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格挡,可分门别类的放置物品。
行军最占地方的便是铺盖,管平波早把老虎营的铺盖改成了睡袋,并在尾部安装了目型扣,睡袋对折,从头往尾部滚成圆筒,扣上目型扣,直接就塞入了背包里,比打行李包方便多了。
一群年轻的汉子兴奋的试着背包,没到集合时间,管平波并不拘束他们。
便是军营,也得有张有弛,不适当的放松发泄,憋到最后难免出问题,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绷太紧。
此回韦高义跟随管平波去驻扎百户所,正与留守盐井的石茂勋道别。
管平波走到近前,笑着拍拍韦高义的肩,发觉一不留神间,这孩子已经长的比她高了。
韦高义笑眯眯的问:“营长有何吩咐?”
管平波伸手替韦高义解开右边肩章上的扣子,把背包的背带放入肩章下,再扣回扣子,然后左边也这么来了一回。
韦高义看着自己的肩,张大了嘴。
管平波把韦高义带到平日里演戏表演的高台上,吹了声竹哨,吸引众人的注意,才道:“所有人把背带固定在肩章下,以后行军皆是如此。
有了肩章的固定,背带不会滑下肩膀,翻山越岭时干扰会影响到最小。”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道:“原来肩章不独是看等级,还有这等作用。”
一众人嘻嘻哈哈,直到竹哨声再次响起,且连响三下,众人皆安静下来。
管平波立在高处,敛起笑容,肃穆道:“列队!”
韦高义跳下台子,跑回旗队长的位置。
一二旗队立刻整整齐齐的排成了方块。
而后管平波宣布:“以鸳鸯阵为单位,鱼贯而行。
但遇战事,就地列阵。
一旗队一小队先行,行军途中不许交谈,一切看旗队旗帜。
有违令者,先行记录,至百户所惩罚。”
训话毕,两名旗队的旗手摆正本旗队之旗,皆为黑底白字,上绣旗队番号。
紧接着红、蓝、白、黑四面中型旗摆好,此乃指挥旗,红为前、蓝为左、白为右、黑为后。
最后,象征主将中军的黄旗高举,同时象征老虎营的老虎旗并列。
一旗队与二旗队的队旗跟着举起。
而后红旗升高,磨旗三周,指向前方。
号声吹响,指引兵士行走的望竿高举,韦高义大喝一声:“齐步——走!”说毕,率先踏出步伐,一个跟着一个踏上土路,往百户所进发。
管平波身处队伍中段,有四名亲卫随侍在前后。
亲卫皆由最先跟随她们入石竹的巴州人中选出,分别是李修杰、魏海、蒋安、吕大。
四人原先为小队长,主动报名参加的亲卫选拔,因出身与身手皆占优,故做了亲卫。
论起近身格斗,韦高义等人还更强些。
然而管平波现在缺人缺到发慌,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拿他们当亲卫使的。
跟在管平波身后的,是骑着毛驴的陆观颐与刘奶妈。
刘奶妈怀中抱着甘临,摇摇晃晃的睡的正香甜。
再往后则是阿颜朵与含紫鹃在内的后勤人员。
云寨百户所将是他们长期呆的地方,故特特带了修缮、制作武器的铁匠、木匠与砖瓦匠。
至于养殖、纺织、制衣、编织则尽数留在了盐井,待安顿下来再酌情调老练的组员至百户所任组长,招募云寨左近的人补入后勤。
管平波的计划便是如此,到一个地方,皆要选入一些当地人,利用其关系把老虎营的好处与理念往当地扩散,但又不能全用当地人。
文明尚且容易被同化,何况小小军营。
因此就要控制当地人的规模,至少在初期阶段,须得让他们更弱势些,接受了老虎营的规则后,再如盐井一般,慢慢增添人手。
所以为何说时势造英雄?便是管平波的确有才,不是乱世,人人丰衣足食,谁愿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非得到了没饭吃的时节,走投无路了,杀人越货的土匪都做得,何况遵守老虎营奇怪的规矩。
再苛刻,人家给饭吃不是?
