,要多收揽人才以备大用,如果靖王略略抒发出一点对江山或皇位的感慨,这群心腹便会立即双目炯炯、满脸发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反而得让靖王暗示他们还是稍微克制一点的好。

水已经涨到这一步,那真的是什么都不必再说,大家心知肚明了。

虽然靖王相信,既使自己永远不得势,这批跟着自己厮杀往来的旧部也会不离不弃,但要是从男儿建功立业的角度来说,跟着一个有望开创新朝的亲王,总比跟着个总是被压制的皇子要让人舒服得多。

对靖王的上位感到最恼火的人当然是誉王萧景桓。

现在回想起来,他认为自己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靖王一步一步,不显山不露水地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的,而在这个过程中,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把他打压到再不能出头,自己竟然鬼使神差般凭空放过了,更有甚者,有时还曾对他施以援手。

誉王感觉自己就象是那个煨暖了冻蛇的农夫,悔恨得直想骂人。

由于多年来的主要精力只集中在太子身上,誉王府对新冒出来的这个对手了解不足,只流于一些表面的印象,甚至连宫中的皇后,也说不清静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萧景琰晋封亲王后,誉王一个月内就在自己府里连续召集心腹专门讨论过好几次对策,可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益的结果。

去找梅长苏商量,那人却不急不躁,反而笑着说“恭喜”。

誉王忍不住大发脾气拍着桌子道:“景琰封了亲王,你还恭喜我?”

“靖王封了亲王,就代表着太子很快就要被废了,殿下你多年宿愿达成,难道不该恭喜?”

誉王拧着眉心,暂时没有说话。

梅长苏的意思他明白,梁帝受当年祁王独大到无法掌控这一事件的影响,热衷于搞平衡之术,所以这些年来才有太子与自己两相对立的局面。

如今靖王上位,确实代表着太子已经被放弃,梁帝打算创建新的平衡局面。

可话虽然是这么说,一想到自己辛苦这么些年,最终似乎什么也没得到,心里难免窝火。

“我花了十年时间斗倒了太子,难道又要花下一个十年去斗靖王吗?”

梅长苏冷笑道:“靖王和太子怎么会一样?太子是有名份的,殿下你比他先天就要弱些,可靖王不过是个五珠亲王,只因新宠,才显得灸手可热。

以后的事暂且不说,让太子先把位置腾出来,就已经是殿下的一大胜果。

若是不先迈出这一步,万一拖到后来陛下有什么不可言之事,您就是把太子打压得再深,那皇位也该他坐。

届时要再抢,就是谋逆了。”

经他这么一劝,誉王心中略略安定,可回到府中细细一想,依然是坐卧不宁。

如果是去年这个时候,他手中实力正盛,梅长苏这种说法会立即让他感到欣喜,然而时至今日,认真盘算一下手里实实在在的筹码,突然发现自己已没有什么可以确实握在掌中的东西,心里不禁一阵阵的发慌。

誉王心中疑惑不定,而梅长苏也明白这次很难再把他哄得服贴,所以靖王晋封之后,苏宅的防卫也随之加强,外松内紧,被黎纲和甄平整治得如铁桶一般。

童路依然隔天来一次,有紧急情报时甚至天天都来。

不过他在苏宅停留的时间不会太长,最多也就小半个时辰,如果梅长苏对十三先生有什么指示,他就会再以送菜为名到妙音坊去一趟,如果没有,他便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

因为要隐蔽身份的缘故,童路住在一处贫民聚居的街坊内,除了左右隔壁是自己盟内的人以外,其他相近的邻里全是普通的低层老百姓,有卖豆腐的,卖杂货的,扛包跑腿的,替人浆衣缝补的等等,日子过得都极为辛劳勤苦,很少会有精神关注他人。

