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出逃,钟二把自己紧张的心脏都要蹦出来,她一路弓着脊背,溜着墙根儿走,竟然丝毫也不显得突兀,要不是小丫鬟的衣裳是鹅黄色,她几乎要与墙面融为一体。

很显然,这种溜墙边儿的事儿,她指定没少干。

小天使们也非常的紧张,但见钟二猥琐的如此娴熟,还是觉得有些辣眼睛。

lll李淳一:我查高考分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原地复活打鸡血:我见过的真小偷也没这么猥琐过。

花季雨季:我从来没对一个女孩子如此无语过。

“你们要少说我,以为我看不见吗——”钟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能抽出空和小天使撕逼,十分厉害了。

有一个拎着木桶的人走过来,钟二立刻比军队里面的训练还标准的拍在地上。

一路惊险连连的,一个耗崽子都能吓她一跳,好在算是顺利,总算溜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门。

小门竟然没有守门的侍卫,钟二激动得几乎要嚎叫出来,她再顾不得戒备,撒腿就奔着小门蹿过去。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一群小天使加上一个二了吧唧的直播员,也没能顶上一个诸葛亮。

钟二半拉身子都出了门,又被突然窜出来的影卫,揪住了领子。

小天使们和钟二一起集体在心中骂娘,直播屏幕留言叮叮叮个不停。

123木头人:是他,是他,又是他——

Eris:是他,是他,还是他,直播员,这几天揪你的都是他!

鏡天:小哥哥挺勤奋啊……

钟二回头一瞅,愣了一下,直接急眼了,“你是少年英雄小哪吒吗?怎么哪儿都有你?怎么每回都是你?!”

影卫小哥哥面无表情,转身足尖一点——被钟二一把揪住了腰带,扯没能起飞。

她压低声音商量:“哥们,你现在装作没看见我,晚上我给你一袋银珠子,好不好?”

钟二说:“整天守着我有什么意思,你可以拿钱出去潇洒,反正你隐藏的那么好,平时也没人知道你在不在。”

隐卫小哥震惊的看着钟二,按住朝下出溜的裤腰,伸手抢钟二手里的腰带。

小天使们看到这种场景,顿时炸了。

金水仙:唉,我操,我真是服气,她把人家的裤腰带给拽下来了——

#0000FF:她的操作总能让我目瞪狗呆。

琉璃月光:哎,你们看见了吗?她刚才那一出手的角度实在太刁钻了……

安静的天使:啊哈哈哈!你看,因为小哥哥脸红的,这回提溜着裤子可怎么抓人啊——

麻辣小龙虾: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总感觉直播员要……

……

钟二一见说也说不通,小哥还不受金钱诱惑,甚至根本就不跟自己搭话,只一味的去拽她手里的腰带,顿时改变了策略。

——开始耍无赖。

“你这么兢兢业业的盯着我,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钟二把拿着他腰带的手背到身后,小嘴一歪就开始诬赖人:“你还敢当着我的面脱裤子,太放肆了——”

她一把将自己的衣襟扯开,露了一小片白嫩的肩膀,对于现代人来说,夏天的时候露个胳膊腿儿都是很寻常,游泳馆一去,屁股缝都露出来的也不稀奇,她对这种事情不讲究。

小天使们纷纷留言吵着瞎了瞎了,吵着她不检点,要告诉余己,钟二却是不管,直接伸手,照着嘴唇儿抹了一把,直接把唇红抹成了现代最流行的激吻妆。

“让走吗?”钟二认真朝他鞠了一躬,“我求你了。”

影卫小哥哥滴溜着裤腰,脸红脖子粗,想要伸手去抢腰带,又要绕过钟二,搞的好像要抱她一样。

“哎哎哎,你胆子不小啊,我可喊人了……”

耽搁的时间太久了,钟二有点害怕有人过来,眼睛四外寻摸了一圈,不耐烦道:“是爷们儿不?给一句痛快话,你不让我走,我可就喊了?”

