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原先养的精心,甚是肥壮。

土匪们懒的吃鱼,次后百户所空置,百姓们又不知怎么动机关放水,这些鱼便都留了下来,算是昔日的百户所内,所剩不多的活物。

王小狼再是没心没肺,自家人死个精光总是难过的。

好容易留下的遗物被毁,比旁人都更恨三分。

忍着气把人拽回了百户所,不敢耽搁,连夜报与管平波。

百户所作为一个完善的军事设施,地牢必不可少。

那人被拖入潮湿的地牢中绑好,看着众人点起火把,把地牢照的如同白昼。

过道内传来脚步声,那人抬起头,对上了管平波依旧显得有些稚嫩的脸,狠狠的瑟缩了一下。

管平波打量着被抓住的人,头发脏乱、衣衫褴褛,不意外的全身浮肿。

杨欣上前一步,行礼道:“报告营长,才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叫后勤编织组的王仲元瞧过了,是砒。霜。”

管平波问:“王仲元怎么认得砒。霜?”

杨欣道:“营长忘了?我们三太太娘家是开生药铺子的,他原先在生药铺子做过伙计。

后来世道不好,贺家裁撤伙计,他就跟着王洪到石竹来了。

既在生药铺子里做过,砒。霜自然是认得的。”

管平波正欲说话,阿颜朵忽然挡在她身前,用苗语一声断喝:“你干什么!?”话音未落,阿颜朵冲到跟前,扣住那人手腕,阴冷的道:“你是蛊苗!”

那人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我是!妹子你眼尖,你也是?”

阿颜朵呸道:“我才不是你们这般狗东西!”说毕,忙退后两步,对管平波道,“他是蛊苗,最坏的!”

杨欣忙问:“何出此言?”

阿颜朵脸色有些发白,对于各路苗寨来说,蛊苗无疑是他们的梦魇。

年年岁岁,不知有多少人命丧于他们的蛊术或巫术之下。

偏偏他们又是苗疆唯一掌握医术的人。

苗寨的人惧怕他们、讨厌他们,更难免有求于他们。

对蛊苗的感情尤其的复杂。

方才,那人被绑着的手指曲起,拇指的指甲扣在中指指甲上,是标准的蛊苗预备下蛊的姿势。

他们常常把蛊藏在指甲内,在人不经意间弹出,顷刻间夺人性命,或实施诅咒令人死亡。

蛊苗的恐怖,在杀人于无形。

阿颜朵手指轻颤,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阻止了蛊苗下蛊,更不知道在她发现之前,那人是不是已经下过一回。

拼命的回想幼时奶奶说过的检测之法,终是忍不住拉起管平波的手,急切的道:“营长,你跟我来!”

就在此时,一阵奇异的甜香从那人身上散发出来,阿颜朵尖叫一声,拉着管平波,往外狂奔!

那人的狂笑之声却从后传来,他癫狂的用生涩的汉话大喊道:“你们逃不掉了!全都等着去死吧!”

第139章 挖心

管平波被阿颜朵拽到了外头,杨欣等人也急急跟了出来,一叠声问:“怎么了?”

阿颜朵跳着脚道:“我哥呢?快叫他去老寨子里请个积年的老老子,寻个破解的法门!”

杨欣一听,惊的非同小可,生怕管平波遭了算计。

众人来石竹一年多,亦听人说起过蛊苗之可怖,皆急的冷汗直冒。

管平波见众人的表情,忍不住捶墙爆笑!她终于遇到了传说中的下蛊,原先没碰着,还当本地苗族多为熟苗,把这玩意给淘汰了呢!不过蛊苗的手法一般都快,要不要收进宣传队,搞个魔术表演呢?管平波摸着下巴想,配合一点化学手段,大概能恐吓死周边的地主?随即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执政不同于赚钱,尤其的不能想着偷懒。

一旦开了个不好的头,后面擦屁股便难如登天。

用化学魔术恐吓效果是好,副作用却也大。

一不留神搞成了邪教,很不利于科学发展。

遗憾的叹了口气,拍拍要哭出来的阿颜朵,笑道:“你可真够爱哭的,那玩意就是个诈骗,你还真信了!”

阿颜朵跺着脚道:“不是骗!是真的!蛊苗会下蛊,我见过!破开的公鸡肚子里,全是虫子!”说着对杨欣道,“快去拿个白鸡蛋,还要根银针,我替营长滚一滚,看有没有事!”

杨欣撒腿就跑,管平波一把抓住她的后领道:“不要搞封建迷信!”

阿颜朵天生嗓门大,本来抓了下毒的,就惊醒了众人。

她再叫嚷两句,整个老虎营都爬了起来。

一圈又一圈的围住管平波,七嘴八舌的问询情况。

待听得有蛊苗朝管平波下手时,本地收进来的苗民差点炸了营。

张金培忙道:“谁下的蛊只能由谁来解!我进去问他!倘或他不肯交出方子,且看我的厉害!”

