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迎过来回话的守兵小队长以为对方是有事要去追赶夏冬,急忙一边答着一边摆手示意手下的人把路让开。

可那位少掌使只听了他的答话,便拨转马头回去了。

回到悬镜司府衙后,少掌使直接走进首尊正堂。

夏江穿着一件半旧的袄子,正拆了一封书帖在看。

少掌使行罢礼,低声道:“首尊,夏冬大人确已出城。”

夏江还没有任何反应,这时另一位少掌使也匆匆奔了进来,拜倒在阶前,道:“首尊,那个苏哲从西城门出去了,他乔装改扮得十分隐秘,差点瞒过我们。”

夏江嗯了一声,挥手让两人退下,若有所思地翻着书帖又看了一遍,神情有些古怪,似是阴狠,又似带着些痛楚。

出了片刻神后,他快步走到堂外,喝令牵来坐骑,随即便翻身上马,扬鞭离开了悬镜司。

差不多就在夏江出门的同时,言侯府里也抬出一顶便轿,后面跟运着一大车香烛纸草,言豫津骑马护卫在侧,迤逦向京西寒钟观去了,看样子是要做什么法事。

可到了寒钟观,这里却似乎并无准备,观主过来迎接言侯时,表情也十分迷惑:“侯爷没说今儿要来啊?老道惶恐,什么都没预备…”

“你准备一间净室,备些热茶水既可,我要招待一个朋友。”言阙刚说完,便听得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夏江已经到了。

“夏兄是骑马来的?”言阙招呼道,“大概是这寒钟观不好找,一路上分岔太多,夏兄你这骑马来的人竟比我坐轿子的还晚到。”

“焉又不知是不是言侯你先走呢?”夏江冷冷地回了一句,没有理会上前想帮他牵马的道人,自己动手将坐骑拴好,大踏步走了过来。

“你们都不必在这儿了,让我们自便。”言阙刚一言打发走观主,回头又看见言豫津,脸顿时一沉,道,“今儿带你来是跪经的,怎么还跟着我?快到前边去!”

“爹,”言豫津撒着娇,“真的要跪一天么?”

“再闹就跪两天!”言阙朝儿子瞪了一眼,正要发怒,言豫津见势不好,已经一溜烟儿跑远了,看那活蹦乱跳的样子,是不是真的跑去跪经,只怕说不准。

“这孩子,”言阙叹着气,对夏江道,“没办法,太娇惯他了,半点苦也吃不得。”

“我看豫津还好,跟言侯你年轻时挺象的。”

“我年轻时候哪有他这么纨绔?”言阙笑驳了一句,双眸锁住夏江的视线,有意道,“不过孩子们总是长得太快,若是夏兄的令郎还在,怕也有豫儿这么大了吧?”

夏江心头顿时如同被针刺了一下般,一阵锐痛,不过他抿唇强行忍住,没有在脸上露出来,而是冷冷道:“言兄,你约我前来,是要站在这儿谈的吗?”

“岂敢,”言阙抬手一让,“观内已备下净室,请。”

夏江默默迈步,随同言阙一起到了后院一间独立的明亮净室。

一个小道童守在室外,大概是奉师父之命来侍候茶水的。

言阙只命他将茶具放下,便遣出院外,自己亲自执壶,为夏江倒了热腾腾一杯清茶。

“这观里的茶是一绝,夏兄尝尝?”

夏江直视着他,根本没有理会这句客套,只伸手接住,并不饮,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道:“言兄信中说知道我一直挂念的一个人的下落,指的可是小儿吗?”

言阙并没有立即答他,而是捧着自己的茶盅细品了两口,方缓缓放下,“夏兄当年为了红颜知已,老朋友们的劝告一概不听,弃发妻于不顾,使得她携子出走,不知所踪。

现在事过多年,心里一直挂念的仍然只是那个儿子,而不是原配结褵的妻子么?”

“这是我的家事。”夏江语声如冰,“不劳言侯操心。”

“既然不想让我操心,又何必见信就来呢?”

“我来也只想问一句,既然小儿的下落当年你怎么都不肯相告,怎么今天突然又愿意说了呢?”

言阙定定地看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果然还以为当年我们是不肯相告,但其实…嫂夫人走得决然,根本没有将她的行踪告诉给任何一个人。”

夏江狐疑地冷笑,“真的?”

“我想嫂夫人当时一定是寒心之极…”言阙看着窗外,神情幽幽,“因为自己的一时心善,从掖庭救出亡国为奴的女子,悉心爱护,如姐如母,却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以怨报德,全无心肠之人。

…嫂夫人受此打击之后,如何再能相信他人?不告知任何人她的行踪,大概也是想要完全斩断往事的意思吧…”

夏江颊边的肌肉抽动了两下,又强行绷住,语调仍是淡漠无情,“既是这样,你今日为何又要约我出来?”

