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瞪了他一眼,开始对第三块展开攻势,这时候外面一声马匹嘶鸣,余己听着莫名的耳熟,正要去扒窗户看,咚咚咚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自楼梯传来,然后她们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

余己话音一落,门被推开,来人气喘吁吁的走到余己的身边,憋着呼吸,憋的脸脖子发红,强稳住自己的语气拱手道:“将军,宫里派人传话,半个时辰之后,皇帝要来猎场巡视。”

副将说完,又对着钟二粗声粗气的喊了一声夫人,钟二忙摆手。

余己虽然平时迟到早退,没有谁敢说什么,但是皇帝巡视他要是不在,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你快去吧。”钟二放下脊骨,舔了舔唇,“快点回去换了软甲,我自己回去。”

余己点了点头,起身召唤小二将账付了,这才跟着副将朝楼下走。

“你怎么找到我的?”余己边走边问。

“末将将一只耳带来了,是一只耳找到的……”

钟二才把脊骨拿起来又叼到嘴里,登时笑的不能自理,她知道余己骑的马,是跟随乔庚战场上征战多的,一身的伤疤,还少了一只耳朵。

她当时看到的时候,还没朝歪了想,马很通人性,自带雷达属性,无论余己在哪,它都能找到。

钟二还挺喜欢的,但也一直没问过这马的名字,是老马了,她没事儿的时候,扒过马嘴看过牙。

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有个这么魔幻的名字——一只耳!

钟二自己咯咯咯笑了半天,动静完全复制母鸡召唤小鸡吃食,笑的隔路过的人实在耐不住好奇,扒门缝来看了。

小天使们有上帝视角,实在嫌她丢人,叮叮留言提醒她。

琉璃月光:您能不笑了吗?路过包间的都来扒眼,你给将军留一层脸皮行吗?将军夫人——

爱国的阿林:2333一只耳确实有点魔幻了。

-柚子-:因为少了一只耳朵,就叫一只耳,马不要面子的吗?

许以:别笑了别笑了,我好想看见邱笙了……

人参须:楼上别闹,余己这才刚走。

好一朵娇花:还真是邱笙!他怎么还敢在皇城晃悠——

……

钟二用手背揉了揉脸,收了笑,正要再度去啃脊骨,门又被敲响。

钟二看了直播屏幕,又看了看手里的脊骨,叹口气,知道了此刻外面的人是谁,放下了骨头擦了擦手,从头顶拔下一根簪子,出声道:“进来吧。”

邱笙站在门口,对着身后跟着的人说了声:“你在这里等我。”,便朝着钟二走过来。”

钟二为以防万一,簪子攥在了手里藏在袖中,她自从上次在河边之后,就一直预感邱笙还会再度出现,别的倒不说,小说都有逻辑性,突然消失,不符合人物退场。

希望这次邱笙是来退场。

要不是的话,还要跟她“强取豪夺”她就只能扎他窟窿了。

“真巧。”邱笙的声音照旧还是出口春风拂面,但是他整个人都清瘦了很多,本来恰到好处的轮廓,棱角鲜明了不少,他坐在钟二的对面,一错不错的盯着钟二看。

“是挺巧,”钟二说:“巧的正好他走了,你就来了。”

邱笙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她,像是要把她印在眼睛里似的,看的钟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过的好吗?”邱笙半晌,终于垂头,手指在桌子底下搅的青白,问钟二:“他待你……还好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钟二说:“你跟着我,不是第一天了吧。”

邱笙垂下头,这个角度显得他的下颚极其的瘦削,钟二攥紧了手中的簪子,终是开口道:“你怎么瘦这么多,别瞎折腾了,活着不好吗?”

