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台秘史 作者:秋若耶

总有刁民想害朕广陵郡世代行医的名门白氏因卷入侯府纷争,惨遭灭门,唯剩一个小少爷受了膑刑后逃往京城,却告状无门,*终被兰台史馆的太史董狐收留。董狐了解其遭遇,为其更名白行简,带其入兰台学习如何做一名史官,并给他十年时间决定是否复仇。

十年后,白行简早已继任兰台令,威名赫赫,震慑朝野,一支史笔在手,连帝后都忌惮。储君持盈无法容忍自己的尊贵地位之上还有一个兰台,遂与白行简斗智斗勇,不想竟牵出十年前的旧案,始作俑者也逐渐浮出水面…

恕我有眼疾

一枚扫把般的流星划破苍穹。

史官秉笔直书:我朝储君诞生了。

这便是持盈在史书上揭开璀璨一生的开端。为此,持盈仇恨了兰台史馆十来年。

仇恨方式便是搜罗兰台史馆的罪证,再怂恿昭文馆的同窗,让这帮贵族子弟传达给他们在朝中为官的父亲,具表弹劾。

然而每一次针对兰台史馆的攻击都如泥牛入海,不曾动摇兰台分毫。

持盈唯一一次动用御史台,结果是御史台的年度重磅弹劾无差别攻击造成了朝中人人中招,除了兰台。

兰台,在满朝沦陷中一枝独秀,滴水不漏,所有攻击对其无效。因为一个人。

兰台令,白行简。

自从白行简掌管兰台以来,从未有人能在兰台掀起浪花,而那些个妄图在兰台兴风作浪的人,无不是被白行简黑了一笔,轻则贬职流放,重则砍头抄家。

持盈动用御史台的后果便是御史台集体大换血,持盈则被禁足。若不是父君心疼,跟母上好说歹说加撒泼,母上为了安抚父君情绪,才勉为其难饶了持盈这回,禁足半年改为三月。持盈觉得自己一定不是亲生的。

“殿下,快醒醒!那个谁来了!”

原本淹没在聒噪声中打瞌睡的持盈,因为陡然的寂静,以及后排刑部尚书家的公子拼命脚踹她的凳子,她睁开朦胧睡眼朝学殿门口瞄了一眼,顿时睡意全无。

帝国顶级学院昭文馆内端坐了二十名学子,这座皇室与贵族学堂,因无人敢约束,馆主被气跑了五任,各科目任教的学士轮换如走马灯,几乎无人能任职满一年,却有一个例外。

没错,就是那个兰台令!

两年前,白行简被苦恼得失眠的陛下一纸诏令,任命为兼职昭文馆学士教习,教授史学。昭文馆学子听闻这一噩耗,当时就震惊了,哭着要退学,最后当然是被他们的爹给抽回去了。因此也只有在他的课堂上,众学子忍气吞声保持肃静,因为这个人,他们得罪不起。这是他们的爹的血泪教训。

此刻,那个提起名字就让人心惊胆跳的兰台令,正步履缓慢地走入学殿。事实上,学殿里陡然肃静,并非因为大家看到他来了,而是,听到他来了。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响,穿透了满殿的笑闹声,被身经百战后练就敏锐听觉的大家准确捕捉。那时,他尚在二十丈开外的垂花回廊上。

持盈擦掉书上可疑的水迹,勉强直起腰,余光投去一瞥。

白行简左手握卷,右手拄杖,并未穿儒士学袍,而是他坐镇兰台时的一贯衣着,葛巾束发,窄袖袍衫。他迈步徐缓,必须倚仗右手边的支撑才能行得平稳。

兰台令腿脚不便,众人皆知,但他行步除了不快以外,几乎看不出与常人有异。反倒因为他相貌清秀,拄杖缓行,京中有人不怕死,评其为:巍峨若玉山。

这座玉山迈步上了教习台位,又徐徐在椅子上坐了,将手杖靠向案台,摊开书卷,不假辞色的面容一抬,望向众学子。

持盈因为身份的关系,坐在最前排,当然此刻她宁愿自己是某位大臣家的纨绔官二代,便有资格坐在最后排,或者干脆不入昭文馆最好。这个念头一旦生起,她心思一动,立即付诸行动。