小哥哥额头和脖子上的筋都绷起来,还是不吭声,但是说话间有人过来,钟二也顾不得什么,撒腿就朝小门跑。

影卫小哥哥伸了一下手,很快捂回连自己的裤子,在人过来之前,脚底一蹬跃上了树,但是由于没有手来掌握平衡,一下没有踩稳,赶紧伸手扶了下,换了个树杈,树叶哗啦直响。

钟二抓着腰带跑出小门,见没有人追上来,松一口气,正要奔着巷口跑,融入了人流想要逮住她就没那么容易了。突然头顶上方的树哗啦了一声,钟二抬头一看,窥见了小哥哥的身影。

“天天躲的看不见人,这会儿看你还往哪躲……”钟二找了一块儿小石头,将腰带的一头拴住,朝着树丛中的人影,使劲一甩,就将腰带甩上了树。

然后她也不耽搁,赶紧朝着巷口跑,这扇小门穿过一条小巷,就是一条街,但钟二钻出去之后,被满街的随风飘扬的红绸子,险些闪瞎了眼。

就像现代的按摩房里开着粉红色的灯一样,这大门上系着红绸子挂着大红灯笼,还倚靠着胸口坦荡荡的大美妞的地方,哪里是做正经生意的?

这倒是不算稀奇,稀奇的是整条街皆是如此。

钟二表情扭曲,小天使们倒是对这番景色,很是新奇。

两点水阿水:这是哪家结婚啊?这么大的排场?

雨婷:楼上你这样……单纯清纯的,是怎么在绿晋江混的啊?

……

“这是花柳巷。”钟二沒什么兴致看这些,快步朝前走。

她边走边想着出去找谁问问,她不知道姜子寒的府邸在哪,也不知道这皇城中的街道都通向哪里,一个人就这么跑出来,无头苍蝇一样。

钟二顺着街道走,两旁大门全都大敞四开,各式美人依着门对来往客人招手娇笑,好不热闹。

头发又散了,她伸手重新系好,大街上多是醉醺醺的男子,钟二未免碰上哪个“醉酒起兴”的纨绔,选择溜墙边走。

逃跑的时候溜墙边儿算是个好习惯,但是在这花柳巷里,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要不是她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看着活像个被糟蹋过的,早就被路过的人家给拽进去了,女子怎么了,女子的生意照样做,花柳花柳,不光有花,还有柳啊。

不过即便是干这行的,也总有饥不择食的时候,钟二溜过一家门口时,冷不丁就被一个姐姐给拽住连了。

钟二错愕的回头,那姐姐和她一对上眼,顿时乐了,“哪儿跑出来的丫头片子?快要天黑了也敢在这里晃。”

女人脂粉气息很浓,手里还抓一方火红的纱帕,她勾起钟二的下巴,用胳膊肘若有似无的,蹭了蹭钟二的胸前。

“天黑了,一个人在外不安全,不如进来,姐姐给你压压惊……”说着还朝钟二抛了个媚眼。

小天使们已经都笑喷了,这满大街都是醉生梦死老爷们儿,衣襟大敞,拎着酒壶放浪形骸的男人随处可见,她们本来还担心直播员让谁给调戏了,没想到走了快半条街了,被揪住要给她“压惊”的竟然是个姐姐——

执迷不悟的明明:我有点儿理解,她为啥因为烂桃花,整死了俩人判了死刑……

不可说:我们直播员,这是男女通杀吗?

叶喵喵:你们看她的表情,hahahha——

janeshay:这姐姐,有点猛了。

……

钟二的表情可以用扭曲来形容,她一把掀开面前这“姐姐”还若有似无蹭她的手臂,小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甩开“姐姐”就走。

身后传来了那“姐姐”放荡又没有礼貌的嘲笑。

钟二满脑子妈卖批,这种事情,一次是偶然,但是发生在她身上的频率,已经能用蓄意来形容了——她到底哪里看着像搞姬的?

跑了一段儿,眼瞅着要出巷口,她再次被拽住了,这一次倒是个男的,钟二连错愕的表情都懒得摆,回头一看顿时捂住了眼睛。

这确实是男的,但这男的袍子底下挂的空档,白花花一片腿若隐若现,她使劲儿一甩,竟然没能把人甩开。

“来嘛小妹妹,秦三姐那样的你不喜欢,你觉得我怎么样?”这人一开口说话,钟二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男人的声音比刚才那个女人还要细还要尖,模样生的倒不赖,但是眼尾画着大片的红,要不是钟二看到了他的喉结和平胸,会以为这是个纯女人。

“你松开——”钟二被他拉着就朝院子里拽,男人再是娘里娘气,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钟二哪有他劲儿大,眼瞅着要被拽进门里,急的吱哇乱叫。