钟二没有一丝嘲讽的意思,她是真的觉得活着很好,能哭能笑,能跑能跳,无论是开心伤心,失去还是拥有,都是活着才有的权利。

“我要走了。”邱笙说:“想要见你一次才走,可他看的你太紧了,只好要丞相帮我支走他。”

“你还想干什么?”钟二到这会儿也明白了,余己是让邱笙支走的,根本没有什么皇帝巡视。

“不干什么,别紧张。”邱笙说:“那天在河边,谢谢你救我,我都是知道的。”

“你是醒着的?!”钟二简直震惊,她当时生怕邱笙丧命,还动手打了余己,搞了半天,邱笙是醒着的。

以余己的能力,肯定一眼便看出了邱笙在装,怪不得余己气成那样,只是余己也是,为什么不直接跟她说呢。

“我们自小长大,”邱笙说:“我不该强迫你的,对不住。”

钟二叹了口气,她又不能说她不是乔娇娇,只能搓着脑门摆手。“我喜欢野性的,不喜欢你这种,总有人喜欢你这种的,何必吊在我这棵歪脖树上。”

邱笙突然笑了,他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再说,起身朝门外走,走到半路又折了回来,拉着钟二的手臂,将她拽起来,狠狠箍进怀里。

钟二的簪子悬在他的后脖子,邱笙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说:“娇娇,祝你能一生富贵,与他共白头。”

门被“哐当”一声踹开,吓的钟二一哆嗦,她将簪子收回了袖子,一看,冷面小姐姐眼神如刀的朝她砍来。

邱笙松开了她,皱眉看了小姐姐一眼,小姐姐便转身不看她们了,只是门没关,倚在门口那样子很明显,看着钟二这个“小妖精”勾引她家“公子”。

邱笙最后看了钟二一眼,便转身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抓起小姐姐的手腕,下楼去了。

钟二心中有种这世界要结束的预感,在邱笙不见踪影的时候,她便见着余己满脸慌乱的朝着她跑过来。

“你没事吧?”余己气喘吁吁,面色阴鸷,“是他使的炸,让我抓到他……”

“他是告别的,不会再回来了。”钟二说:“咱们回家吧。”

两人回程的时候,余己脸色一直黑黑的,钟二这回没哄他,只扒着马车的车窗,朝外头看,余己自己憋屈了半天,终于开口了。

“他告别就告别,抱你干什么!”

钟二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闻到的!你身上有他的味道,我闻不到,你就不说了吗——”余己两腮都气的鼓起来。

钟二啧了一声,伸手拽了腰封解了外袍,团吧团吧,直接顺着马车车窗扔了,转头撅着唇,用舌头贴着口腔上膛,对着余己发出叫狗的声音,“啾啾啾,你再闻闻,我身上是那只狗撒的尿味儿……”

余己瞪着她,伸手将她朝怀里一捞,关上了马车小窗子,鼓起来的两腮算是瘪了。

两人转眼又和好,钟二又推开了马车的小窗子,伸出手指做了枪的姿势,对着一直走在马车旁边,却根本没栓的一只耳道:“不许动,我是黑猫警长,你已经被包围了——”

小天使们对于钟二这种幼稚的行为极其无语,钟二玩了一会儿,缩回马车里,又要给余己唱歌。

余己当然说好,结果钟二一开口就是:“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像天线警惕一切可疑的声音你磨快了尖齿利爪到处巡行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

钟二不是五音不全,她是属于五音不在的类型,一开口,余己表情就裂了,勉强听了几句,没一掌劈死她,全靠两世累计的深厚的感情撑着。

“啊哈哈黑猫警长……唔唔唔,唔唔唔唔——”

不过最后感情也撑不住了,余己直接把她嗯进自己的怀里,捂上了嘴。

乔岚走了,邱笙也走了,钟二抽时间去了庵上,看了两次传说的母亲,她母亲并不想见她的样子,每次当她是空气,至于乔岚,更是问都没问。

钟二对她没有像乔岚一样的感情,索性只把探视当任务,送些日用。其余就抓紧时间,每天和余己腻在一起。

转眼秋末冬至,钟二对于世界要结束的预感越发的强烈,邱笙倒是比她预感的挺的时间还久,这都两个月了,竟然还没有跟那小姐姐成眷属。

婚期先前被乔庚推到了年底,皇帝赐婚,可不是说延迟就延迟,说提前就能提前的玩意。

钟二生怕赶不上成婚,和余己商量着裁制了喜服,准备两人偷偷的拜堂。

喜服是找的乔家布庄里的师傅裁制,三天便做好了,钟二拿到手的时候,兴奋的当晚就穿上了。

她为此还颇用心的花了个妆,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初冬晚上,盖着盖头站在门口等余己回来。

小天使们有点被她的举动镇住,感觉哪哪都不对劲,留言讨论着。

水吉:这……是不是有点吓人?

