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九九吃惊,她第一次听说观音娘娘不是女的。

“事实上,早期上的观音都是男身的,到后来才演变成女相,但站姿和坐姿仍然是男相。”

“那么观音是男的?”

“不是。”兰仲文摇头,“观音非男非女,佛法是这么讲的:一切诸法无有定相,非男非女,一切女人亦复如是,虽现女身而非女也。”

“这话的意思是,虽然你现在看到的是女身,但观音并不是女的,世俗人间对男女性别有很大的歧见和分别心,但观音菩萨神通无边,大慈悲悯。即有男身女容,亦有女身男貌,但无性别之区。”

九九觉得受教了,点着头,“果然是神通无边,虽然很深奥,但是我觉得很有道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看过一些佛理。”

“什么?”九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连佛理也看?”

“有时候一些佛理也精通哲学的,有人说,其实佛理是早期的哲学,智慧高尚的人将自己的信仰理念写成一卷卷佛经,供世人传诵发扬,成就了今日的精深佛理。”

“原来如此。”

“所以,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九九,你好好去学习吧。”兰仲文觉得自己像在点拨一只迷途羔羊,深深凝视了她一眼,笑意盎然。

九九阴森森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了。”

他慢慢点头,表情高深莫测。半响,他终于憋不住笑意了,对九九说:“我告诉你吧,其实我小时候看西游记的时候,一直觉得观音是如来的老婆。”

噗嗤——

九九喷笑,“你比我还行,人才。”

“当时看的时候,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年纪太小也看不懂,就以为他们是夫妻。”

“你这叫亵渎神灵吗?”

“错,我这叫不知者无罪。”他勾唇,黑眸黑发,似天边秋夜月,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聊到这里,队伍也排到九九了,兰仲文在九九手里塞了一把钱,“等下添香火记得把这个添进去,然后下午可以在这里免费吃斋。”

九九低头一看。

手里躺着一沓灰色百元大钞,目测有整整一万。

她愣了下,添个香火钱不用这么多吧?虽然他们现在是富豪了,但这么添香火钱会吓到人家尼姑的吧。

“去吧,这个香火钱是添个人的,你添自己的就好,家族要投给寺庙的那笔款我已经拨给大妈了,到时候她会亲自代表家族来添兴旺的。”

生意人都是讲究寓意和好兆头的,就算他们不想捐,也会有寺庙的人上门让他们助寺庙一臂之力的,这也算社会责任的一种,帮忙把寺庙建好了,也算积德。

“好吧。”

九九点头。

将手里的香火进了,又走到一张铺着明黄桌布的长桌前,那张桌子叫做善缘桌,端坐着一排老尼姑。

老尼姑的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头发花白,她们眼前放着一个大缸,把香火钱添了,拿着旁边的锤子敲一下大缸,发出‘嗡’地一声就完成了。

而后,尼姑会记录下来人的名字,中午可以凭借自己的名字在斋堂里吃饭。

九九慢慢走过去,把手里一沓百元大钞放进缸里,眼尖的尼姑见着了,立马双手合十,笑容可掬,“阿弥陀佛,谢谢施主。”

九九笑容灿烂,“不谢,应该的。”

既然捐了,就要表现得大方得体一点。九九站在尼姑眼前,面容宁静温婉。

尼姑们目瞪口呆。

这女人眉如青山翠,眸光溢彩,唇中一抹红,明明在对她们笑,又好似把她们都隔开了来。

她们楞了许久。

许久。

久到九九微微蹙眉,才有个尼姑反应过来,“请问施主叫什么名字呢?”

