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乱成一团,没有走上去,僵硬着身体靠在书柜上。

自己的姐妹和自己最爱的男人搞在一起了,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可叹她平时胆子大得无法无天,现在却怎么也不敢走上去。

她的脚步好像被定住了,半步都挪不动。

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翻身坐起。

不行,她要调查清楚。

她从客厅接了一个座机进来,又拿着自己的大哥大,她先把大哥大放在桌上,拿座机给阿希打了个电话。

很快,阿希的电话就接通了,阿希困惑地问,“岑,找我有事吗?”

“阿希,我有点事问你,方便么?”

阿希沉默了下,“好,你问。”

“阿希,刚才晚上秦初找我出去,他说他喜欢上了你,要跟我分手,他说,最近早上你们都在聊电话,周六日也经常一起去图书馆,他说他发现他更喜欢你,这是真的吗?”

阿希久久都没有说话,安岑眼神冰冷,但语气却异常温柔:“阿希,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如果秦初真的喜欢你,你也喜欢他,那我会成全你们的。”

“安岑。”阿希咬着牙,豁出去一般说:“安岑,你跟秦初分手吧,我会好好和他在一起的。”

“好。”安岑压住心口翻起的血腥气息说:“我先去下厕所,等下聊。”

她收了线。

又用大哥大拨通秦初的电话,秦初似乎在睡觉,声音迷迷糊糊的,“岑,吃晚饭了吗?”

“秦初,我问你个事。”她的声音冰冷,唤得也是他的全名。

秦初已听出了不对,迷茫的脑袋一顿,霎时清醒。

“岑,怎么了?”他霍地一下坐了起来,声音担忧。

安岑冷笑,“秦初,刚才阿希给我打电话,她说要我跟你分手,她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最近早上天天聊电话,假日也老一起上图书馆,这是真的吗?你们在一起了?”

“她在胡说什么啊?”秦初揉着发昏的太阳穴,神智尚未完全清醒。

“秦初,你不用瞒着我的,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如果你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就告诉我吧,我会成全你们的。”安岑的眼神寒极,就算抓奸在床,也要证据确凿,她一句话一句话套着他们两说出实话。

阿希那边已经说出实话了,她果然是暗恋着秦初。

“我瞒你什么了?安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话,但是我没有做过,我没有跟她在一起,我也不打算跟她在一起。”

“你没有做过?那为什么阿希要那么说,她刚才打电话来求我,你知道她哭得多么可怜吗?秦初,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要敢做敢认,别畏手畏脚的,丢人!”

一室的沉默。

大哥大里只有沙沙的声音。

良久良久,久到安岑以为秦初不会回话了,他凉淡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传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相信了,可是你做到了吗?”安岑冷嘲地说,“背着我跟阿希搞暧昧?你可真会享福,同时搞人家两姐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怎么样?是你先勾搭她?还是她先勾引你啊…”

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已经嘟一声断了。

秦初挂掉了电话。

安岑的心楸痛成一团。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绝望在心里翻搅着。

安岑痛得蹲下身子。

她捂住自己沉重压抑的心脏,心里痛得得快不能呼吸了。

没多久,阿希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安岑犹豫了片刻,接起电话。

“安岑,你跟秦初说了什么?你不是说他要跟你分手么?为什么他打电话来质问我跟你说了什么?”

尽管心口处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安岑还是冷冷地勾起唇,“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没说什么,他就是问我跟你说了什么,我就说了你刚才的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话到此处,秦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安岑挂断。

秦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反复几次后,安岑接通了大哥大,却也没挂掉座机,让秦初听到她与阿希的聊天对话。

安岑左耳贴着大哥大,右耳贴着座机,笑着问阿希,“怎么样阿希?勾引姐妹的男朋友好玩吗?成功了吗?”

阿希倒吸一口气,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安岑,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阿希,我早就知道你跟秦初在搞暧昧了,我之所以一直不说出来,就是想找到证据在揭穿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

秦初没有说话,似乎想先听完她和阿希的对话。

阿希也来脾气了,冷笑道:“没错,我就是勾引秦初怎么样?结婚的都能离婚,况且你跟他连婚都没结,别以为他是你的,还有,就算你去他面前说我,他也不会相信的。”

“是吗?你就这么自信?”安岑反唇相讥。

阿希避开问题,强硬着口气说:“安岑,你跟秦初分手吧,你们性格都太强势了,不适合的,在一起不会有幸福,如果是我跟他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对他的,只有我这种小女人才适合他。”

“阿希,原来是你在挑拨我和岑之间的感情。”这回的声音并不是安岑的,而是大哥大中秦初发出的,他的声音冰冷得近乎残酷,“你这个恶心的女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岑就挂掉了秦初的电话,只留下座机,她冷冷勾起唇角,对电话那头的阿希说:“贱货,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心眼么?呵呵,我安岑要是得不到的东西,我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

“你可真够歹毒的。”阿希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味道。

“歹毒?我拿你当姐妹,你在背地里想抢我的秦秦?你他妈心思比我恶心千百倍。”

手中的电话被挂断。

安岑握着座机,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意。

秦初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安岑慢悠悠接起,秦初立马劈头盖脸道:“你他妈敢在挂一次,我永远不会在给你打电话!”