“你先稍安。”言阙瞟他一眼,不疾不缓地道,“嫂夫人走的时候没有告知任何人,这是真的,不过五年前,她还是捎了一些消息给我。”

“为何是给你?”

“也许是京中故人只剩我了吧。”言阙的眼神突转厉烈,尖锐地划过夏江的脸,“夏兄自己的手笔,怎么忘了?”

夏江却不理会他的挑衅,追问道:“她说什么?”

“她说令郎因患寒疾,未得成年而夭,自己也病重时日无多,惟愿京中故友,清明寒食能遥祭她一二…”

夏江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溢过指缝,他却似毫无所觉,只将阴寒彻骨的目光死死盯住言阙,良久方咬牙道:“你以为我会信吗?”

言阙从怀中抽出一封略呈淡黄色的信套递了过去,“信不信自己看吧。

你们同门师兄妹,就算没了夫妻恩情,她的字你总还认得…”

他话未说完,夏江已一把将信抽去,急急展开来看,未看到一半,嘴唇已是青白一片,双手如同痉挛一般,将信纸撕得粉碎。

言阙眸中露出悲凉之色,叹道:“这差不多算是她最后一件遗物了,你也真撕得下手。”

夏江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双手按在桌上,逼至面前,怒道:“你当时为什么不通知我?”

“这信是写给我的,信里也没说让我通知你,”言阙的表情仍是水波不兴,“所以告不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理当由我自己决定。

我当时什么都不想跟你说,今天却又突然想说了,就是这样。”

最初的一瞬间,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狠狠打击到的夏江似乎被激怒了,那发红的面皮,颤抖的身体,按在桌上的深深手印,无一不表明了他情绪上的剧烈动荡。

不过夏江毕竟是夏江,第一波的怒意滚过之后,他立即开始努力收敛所有外露的情绪,只将最深的一抹怨毒藏于眸底,缓缓又坐了回去。

“言侯,”恢复了漠然神色的悬镜司首尊调整了自己的音调,让它显得轻淡而又令人震颤,“看起来,靖王是打算在今天去劫狱了,对吗?”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迷局

如果夏江猝然之间吐出这样一句话是为了出其不意地令言阙感到震惊的话,他可以说是完全失败了。

论起那份不动如水的镇定功夫,世上只怕少有人能比得上这位曾风云一时的侯爷,所以即使是世上最毒辣的眼睛,此时也无法从言阙脸上发现一丝不妥的表情,尽管他其实也并不是真的就对这句话毫无感觉。

“夏兄在说什么?什么劫狱?”言阙挑眉问道,带着一缕深浅得宜的讶异。

“当然是救卫峥啊,那个赤羽营的副将。

悬镜司的地牢可不好闯,不把我引出来,靖王是不敢动手的。”夏江面如寒铁地看着言阙,目光冷极,“言侯什么时候开始在替靖王做事的?这些年你可藏得真象,连我都真的以为…你已经消沉遁世了。”

“你自以为是,以己度人的毛病还是没改,”言阙眸中寒锋轻闪,“对你来说,也许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你无法证实的罪名,而只有你想不出来的罪名。

无凭无据就将劫持逆囚的罪名强加到一位亲王身上,夏江,你不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疯狂了么?”

“难道我冤枉了他?难道他不会去救卫峥?”夏江微微仰起了下巴,睨视着言阙,“我怕的是他真的缩头回去,置那个赤焰副将于不顾。

不过相信靖王那性情,当不会让我这么失望。”

言阙想了想,欣然点着头,“你说的也对,靖王的性情似乎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不傻,你悬镜司那么个龙潭虎穴,他就算想闯只怕也有心无力。”

“所以才有言侯爷你出面引我离开啊,”夏江说着目光又微微一凝,道,“也许不止我吧,靖王那个谋士听说本事不小,说不定连夏秋和夏春他也能想法子引开。

我们三个不在,他或许还真的有孤注一掷取胜的可能呢。”

“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你刚刚出师的时候,可不象现在这样总是用想象来代替事实。”言阙叹息道,“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是我们太迟钝还是你变得太快?”