管平波忙拦住张金培,拍手示意大家停止讨论,才无奈的道:“蛊苗真的是骗子。

无非是生物碱致幻剂加心理暗示。

所谓中蛊,都是被吓死的好嘛!”说着,管平波又想笑了。

她之所以了解苗族蛊术,乃是前世她姐姐有个朋友,找了个不错的老公,偏偏老公全家极品。

舍不下却又糟心的很。

于是连编带转,整了百八十篇什么“你不知道的苗岭传奇”“快看!苗女原来是这样控制老公”的文章,把蛊术吹的神乎其技,把婆家吓的屁滚尿流。

她小时候上学,人家的爸爸妈妈都讲床边故事,她放暑假时也缠着姐姐姐夫讲。

那俩货会讲啥故事?一开口全是荤段子!怎么能讲给小孩子听嘛!只好翻出朋友微信,拿来当儿童读物了。

掉头她开学了就把故事一字不漏的在班上跟小朋友分享,吓的一群小朋友鬼哭狼嚎。

养育她的那对基友被班主任骂的狗血淋头,灵异故事却是刹不住,越传越广。

许多年后,小朋友们长大了各奔东西。

某日班级群里一人跳出来,点名道姓的把管平波抽了一顿!原来那货考了医学院,傻里吧唧的去问老师苗族蛊术是怎么回事,然后被同班的女神毫不留情的耻笑了,那同学悲愤欲绝,把账记在了她头上,伙同其他同学,狠狠敲了她一顿竹杠才算罢休。

也是那一次聚餐,大家伙听医学院的同学科普,才知道传说中的蛊术到底是什么。

顿时纷纷幻灭,表示要做科学的好青年,再也不信传说了。

回忆起前世的时光,管平波的笑意加深了三分。

只把阿颜朵吓的毛都要炸了,心中直道:坏了!坏了!好端端的傻笑,已经发作了么?

就在此时,接到消息的杨松狂奔回来,气喘吁吁的道:“营长,你别不当回事。

我们寨子里就有人中过蛊,吃了十几年药,终是没熬住,死了。

我们速请个货郎来,问他哪里有厉害的蛊师,再逼那人说出方子,才好解蛊!”

管平波撇嘴道:“草药不是有肝毒性,就是有肾毒性,吃了十几年才死,身体够可以的。”

阿颜朵没听明白:“什么是肝毒性?”

管平波对着阿颜朵的肋下戳了一下,道:“此处是肝,有代谢有毒物质的功效。”

又戳了下阿颜朵的后腰,“此处是肾,亦可助排毒物。

是药三分毒,好端端的人吃十几年药,不死那是神仙。”

说毕促狭一笑,“我去会会蛊苗,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杨松抓住管平波的手,摇头道:“别去…”

管平波安抚的拍拍杨松的肩,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杨松哪里放心的下,又拦不住管平波,使了个眼色,兄妹两个带着一群人呼啦啦的护卫着管平波进了地牢。

地牢中看守的人,紧张的额头冒汗。

常年生活在苗疆,对蛊苗的恐惧,是发自内心的。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心理暗示,便足以压垮他们的精神。

那蛊苗见状,心中难免得意。

谁料还没得意多久,管平波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回来,在他对面坐下,张嘴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侯世雄。”

管平波微微一笑:“侯乃苗王家姓,怪道会些小把戏。”

侯世雄亦微笑:“你有种!可惜我侯家的蛊,不是你有种便可扛过的。”

管平波笑眯眯的道:“听说你们下蛊,多是悄悄用指甲弹入对方的水杯中。

对方无知无觉吃下,便中蛊了。

是也不是?”

侯世雄道:“你知道的不少。”

管平波站起来,寻了一个水杯,砰的摆在侯世雄面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侯世雄瞪着管平波,管平波却不上当,分明看到他的手指飞快的摆了个姿势。

管平波拿起水杯一饮而尽。

侯世雄目瞪口呆!阿颜朵和杨松更是急的抓狂,不错眼珠的盯着作死的管平波,恨不能当场给她一下。

管平波呵呵,指甲里才能藏多少东西?除非是河豚毒素氰。化。物,不然便是砒。霜,那点剂量都不知够不够治病的。

倒是那脏脏的指甲,让她觉得略有些恶心。

下蛊能让人不适,八成是细菌感染吧?

侯世雄有些惊悚的道:“你…不怕死?”

管平波淡然道:“怕死杀甚土匪!”又看向侯世雄的眼睛,“我不怕死,你怕么?”

侯世雄一个激灵,嘴唇颤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管平波从容道:“说吧,谁让你来下毒的?目的是什么?”

侯世雄好半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替人、报仇来的…”

管平波目光一冷:“土匪?”

管平波的巍然不动,激怒了侯世雄,他只觉心头火起,怒道:“你杀了那么多娃娃,不怕遭报应么?”

管平波怔了怔:“什么娃娃?”

侯世雄咬牙切齿的道:“你装什么装?侯家冲的几个娃娃都被你挖了心肝!他们才找我来帮手,药死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牲!那么小的孩子,你也下的去手!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今日报不了仇,等老天来收你!”

