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德木火了,冲着李玉娇大喊:“你们到底要哪样!”

李玉娇上下打量了下袁德木,生的一脸老实样,不曾料到是个蛇蝎心肠的歹毒货色,很是不客气的重重踹了一脚,无比流氓的道:“老娘才是王法,要打要杀,老娘说了算,懂?”

侯勇:“…”李队长,你…怎么比土匪还土匪啊?

彼时的人都迷信,乡间便总有各色传说。尤其是小孩儿枉死易化作厉鬼索命。才钱家骂的厉害,袁大娘想着一死两失踪的孙女,又看着李玉娇对袁德木特别狠,心里不住犯起了嘀咕。李玉娇一个女人家,竟是那般厉害,杀起大男人来都不眨眼,莫不是叫厉鬼附身了吧?再看李玉娇,那道疤横在脸上,越看越觉着像厉鬼附身的标记。不然哪个毁了容的女人,敢大摇大摆的出门。袁大娘心里砰砰直跳,想去救儿子,自家又怕死。无助的看着左右,突然灵光一闪,飞奔抓住了李光华,一叠声的道:“李老爹,你说,她是不是妖怪?”

李光华啐了一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况青天白日下,哪里来的妖怪!”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砸下,头顶咔擦巨响。转瞬间,风云变色,从东方卷来滚滚乌云,笼罩在上空,把刘家集裹的看不清人影。袁大娘差点就吓昏了过去,抖着声音道:“李老爹,鬼!鬼来了!”

暴雨倾泻而下,李玉娇暗骂老天不开眼,收谷子的季节闹的跟下龙舟水似的,诚心坏地里的收成!然刘家集的村民已经顾不上大雨了,鼠目寸光的他们连三日后都考虑不到,唯着急眼前,到底是生是死!

李玉娇本就吓人,再被老天助攻一把,村民们互相攀咬之下,前日夺田的人,终是一一被揪出。侯勇忙不迭的将人用木枷枷上。上一次被一根绳子牵走的,乃刘氏宗族。自打被带走后,就再没见过人。如今又要牵一波人走,刘家集余下的百姓怕的瑟瑟发抖,心里皆转着那鬼怪吃人的故事,不知下一回又轮到谁去填坑。

李光华到底有些见识,不似寻常百姓那般想些有的没的。对李玉娇赔笑道:“姑娘,不是我拦着姑娘办事。实乃这人兽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村里的人少了,虎狼便多了。姑娘一次带走大半个村,我们余下的人只怕活不成了。姑娘且看在我们从不惹事的份上,给条活路吧。”

要说这李光华的确会来事,一番话说的被枷住的村民与留下的村民都心生感激,连李玉娇也暗赞了一声切入点选的漂亮。上下打量了李光华一番,那直白的目光,把李光华看的好不自在。半晌,李玉娇才道:“听着老乡的话,是个明白人。依我说,刘家集乱糟糟的,乃没有村长之故,我举荐你做村长如何?”

李光华心中窃喜,偏要作矜持,摆手道:“年纪大了,不成,不成啦。”

李玉娇哦了一声,道:“那算了。下次再说吧。”说毕,招呼侯勇一声,“我们走。”

李光华目瞪口呆,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王汉宝眼珠子一转,赶上前道:“姑娘,姑娘,你看我能当村长么?”

李玉娇顿住脚步:“过几日你随我去老虎营内培训一个月,就能上任了。丑话说在前头,你自家愿意当的村长,我们便以老虎营的规矩要求你。倘或你徇私枉法,严重了可是要杀头的!”