京墨:这咋整的跟恐怖片似的,等会余己下马进院子,还不一脚把直播员踹飞了。

沐沐沐辰:好久都没开赌局了,堵一把一会儿余己会不会吓到。

小真空:我压二十块,吓叫。

啊陈仙女:我压五十的,吓尿。

烬殇无涯:我压七十八,踢飞。

我是王:我压一百,惊喜。

张小邪:去去去,直播员不许参与赌局,@我是王。

……

钟二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小北风吹的有点冷,想回去,但是听到了巷口的马蹄声,便搓了搓双手,又掀开盖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等着。

余己在将军府门口下马,一只耳不需人管,自顾自的便朝着后院的马棚去了,许是跑的渴了累了饿了,它今天一点没客气,跑在余己的前面,率先进了大门。

钟二感觉到有东西过来,连忙掀开了盖头,大喊一声:“色谱汝爱丝!”

惊的正要奔去马棚的一只耳惊恐的瞪大的马眼,鼻孔也撑大,掉屁股一个后抬蹄子,就照着钟二的脸上去了——

小天使们打死也没想到会是这种发展,又惊恐又想笑,见余己把人及时从马蹄子底下救下来揽进怀里,这才放肆的哈哈出声。

瞇翳會:哈哈哈哈……是在下输了——

顾长安:2333,还色谱汝爱丝……差点挨踢死——

臭鼬:这直播员,真的有毒,连马遇见她都不正常!

酥软软w:啊哈哈哈哈,笑到头掉。

……

钟二看惊魂未定的抱住余己,朝着一只耳跑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

“老家伙眼瞎,该处理了!”钟二盖头掉地上了,精心描画的妆容,展露在余己的面前,嘟着鲜红的嘴唇子说:“将军~~我人家想吃马肉,红烧醋溜爆炒……”

余己笑出声,他伸手摸了下钟二的唇红,悄默默的把红抹的她侧脸全是。

然后道:“你真美。”

钟二嘚瑟的不像样,蹦到余己的身上,让他抱着回屋。

余己抱着她走到院子前,把她放在地上,说:“你等我一会儿。”

这会儿的功夫小北风吹的更甚了,天空扬起了小雪花,钟二站在外面实在冷,便蹦跶起来,等了会,门“吱呀——”一声开了。

“快点我冷……”钟二保持着单腿站立的姿势,另一只脚没等落下,便对门口定住。

余己身着大红喜服,玉冠高束,雪发半披,一手搭着披风,一手提着红灯笼,神情缱绻温柔,缓步向她走来。

第86章 “姐……给你吃。”

虽然两人已经在一起很久,很多时候,她甚至忽略了余己的长相。因为余己现在这幅容貌并不是之前的样子。

但是余己独有的眼神,总是能够勾起她痴迷余己最初的那种心情。

余己走到钟二的身边,将提着的灯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将手臂上搭着的披风披在了钟二的身上,仔细为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

钟二这才算是缓过神,将一直抬着的脚放下,拢紧了披风。

“我没有见过你穿红衣,”钟二说:“你穿红衣真好看。”

余己闻言笑了起来,两人相对站着,站了一会儿,余己见钟二不吭声,一直傻笑,无奈开口道:“喜服穿上了,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钟二问道。

“不是说咱们偷偷成亲吗?那应该怎么……要拜天地吗,还是要跨火盆,好像要准备交杯酒……”

“交杯酒我准备了。”钟二说:“火盆就别跨了吧,还得现生火。”