一般来说,童路回到自己的破落院子时都已近黄昏,有时刚把运菜的小驴车赶进院内,便会听到身后传来粗重的爬坡喘气之声,一听就知道是住在西边隔两家的邱妈妈回来了。

邱妈妈自年轻时嫁过来,大半辈子都住在这里,丈夫儿子都早死,身边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孙女,每日里调制些糖水,用独轮车推到各处去叫卖,劳碌一日归家里,已没什么力气把车推上那一段小斜坡。

所以只要碰到了,童路总要出去帮她一把。

这个习惯从童路几年前住进这里时便养成了,只不过近一个多月来,它略略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变化就是以前他仅仅在碰到时才帮忙,而现在,他会有意无意地想方设法赶在那个时间回家,就为了帮邱妈妈推一把她的独轮车。

而且帮完忙之后,他还可以得到一碗没有卖完的糖水,由邱妈妈那个从远方投奔来的侄女儿亲手舀来递给他。

邱妈妈的侄女儿名唤隽娘,一个多月前才从原籍婺州千里来投的。

她刚找到这个街坊时,显然是一路上吃了许多风霜劳苦,不仅面黄肌瘦,而且神情恍惚,向人询问时连话都说不太清,最后晕到在街上,还是童路把她救回去,问了半天才问出是找邱妈妈的。

不过邱妈妈嫁离家乡太久,虽然还记得有这样一个侄女儿,却已是相见难以相识,最后还是看了隽娘左肩两颗挨在一起的红痣才把她认出来,姑侄二人抱头大哭了一场,邻里乡亲们劝了好久才停。

此后隽娘就在邱妈妈家住了下来。

既然住了下来,邻里街坊里便有了来往,偶尔隽娘也会吐露一些自己的情况,似乎是夫死无子,地方恶霸意图欺侮,被她连夜逃了出来。

大家见她虽然消瘦憔悴,但却真的是个美人胚子,难怪会被人觊觎,所以都甚是同情。

尤其童路想起以前妹妹所受的屈辱,更是感同身受,有空便会前去相帮,而隽娘也因为当初被他所救,想着要报答,时常为他做些洒扫浆补的杂事。

两人免不了有所接触往来。

既有新来者入住,十三先生照例也调查了一下,查实隽娘所言的初嫁新寡,族人不容,恶霸相欺,连夜逃脱等等都确有其事。

而且隽娘来后,日日早起晚睡,帮着邱妈妈制糖水叫卖,能吃苦,会做很多事情,日常生活也十分简朴,看得出是一个从小就习于劳作的庄家女儿,也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经过一个月的养息,虽然日子清苦,但姑母慈爱,邻里和睦,日子过得平安详和,隽娘的心情愈来愈好,面上黄瘦渐退,整个人越来越有风姿,普通的荆钗布裙,也能衬出的她清雅娇美。

连童路这样经常去妙音坊见过许多美女的人,时不时也会在她含羞带怯的眼波前发呆,如果哪天有事情耽搁没有见到她,心里便会怅然若失,苦涩空虚。

而隽娘对他,似乎也不是全无感觉,有时含情脉脉,有时若即若离,那种旖旎情态,万千柔肠,不知不觉间已引得童路对她牵肠挂肚,神魂颠倒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怨恨