王汉宝心中默默道:说的村民违了规矩不用死似的。脸上却是带着笑道:“知道。我们老王家,几辈子的老实人。”

飞水比石竹辖区大的多的多,老虎营才站住脚,休说领导干部,连战兵都远远不足,对辖区内的管理完全做不到精细化。教化非一日之功,不论是管平波还是李玉娇,都不会天真的以为拿下了一块地,便自然而然的百姓归心。尤其是梅山蛮这等风俗奇葩之地,少不得从长计议。先从本地挑选管理人才,是权宜之计。若是本地人管的好,便接着管。倘或管的不好,就将来再说。似刘家集这般,到底有个管事的人更强些,至少发生了什么变故,有个报信的人。否则就如此回,不是袁大姐够强悍,刘家集还不知会自相残杀到哪个地步。

李玉娇跟着管平波,可谓见识多广。从巴州出发,到梁州的石竹,几千里地上,遇到的荒唐事,没有梅州一月发生的多。石竹几个月内就完成了土改,到了飞水,却一直感觉按下葫芦浮起瓢,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真正开始建设。她实在有些看不懂,飞水人为何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在女人身上下功夫,仿佛哪日不去把女人踹上三脚,就活不下去了一般。

秋风一点点带走李玉娇身上的热量,在一片金色的稻田中,李玉娇看着对村民明显暴力许多的侯勇等人,内心陷入了纠结。老虎营日日宣传爱民如子,但如此愚昧的村民,当真爱的了么?

“姑娘。”王汉宝讨好的呼唤,拉回了李玉娇的神思。

“还有何事?”

王汉宝搓搓手道:“我什么时候能当、啊,不,能去培、培训?”

李玉娇忍不住笑了,这人还算机灵。在飞水,不怕你机灵,就怕你轴起来不管不顾。遂道:“等收完谷子,你就来营里报道吧。”

王汉宝猛点头:“好,好。我一准把租子都算好!”

李玉娇又笑:“多谢。过二日,我们也会有人来收谷子,劳你照看一二。”

王汉宝道:“瞧姑娘说的什么话,外道了不是。雨大,姑娘身上都淋湿了,冷的很,我就不留姑娘了。待收了谷子,我带着女人再去给姑娘磕头。”

李玉娇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李光华在一旁听了个全场,看着老虎营远去的背影,半天嘴都没合上。他居然被人截胡了!他居然被一个大字不识的泥腿子截胡了!奇耻大辱!

王汉宝平白得了个官职,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没想到他王汉宝竟有翻身的一日!那带着刀疤的姑娘,真是好人呐!从此他王汉宝,就跟着老虎营混了!

第109章 缺钱&卖女&两岁

第26章 缺钱

乱世重典, 然而被枷刑游街的袁大娘等人,再一次掀起了轩然大波。飞水人认为奶奶打死孙女并无罪过,就像他们认定孙梁胜罪不该死一样。至于按男丁算人头, 更是天经地义, 无可更改。老虎营的控制力还未到梅州全境, 在飞水打土豪的过程中, 许多土豪都跑到了亲戚家。在如此舆论下,他们卷土重来,肆意捏造谣言,甚至暗地里组织农民反抗。而诸如刘家宗族与刘家集那些被打散到各村的从犯, 又悄悄的联络, 与地主武装搅和在了一起。

一时间, 飞水县内,反抗老虎营的农民起义不断, 更离谱的是起义军中有不少女人。这些女人, 是梅州旧俗的既得利益者,即与袁大娘、德木嫂一样, 生了儿子觉着腰杆倍儿硬的女人。反对管平波的理由很简单,按照管平波的执政理念, 那她们的卓越的生育功勋荡然无存, 再无法对着儿媳、女儿以及生不出儿子的街坊作威作福。为了维护现有的“崇高”地位, 她们表现的比男人还凶狠狡猾。以至于对女性不那么防备的战兵接连受伤,甚至死亡。管平波对着这帮二鬼子,当真是恨的怒火中烧!

飞水暂时还是军管, 没有相应的民政部门,各类事物的卷宗,遇着难以决断的,会直递到管平波的案头。近来诸事不顺,管平波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再翻开最新卷宗,几乎拍案而起!

侍立在一旁的张四妹吓了一跳,生怕又是哪处死了战兵,心下发紧,忙问:“营长,何事?”

管平波把卷宗往张四妹手中一扔,张四妹一目十行的扫过,不由苦笑:“这般故事,在飞水实属寻常,营长若要动气,只怕气不过来。”

管平波从后世穿越而来,自诩见识多广,遇到的事,绝大多数她都能大致想出个缘故来。哪知在飞水呆了几个月,三观都差点裂了。她拍着桌子道:“什么寻常?我走了几千里地,没见过这般寻常!不说远的,就说梁州的石竹县,亦是闭塞贫穷之地,哪里就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妇人!”管平波气的忍不住骂道,“简直犯贱!”