“拜天地的话,没有宾客,没有高堂,也没有唱礼的,咱俩要是干巴巴的拜三拜,”钟二说着,憋不住笑了:“那不像成亲,有些像拜把子。”

“那怎么办?”余己说:“要不咱们明日再成亲?我叫府上准备一下。”

“等明日干嘛,咱们连喜服都穿上了,除了洞房,哪有脱的道理。”

钟二裹着披风还是有些冷,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咱们先将交杯酒喝了吧……”

于是两个人商量商量,又提着小灯笼回到屋子里,坐在桌边,郑重其事的倒了两杯酒,开始准备喝交杯酒。

小天使们对两人如此儿戏的态度十分无语,但是古代成婚的礼节繁杂,钟二并不懂得这些,余己即便是融合了乔庚的记忆,他一个常年边关打仗的,也不可能知道这种礼节。

东隅:你们有懂古代礼仪的吗。好歹意思意思让他们像那么回事儿啊。

寡人是大王:这个每个朝代都不一样,最重要的还是洞房喽。

咦:哎呀那些多麻烦,就喝了交杯酒,改成娘子夫君的称呼,就好了嘛。

Akashi:我倒是懂得一些,但是我懂的那些和这小说世界里明显对不上号,连他们穿的喜服规格都不对。

#0000FF:哎,我们不要操心了,你看他们两个不是劲儿劲儿的吗?

……

确实是,钟二和余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干了好几杯交杯酒。各种姿势都交过了。

进了屋子,又喝了酒,身上暖和了一些,钟二将一壶酒的最后两杯倒进杯子里。

和余己勾着手臂,将最后一杯喝了。

“咱们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吉祥话?”钟二疑惑的挠头。

“吉祥话不应该是下人说的吗,”余己也挠头。“咱们应该说一些私密的话吧?”

“我跟你最私密的事都干过八百回了,还说什么私密的话……”

钟二和余己对视,两人都笑了。

“要不直接洞房吧,”余己说:“成亲最后的一道就是送入洞房,送入洞房之后,咱们就是夫妻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早就是夫妻了……”钟二说着,伸手抓住了余己的手,收敛起脸色,突然正经。

“你叫声娘子来听听。”钟二说。

“娘子。”余己回握住钟二的手。也是一脸的郑重其事。

“你叫声夫君来听听。”

“夫君~”钟二白转千回叫了一声。

余己听了直接拉着钟二的手朝床上扯,“来来,别扯别的了,洞房!”

“哎别闹,你回来还没吃饭,没洗漱呢——”钟二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不肯朝床上坐。

“不用吃了,我今日射到一只野鸡,在猎场里就已经烤了,肚子垫了底,先将礼成了再说。”

“哪有你这样的,还没到睡觉的时间呢,我不干,今日是成婚呢,不拜堂的话,你要不陪我出去走走?”钟二用披风把自己裹成一个布卷。

“你刚刚在外头冷得直哆嗦,外面下雪了,天已经黑了,出去晃什么呀,再吓到值夜的侍卫。”

“我不冷了,好夫君,你就陪我出去走一走嘛,”钟二说着,走到桌边,提起了一直未灭的小红灯笼。

“走呀?”她朝门边走边招呼余己。

余己只得将刚解开的腰封又系上,也随手拽了一件披风,披在身上,跟着钟二走了出去。

外面的小北风这会儿已经停了,只是雪越下越大。

钟二想起了上一个世界里,和余己被迫分别的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

她握紧了余己的手,舔掉了一片落在唇上的雪花。

好在余己一直在尝试各种蛊虫,又在她消失后,便果决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以至于奇迹般的追随到了她的身边。

让她想起那段回忆,不再是撕心裂肺的难过,而是无比的庆幸。

“冷不冷?”两人提着小灯笼,漫无目的走在已经被积雪薄薄的覆盖了一层的小路上。

钟二摇了摇头,喝了几杯酒,她现在有些微醺,她本身就没有酒量,这具身体显然和她一样。

这一会儿的功夫,灵魂和身体像分开了一样,钟二专心致志的看着脚下的路,却怎么努力都走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