难得有拉练的机会,管平波选择的是急行军。
盘山路不好走,众人都屏息凝神,生怕踩着石头崴脚丢人。
三个半时辰的路程,中间没有休息,一口气走到了地头。
远远看着云寨的城门,李修杰稍稍有些激动。
当日狼狈逃窜,今日强势回归,心中总有些得意之情。
心情更复杂的是孟阳秋,生于斯长于斯的他,那夜被逼入山林,以为回家无望,哪知不到一年,他又回到了此地,然百户所已易主,经过修缮后,也再不似以往的模样。
按陈朝的规矩,孟志勇身死,该由他补百户,继承百户所。
可此刻,虽难免有些想头,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挑战管平波之权威,不过暗自叹息一句罢了。
百多人的动静不小,惊动了云寨城内的百姓。
看着高高竖起的虎旗,皆知是老虎营出行。
往日见过管平波的人,交头接耳的谈论着前县令家的姨奶奶,说什么的都有。
胆子大的还凑近前看,果见队列中有人抱着奶娃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与土匪结下血海深仇的她,居然真敢亲自回云寨!云寨尚有本地人担任的吏员,其亲戚见了老虎营之威势,拔腿就往城内跑,同自家亲戚报信去了。
老虎营的人目不斜视,全不理论百姓的行动,闷头往前走。
编制大调整后,管平波成立了侦查队,此时谓之“夜不收”。
按理皆由精锐中的精锐担任,但草台班子初立,不可强求,只择伶俐的入编制,慢慢培养。
行至百户所门前,就有夜不收前来回禀。
管平波随之踏入百户所最高处观测,见无可疑状况,便命:“立中军旗!”
旗手升起黄旗,喇叭响起。
一旗队二旗队接号,依次进入百户所。
营定、金鸣、喇叭止。
夜不收于高台上瞭望无事,将旗三磨三捲,而后两队报数,后勤人员报数。
三个半时辰倒没有掉队的,夜不收们轻轻松口气,若有人跟不上,还得他们去寻。
此时人数不多,清点一回,各寻了住所,便落旗吹打,关闭大门。
日后人员多了,少不得还须夜不收再出去探上一回,确保周遭没了危险,回报于中军账内,方才会闭营。
行军流程看似繁琐,实则若训练有素,便十分利落。
管平波进屋不久,院中飘起了饭香。
吃饭洗漱毕,看天色不早,安排了巡夜人员,各自安歇不提。
老虎营的旗帜在晚霞中随风飘动,在马蹄溪河滩堆场看守木材的伙计,见了管老虎的旗号大大松了口气。
而云寨大地主杨再林却是心中一突,占了百户所的管老虎,会一并收回百户所的土地么?
次日一早,各旗队按旧例出操。
空了一小半的盐井,众人都有些不惯。
尤其是谭元洲,盐井与百户所相去不远,却不能日日得见了。
此回阿颜朵跟着管平波去了云寨,李乐安倒是留在了盐井,跟随谭元洲学习拳脚。
从未与阿颜朵分开过的他臭着张脸,不明白为什么他非得跟着谭元洲,跟管平波不是一样的么?然而阿颜朵喝令他留下,也只得留下了。
谭元洲看着不情不愿来请教自己习武的李乐安,不由哂笑。
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年幼的他父母双亡后,便被窦家收养,跟着窦家的船在洞庭游荡。
无父无母的孤儿,窦家养了不少。
有大的有小的,少不得有些恃强凌弱的故事。
甚至说,窦家愿意看到这样的故事。
养蛊一般,由着他们挣扎。
挣的过的做水手做打行,挣不过的,自然再没见过。
为了往上爬,每日除了习武就是习武。
大抵因那时学的便是野路子,没打好基础,才频频落败于管平波。
也不知那厮到底哪里学的本事。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胡乱练了二三年,终于在十三岁那年,被选拔出来,正式拜师学艺。
从此在窦家的地盘上“平步青云”,年纪轻轻就混到了窦向东的身边。
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城中房屋与钱财,变得唾手可得。
在没遇到管平波之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在众人的奉承与窦向东的看重中,时常因此洋洋得意。
此刻教着一团孩子气的李乐安,才发觉自己以前好像挺惨的。
窦家的打手,没有身份。
他属于被隐匿了户籍的人。
豪强多半如此,朝廷不许他们蓄养奴婢,他们有的是手段应对。
所以钱财房屋,是他的,又不是他的。
未时初刻,下了学的几个孩子,傻愣愣的在周围看着同学李乐安习武。
盐井中孩子不多,羊头寨留下的三个孩子之外,是姚麻子的两个女儿并年岁最大的李乐安。
这一群孩子,完全不用做活,没有倾轧、没有无休止的彼此掠夺、没有刻意少了一份的饭食,每天的任务除了文武学习,便是玩耍。
简直舒服的令人嫉妒。
也是这群孩子,让谭元洲深刻的明白了管平波与窦向东的区别——老虎营的每一个人,都是人,而非奴隶。
从一开始,管平波走的就是与窦向东完全不同的路。
想明白后,谭元洲不由生出几分担忧。
窦向东之谨慎,令人叹服。
整个洞庭流域,不知不觉已是他的天下。
他就是官衙,过往船只都得向他纳贡。
窦家远远不止表面露出的那一点点实力。
管平波作为后起之秀,发展的有些迟了。
谭元洲不自觉的望向云寨的方向。
小小的盐井、小小的石竹,真的能成为你的基石么?在窦向东的笼罩下,你真的能挣出一番天地么?万一,在争执中落败,你还会坚持风骨么?