隔壁理事的谭元洲鲜少有听到管平波如此骂人,忙走过来道:“怎地动了这么大气?”说着倒了杯水与管平波,笑道,“天大的事都抗过几遭了,可是身上哪处不爽快?”

管平波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才咬牙切齿的道:“才外头送进来的,城郊一位姓李的妇人昨夜上吊自尽了。”

谭元洲联系方才管平波怒骂的内容,一面暗自猜测缘故,一面把管平波按回椅子上,安抚道:“婆婆逼死儿媳的事虽可恶,也犯不着这般恼怒。消气,消气!”

管平波冷笑道:“倘或是婆婆作恶,砍了便是,也配让我动怒。你去看看那卷宗,你拿回巴州闲话,保管要叫巴州人骂你死狗才,尽编些古怪故事哗众取宠!”

谭元洲好奇的拿过卷宗,看完也无语了。原是飞水城外,一户姓康的人家,其长子康大贵,娶妻李氏,连生四个女儿。这康大贵因无儿子,便没了上进的心思。田也不好生种,游手好闲、酗酒成性。一家生计尽数落到李氏身上。李氏则是个能干的妇人,上敬公婆,下抚女儿,十几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这倒也没什么,彼时生不出儿子,多怪女方,便是巴州也是不例外的。然而再往下看,谭元洲就理解不能了。

那李氏身强体壮,竟是位能犁田的主。但就这么个能干且力大的妇人,居然被丈夫凌虐了十几年,从不曾还过手。若说是个软弱性子便罢了,卷宗上分明写着她十分泼辣,偏生对着丈夫,就软成了烂泥。就算你满心愧疚,打在身上难道不疼么?忍了十几年,忍不下去了,不反过来把丈夫打一顿,倒自己上吊了!

如今好了,一蹬腿自家死了,撇下四个年岁不等的女儿。平日里就被亲爹打着出气玩,亲娘前脚死,后脚大姐就被恼羞成怒的亲爹打的动不得,还不知能不能活。难怪管平波气的七窍生烟。她管老虎一个小老婆,给夫家赚了钱,别说大老婆不敢招她,夫主都被她摁在祠堂当众打!只怕对着这样的人,不独不同情,还恨不能冲上去踹两脚。

果然,管平波怒目切齿的道:“飞水风俗再操蛋,也没有老倌打堂客,不许堂客还手的理。你不会还手,还不会躲么?自己犯贱挨着打也就算了,几个孩子何其无辜!母狗还护崽,她连条狗都不如!这种玩意贱死活该,那康大贵按凌虐幼童处置!”

张四妹却是有些同情的道:“李氏也无奈,街坊只怕都要欺负她。”

管平波冷冷的道:“拿着四个女儿的安危,来成就她自己的贤良淑德的道德制高点,慷他人之慨的贱妇,有甚无奈的?袁德水老婆的死,是无奈,是压迫,这种贱妇是什么?有能养全家的本事,怎么就不能站直了说话?还是在飞水地界上的人脑子就比别处的蠢?同样是飞水人,大家伙骂你,骂的是你告死了丈夫,可没人说孙梁胜那王八蛋烧你们妯娌烧的好,烧的妙,烧的呱呱叫!还有那起子为虎作伥的狗东西,刘家集的人对女人亦算人头的事是很不满,可跳出来一脚踹翻规矩的就是袁大娘!飞水便是女人不如狗值钱,袁德水可是她亲儿子!都是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依着我的性子,统统剁了喂狗才算趁了心愿!”管平波胸口起伏,“我先前还纳闷,飞水有矿有江,怎地穷成这般模样。到今日我才知道,满心满肺想的都是损人不利己的勾当,能富裕才是白日见鬼!”

谭元洲叹道:“罢了,人都死了。我这就派人去瞧瞧,把那四个孩子接进营中来,与袁家姐妹作伴吧。省的一个不好,叫亲爹活活打死,作孽呢。”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接前问清楚了,最大的那个,跟袁大姐似的心里明白就接。跟亲娘一样脑子里全是水的,就管她去死!我特么就是做慈善,也不白拿着银钱养王八蛋!”