霜降之后,各地今年秋收的统计年表都已陆续送达朝廷。

由于今年春夏偏旱,好几个州府都早报了灾情,有些地方甚至在秋天时又继发了蝗灾,乃至颗粒无收,饥民四方流散乞食,情况十分严重。

誉王为挣名声,在户部赈灾的粮银外又以削减本府用度节省之名,另捐了白银三万两安民,赢得一片赞誉。

靖王原本家底就不厚,又养着一大帮军中孤儿,宫中静妃也无力帮衬,所以显不得这个慷慨,一时相形见拙。

恰在这时,抚州境内发生一桩劫杀镖队的大案,惊动了刑部派员勘察,最终案子破了,被劫去的财物也追回,还抓住了几名劫匪,顺利结案。

本来这事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大,最多就是刑部因破案快捷露个脸。

没想到最后竟然查明,这个镖队所保的是岳州知府送给誉王的例礼,总计不下五千金。

岳州是今年灾情最重的几个州之一,在等朝廷赈济的过程中早已饿死过人,那些被捕的劫匪都说是不忿于此,故而干冒奇险想要将财物劫去,散还给灾民。

消息传开,岳州许多民众联命请求减免劫匪之罪,闹得沸沸扬扬,让誉王灰头土脸,颜面扫地,多次出来声明自己不知道岳州送礼之事,以前也没收过州府地方上的礼。

虽然他努力撇清,但朝廷诸臣中有几个会相信岳州丰年不送礼灾年反送,那就难说了。

就因为这桩丑事,梁帝虽未明确指责誉王,但却让他避嫌,不得插手一应赈灾事宜,而改派了靖王。

靖王与户部尚书沈追原本就交好,两人配合默契,彼此间毫无制肘之感,加之都是自律甚严,极有原则之人,杀了撤了几个不明风向仍按惯例行事的州府大员后,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虽不敢说把差事从上到下都办得至清如水,但比起往年十分灾银只有三分进了灾民手中的情形,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沈追是个实干家,京城里坐不住,请旨亲到灾区巡查,务求做到少死人、不起暴乱、平安过冬、来年春耕不荒。

靖王与他天天书信往来,绞尽脑汁琢磨其他能让民生尽快起复的方法。

在这方面靖王虽稍弱,但梅长苏十多年身处江湖,了解民情,手下也有许多在底层摸爬多年的人,提了些建议给靖王,让他跟沈追讨论。

那位尚书大人在实地考察了些时日,与靖王所提的意见十分相同,他自己又补充了几条,最终成章上报梁帝。

往年大灾,容易产生暴乱,都是因为灾民一来无食无衣,二来无事,经过灾年后没有办法安排来年春耕事项,所以心中绝望,一些小小由头,都能引发大乱,一向是最让朝廷头痛的事。

靖王与沈追的奏议主要针对这个,虽然条陈甚多,总结起来主要就是先让灾民都得以果腹,再根据各州实际情况,安排民众操持其他副业度荒。

比如临水的渭州盛产蒲草,可编织为围兜、茶套、草席等织品,经官运入京,极受欢迎;其他各州也有类似的产业可以发掘,以做补益。

同时乘着天气尚有一两月和暖,由朝廷工部召集进行修路建桥、疏浚河道、垦山开矿等工程,让力壮无手艺的灾民以劳作换工钱,有些不封冻的州甚至可以一直开工到来年春天。

灾地春耕时的种子粮,由官府专款拨发,无种的耕农可以来领,当年的赋税全免,次年如为丰年,再把种粮费添在赋税中不加利偿还。

这样林林总总算下来,灾民比往年得益,朝廷赈济的银子却少花了好些,大部分人有了事情做,纵然不能完全自给自足,但也总比到处乞食挨饿或坐着干等官府赏口活命粥的好。

若遇到有些地方官头脑灵活安排得宜,这灾年的苦楚更是可以减轻许多。

这一奏议经梁帝核准实施以来,收效甚佳。

不仅在局面上做到了大灾无大乱,国库也没有因此受到大的亏损,同时整肃了地方官的行为,开了新例。

靖王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形象进一步确立,沈追也官声愈著,在朝中越发地有威望,誉王想办法找了他几次岔儿,最终也没有得手。

到了年底,司天监报东南有赤光侵紫微,星象衰晦。

梁帝便以此下旨,称太子无德,天已示警,故废太子为献王,令迁出京,谪居献州。

同时再加靖王王珠两颗,与誉王同为七珠亲王。

当这道旨意经朝阁明发时,已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誉王正在他的书房内大发脾气,室内能砸的东西基本上全都砸完了,连他自己最心爱的一盆蕙兰都不能幸免,整个暴风场周边谁也不敢接近,唯有久不见她活动露面的秦般若还算有些胆气,一直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誉王发飚。

等誉王把心头的气恼怒火都发泄得差不多了,这位红袖才女方冷笑地道:“所谓‘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琅琊阁可真是半点也没有说错啊!”