“我真的只是在想象而已吗?最近布置在悬镜司周边的巡防营兵已经越增越多了吧,靖王还以为他暗中调度化整为零就能瞒得住我呢,”夏江的笑容里一派狂傲,“可惜他打的是一场必败之仗,我实际上是在鼓励他来,露出破绽、随他调引、给他可趁之机,为的就是增加他的信心,让他觉得应该有希望可以成功把人救出来,尤其是在他有了一个内应的时候…”

言阙看了夏江一眼,视线有那么一小会儿凝结未动。

对于这位侯爷来说,这已经是他最惊讶的表情了。

“我还没有查出来为什么冬儿突然产生了怀疑,居然开始四处追查那个陈烂的旧案。

不过她在这个时候倒向你们也好,我正愁没有合适的方法增强靖王的信心,让他快点行动呢。”夏江向言阙靠近了一些,似乎是想早些刺穿他镇定的表皮,“她回来有三天了,我对她仍如往昔一样,完全不限制她的任何行动,当她私底下通过秋儿刺探卫峥在地牢中被关押的位置时,我也会想办法妥当地透露给她,没让她察觉到任何异常。

对于靖王来说,有我这样暗中的同谋者,他一定会觉得计划很顺利,成功多半已经握在手上了。

你说是不是?”

“我觉得你太托大了。”言阙毫不客气地道,“我知道你那悬镜司地牢是个厉害地方,可在所有正使都不在,还有夏冬做内应的情况下,被攻破并不难吧?你就不怕夏冬真的带着人冲进地牢把卫峥给救走了?”

“没错,”夏江点着头,“这是一个难题。

我舍孩子套狼,也不能真的就把孩子给舍出去的了,卫峥现在对我还很有用,只要他尚在我手里,无论情况发生多少让人意外的突变,胜算就总还在我这边。”

言阙拨着炉子里的火,又掀开顿在火上的茶壶盖儿看里面的水,似听非听的样子。

“如果靖王派出的人有几分能干的话,冬儿确实有这个本事带他们攻破地牢。”夏江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过言侯爷,你以为攻破了地牢就意味着能找到卫峥吗?”

言阙重新盖上了茶壶盖儿,视线终于开始有些不稳。

因为他听明白了夏江的言下之意。

当梅长苏缜密计划,越过所有的障碍攻入悬镜司地牢之后,很可惜会发现卫峥其实根本不在那里。

夏冬是一个最好的内应,但如果这个内应实际上是别人所布的一个棋子的话,那么从她那里得到的讯息和帮助越多,惨败的机率就会越大。

夏江似乎很满意自己终于从言阙坚铁般的表皮上凿开了一道小缝,立即又紧逼了一句,“言侯,靖王有没有跟你说劫走卫峥之后他打算怎么为自己脱罪?”

“我与靖王并无往来。”言阙冷冰冰地答道,“而且我相信靖王也没有什么不法之举。

夏兄,你想的太多。”

“你还是这么不识时务。”夏江吐出这么一句评论后便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素纸糊的窗扇,用支棍撑好,深深吸了一口寒湿的空气,“这山中道观,是比城里清爽。

无论什么样的嘈杂,也传不到这里来,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嘈杂传不过来?”

“是啊,”夏江淡淡道,“太远了,看不见也听不见,不知现在悬镜司里,是不是已经开始热闹了?”

言阙看看日影,最多午时过半,行动应该还没有开始。

但从道观到城里的路程是一个半时辰,所以一切都已不可逆转。

“可惜了我一座好地牢,”夏江回过头来,“里面没有卫峥,却埋了火雷。

隔壁的引线一点燃…你想象一下吧。

只要里面开始血肉横飞了,我就不信靖王得到消息后还沉得住气,悬镜司外面围着那么多巡防营的人,一大半现在都由靖王的心腹部将率领着,难道他们忍得下心一直眼睁睁看着?只要靖王的人一激动,贸然加重兵力,投入的人就会越来越多,事情自然越闹越大,闹大了,他再想撇清就不容易了。

而我,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洗刷自己的机会。”

言阙垂下眼帘,沉默了许久,方缓缓抬起头来。

“夏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讲。”

“你有没有想过,当火雷的引线被点燃的时候,你的徒儿夏冬在哪里?”

夏江抿紧了嘴唇,眼睛的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之为情感的东西。

“她近来的表现让我失望,她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悬镜使了。”

“在你的眼里,她只是这样的存在吗?那个小时候就跟着你学艺,一直尊敬你服从你的徒儿,就只是这样一个存在吗?永远是利用,欺骗,再利用,到她有所察觉,实在不能再利用的时候了,就毁灭…”言阙一字一句,悲怆而无奈,“夏冬何其不幸,投入了你的门下,又何其不幸,没有及时看清你的嘴脸。”

“你说话开始不好听了,”夏江丝毫不为所动,“怎么,有点儿沉不住气了?现在后悔还不迟啊,言侯,你当年已经选错过一次立场了,难道还想再错一次?”

“对错只在自己心中,你认为我错,我又何尝不是认为你错。”言阙摇头叹道,“但是我想告诉,你可以不相信情义,但最好不要蔑视情义,否则,你终将被情义所败。”

夏江仰首大笑,笑了好久才止住,调平了气息道:“你这些年只有年纪在长吗?如此天真的话还说的出口?其实被情义所败的人是你们,你们本来应该是有胜局的,却又自己放弃了它。

当年是这样,如今,又是这样…”

言阙再次转头看了看日影,喝干最后一杯茶,站了起来。

“你做什么?”