趁着白行简还未开口,持盈霍然起身:“夫子,学生有眼疾,太近了看不清楚,想同最后排的同窗换个座。”

说罢,既不等白行简应允,也不待那个倒霉同窗反应过来,她径直走向最后排,众目睽睽之下,鸠占鹊巢。那只不得不搬迁的倒霉鹊哭丧着脸,顶着巨大的压力,换到了最前排,在白行简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地坐了。

这个插曲,众人未曾料到,不由敛声屏息。就在他们做好心理建设,等待一场严厉训斥并接受池鱼之殃时,眼前这位能止小儿夜哭,在学子们交流中以“那个谁”代称的兰台令,竟对这段插曲置若罔闻。

“今日要讲的是,史书的体例。”白行简背靠椅背,目光漫漫掠至案外,一句话便将众学子逼入噩梦绝境,“哪位姑且作答一下。”

众学子不约而同低下头,此刻绝不敢与夫子做目光交流,那是自寻死路。

低头慢了一拍的那只倒霉鹊首当其冲入了夫子的法眼:“孟公子,你且说说。”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孟光远觉得今日一定诸事不宜,原本他就不爱读书,非被他爹撵来昭文馆,好不容易盘踞了数月的最后排宝座,又被皇太女殿下强势夺走,眼下自己又沦为了解救众同窗的炮灰。

孟光远听见周围明显松了一口气,他却是大气不敢出,顶着白行简的注视,他决定放弃挣扎:“回夫子,学生驽钝,答不出来”

白行简并不以为意:“那你觉得谁可替你作答?”

孟光远面上一呆,犹豫着环视一圈,却发现目光所及之处,那些同自己有着真挚友谊的小伙伴们纷纷扭头,他的内心崩溃了。然而就在这时,远处有一双目光,如明珠,如灯塔

“持盈殿下可替学生作答!”孟光远死死抓住救命稻草。

然而被他抓住的救命稻草正在神游天外,蓦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持盈一愣神,不知发生何事。孟光远重复了一遍夫子的问题,求救的可怜目光投了过来。

持盈看了白行简一眼,发现那人果然自始至终就没正眼看过自己,大概是当她不存在。她对他宿敌般的对抗,想必他早已察觉,她被禁足的事,定然也是他从中作梗。如今学馆里借机给她挖坑?她偏不让他如意!

“编年体、纪传体、纪事本末体、国别体、通史、断代史。”张口作答,一气呵成,全拜她那三岁时就逼迫她早日习得满腹经纶、造就一枚学术型储君的父君所赐。

同窗们早习以为常,从小这位皇太女就是京城家长们普遍引用的“别人家小孩”,是他们幼年的最大敌人,只不过长大后他们才想到反问爹娘怎么不是别人家的家长。将持盈一手打造成这般凶残的,正是她父君,当朝陛下的凤君,据称是学问无双的世家公子。有其父必有其女。

当然,也就学问好,德行上嘛,民间称“祸星降世”,看看兰台史馆秉笔直书所遭受的攻击就大家都懂的。

持盈的应答自然不会有错,但白行简也不会夸她,甚至连只言片语的评价也无。带过此节,白行简正式授课。

作为学霸,这种被赤/裸裸无视的感觉,竟连学渣孟公子都不如

持盈做了个深呼吸,君子报仇,一个时辰后不晚。

授课完毕,白行简离了昭文馆,坐上代步的轿子,打道回兰台。

兰台令的坐轿,如同他的人一样,见者走避,众人避之唯恐不及。据说曾经有人未给白行简的轿子让路,当岁年底考核便被降了级,此人不服,大力抨击吏部行政藏污纳垢,强烈要求各衙署透明办公。

结果如他所愿,吏部公示考核信息,将此人自十八岁至三十八岁的所有黑历史张榜公示,何年何月何日盗取邻村一头牛,何年何月何日与村中寡妇珠胎暗结。此人羞愤难当,险些血溅当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劣迹竟能被挖掘出来。后来有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吏部张侍郎心生同情,告诉他,冤有头债有主,擅长挖掘别人黑历史的衙门,出门左拐有兰台。