小天使们又开启了笑尿和笑屎的模式,满屏的哈哈哈,钟二手扒着门死活不进去,由于两人的动静太尖锐,很快围过来好多看热闹的。

本来实在不成,钟二还能进系统空间,这么多人围观,她进了空间,势必会引起恐慌。

好在假娘们儿大概也是调笑的成分居多,见她死活扒着门,也不再使大力,只是不松手。

“我不喜……你快松开——我没钱!”钟二吓的语无伦次。

看热闹的三三两两开始起哄,要假娘们把她给扛进去。

“小潇潇,你看上个姑娘可不容易,这一看就是个雏,扛进去,先办了,她一辈子都是你的了——”

对面开着窗子的二楼,一个端着酒杯的人,朝着这面喊。

他话音一落,四周的人顿时哄笑起来,其中夹杂的全是污言秽语。

“干雏儿是爽,但完事儿你想甩都甩不掉——”

“小潇潇,人弄不进去,我可以帮你,但是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那玩意那么久都没用,还好使吗?”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一直拽着她的人松手去跟旁人撕扯,“不服气你今晚来试试,小爷保准让你欲仙欲死……”

钟二背后一松,顿时松开门撒丫子就朝人群里钻,一群人边哄笑边喊着,“潇潇你还发骚,你看上的小心肝儿都跑了——”

“哎哎哎——”被唤作萧潇的假模假式喊了一嗓子,钟二顿时捂住耳朵,跑的更快了。

她抱着头,嘴里喊着:“借过借过……”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上,钟二揉了揉脑袋,也没看人,只想着快点脱身,点头哈腰的一叠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正要走,又特么的被拽住了。

钟二只想仰天怒吼,姑奶奶不嫖,少冲我发骚——

然而一抬头,却悚然发现,拽着她的人居然是姜子寒!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脸上都是大写的震惊,姜子寒率先回过神,将钟二直接拉进了马车。

外头人一见钟二乖乖的跟姜子寒上车,顿时又七嘴八舌的去打趣潇潇。

钟二捂住耳朵,不想听那些污言秽语,姜子寒放下车帘,马车动了起来,车还是那个破车,他没有选择坐在钟二的对面,而是缩着大长腿,坐在了后面。

“你不是被御史大夫禁足了吗?”姜子寒问了一句,随即又道:“这里是御史府后……你偷跑出来的?!”

钟二点了点头:“我要见余己,你带我去见余己。”

“余己已经好几天都没回府了。”姜子寒说:“他现在白天到处给人看诊,晚上就去御史府外站着,我听余己说你们见面,被御史大人碰到了?”

姜子寒摇头道:“整个皇城现在都在传你俩……啧啧啧,御史大夫要是知道你跑了,保准打断你的腿。”

“我去哪找余己?”钟二有些急:“你这车要去……你等等!停车——”

长街上,人来人往,临近天黑,人不见少反增多,钟二从马车上蹦下来,一路凭着感觉,朝人流里钻过去。

姜子寒担心她到底一个女子,快天黑了,独自一人乱跑,实在不安全,也蹦下马车,跟着她的身后追。

“你等等——你去哪?!”

钟二跑的很快,人来人往里,她疾步狂奔,像是身怀磁力的负极,哪怕是闭着眼,也能准确的找到她的正极。

姜子寒一眨眼的功夫,这人就没影了,这里已经不是正街,说不上钻了几条小巷,连他都晕了。

他边走边喊,边朝着巷子的里头看,走到一个馄饨摊,伸脖子朝里头看的时候,总算看到了人——两个人。

——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

夕阳顺着巷口照射在紧紧相拥的两人的身上,暖黄,缱绻。

第54章 要吃人似的

钟二再次感叹了连命蛊的神奇,她的方向全部跟着感觉走,在转过好几条小巷,看到正蹲在地上,给一只受伤的狗包扎的余己,脚步雀跃的几乎要飞起来。

余己显然也感觉到了钟二的靠近,在钟二冲上来的时候,他摘掉了帷帽,稳稳的将她接进怀里,两人在相拥的瞬间,都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钟二狠狠吸了一口余己身上的味道,爽的全身毛孔都在发颤,她紧紧将自己朝着余己的怀里挤,吭吭叽叽,晃来晃去,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余己随身的挂件。

余己微微弯着腰,将头一直埋在钟二的脖颈,等到钟二感觉到有热流顺着她的衣领洇湿到皮肤上,她才惊讶的发现,余己在哭。

钟二伸手去扳余己的头,余己却是不肯抬头,只一直紧紧的搂着她,本来躺在地上的狗,看了两人一会,贴着墙边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这不是来找你了么……你别哭了。”钟二鼻子也发酸,哄小孩子一样摩挲余己的后颈,每一次她都会被余己的情感所震撼。

“你快别哭了,天快黑了,我夜里还是要回去的,你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吃一顿饭好不好?”