“我可以走了,再和你多呆一刻都受不了。”言阙回答的时候看也不看夏江,一边说就一边向外走,最后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夏江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如此干脆的就结束了会谈,讶异中又有些疑惑。

跟出去一看,言阙是径直上轿命人回程,毫无故意要弄什么玄机的样子,心里更是有些不安。

到底哪样有异样呢?夏江拧眉沉思了片刻,言阙的最后一句话突然划过脑际。

“我可以走了…”

言阙说的是“可以”走了,而不是“我想要走了”,难道在那之前,他是“不可以”走?

但又为什么“不可以走”呢?他有什么任务吗?可他今天的任务明明应该就只是把自己从悬镜司里引开啊!

念及此处,夏江的脑中突然亮光一闪,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顿时就变了脸色,身形急闪,飞纵至山门前,可没想到一眼看过去,自己的坐骑已口吐白沫瘫软在地,环顾四周,空寂无人,再想找匹马基本上是妄想。

无奈之下,夏江一咬牙,还是快速做了决定,提气飞身,运起轻功向皇城方向疾奔而去。

不过一个人武功再高,纵然一时的速度拼得过良马,也终难长久。

所以尽管夏江内力深厚,擅长御气之术,但等他最后赶回悬镜司门前时,已是快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劫狱行动此时明显已结束,但是没有血肉横飞,也没有瓦砾成堆,地牢还好好在那里,火雷的引线已被破坏。

视野中的悬镜司府兵们神色都有些茫然,两名指挥他们的少掌使更是一脸懊恼表情,刚看见夏江的时候他们立即奔过来想要激动地汇报情况,但随即便被这位首尊大人的脸色给吓回去了。

其实身负重任的这两位少掌使都是夏江近来很看重的人才,他甚至还考虑过是否要变更一下悬镜司世代师徒相传的惯例多任命几个人。

所以这次失败,并非由于他们两人无能,而是决策者自己的失误。

言阙的任务的确只是将夏江引出来而已,但引他出来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让劫囚行动更容易,而是不让他有机会在现场察觉到异样,及时调整他的计划。

因为夏江的经验实在是太丰富了,比如此刻,他只看一眼现场就知道,靖王的人根本没有认真进攻悬镜司,而费那么多心血筹划一场佯攻总是有目的,最可能的目的当然就是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掩盖另一场真正的行动。

不过夏江现在没有时间反省,一看到悬镜司目前的情形他就知道不妙,所以立即扑向最近的一匹马,一跃而上,连挥数鞭,奔向城中方向。

两名少掌使对看了一眼,仍是满头雾水,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对他们二人而言,计划原本是很明确有效的,先让夏冬带人进悬镜司,等他们接近地牢后再开始进攻,等把大部分人都围进地牢前的甬道后,再点燃火雷。

可真正执行时,前半段还算顺利,可当那些人接近地牢时情况就发现了变化,他们没有再继续向前,反正象是准备进入邻近院落的样子。

为了防止他们发现火雷引线,不得已提早交战,对方的战力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场面十分胶着。

接着这些来劫牢的人又连地牢外院都不进,直接开始突围,原先预定火雷炸后再来扫尾的府兵们并未封好通道,敌人这方药粉毒虫粉烟丸一起上,根本很难在这院落叠拼的地方抓住一个活的,最后还是被他们冲了出去,外面的巡防营官兵这时候就出来抓巨盗了,一片混乱后,什么影子都没了…

整个劫牢过程就是这样糊里糊涂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离原定的惨烈局面差之千里,让设局者茫然无措。

可是当这两位少掌使面面相觑之时,夏江已快马加鞭赶到了城中,直冲进大理寺衙门的院中。

幸好日值的主簿眼尖认出了这位已跑得鬓发散乱的悬镜使首尊,所以才立即止住了两个正打算上前拦阻的衙兵,一面派人去请大理寺丞朱樾,一面上前行礼。

夏江看也不看他,径直冲向设在东面的大理寺监牢。

这里还很安静,但是安静并不能使夏江安心,这里跟悬镜司不一样,它有太多的方法和漏洞可以被撕破。

“快打开来!”牢头迎过来要查问时,只听到了这样一句喝令,不过他随即看见了跟在后面跑过来的主簿的手势,忙从腰中摸了钥匙,打开大门。

接下来是二门、夹道、内牢、水牢,夏江以最快的速度前进着,最后终于来到一扇又黑又重只有一个小孔的铁门前。

这一次,是夏江自己从身上掏出了一柄钥匙,打开了铁门。

一个黑黑的人影蜷在地上,四肢被铁链捆着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