无人质疑兰台对历史真相的挖掘能力,然而谁没有那么几段黑历史,尤其是身居高位的大人们,混官场谁敢说自己一清二白?所以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忌惮兰台,保不齐哪天兰台令心血来潮给你写个纪传,从前种种黑历史被刨根究底,满满都是兰台令对你的爱。

所以,谁也不愿兰台令忽然对自己感兴趣,就尽量不要在他跟前刷存在感。兰台令坐轿所过之处,方圆几十丈荒无人烟,临时逃窜的不可尽数。

白行简乐得清静,对这帮乌合之众他才没有兴趣。少些无聊的官场交际,倒能节省不少时间。教育昭文馆的纨绔子弟自然也非他所愿,但陛下旨意,即便耗费时间精力与体力,他也得面不改色去应付这帮纨绔少年。

他名声在外,少年们对他多有忌惮,但总试图挑战他权威的那位除外。

白行简倚靠着轿内凭几,放松了身体,昭文馆授课太久,膝盖有些发酸。想要趁机小憩,片刻也难。

兰台令回衙,兰台正门洞开,全署恭迎。少令史、书令史、校书郎各整衣冠,班列衙署内。轿子落地,白行简拄杖走出。

“太史回衙!”喊声震天,既是迎接,也是对全署的告诫,表示若有偷懒打瞌睡的,现在可以终结了。

兰台之外,一巷之隔,便是乌台,即御史台。两台对峙,可谓势同水火。兰台因兰花得名,乌台因乌鸦得名。一个靠笔杆子黑人,一个靠嘴巴黑人,却互相瞧不上。

好在兰台正门对着的是乌台后门,这才避免了日日相对,相看两相厌。也幸好乌台墙内柏树较多,隔音效果不错。同时,很方便持盈爬上树头,趴在墙头,监视兰台里的动静。

“好大的威风,难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持盈哼了一声。

“可不!穷架子臭显摆!”旁边有人附和。

“让他显摆!就不信了,他没有把柄”持盈应声后,猛然转头,对着一同趴在墙头的陌生男人嫌弃道,“你谁?御史台的墙你都敢爬?”

被嫌弃的男人醒悟道:“啊,不能爬的么,原来如此。我是新任御史大夫,幸会!”

持盈直接掉下墙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的新文,拖延症的作者终于发粗来了,宝宝们不要大意地跳坑吧,让我看到你们的爪印~

本文依旧是系列文之一,女主是《女帝的后宫日常》里男女主的宝宝。

最后——

给出版上市的新书号外一下,《公主!放开微臣》出版名叫《放开微臣》,愿意收藏可以买一本,不开心的时候翻翻,会让你开心,开心的时候翻翻,会让你非常开心。

他成了前任

托御史台内百年柏树的福,持盈免了脸着地,可摔下来也不甚体面。

“啊,殿下,你没事吧?”新任御史大夫赶紧爬树下墙,对躺姿落地的持盈表示慰问。

“故意出言惊吓,你意图谋害本宫不成?”持盈愤愤瞪着面前做出一副关怀模样的男人。

“岂敢岂敢!殿下误会了,殿下问我是谁,我便说自己是谁,哪里有意图谋害殿下的动机呢?”御史大夫体贴地摘去持盈脸上的树叶。

“你难道不知本宫跟你们御史台八字相克?”持盈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了气势,“你还高调出现在本宫面前!”

“可听说前任御史大夫跟殿下很是投缘呢!”

“所以他成了前任。”

持盈曾利用御史台攻击白行简,导致御史大夫被贬,参与此案的一众御史被撤换,御史台元气大伤。持盈也因此被罚,并被禁止染指御史台政务。若再同御史台搭上干系,恐怕就不止禁足这么简单。所以,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御史大夫,一看就不是好兆头。

潜入御史台偷窥兰台,只因监视白行简,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既然行迹败露,持盈只想尽快远离是非之地。

不幸的是,她脚踝肿成了个馒头。

因是陛下与凤君长女,自小娇惯,被当稀世珍宝孵化的持盈殿下从未吃过真正的苦头,更是丁点痛都受不得。于是,御史大夫对前一刻还气势傲然、后一刻便泪雨滂沱的殿下表示惊呆了。