“萧九九。”

“好的。”尼姑掩住眼中的失态,记录下她的名字,送给她两个橘子和一对金花,这属于供奉产品,尼姑笑着说:“施主恩德无边,善哉善哉,这金花赠予施主,供奉于招财之上,祝施主好运。”

“谢谢。”九九接过金花,眸色若隐若现。本来她不想要的,不过人家送了,就收下吧。

不一会,兰仲文也走过来了,和九九捐的一样,一沓百元大钞,那几个尼姑又楞了一下,抬头一看——

皆被他的绝色面容惊艳到了。

虽然说她们是四海皆空,但对美还是有一定认知的,那男人非常高,非常白,轮廓高贵雍容,只静静站在那里,便能散发出磅礴的贵气,令场上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

这一男一女穿着同款的情侣装,尼姑们愣怔之后,也反应过来他们是夫妻,赶紧做双手合十状,“阿尼陀佛…”

离开庙台的时候,他们手里皆拿着金花,有点哭笑不得。

“早知道捐多会送这个,我就不捐那么多了。”兰仲文抿着唇,见九九眼露迷惑,笑着说:“因为我不痴迷这个。”

九九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人都不迷信,拿着手里的金花,都有点迷茫,想丢不能丢,拿着又不知道能干嘛。

想了下,九九提议道:“算了,就带回家吧,交给婆婆,婆婆肯定知道怎么做的。”

“也好。”

“那现在祭完了,我们可以去逛游行了吗?”

“必须可以啊。”

九九莞尔,牵过他的手钻进人群里,身后爆竹齐放,锣鼓喧天,九九掩着耳朵跑快两步,涌进游行的行列里。

看完霸气的舞狮子,九九意犹未尽,又逛了八仙过海和蟠桃盛宴表演。

天色渐渐暗下。

四周的小摊都不约而同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

九九看得迷糊,问其中一个小摊老板,“你们挂这个干嘛?”

“灯谜擂台啊,那边!猜中了就可以免费拿花灯,然后到那边的河边去放花灯,我们这些小摊就是凑凑热闹,太太要是看着有趣,也可以来猜猜。”

其实庙会和花灯都不是古代的专属,在现代的春节和元宵节还是很盛行的,有的是猜灯谜得花灯,有的是猜灯谜得公仔,但不是年年都举办的,要看赞助商的态度。

今年刚好碰上了个好的赞助商,得了这么个好节目。

九九雀雀欲试,好似回到了童真年代,两颗眼珠流光溢彩,拉着兰仲文绕到灯谜擂台处,寻找感兴趣的花灯。

这擂台的规矩是这样的。

比赛约两个小时,但凡被猜中的花灯,都赠予那人,最后得最多花灯者就算赢。

三兜四绕好一会,九九才看中了一盏白色栀子花灯,只见那盏栀花状的花灯上贴着‘不识春夏与秋冬’,要求打四个字。

围在花灯周围的人挠腮抓耳,不得其解。

九九也皱着眉心,这什么题目啊?完全看不懂。

兰仲文略一思考,上前答道:“有生之年。”

守在花灯下的老大爷微惊,翻过花灯,果然标着‘有生之年’四个字。

全场哗然。

这个年轻人居然猜到了!

老大爷拿下花灯递给兰仲文,笑容满面,“先生好文采啊。”

兰仲文点头微笑,将花灯递给神情飘忽的九九,“给你的。”

九九望着栀子花灯,表情迷茫,“你怎么猜到的?”

“等会我在告诉你。”

“这猜灯谜有什么诀窍吗?”

“有的。”兰仲文淡淡答道:“我们先猜,我等下告诉你诀窍是什么。”

“好吧。”九九歪着脑袋,眼睛慢慢弯了起来,就像月牙似的,流转着温柔的莹光。

“九九,你喜欢哪个就告诉我,我帮你。”兰仲文问,眼神溺爱。

“好啊。”九九应答得轻快,与兰仲文挪了挪脚步,指着一盏玉兔花灯,“我喜欢这个。”

只见上面贴着‘从’,要打一成语。

对灯谜感兴趣者都站在一边深思斟酌,兰仲文眼珠微暗,音色迷人,“如影相随。”