阿颜朵怒骂道:“哪来的狗东西听了谣言就要杀人!倘或不是我们杀的娃娃,你偏药死了人,才要下地狱!”

侯世雄道:“你们还想赖?冲里的人亲眼看见的!”又阴毒的看向阿颜朵,“你是苗人,帮着汉人害我们,蜘蛛妈妈不会放过你的!”

阿颜朵还待说话,管平波抬手阻止,平静的道:“把你听过的说一遍。”

侯世雄偏又不肯说了。

管平波又问:“果真有孩子没了?被挖了心肝?”

侯世雄哼了一声。

管平波扭头道:“张金培呢?”

张金培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到!”

“下毒的既然已抓着了,你便带人出门探访此事。”

顿了顿,管平波又道,“通知谭百总,让他那边也多加留意。”

听着前半句还好,后半句着实让张金培牙酸了一下。

谭元洲数次公然表示对他的不喜,他也是混过江湖的人,知道谭元洲未必就是气性那么大。

但只消这位“副”营长有态度,他在老虎营内的日子定然十分不好过。

好容易大家慢慢忘了,又要去见谭元洲,叫他晾上一晾,得,队友又全记起来了!心中暗叹,这男人记起仇来,比女人还可怕。

然而管平波有吩咐,他也只得从命。

答应了一声,便消失在人群中。

管平波盯着侯世雄一动不动,把侯世雄盯的脊背发凉,才慢慢的道:“侯家冲富裕么?”

杨松鄙夷的道:“穷死。”

管平波嗤笑:“是啊,穷死。

侯世雄,你知道你怀中的一包砒。霜要多少钱么?你们蛊苗靠诈骗起家,你竟被人当了冤大头,你丢人不丢人?”

侯世雄愤然道:“你才是骗子!”

管平波推了推水杯:“还要再给我下点蛊么?”

侯世雄一噎。

“生物碱致幻剂,佐以恐吓诱骗。”

管平波道,“你们算有点手段。

就是没长脑。

我要娃娃的心肝作甚?炒菜吃呐?”

侯世雄道:“你不吃了心肝,怎生那般厉害?”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杨门女将还厉害呢!各个吃了人心肝不成?只怕朝廷没有那么多心肝给她们吃!你是不是诈骗团伙的啊?长脑了吗?”

侯世雄气的半死:“都说我不是骗子!”

管平波毫不留情的刺激道:“你不是骗子,你下蛊药死我啊。”

侯世雄恼羞成怒:“你明日中午,定然腹痛不止,夜里必命丧黄泉。

你别来求我便是!”

管平波也差点怒了,诈骗团伙偏养出个二愣子,你们组织要破产了吗?一个被算计的蠢货,没有什么审讯的价值。

管平波日常忙碌,没空跟他磨牙。

只吩咐了一句:“且关起来再说。”

杨松有些担忧的低声道:“营长,你喝的水真的没问题么?”

管平波郁闷的道:“可能会拉肚子吧…他的手实在太脏了!”

杨松:“…”

管平波吐出一口浊气,抬脚走出了地牢。

三日后,有人来报:“营长,门外来了个老汉,说是侯世雄的叔父,特来赔罪。”

管平波心念一动,便道:“请进来。”

“是!”

第91章 军医&用人&兄弟

第140章 军医

侯堂明在百户所外,急的一脑门子的汗。

他那蠢侄子被人埋沟里了都不知道!老虎营是那般好惹的么?神仙打架,小鬼不躲开也就罢了,竟还主动掺和进去。

家里就剩这么根独苗苗,侯堂明现就担心侄子已经没了!杀他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好端端去人家水源处下毒,当真是打死无怨。

幸而百户所效率颇高,不一时,就有人来领他进门。

余光扫过所内来回行走的人,个个抬头挺胸,好不威武,与原先的那起子兵痞不可同日而语,心中更觉不安。

行至一座门前,带路的人用官话说了一串,侯堂明只听了个半懂,又听里头一个女声用石竹汉话道:“进来吧。”

侯堂明赶紧进门,纳头便拜:“小人见过营长。

小人那侄子受人蒙骗,才作下这等混账事,还请营长见他年轻的份上,且饶他一死。”

正在回事的阿颜朵听了这句,冷笑一声:“年轻便可肆意夺取人命,我比他更年轻,此刻就去杀了他,你便也让过我如何?”

侯堂明连连磕头,求道:“冤有头债有主,小人不敢推卸,却是自来从犯就不如主犯罪孽深重。

小人愿说出幕后之人,只求营长大人大量,饶他一死,旁的不敢再多指望。”

管平波先对阿颜朵道:“戏曲编排的事要抓紧。

你爱唱歌跳舞,也不小了,做宣传队长,定无人不服。

只一条,既是宣传队,日常就得上山下乡。

出门在外,苦是一桩,危险更大。

我会派专人保护你们,但你们也得好好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