安岑眼神一暗。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按下挂断键!

她拔掉了电话插头。

空旷的房间死一般寂静。

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

此时她是没有理智的,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报复完,心里只剩一片空荡荡的痛。

电话那头。

秦初一头倒在床上,眼神深处,燃烧着痛苦的火焰。

夜凉如水。

那晚,秦初没有盖被子,他发了很重很重的高烧。

卧室的落地窗大开,夜风混着雨水吹进来,窗边的地毯被雨水打湿,濡湿的,冰冷的,浸满了雨水的地毯有种暗色,就像窗外漆黑的夜。

秦初高烧着躺在床上。

他昏迷着,浑身滚烫滚烫,身体却在静静地,恍如停住了呼吸…

这件事,不管是阿希一厢情愿,还是秦初跟她两情相悦,都已经伤害了安岑,就算她还跟秦初在一起,她也抹不去心里的痛楚,引起秦初,确实瞒着自己跟阿希亲近了。

而病愈后的秦初,脸色变回了一贯的凉淡,他生病的时候,托人叫了几次安岑来看他,她一直没有来。

他坐在安岑隔壁,苍白的面容带着凛冽的寒意。

阿希已经转学了,安岑也在计划着离开尖子班,她现在越发顽劣,又恢复了劣生的模样。

秦初坐在她隔壁,恍如是不认识她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

这件事本不是他的错,他却还是低声下气去跟她解释,电话被挂了一次又一次,生病了让她来看他,她不来。

她做到如此绝情,如果他在去求她,那他就太没尊严了。

两人之间彻底无话,位置中间直隔了一条狭窄的过道,却又似隔了一光年那么远。

不久,安岑离开了尖子班。

她过上了她想要的自由的生活,打架化妆辱骂老师样样参合。

听说她一天只上一两节课,其他时间都在逃课,成绩烂得一塌糊涂,经常参与女生之间的恩怨打架。

听说一个女生得罪了她的朋友,被她威胁得站在全班面前对她得朋友道歉。

听说她在走廊上骂一班的班主任是矮冬瓜,气得班主去抓她,她到处逃窜。

听说有一对情侣分手,她上赶着去恭喜人家,惹得那个女生当场哭了出来。

她现在的行为已经不止是顽劣了,而是讨人嫌了,到哪都被人谈论,名气大得很,几乎全校都是她的朋友,三教九流,到哪都有人跟她打招呼,给她买饮料零食。

高三后,秦初越发冷漠,他的眼珠,凉淡得像是空的。

秦初安静地学习,闭频了一切关于她的消息,当一个人不在稀罕你的爱时,千万别乞怜,秦初每天醒来,都这样告诉自己,只有告诉自己别犯贱,他才能熬过那丝几欲穿透他的胸膛的痛苦。

爱不需要表现出来,不需要说出来,但如果对方不要了,那么就好好的隐藏起来,与沉默做老朋友。

他将心思全神贯注在学习上。

距离高考只剩60天,尖子班陷进了空前的压抑。

整个尖子班笼罩在高考的压抑气氛中,连空气都仿佛被凝固了,放眼望去,一片黑乎乎的脑袋,不管是午饭还是晚饭,基本都是由家长送来,尖子班的学生几乎没离开过教室。

同学们有的低头沉思,有的奋笔疾书,耳朵里容不下任何八卦新闻,只有学习,他们双眼放光地啃着书,教室里听不到一点声音。

听到的,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所有人眼前都摆着一沓高高的复习资料,练习册,练习卷,秦初轻松地做完一张张练习卷。

他和安岑的恋情也随着感情破碎那天,在校园里烟消云散了,各科老师反而放心下来,他们对秦初的期望太高了,眼下他不谈恋爱了,反而能好好学习。

秦初安静地仿佛是不会说话的,他填完志愿表,神情有些恍惚。

他填了北京大学。

不知道安岑会去哪里。

他们已经一年没联系了,秦初叹了口气,拿起随身杯去走廊的尽头接水。

远远地。

一个女孩向一个男孩递了一封信,那封信是粉色的,什么字都没有写,却透着暧昧神秘的气息。

那个男孩叫周舟,他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浅瞳细长。

而那个女孩,笑容妖娆,正是安岑。

秦初一怔,呆呆地站在走廊上,斜飘而来的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和面容,他恍若未觉,失魂落魄地立在过道上。

他的影子斜斜地映在地面上。

长长的。

孤伶伶的。

手中的随身杯跌落在地上。

雨水很冷。

他的面容渐渐变得苍白,胸口的血液一点一点凝冻…

安岑从远处走来,看见来人是秦初,他的眼像是漆黑的深洞,就像永无光明的寒冷。

她怔了一下。

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见他如此苍白的面孔,安岑的心骤然一疼,她下意识停在他面前,她不想再坚持下去,她想秦秦了,想回到他身边,跟他好好在一起。

一年的时间,足够她想明白很多事情,一开始她怎么也无法放下那个疙瘩,后来她终于忍不住,跑去问了兰仲文,让他指点一下自己,兰仲文一直聪颖得可怕,他懂的道理,看事情的方向,永远比别人高明。

兰仲文抿了口茶,眼波淡漠地说,“这些事,以他最后的态度来判断,应该是你错了,一个人要是厌倦你了,不爱你了,是不会多次找你解释的。”

“可是他们背着我打电话见面。”

“那也许他有原因呢?你听解释了吗?”