李乐安拳风袭来,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一个侧摔,轻巧的把人掀翻在地。
谭元洲毫不留情的喝道:“再来!”
李乐安从地上爬起,继续攻击,再次被放倒。
谭元洲一面应对着李乐安;一面想,后发未必不可制人,他能做的,唯有竭力夯实基础,为将来争得一席之地。
不仅仅因为喜欢管平波,而是自由的滋味,尝过了便再也不想回到过去,做那个被人假意奉承的奴才了。
第134章 新立
认识了近两年,不得不说谭元洲已成为整个窦家最了解管平波的人。
所以他分析的没错,管平波在大局上,比窦向东宽厚的多。
最起码,管平波绝不会用窦向东的方式收养孤儿。
固然有很好的效率,亦能意外的救活不少人,但弊端十分明显——当孩子们长大后,若有别的路子,很轻易便会背叛。
既成长的过程中从无道德,道德也不会成为他们的约束。
谭元洲心中的天平倒向管平波,是一点心理包袱都没有。
当然,无论怎么养育,总会有白眼狼。
但那与谭元洲是不同的,因为白眼狼对谁都无情,谭元洲却十足有情。
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说,谭元洲值得收买,而白眼狼不过是一次性筷子,即用即丢。
虽然管平波并没有刻意收买过哪一个,她只是选择了最容易安定人心的方式,将其变成自己的生活习惯,不知不觉的抚慰着身边的人。
故地重游,管平波没多少感慨。
登上百户所的城墙,巡游了一遍。
看着箭楼里已损坏的踏张弩,依旧觉得可惜。
踏张弩不是可随身携带的小弩,小弩射程二十步都够呛,平时看家护院还行,上了战场远不如弓箭好使。
但踏张弩不一样,此种弩是用脚踩上弦的,射程远、力量大,是很好的防守武器。
管平波摆弄着残骸,脑子里打着草图,思考着能不能修好。
李德元死后,百户所成了一座空城。
但凡没了人住,房屋损坏的就特别快。
一则是无人维护,二则是左近的老百姓会来搬东西。
值点钱的铁器砖瓦、乃至锅碗瓢盆都被拆走,便是李德元留在库里的武器,也只余碎片。
除了开国的祖宗们留下的堡垒,一切都需他们重建。
走出箭楼,站在墙头往外看,一股溪流沿着梯田向下,汇入马蹄溪。
梯田里的农民弯腰插着晚稻的秧苗。
水田往上,则是层层叠叠的菜地与玉米地,照例有农民在劳作。
这里原先是百户所的地,百户所覆灭,土地该由朝廷收回,或是重新由地方官分配给无业农民。
很显然这片肥沃的土地早已被人侵占。
胆敢如此明目张胆下手的,不用说,自是周围几个大地主,方有此实力。
开国初年,石竹地广人稀,朝廷大笔一挥,圈了一千亩地分给了百户所,尽数是水田。
不算山坡上的玉米红薯,只按照此时上田的亩产,千亩良田的粮食产量一年可达十五万斤之巨。
很难想象,当时管平波居然能用不足两万斤的粮食打动百户所。
但如魔幻一般的故事,就这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没有别的理由,无非是百户所自己放弃了地盘。
而放弃地盘的缘由,不仅仅因为百户所怂,还有文官天然对武官的压制,在文官与当地豪强勾结的时候,百户所便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任由人揉圆捏扁。
管平波不由想起了她前世学的历史,袁崇焕为何要杀自带干粮抵御女真的毛文龙,后世怎生都吵不出个答案。
管平波却是想的不寒而栗,都是朝廷命官,就算袁崇焕是毛文龙的上司,这么胡乱的处以极刑,朝廷竟还能让他安安生生的继续做官。
对上文官,武将到底孱弱卑微到了什么地步?主人家哪怕打死一个奴才,从法律上来讲也是要受到严惩的。
如此朝廷,无怪乎东江一系投了女真。
奴才与狗之间,到底,奴才的确是高贵那么一丝丝的。
想到此处,管平波望向了西边。
华夏从古至今都受到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
此生没有女真,却有姜戎。
他们会趁火打劫么?
巡视完毕,走下城墙。
管平波回到主屋,唤来了孟阳秋道:“按制,孟百户以及其子孙皆亡,该由你袭百户。
这一大片土地,该归你管才是。”
孟阳秋忙道不敢,十分推却的道:“营长一并管着便好。”
几个月以来,孟阳秋彻底见识了管平波的彪悍。
他擅梨花枪,因此做了老虎营的教官,待遇直与管平波看齐。
但令他惊愕的是,管平波居然能把梨花枪的动作拆分,砍掉她认为花里胡哨的部分,并用所谓科学的方法解说分析,立刻就训出无数梨花枪兵来。
他的价值登时打了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