这句话如同刀子一般深深地扎进誉王心中,他霍然回身,双眸赤红地瞪着秦般若,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秦般若星眸幽沉,阴冷似冰,扬了扬线条清俏的下巴,咬牙道:“去年秋天江左梅郎刚刚入京时,殿下你是什么情形,靖王是什么情形?现在一年多过去了,殿下如今是个什么情形,靖王又是什么情形?这两相一对比,到底是谁得了麒麟才子,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誉王猛然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

他从九月间景琰晋封亲王时便开始疑心,一直犹豫不定,此刻被秦般若明明白白地揭破出来,只觉得气血翻涌,恨不得把眼前的所有一切都挤为齑粉。

“殿下不要再存幻想了,靖王已得了梅长苏,这件事我已确认,殿下希望我拿证据出来吗?”秦般若有意刺了他一句,见他颓然垂下头,不由笑得愈发清冷,“说起来这位宗主大人真是了不得,有决断,敢选人,也会调教,若无他的匡助,靖王几时才挣得到如今的地位?现在连宫中局势也变了,越贵妃失势,静妃上位。

她闷声不响这些年,皇后哪只眼睛瞧得上她,不料想一朝得势,竟是这般的难对付。

这些情形,想必王妃进宫回来后,都跟殿下说过了吧?”

誉王狠狠地咬了咬牙,没有否认。

与当年锋芒铄铄的越贵妃不同,静妃就象是一汪柔水。

软的也好,硬的也罢,什么手段在她身上都无效。

她一不多心二不多疑,不争宠,不敛财,不拉拢人心,礼节上又一丝不苟,每日里只想着把梁帝伺侯得舒舒服服的,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讲。

梁帝如果封赏她,她便领受,不封赏,她也不委屈讨要。

皇后好言待她,她便恭恭谨谨,若存心为难,她也甘之如饴。

总之就跟一大团棉花似的,压不扁揉不烂,一拳打上去,什么力道也没有,皇后对付了越贵妃十几年,都没这一阵子对付她那么累。

“是我小瞧了这对母子,”誉王长长吐出一口怨气,“本以为是羊,结果是两只狼。

但要让本王认输还早着呢,本王连太子都能扳倒,还愁撕不碎一个靖王?”

“殿下有此雄心,般若深感佩服。

可是梅长苏此人实在过于阴险,不先收拾了他和他的江左盟,只怕是撕不碎靖王的…”

誉王看了她一眼,道:“先收拾他,说的容易,你的红袖招如今零落至此,是反被他收拾的吧?”

这句话正说到秦般若的痛处,使得那张娇媚容颜上不自觉地掠过了一抹怨毒之色,“若论这一回合,是我输了。

但我输不要紧,关键是殿下的大业不能毁在这个小人手上。

殿下难道就不想讨还被他欺瞒利用的这口恶气吗?”

她这一撩拨,誉王胸中再次怒意翻腾,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拍得自己的手掌都痛得发麻。

不过刚刚发泄了一通之后,他已冷静了不少,虽然气得发堵发闷,不停喘息,但他最终还是咬牙忍耐了下来:“你想要我把精力积中在梅长苏身上,报了他毁你红袖招之仇,这个我明白。

若论愤恨,难道我不比你更恨他?但现在的情势,不是一年多前,那时只要折了梅长苏,靖王便再无出头之路,可如今我这个七弟已非池中之物,并不是单靠梅长苏,我不能再重蹈覆辙,放任他坐大。

何况梅长苏再厉害,终究只是个谋士,一个谋士的弱点总在他的主君身上,与其先攻梅长苏,不如釜底抽薪对付靖王,没了主子,任他什么麒麟才子,还不跟一条无人收养的野狗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