“只是崴了脚而已,敷一下就没事。”御史大夫连忙安慰。

只是而已

这样的句式,在伤痛无限放大的持盈无法接受,泪雨滂沱转嚎啕大哭。

御史大夫绝望了,旁人听见,一定以为他在谋害储君。更绝望的是一巷之隔就是兰台,要是让兰台那帮人听见,他就可以青史留名了。以白行简惜字如金的春秋笔法,想必只需四个字便足够——杞害储君。占的四分之一个字还是他的名字,杞,卢杞。

卢杞认为自己不能做御史台有史以来任职时日最短少快的御史大夫,有且仅有一日,于是他不得不采取行动——捂住持盈的嘴!

嚎啕大哭的持盈被人为消音,气息不畅,憋得小脸通红。

“答应不哭,同意就点一下头!”卢杞恳求道。

持盈从不知屈服为何物,怎么都不肯点头。

卢杞十分挠头。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惊悚的声音——

“台主,就算为梁大人报仇,也不用在御史台”

梁大人正是前任御史大夫。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卢杞被猪队友坑得坐实了罪名,不得已只好松手,却被持盈逮住机会,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刁民!你果然想害本宫!”

持盈咬完接着哭。

卢杞对命运的安排已然放弃了抵抗,掏出手绢准备擦头上的汗,然而这一举动又被下属自动脑补——

“台主快住手!万万不可绑架殿下!”

还扑过来将他的大腿死死抱住。

持盈暂停哭泣:“刁民!你竟敢绑架本宫!”

卢杞咬手绢,对大腿挂件哽咽道:“其实你是白行简安插在御史台的奸细吧?”

“不不,台主您有所不知,一般都是我们给白行简安插奸细,比如昨日就有线人来报,白行简极为倚重的一名兰台校书郎他犯事了!”

卢杞忘了哽咽,持盈忘了哭泣,二人却是异口同声:“怎么可能?!”

御史台的探子可谓遍布朝堂内外,这都是职业需求,毕竟御史台的责任就是监察百官,若是监察水准太低,挖掘不出百官背后的秘密,那便是御史失察。因此,为了业绩,为了绩效,为了保住御史台的水准与地位,各种明里暗里的手段,有多少使多少。不怕御史台主心思龌龊,就怕无为而治,无为即无能,这便是御史台的三观。

所以说,御史台对待百官尚且如此龌龊,对待兰台这个死对头会纯洁到哪里去?从白行简坐镇兰台,搅弄朝堂,并危及御史台之日起,御史台便处心积虑准备反击,探子眼线奸细不知派出了多少,结果竟是探子失联、眼线失踪、奸细反水种种惨状不提也罢。总之便是从未抓到过兰台把柄。

持盈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才不敢相信有这等好事。

卢杞才新官上任,正思虑怎么放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送到了眼前。竟会如此好运?

“此事千真万确,消息可靠!最重要的是,兰台后院失火,白行简却毫不知情,嘿嘿!”小御史非常笃定。

持盈并不敢太乐观:“你们确定白行简会毫不知情?而不是故意装作不知情?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蒙蔽!”

“殿下,台主,你们可听说过‘梦笔生花’?”

小御史遂详细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卢杞与持盈越听越惊奇,尤其持盈早忘了陛下的训诫,有白行简的把柄在跟前,她实在没有抗拒诱惑的定力。

就在御史台内密谋的同时,对面兰台却是另一番景象。

白行简回衙后,每日惯例处理兰台内部事务,少令史、书令史、校书郎等人无一缺席。

“太史,近来御史台新换御史大夫,可要调查他的来历?”一名年轻的少令史争先提问。

白行简整顿袍衫,危坐案前,手臂倚着梨木凭几,对此问题不置可否。因其气质清冷,不言语时自有一股威严,当先提问的少令史感觉到自己的小腿肚子有些打颤,然而他并不知道白行简不回应他的原因。不是说好的,兰台跟御史台是宿敌么?难道兰台令竟对御史台手下留情?