余己闻言将她抱得更紧,钟二感觉骨头都被他给勒的咔咔响了,他才松手,眼圈有一点点发红,睫毛湿漉漉的。

余己捡起地上的帷帽戴好,将药筐背起来,拉着钟二道:“我感觉到你过来了,没有过去,是因为条狗非常的警惕,好容易让我看伤,怕起身,它以后就不让碰了。”

余己说:“它是被人打折了腿,不肯让人靠近,我在这里转悠了三天,喂了它好几次它才让我碰的。”

“谁这么损呀?”钟二抓着余己的手,她知道余己慈悲心肠,当然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她就爱死余己这个样子。

“是街口云雀楼里的少东家,这条狗是一个老婆婆养的,老婆婆死了,它没人要,又有人打它的主意,只好四处躲,半夜偷食酒楼后巷垃圾的时候,说是惊了云雀楼少东家的马。”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仔细?”钟二晃了晃余己的手问,“你是想养它吗?”

余己抿了抿唇,“我听卖馄饨的老板说的,他经常给这狗一些残羹剩饭,那狗就藏在这附近不走,帮卖馄饨的老板驱赶其他的野狗。”

“那这明显是人家的狗啊,”钟二笑了笑,你要是喜欢可以养一只小的呀,“你原来喜欢这种带毛的动物吗?那青鸾和红鸾……”

钟二想到余己对待那两条的态度,啧了一声,“所以是它俩赖上你的对吧?”

余己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确实喜欢毛茸茸的,有体温的东西,而青鸾和红鸾,确实是自己缠上来的。

余己没说的是,整个百蟒谷的蛇,都想赖他,但是只有青鸾和红鸾,才有这个胆量。

两个人手拉着手朝巷口走,钟二见余己还回头看,看样子是确实喜欢,就道:“那你就养一条呗,”

钟二说:“等我过阵子在皇城里给你置一个宅子,再命人给你寻摸一条。”

“不用,”余己说着伸手在袖子里掏了掏,递给了钟二一个鼓鼓的小袋子。“我自己也能置宅子。”

钟二挑了挑眉,接过拆开一看,顿时飞快的又捂住了。

伸手将余己拉到近前,压低声音:“这是哪儿来的?你去抢劫了?”

“给云雀楼少东家看病的诊金。”余己说。

钟二眼睛转了转,有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但是这种想法,她没办法往余己的身上套,毕竟他那么善良,不可能干出先害人再救人的事……

钟二拉开小袋子,又看了看,然后捂了捂胸口——满满一袋子的金珠子。

她的御史爹爹,对她的花销,算是十分放纵,但她能拿出手的也都是银珠子。

这么一袋金珠子,能换多少银珠子啊。

就这么在街上乱晃,不怕被人抢走吗?

钟二看了余己一眼——好像还真不怕抢走。

她把小布袋,仔仔细细的系好,塞回余己的袖子,不怎么放心的叮嘱道:“这是好多钱呢,你喜欢施药救人,这些钱可以施好多的药,救很多的人,小心点儿,别让人抢了。”

余己又将小布袋掏了出来,塞在钟二的怀里,“给你。”

钟二乐了,她捧着一袋子沉甸甸的金珠子,心里却轻飘飘的要飞起来,“你这是要包养我吗?余大人。”

钟二将布袋子又塞回给他,“你自己的钱你自己处置,咱们还没有成亲,等到成亲之后,你的钱想自己留着也不成了,都得交给我啦。”

“现在就给你,”余己说:“施药有月钱,这些都是给你的,姜子寒的府中还有给别人看诊的诊金,等拿了一并给你。”

钟二不仅是鼻子发酸,整个人都酸叽叽的,现世一生到死,父母之外,余己是唯一一个要将攥的钱给她的人。

她曾经最惨的时候,甚至靠每天去超市混试吃度日,除了命之外,钟二最看重的就是钱了。

但此刻她觉得余己要给她的,不是一袋金珠子,是一颗比金子还要沉重百倍的真心,她脑中又不受控制的闪过了妄念。

——要是能在他身边,自杀好像也没那么傻,毕竟她再也不可能,遇见这样一个人了。

这样一个从内而外,处处对她胃口,桩桩中她红心,声声震她心弦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