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余己的吻和他的身体一样带着颤栗。

湿漉漉的, 非常的轻, 每次只挪动一点点, 十分的小心翼翼, 好像他亲吻的不是个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人。

而是个稍稍动作大一点,就会被惊的振翅飞去的蝴蝶。

钟二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余己从她的侧颈, 一路亲吻到她的嘴角。

每一下, 钟二都觉得她的心被砸出一个坑, 等到两人呼吸交缠,钟二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满目疮痍。

“你……”你何苦呢?

钟二想要这么说, 却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余己温热的唇便压了上来。

应该拒绝的。

钟二很清楚,她站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

寒冷又死寂, 她何必要拉着人跟她受苦。

但钟二舍不得拒绝, 余己的样子实在是太过诚惶诚恐。

他的亲吻也很浅,在钟二的唇上轻轻辗转,摒住了呼吸。

钟二见他脸都憋得快紫了, 才推开了他。

余己却又很快抱住了钟二, 弓着脊背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大口的呼吸。

钟二根本不知道应该跟余己说什么。

余己到今天还惦记她这件事,她根本就不能理解。

她也喜欢余己,余己十分对他的胃口,方方面面。

但她不会痴心妄想,也不明白余己为什么只因为几个吻, 就对她念念不忘。

在钟二看来,这不行的,她没有明天,时间耗在她的身上,1分1秒都是辜负。

钟二左右看了一圈,拉着余己的手。往库房深处,放沉积布料的地方拽过去。

余己缓过气来之后,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钟二,能这样近距离的看她,触碰她,是余己来这工厂时都没敢想的。

他乖乖的被钟二拉着走,两人走到一处落灰的堆积布料后面。

钟二确保这里的没有人会到,地上积了一层灰,只有两人的脚印。

这才伸手去拉余己的腰带。

余己听见了咔嗒一声,猛地回过神,按住钟二的手。

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

“你干什么……”

钟二盯着余己看了一会儿,侧头亲了亲他的脸。

“距离中午休息还有一个小时,我上午的活已经做完了,不会有人找我。”

钟二捏了捏他的下巴,“时间应该够了,”

余己一脸茫然问:“什么,什么时间?”

钟二凑近余己,亲了亲他的耳垂,将他给亲的一缩脖子。

她贴着余己的耳边说道。

“我让你抱,在这里工作还有半个月结束,这半个月里,我早上会赶工,你这个时间来找我,都让你抱,”

钟二说,“抱完之后,你就忘了有我这个人,好不好?”

余己闻言,睁大眼睛,直接傻在了当场。

钟二挣开了他的手,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还有一个就是,别放里面……”

钟二说完之后,叹息了一声,准备加深这个吻,余己却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的跑了。

钟二靠在一片灰尘的布料上,看着余己慌不择路的背影,眉头越拧越深。

要是就是为了这点事多好。

尝过了滋味,自然就不会惦记。

可以余己这样,要她一个无期徒刑的囚犯怎么办?

钟二胡乱抹了一把脸,糟心的把尿尿了,回到原地继续做工。

只不过这一次一直用余光瞥着余己,余己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正像模像样跟在厂长的后面,压低了帽子,做质检工作。

钟二这才想起,这几天总会看到这样一个身影。

但她没有注意,知道是余己,这才发现,余己的视线一直围着她转。

钟二收起视线垂头,认真做事。

第二天早上她还是赶工,临近中午的时候,打报告要上厕所,余己很有默契的跟了出来。

钟二又将他拽到昨天的那个地方。

先给他来了一个热情如火的亲吻。

感觉到他反应剧烈,这才重新提了昨天的那件事。

“不好吗?你有什么可犹豫的,错过这个机会,你想抱我也抱不到了……”

“听我说,是我想男人了行吗?你答应吗?”

钟二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却都没有用,谈话还是以余己逃走结束。

钟二深深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心在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回去继续做工。

第二天,钟二没有去工厂。

她和人打架,折了手骨。

来做工的只有表现优异的人可以,钟二被关了禁闭。

余己是托了好多层关系,好容易才找到这个牛仔裤场子,见到钟二第一眼,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才压制住想喊出来的欲望。

本来就想着默默看着她,却没想到没几天就被她给撞到。

余己很懊恼,钟二对他提出那种要求的时候,他心都要跳出来了。

抱住她的时候,余己觉得自己抱住了整个世界。余己的出身并不光彩,但上天对他尤其厚待。

从小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就连他那个渣爹,最疼的人也是他。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想要什么东西什么人,强烈到这个地步。

余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他知道他一定得要她,如果要不到,那他大概整个后半生都会郁郁寡欢。

他小心翼翼的亲近,生怕惹她一点不开心。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却散发着让他不敢直视的光亮。

越是了解她的过往,余己越是无法自拔。

钟二不来做工,余己见不到她了,也就不在工厂耗着。

隔月月初的时候,余己大着胆子去探钟二的监,结果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钟二不仅不见他,连他的东西都被交代过,直接就退了回来。