守花灯的老大爷翻过花灯,又是一愣,取下来递给手臂伸得长长的九九。

“又得了一个。”九九咧嘴笑。

四周发出不绝于耳的赞叹声,九九心中乐开了花,拉着兰仲文在五彩缤纷的花灯里逛起来,不多时,她停在一盏莲花灯前,定定地看着。

小时候她也有一盏莲花灯,大年夜的路上冷冷清清的,那时候,萧陌寒会领着她在小巷子里穿行,一人拿着一盏花灯,照亮前方的路。

当然,那种花灯都是纸制的,非常便宜,风一吹来,就会被烧毁,她的莲花灯就是在那晚烧毁的,她哭了好久,可是第二天已经没有卖了,仅限大年初一出售几个而已。

那成了她童年里的小小遗憾,她特别想要拥有一盏烧不坏的莲花灯,就比如眼前这盏精致的花灯,来满足一下心中那无法言喻的空缺。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想不起当时为什么那么执迷那盏花灯了,当时被烧毁的时候,她迟迟不肯离去,好像只要她不离去,那盏花灯就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似的。

想到这,九九忍不住笑出声音,以前怎么那么傻啊,为了一盏几毛钱的花灯哭了一晚。

“怎么?”兰仲文见她笑了,也跟着一起微笑。

“没什么,就是想起小时候的傻事,兰花儿,就这盏吧,挺好看的。”

“好。”兰仲文点头,和九九钻进人群中,便见紫色莲花灯上贴着‘忘’一字,猜一成语。

“忘…”九九重复念了下,望着兰仲文。

这盏灯谜前的兴趣者都是年轻人,有些懵懵地思考着,答不上话。

“上亡下心,谜底是死心塌地。”

一句稀松平常的话,却在人群中炸开了锅,谁都不相信是这么简单的成语,对着戴面具的兰仲文唏嘘,“不可能这么简单的啦…”

每盏灯谜只有一次答题的机会,如果答错了,就不能在继续作答了,不然赞助商就要破产了。

“我就猜是这么简单,翻题吧,死心塌地。”兰仲文笃定。

老大爷翻过花灯,笑眯眯的,“年轻人果然很有智慧。”

九九目瞪口呆,居然这么简单,她接过老大爷递来的花灯,惊叹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个带猪八戒面具的好厉害,刚才在那边就答中了一个没人解得开的谜题。”

“哇…大神啊,膜拜啊。”

“看,他把花灯给她了,他们是什么关系啊?看起来好亲密,是男女朋友吗?”

“当然是了,你没看两人穿着情侣装吗?笨!”

九九听着他们的讨论,低声对兰仲文说:“那边那对男女在讨论你呢。”

“不管他们。”兰仲文淡淡答道,没多做逗留,带着九九钻出人群。

“我干嘛管他们呢?我是觉得他们说的话很搞笑,咱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他们还猜我们是不是情侣。”九九面具下的脸高兴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兰仲文想了下,说出一句非常腹黑的话,“智商天生的,别取笑他们。”

噗嗤——

明明是他在取笑他们,还敢说她!

越向擂台处靠近,那些花灯越是精湛,个个巧夺天工,挂在中国结上,大气华丽。

一盏熊猫花灯上贴着,‘能使妖魔胆尽摧,身如束帛气如雷。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成灰。’打一物,两字。

这些灯谜跟刚才那些灯谜又有区别了,兰仲文一见那提字,就知道出题的主人才情不凡。

猜灯谜的书他也看过好几本了,耳熟能详,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深度的。

有趣。

他敛眉凝思,试探道:“可是爆竹?”