白行简一双凤目如同寒夜潭水,深不见底,也从不见波澜,无人知晓他的情绪。但要在兰台长久任职,就该有个常识,兰台令不回应你,那就已经是客气的了,赶紧自己反省去,究竟哪里说得不对做得不对。昭文馆的学子若知道白行简在兰台的冷酷与严厉,想必会对课堂上不仅搭理他们,还纵容他们的白夫子感激得泪流满面吧。

少令史汗流浃背,白行简只用目光示意了一名书令史,该书令史上前一步,口齿清晰流利作答。

“新任御史大夫卢杞,滑州灵昌人,父卢奕,祖卢怀慎,以祖辈功勋荫封忠州、虢州刺史,多有政绩,吏部考核得了上等,今岁调任御史大夫,接替梁舟掌管御史台。卢杞为人圆滑,治下颇有赞誉,解决过诸多疑案,尤其擅长搜集朝官罪证,手法却不为外人所知。”

这份宿敌的个人履历资料自然是最新获得,难得的不是资料搜集,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并时刻准备着,以备上司垂询。

少令史终于明白了自己输在哪里,也算输得心服口服。

不过,这份履历着实引起了兰台郞们的注意,众人交头接耳,对面来了强敌,不得不防。

白行简听完后依旧是没什么表情,论搜集罪证的功力,前任御史大夫梁舟又差到哪去?然而那个以毕生精力打击兰台的梁舟此刻被流放到了哪里呢?

“一切如常。”白行简四个字总结应对措施,语声低沉,嗓音不大,但穿过众人耳畔,却仿佛是一根定海神针,止了喧哗。

随后又处理完众人提出的诸多难题,日影偏移,已近午时。

兰台郞们纷纷告退,白行简的身体情况,大家都知道,久站或久坐都不太妙。

待众人都离开后,白行简试着借凭几与案台的支撑站起,几番尝试,都跌坐回去。他缓了口气,眼望着案台侧靠着的手杖,他必须站起来才能拿到手杖

无所不能的兰台令,离了手杖,寸步难行。

兰台郞们不是不知道他在殿内自己折腾,但是无人敢多事,更无人敢靠近。当面来帮他,非不愿,实不敢。白行简身体上不便,却并不愿过多倚仗他人,宁愿自己费劲,也不愿他人搭手。在兰台待久了的人都知道,白行简非常讨厌身体上的碰触,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就在白行简第无数次尝试又无数次失败之际,一个不速之客一步跨进殿门,将他狼狈跌倒的一幕撞个正着。

“”持盈保持着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的姿势,她此时很恐慌,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会被睚眦必报,然后灭口吧?

白行简自然也没有料到祸星会降到他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晚八点更新~~(如果我还没有断粮的话

大殷朝药丸

持盈在御史台参与了一场密谋,深觉此事可为。扳倒白行简,升任监国皇太女,登顶帝位,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为了获取敌情,她不惜深入虎穴,前来兰台打探情报,以确保“倒白计”万无一失。然而万万没想到,她才跨过门槛,白行简竟自己倒了,倒得与平日风度气场截然不同的画风。

她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一点心理防范都没有,更惊悚的是,白行简似乎也同时注意到了她,那眼里一闪而过的幽光仿佛杀人灭口的前奏

身为金贵的皇储,持盈十分看重自己的小命,当即做下决断,将迈进门槛里的一条腿嗖地收了回去,扭头装作没看见,扭身跑了。腰身灵活,行动迅捷,如一只矫健多动的兔子。

白行简见这祸星匆匆逃窜,不似要在眼下为非作歹,不由松了口气,一手重新扶上凭几,将上半身的重量支撑起。一滴汗从他额上滑下,滴落手背上。不管尝试多少次,结果依旧如此,他垂头看向自己双膝,这残躯,真想尽早了却。

汗水润到眼角,略显朦胧的视线里,那根如何也够不着的手杖忽然近在咫尺。他视线偏移,手杖拄地的一端被一只白嫩小手握着,藕色的衣袖下露出一截套着镯子的手腕,手杖另一端的手柄被送到他跟前。

持盈去而复返,总觉得倒兰台令是一回事,帮助身体有缺憾的人是另一回事。威严苛刻的兰台令暂时不在她脑瓜里的思考区,一个身残体弱需要帮助的男人是她目前正面对的。哪怕对方似乎并不乐意接受她的好意,且不喜她如此靠近,她不管这些,怕他还是够不着,又走近两步,将手杖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