钟二从禁闭室出来之后,将手养好了,又重新恢复了死寂的生活。

余己每个月都会送东西来,不过钟二一次都没有收过。

她觉得这小少爷脑子可能坏掉了。

日子久了,整个监狱都知道,每次有人和钟二提起余己,钟二都会笑骂一声傻逼。

可这一声不是骂余己的,是骂她自己。

在这里面生活的人,那一个不是竭尽全力的抓住世上最后一丝温暖。

因为如果不竭尽全力,双手空空的站在黑暗中,你会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

被所有人遗忘在上不着天下不落地的地方。

甚至有人持续不断的给离婚多年的前夫写信,就为了对方能够给他一丝一毫的回应。

但钟二不敢去抓。

她太害怕。

她不怕她抓不住,她只怕她抓的太牢了。

余己那么轻易动容的一个人,她只要抓了,余己这辈子说不定就要陷进去。

那么好的一个人,她没资格这么做。

转眼秋去冬来。

钟二记得特别清楚,这一天监舍里的暖气堵了,虽然暖气平时也不暖。

但真的堵了,她们才知道,这条命还确实是暖气给的。

几人围在一起,瑟瑟发抖。

就是这个时候,有狱警过来,打开了铁门,告诉钟二,有人要见她。

钟二从一开始就是懵的。

好几个律师车轱辘一般的询问陈年旧事。

隔几天有人来提审。

没两天又有律师来。

循环不断的提审。

早已经拍板定案的案子,反反复复被扒出来,细致到她当时下刀的角度和力度,钟二整天被搞得头皮发麻。

这样整整折腾了一个冬天,到第二年开春的时候。

她的案子被重审了,说是找到了新的证据,但具体是什么证据,连钟二本人都迷糊着。

开庭,维持原判。

开庭,维持原判。

开庭,减刑。

到最后钟二都被折腾得麻木了,不知道第多少次。

被重新带回监狱的时候,钟二在车上头一次哭了。

她就算是丟了心肝,也知道这一年来的种种到底是谁折腾出来的。

钟二是个法盲,其中所有的一切,她懂的屈指可数。

当初的案子,确实是冲动之下想要杀人。

因此判决下来,她根本就没想过她还能活。

月初余己在送东西的时候,钟二和探视的人打过招呼,说是要见余己。

等到余己在从小门进来的时候,钟二看到他,一肚子断情绝义的话都梗在嗓子。

余己瘦了,瘦的不成人形,当初白白嫩嫩的小少爷。

现如今,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余己站在她的面前,轻声开口。

“好久没见了,以为你这次不会见我,”

余己搓了一把脸,不好意思道,“有些狼狈……”

他笑了下,摸了摸钟二的脸。

“你比我梦里……漂亮了。”

钟二抱住余己,哭的像个傻逼,他们明明连交集都少的可怜,她却觉得,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很久。

久到余己一个眼神她能读出一个世界。

钟二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消极应对,再没有拒绝见面,也没有再拒绝余己送来的任何东西。

每次见面,她都会将自己积攒一个月的微笑,全都送上。

不为别的,她依旧没有痴心妄想。

只因为不这么做,她大概真的下了地狱,也会背一身的债,生生世世偿还不清。

她只能尽可能摆出余己想要姿态,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任他予取予求。

她渐渐变成监狱的优秀典范,被打成一口气,绝不还手。

余己还是一直在折腾,律师一批一批的换,连法官都混了个脸熟。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钟二积极配合之后,小少爷又变回了白白嫩嫩的模样。

钟二一直以为日子就要这么一直耗下去。

日子总是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钟二马上就要迈入女人30豆腐渣的行列。

她自娱自乐的想着,要是她真的人老珠黄,余己估计就对她淡了。

她倒是真希望余己是以貌取人的帝王,她希望自己能够色衰而爱驰。

但这一年冬天到来的时候。

钟二却再也没有和狱友们瑟瑟发抖的等着通暖气。

余己真的把她给折腾出来了。

乱七八糟的理由叠加在一起,这些钟二都不懂,但契机是她被打的一次狠的,躺了两个月才爬起来。

好利索之后得到了假释。

这一天的北风,直往人的骨头里刮。

大门看门的,抱着水杯,在亭子里面瑟瑟发抖。

钟二找到入狱之前,最漂亮的一件裙子,飘飘然的穿上,顶着看门的看鬼一样的视线,光裸着小腿和手臂,出了“地狱”的大门。

余己早就等在门口,在钟二出去还没等看清楚人,就被已经由体温焐热的大衣,劈头盖脸的裹住。

余己将她半抱半拖着,塞进了暖气十足的车里。

钟二从大衣里面钻出来,从后排座位爬到了副驾驶。

余己坐在驾驶位,今天看起来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竟比当年初见的时候,还要惹人心动。

钟二靠在椅背上,侧头静静看着他。

余己也靠在椅背上,用同样的眼神看着钟二。

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生疏,像是从未分离却一直深爱的夫妻。

“你饿吗,我先带你去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