谭元洲知道管平波说的是气话,笑笑不答言,只拿旁的话与管平波消气。张四妹到底是本地人,多少有些理解李氏的偏执。她也曾为自己头胎生了儿子洋洋得意过,更为族里利益“伸张正义”过。直到被丈夫亲手绑上柱子,亲眼看着女儿惨死,才幡然醒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顿悟的机会,亦不是每个女人都似管平波一般出生在堂客当家的巴州。没有多少人能挣脱舆论的束缚,当李氏被所有人否认时,一点点表扬,都弥足珍贵。哪怕这个表扬,要承受巨大的痛楚,要牺牲女儿的利益,也在所不惜。

张四妹是个聪明人,否则早像她的妯娌一样,即便被老虎营救活了,也因对丈夫的绝望,选择自杀。短短几个月相处,她渐渐了解了管平波。管平波的凶残,已不能单纯用悍妇来形容。悍妇多是色厉内荏的,而管平波不是。她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觉着自己主宰着老虎营。面对飞水人对她性别的质疑,她甚至不会动怒。而是轻描淡写的,打到他们服气为止。现在飞水的农民起义,她愤怒的点在于自己的人被贱妇骗了,死的太冤枉。却从不怀疑自己的理念。说女人算人头就算人头,从头到尾,绝无丝毫妥协!张四妹相信,管平波是那种宁可屠尽她认为的愚昧,也不会在原则上退让分毫的人。

这种昂首踏步向前冲的坚定,让张四妹不知不觉的臣服。不是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人云亦云的对丈夫的服从。而是内心深处明确的知道,我想跟随这个人,死而无憾。但管平波的如此性格,便决计不可能理解李氏的行为。张四妹亦看不上李氏,但因其经历,多少能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有时候,身不由己呐。

管平波毕竟是个合格的领导,她不会太过放任自己的情绪。谭元洲劝的几句,也就冷静了下来。张四妹见她神色渐缓,轻声道:“营长,此事交与我处理吧。小孩子家家的,长辈说什么是什么。我们好生教导,总是会懂事的。”

管平波对此说法不以为然。后世强制九年义务教育下,照例有那么多犯贱的。唯有上智与下愚不可移,但不得不承认,依照华夏的人口基数,下愚的数目很是可观。然消了气的她也犯不着跟几个孩子死磕。便是李氏的四个女儿都无可救药,至少能干活。一个地方,不可能全是缺点,至少飞水人无论男女,绝大多数人皆可称一句劳模,这是石竹人不可比的优点。再则,即便是军营,也得按着性格划分岗位。

混进了几个落后分子,当反面教材也行。什么人不是使?孙梁胜还能当教材使呢!遂对张四妹点点头:“带几个人,仔细些,别着了人家的道。去领人的时候,不妨以协助调查的名义带走。省的康家异想天开的当做我们买人,反倒要讹我们的银钱。”

张四妹答应一声,问韦高义申请出门的人去了。

管平波靠在椅背上,无力的看着天花板。她对史上这类情况如何处置,一点印象都没有。兔子太重文献资料,她读过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看来没得答案抄,只得自己慢慢做实验了。

谭元洲笑道:“从没见你愁成这副模样。当真就这般为难?”

管平波看向谭元洲:“不为难么?”

谭元洲道:“法子多的是,只怕爱民如子的管老虎不舍得。”

“说说。”

“从外地迁人进来就行了。”谭元洲道,“不过故土难离,极难游说利诱,只得强制手段。操作的不好,折损率能超过三分之一。但两个地方的人混上一混,再择几个教谕,也就罢了。”

管平波笑道:“哟!这是读史书了?”