安岑没说话。

兰仲文淡淡瞥了她一眼,已明白了,他凝着眼问:“他和你分手后,有找女朋友么?或者,他有跟哪个女生关系比较好吗?”

“没有,听说他一心学习,几乎没朋友。”

“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是你的错。当初那个阿希承认了喜欢他,如果他真是你想的那种人,跟阿希玩暧昧,脚踩两条船,那么在你们分手后,他应该会选择跟阿希在一起,或者跟别的女孩交往,可是这么久了,他单身一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安岑仍然没说话,但心中早已翻起一层滔天巨浪。

兰仲文讲的话,句句直击心房,他跟秦初是完全不同的,兰仲文擅长掌控人心,每个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可以凭着自己缜密的思维判断出来。

而秦初不擅表达自己,起初他会试着去解释,如果对方不给他机会,他就会选择沉默。

而就算秦初讲的话和兰仲文一样有道理,安岑也不会听的,因为兰仲文是局外人,也是一家人,所以安岑会相信他。

“安岑,以他的条件,想找一个优秀的女朋友并不难,如果这个人真的花心,他是不会为了你放弃整片森林的。”

“可是,我心里放不下这个疙瘩。”每当想起,她就难受得不能呼吸,她不知道怎么办,她还喜欢他,却无法做到原谅他。

兰仲文微微一笑,“很多复杂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如果你还喜欢他,就不要问缘由了,你就问问自己的心,现在在你眼前有两条路,第一是和好,这件事情无论怎么发生的,它以后就是过去,别在提起。第二是分别,以后将来未来,无论你有多么爱他,你都要放下,再也不跟他联系,安岑,你选哪个?”

安岑咬着唇,本来她说她要选第二,可是张开嘴巴的时候,她却说不下去了。

于是那天,她什么都没有回答。

坐在庭院里,呆呆地看着天空。

后来她想了想,终于妥协了一步,她想,如果秦秦来找她,向她解释,她就原谅他。

虽然错的是她,但骄傲的她是觉得不会去向他解释的。

想到这,安岑回过神来。

秦初还站在她面前。

她鼓起勇气,漂亮的眼珠定定地凝视着秦初,就像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一样。

天空飘着雨丝。

秦初站在走廊上,黑发上有淡淡的光泽,肌肤细致如美瓷,就像远古洪荒里的妖姬,美得惊心动魄。

等秦秦高考后,也许他们就各奔东西了,这辈子不会再有牵连。

安岑今天是来替兰仲文来给周舟送信的,这封信是以陈心栾的名义写的,目的就是解开陈心栾和周舟之间的误会,让他们看清辛旋这个小人。

安岑最近正在替九九摆平麻烦,有点小忙。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秦初了,很久没仔细地看过他的脸了,听说尖子班学习得昏天暗地,几乎每天都在喝咖啡,吃营养品,睡都睡不够。

一想到高考的重要性,安岑微微张开的嘴又合上了,还是等高考后再找他吧,他现在好好的,暂时别打扰他了。

然后。

她转过了身。

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秦初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坠进了永无止境的深渊里。

她给别人写情书了。

她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他低下头,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凉隐。

高考后,秦初不负众望,夺得省状元,顺利考上了北京大学,则安岑留在广州。

放假的时间,安岑曾鼓起勇气去秦初家找过他,他二叔说他出国游学去了,2个月后会直接去北京上大学,以后也不会在回广州了。

安岑脑袋隆一声炸开了,霎时,像被抽去了灵魂,眼睛是空茫的漆黑,面容雪白雪白,恍若忽然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她寂静的立在门口,脑子里有种空洞洞的回音,就像她空洞洞的眼睛。

这一别,就是2年。

秦初是深圳人,上了大学后,就不会再来广州了,节假日就算回家,也是回深圳。

2年后,广州发生轻微的地震,学校停电,安岑和吕玫从宿舍里跑出来,空旷的操场攒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都趁着月色跟有大哥大的同学借电话向家人报平安。

操场一片嘈杂。

安岑不知道是哪根经搭错,在两年后,她突然忆起了秦初的大哥大号码,她试着拨了一下,居然拨通了。

没一会,电话通了,对方凉淡的声音传来,“你好,请问你是?”

安岑没有说话,她已经换了号码了,当初跟秦初分手后,为了不让秦初找到她,她擅自换了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