一声清寒彷如唤醒人间。

守花灯的老大爷微微瞪眼,“先生竟然答出来了,好才情。”

“不敢当,不过是看过一些猜灯谜的书,略有研究。”兰仲文翩然一笑,灿若星辰。

“这些花灯是不是跟前面那些不同啊?我对比了下,这里的花灯比较精致。”九九适时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的。”老大爷点头,“前面的花灯是赞助商赞助的,略微浅薄一些,这里的花灯是我一个老相熟亲自赞助的,题目由他提供。”

“这样啊,可否打听一下你老相熟的名字?”

“修佛缘的,人称闷葫芦。”

竟然是闷葫芦!

为九九算过命的闷葫芦,九九一愣,与兰仲文相视一笑。

“看来还是老熟人呢。”

“你们认识闷葫芦?”

“认识的,他曾为我的妻子算过命相呢。”

“这样啊,那还真是有缘,可惜他人现在在上海,不然一定与两位见见。”这话其实是婉拒他们的意思,闷葫芦虽然出了题目,但不一定就要出面见猜中题目之人,不过是活动邀请他参加,他才应景出题的。

“没关系的,有机会见见就好了。”兰仲文从容微笑,心里腹诽:又没说要见他,不过是来赢花灯的。

不过看他的题目,确实出得不错,从题目上就可以看出是以悲凉哀愁命题的。

“老大爷,我们只是来猜花灯的。”九九微微抬颌,笑容慧黠,这逗比家伙,说得好像他们要巴结闷葫芦一样,笑话!

“好的,那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

兰仲文淡漠点头,走到一盏牡丹花灯前,上面贴着,‘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物,两字。

这个容易!

九九笑着从兰仲文身后钻出来,“是算盘。”

兰仲文隐在面具下的容颜微微吃惊,“你居然猜出来了。”

“必须的。”

“怎么猜到的?”

“纷纷乱,数不同,就猜出来啦,我们小时候上数学课不是都要学会打算盘嘛,我当时非常痴迷这个,天天听着算盘的声音,就记住了,嘿嘿。”

“变聪明了嘛。”

“当然。”九九得意,眼瞳澄澈得令人心悸,“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能答对那么多题了吗?有什么诀窍?”

“诀窍就是过目不忘,你也知道我记忆力好吧?我看过好几本灯谜书,刚才我们猜的那些灯谜都是普遍灯谜,我都在书上看到过。”

“噢——”九九的尾音拉得老长,“原来你是作弊的。”

“我这是叫记忆佳,运气好。”

“切,明明就是作弊了,又不是自己猜出来的,靠着背诵的。”

“咱们又不是古人,我哪有那等闲情逸致去研究那些啊,有点三脚猫水平就够应付了。”

“好吧。”

这时候,老大爷已经把花灯拿下来递给九九了,“这位太太答对了,花灯给您。”

“谢谢。”九九接过花灯,此时手上已经有五盏花灯了,她拿不了那么多,便把花灯放在地上,打算答完在一起拿到那边的河里去放掉。

两人又移了几步,凤凰花灯上贴着,‘阶下儿童仰面时,清明妆点最堪宜。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打一物,两字。

谜题越来越悲凉了。

兰仲文眼眸微暗,答道:“风筝。”

老大爷微怔,伸手翻过花灯,“奇了,每盏都答对了。”

九九忍俊不禁,“没办法啊,我们老公脑子天生好用,谢谢老大爷了。”

说完又接过一盏花灯。

已经六盏了,九九一开始觉得花灯都挺漂亮了,这会子看着六盏花灯,反而发愁了,“太多了,感觉等下拿不走了,要不我们别猜了,去放花灯吧。”

“在等下,既然春节要取个好兆头,那就答满八盏吧,为来年取个好兆头。”

“好吧。”

两人微微移步,又见一盏黄澄澄的鸭子花灯,光从表面看,外形精致可爱,九九叹道:“这个好,可爱。”

“好。”兰仲文点头,见灯上提着‘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打一物,两字。

“砚台。”兰仲文脱口而出,这些题目出得非常好,即有引导作用,又引人深思。

至少这些题目是他没在书上看见过的,属于自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