谭元洲道:“犯得着读史书?我们苍梧郡早先蛮荒之地,我家先祖就是本朝开国时由浔阳被迫迁徙而来。光听老人家或说书先生讲古便知道了。再有我也是管事的人,石竹武攸的好些汉人,不也是浔阳迁过去的么?如今我们亦可从别处拉人来。无田可种的人多了,只要到的了地头,总能安顿的。”

管平波木着脸道:“法子不错,我没钱。”

谭元洲:“…”

“移民很贵的!”管平波把头磕在桌上,无力的道,“罢了,先积攒一年粮食再说吧。移风易俗的大工程,不是朝夕之功。实在不行便先搁着,待天下打下来了,我再慢慢收拾。横竖天下间不至于个个地方都似梅州执拗。且再看吧。”

谭元洲忍不住问:“我们果真很穷么?”

管平波重重的叹了口气:“难道不穷么?账目你又不是没看见。盐铁是能自产了,可随着人数增多,对粮食、布匹的需求日益增大。更别提打仗需要消耗的各种物资了。还有烈士抚恤,现人数不多,将来呢?要紧的是火器,那简直是吞金兽。我真的快穷死了!”管平波仰天长叹,“说好的不搞封建迷信,可我现在真的想去给财神烧把香了!”

谭元洲调侃道:“那就去吧,我给你放风,保管没人发现。”

“滚!”

谭元洲手头一大堆事,果真滚了。行到门口又转身道:“行商传来消息,赵猛欲与老爷子动手,我们要做预备么?”

管平波笑了笑,道:“暂与我们不相干,静观其变就是。”

待谭元洲回到隔壁,管平波才轻声道:“大鱼吃小鱼的游戏,开始了么?”

第27章 卖女

秋粮入库,便到了打仗的好时节。趁着年前抢上一把,最好过年。赵猛早盯上了土豪窦家,恰巴州紧邻鄂州郡,打起来十分方便。几万兵马的调度,差不多的人都看得分明。朝廷原是想缓过气来,再打赵猛的。见他跟窦向东对上,立刻按兵不动,巴不得两支叛军打的两败俱伤,他好在后头捡便宜。不过朝廷便是想打也为难,京中风云诡秘,打了败仗的邵晖云成了太子与晋王博弈的焦点。到底是否要追究,现还没吵出个结果来。无辜的邵晖云在牢里关了大半年,闹的邵永元在边疆,都觉着有些心灰意冷。

窦向东自然也接到了消息,严正以待。赵猛想要南下,必取水路。水匪起家的窦家是不怕的。尤其是窦向东才拿下了丽州,各路豪强的孝敬,让窦向东的财力大增。同时,窦朝峰打通了雁州到潭州的道路。赵猛果真敢过来,正好关门打狗!

马蜂在飞水呆了几个月,差不多把老虎营摸了个底,然一直被管平波扣留着教授巴州话,直到十一月底才借着回家过年的由头脱身。此时巴州水域已是剑拔弩张,窦向东生怕管平波在他身后出幺蛾子,听闻马蜂归来,忙唤至跟前问话。

马蜂径直行到威风堂,给窦向东磕头问好道:“请老太爷安。”

窦向东笑着叫起,开门见山的问:“飞水情形如何?”

马蜂道:“梅州蛮通不讲道理,管奶奶好心好意的拿出石竹租田的老规矩,却是碰了壁。依小人看来,管奶奶是想好生治理的。飞水溺杀女婴成风,长此以往,必定阴阳失调。管奶奶想出女人也算人头的法子,按说能扼住溺婴的歪风。然梅州蛮竟是到嘴里的好处都不要,死守着旧俗。拼着不要好处,也要跟老虎营作对。近来管奶奶那处被烦的焦头烂额,一直不停的打仗,又不便补充兵源。两下里僵持着,不知谁胜谁负。”

窦向东并不关心此等小事,管平波读书人家出身,只怕想的还是儒家那一套仁政。可她亦是刀枪里杀出血路的人,不会似腐儒一般坚持。梅州蛮执拗算什么大事?当真惹恼了她,一村里杀上几十口刺头,也就老实了。不过疥癣之痒,管平波不至于处理不来。关键的是铁矿,遂问道:“矿上服她么?”

