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自己羞红了脸颊。

时光,缓缓流逝。掂量着时辰不早,我正要悄悄起身,却发现长恭的睫毛微微一动,我慌忙又闭上眼睛,这回,他,是真的醒了。

“木兰。”他轻声唤我,我双眼紧阖,干脆装睡。良久,身侧的他却没有动静,我又不敢睁开眼睛,只得心中默念道,长恭,长恭,快点起身,快点下榻去,快点。

然而,等待我的却是久久地安静,静到我可以听到自己如雷声鼓点般的心跳,身侧是他的呼吸声,呼吸带出的热气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的眼角,颊边,酥痒的感觉让我终于按捺不住,猛然睁开了眼睛。

印入眼帘的,是他近在咫尺的笑脸,秋水明眸,廖若辰星,韶华稚颜,颠倒众生。

我脸颊渐渐泛起潮红,道:“你,醒了?”他好整以瑕的望着我,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仿佛看透了我此时的心虚,猜透了我心中深藏的心事。

“嗯!”他笑着坐起,轻甩手臂,回首对我笑道:“木兰,你睡觉果然好不老实,昨夜,你将我的胳膊当枕头,拽着睡了整夜!”

“我,我天性惧寒。”我面红耳赤,辩道:“你还不是一样,你还……”

“我怎么了?”他诧异问。“呃,没,没什么!”平时我倒还算口齿伶俐,此时,却笨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他凤眸扬起,笑颜绝世,双眸,若江南三月烟雨,清新潋滟。“木兰,你知道吗?方才,望着你静静的睡在我身侧,我竟然想起了一首旧诗。”

“什么诗?”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罄折似秋霜。流盼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衾裳。”他一字一句的念,眸似桃花,飞雾流烟,一丝戏谑的笑扬起。

我早已羞红了脸,随手抓起枕头砸他,恼道:“你若是安陵君,我也不是龙阳君呀。”长恭左闪右避,一把攫住我的手,笑得如孩子一般,继续念道:“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我弃了枕头,捂着耳朵,道:“长恭,我真恼了!”“木兰,我不念了。”他凑至我身侧,赔笑道,我仍气呼呼的不理他,他的笑意凝在唇角,轻声道:“我不是安陵君,你亦不是龙阳君。只不过,你颇似我朝思暮想的一个女子罢了。”

正文 第231章:我今为汝歌一曲 1

雪,已经连续下了十余天了。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厚厚的大雪,将天地、山河、万物,变成白茫茫一片。瑞雪兆丰年,这个初春,一切,仿佛回到了亘古之初,举目所及皆是纯洁的颜色。

我站在晋阳的城墙上,冷得轻轻跺脚,双手冰凉,唯有捂在唇边不停呵气取暖,清冷的空气,冻得人鼻尖通红,说话时,呼吸皆呵成白雾,渺渺依依。城中尚且如此,城外那些冰雪中扎营的周军、突厥军,又将如何坚持呢?

从围城伊始,齐军主帅兰陵王就主张坚守不出,刺史段韶亦笑言道,这场雪,只怕再下十数天也停不了,晋阳城中粮草充实,我们在只需固守城防以逸待劳,而突周联军则在冰天雪地里忍冻挨饿,假以时日,孰胜孰败,一目了然。

所以这几天,齐人任凭周人、突厥人在城外叫嚣搦战,杨忠让兵士将高氏一族祖宗十八代几乎都问候了个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然而,城中之人一概置之不理,久之,杨忠亦无可奈何。

朔风凛凛,雪又开始下了,吹绵扯絮一般,在灰蒙蒙的天幕轻舞,落地。

晋阳城下,数千玄黑铁甲北周将士正纵马往来,马蹄凌乱,在城下扬起雪雾,这些人,从清晨骂到响午,仍未停口。不外乎是缩头乌龟,不敢出城,抑或高氏一族乱无耻,堪比禽兽之类的。段韶依然让众将士以绵花塞耳,不准理会。

然而,城下有人开始叫嚣,“高长恭,你这胆小的鼠辈,有本事,你就出城来跟爷爷我真刀实枪的大战一回,也让你知道我陈留郡公杨整的厉害!!”

陈留郡公杨整,乃元帅杨忠之胞弟,这杨整今天一开口骂,句句直指长恭,他在城楼下纵马驰骋,大声辱骂道:“人人都说你兰陵王高长恭生得貌美,堪比绝代佳人,你倒是掀开面具让我们这帮大老爷们瞧瞧,你究竟是怎么个美法?若真过得了你爷爷我的法眼,我杨整或可以保荐你入我北周后宫,给我们的皇上当个妃子去,也好过你跟你们的皇帝叔叔,叔侄**呀!”

杨整每骂一句,他身边的将士便大笑着吆喝一声,我听得他越骂越不堪入耳,亦气得面红耳赤。暗自庆幸,好在,好在长恭今晨进宫面圣,不在这儿。否则,以他的洁净脾性,怎么能容人对自己如此辱骂?!

城下,数千北周军士挥戈摇臂,开始齐声呐喊:

天苍苍,野茫茫,北齐出了个兰陵王。

男儿生做女儿貌,青铜面具掩红妆。

叔叔禽兽乱朝纲,与侄同眠卧鸳鸯。

荒无耻度时日,未卜自身何时亡。

无数荒唐说不尽,高氏一族尽豺狼。

正文 第232章:我今为汝歌一曲 2

城下的周军皆勒马在箭程之外,呐喊声一声比一声高,城头上的齐军双手紧攥成拳,皆面带怒容,胸怀愤慨,早已按捺不住。

兰陵王高长恭,是齐人心目中的战神,他们,怎能容得敌人对自己仰慕之人如此诋毁!?

我几乎是奔入箭楼,刺史段韶负手而立,闭眸养神,对城下的动静充耳不闻。“大人。”我膝跪道:“大人,请大人下令齐军将士诵木兰所做之歌!”

“哦!”段韶睁开双眸,道:“写给我瞧瞧!”

“是!”我走至案几前,将刚才在心中所思的腹稿一一写在纸上,段韶一边看,一边捋须微笑,待我写完后,他将纸拿在手中,默吟一遍,笑道:“来人!将此长歌传示众将士,告知他们,齐声诵读时,声音一定要盖过城下的周兵!”

来将接过纸,略微一瞧,眸中现出喜色,与我一齐跪谢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