马蜂道:“矿上的伙食日日有肉,如何不服?再则奶奶派了大夫常驻矿山,但有伤风着凉,即刻诊治。秋冬时节照例死人,却是有了大夫,大家心里觉着这个主人家不错。还有一条,我不知真假。我去不得矿山,都是听旁人说的。有传管奶奶做了机关,背矿比往日容易许多,矿工们佩服的紧。”马蜂说着叹道,“老太爷恕我直言,她是有本事的人,还是想个法子,劝回来吧。”

窦向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对管平波更生警惕。他亲自豢养的打手,几乎没有不服管平波的。换言之,管平波在窦家,不知不觉有了仅次于他的号召力。谭元洲是摆明了车马跟定了管平波,但马蜂张和泰几个,还是忠于窦家的,否则也不会替窦家叹息管平波的出走了。窦向东拨着茶碗盖,心中飞快的盘算着。现管平波遇着麻烦,要不要示好呢?

思量了好一阵,窦向东放下茶碗,又问:“飞水最缺的是什么?”

马蜂想了想,道:“兵。老虎营四百多人,有点控制不住飞水。飞水跟石竹不一样,管奶奶在石竹好似救苦救难的菩萨,一呼百应。在飞水举步维艰,就需要更多的武力去镇压和镇守。老太爷是想?”

窦向东笑了笑:“那你就再跑一趟,说家里惦记着她,给她送些钱财过去。”

马蜂一呆:“钱财?”

窦向东笑的高深莫测,管平波在飞水被绊住,想必他与赵猛打起来的时候,无法在背后捅刀子占便宜。这种情形窦向东是最乐意见到的。然而以防万一,还是得打上一张感情牌,省的赵猛去拉拢她,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虽窦家不怕,也最好不要节外生枝。但他又不想给管平波最需要的兵力,顶好她就折在飞水,乖乖的回窦家。如此,面上功夫就得做好。给些无伤大雅的钱财,为管平波将来回家搭个台阶。算是一举双得。

窦向东打的一手好算盘,而管平波在飞水,确实憋屈!

还是十二月初三那一日,张四妹去邻村收兔子回来的路上,见到一户人家要溺死刚出生的女婴。她一时心软,劝了两句,那人倒骂张四妹多管闲事,牛性子上来,就高举着孩子要摔死。张四妹差点惊出个好歹,知道这女娃娃留在爹妈手上,必死无疑。灵机一动,便拿手中的兔子与人换了女儿,抱回了老虎营。

这原也没什么,管平波还表扬了她两句。哪知老虎营本就养了袁家两个、康家四个,这又不瞒人,便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把老虎营骂做了拉皮条的。最离谱的是,好些没天良的爹妈,听说老虎营做起了那皮肉买卖,女孩儿接客,女婴则炖了做汤招待客人。居然一下子涌到老虎营门口,叫卖起孩子来。

老虎营又不是搞人口贩卖的,自然不要。那些人便在营门口撒泼打滚,说什么张三李四家的都能换兔子,自家的怎么就不能。又把管平波气了个半死。谣言里孩子可是用来炖着吃的!妈的你们这群禽兽真能拿女儿当猪仔卖!这种人家,孩子根本就活不下去。最后硬生生被逼的一只兔子换个女婴,一下子老虎营内多出了上百号的女婴。

这年头,婴儿夭折率极高,物资又匮乏,天又冷。孩子离了娘,就等于断了奶。管平波只有米糊糊,竭尽全力的供养,七八天内那些没出月子的孩子全死了,剩下的一半稍微大点儿的,不知能不能撑过冬天。眼看着要过年,老虎营内天天埋死人,管平波看着一茬茬死的孩子,不由想起自己幼时被爹妈丢在姐姐门口的经历,恨不能活撕了这群人渣。

事还没完,至十二月十六飞水集市,门口又来了一拨撒泼打滚卖女儿的,一听口音,老虎营的人差点炸了。操。你大爷的跑了几十里地来拿女儿换兔子过年!管平波知道,此时的婴儿是不值钱的,别说女婴,急起来男婴照样杀的利落。可谣言它长那样,管平波还不能真说不收了,更不能说还收男婴,只能混着。守门的战兵捏着鼻子唤人把女婴收了,有个汉子混在人群里站了半日,待旁人都换了兔子走了,才推了一把立在身边的女儿,问道:“这个你们要不?九岁了,能换几只兔子?”

战兵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三只。”

“那…我卖了!”

小女孩立刻吓的浑身发抖,脸色煞白的拉着父亲的裤腿,颤声道:“爹,别卖我,我能干活…求你…”

小女孩不敢哭,只看着父亲的眼,蓄满了泪。那汉子心中一抽,犹豫了良久,一咬牙道:“兔子我不要了,你们能不能让她大点再接客?”

战兵怔了怔,再看汉子,衣衫褴褛,小女孩也是骨瘦如柴。听汉子的话,倒不是单纯为了兔子卖女儿。战兵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半个多月以来,见识了太多的龌龊,都快怀疑人生了。终于遇着个正常人,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忙换了笑脸,对那汉子道:“说你们也不信,我们一个军营,要那么多女孩作甚左近人家着实养不活的,我们捡来养,原是我们营长一片好心。传来传去,倒像是我们做坏事一般。你倘或果真养不活,便把女儿搁我们营里。她这么大能学缝纫了,去后勤做活,管饱饭管穿衣裳,做好了有工钱。也休说卖不卖,我们老虎营,是不许买卖人口的。你别在这个门,往右边走,绕到后头,只说家里穷,养不活了,送来做工,后勤会收的。”

汉子呆了许久,沙哑着嗓子,问:“那我将来能赎她么?”

战兵道:“本就不卖,只做工。你问问后头签几年契,左不过三五年,刚好省了你家嚼用,她还能把工钱攒做了嫁妆,安安生生嫁人。你不信,每月都能来瞧,只看你耐烦不耐烦走这么远。”

汉子难以置信的道:“这般好事,怎就轮到了我们。”

战兵没好气的道:“还不是那起子黑了心肝的胡乱造谣。疼孩子的人家,自是不放孩子来我们这里做工。不疼孩子的人家来卖人,撇下孩子拿了兔子就走。我们能怎么办?这点大的孩子,不管他,在外头过一夜就冻死了。你说我们做皮肉生意,可见了有人来嫖?营里的确要女工,要纺纱的、织布的、裁衣裳的,还要帮着看孩子,缺人都快缺疯了。说来好笑,我们竟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盼着你们飞水畜生爹妈多些了。你信的过我们,就回村里宣扬宣扬。日子不好过,放女人出来做工,有甚不好。”

汉子本不是个拘泥的,憨笑着道:“你们营里这多年轻力大的男人,放了女人出来,就跟你们跑了。”

战兵心道:我们才不想跟奇葩结亲!石竹会唱歌的妹子,哭着喊着要嫁呢,谁稀罕的!面上却笑道:“我们营里勾搭有夫之妇,是犯纪律的,处罚可严了,老乡只管放心。”

汉子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那我能去里头看看不?认个门,我下月好来看她的。”

战兵再次指路:“去后头,前头练兵的,她们也进不得。不过她进营里做工要剃光头,省的有虱子。”

汉子忙不迭的点头,农村里长了虱子,严重起来也只有剃头一招,倒能接受。牵着女儿的手,往后头去了。

战兵长长吁了口气,他这看门的,都快变成铺子里搞推销的伙计了!目送那对父女消失在拐角,一回头,又看见一对夫妻,抱着个婴儿,顿时:“…”

赶集是你们这样赶的吗?靠!

第28章 两岁

是夜,婴儿的啼哭在老虎营内新成立的保育院内此起彼伏。幸而后勤与战兵分成了两截,不至于很影响到战兵的休息。张四妹一脸憔悴的放下一个孩子,袁大姐在耳边低声道:“婶婶,第四排第三个好像又没气了。”

张四妹走过去瞧了瞧,的确是没气了。这个孩子才生下来就被扔在老虎营门口,冻了小半夜,本就病怏怏的,果然没能熬过去。张四妹心中不住的埋怨,便是要来卖孩子,就不能裹厚实点么?大冷天的,才出生的孩子吹一路冷风,送进来都只剩半口气了,又没奶水,他们如何养的活!

气过一阵,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夜里不便开门把没了的孩子送出去,只得等到明日早上再安葬。把冷了的孩子抱到门口放好,不由叹了口气。进进出出总有一二百孩子,说来离谱,然飞水辖区有十万之众,就这么一百多户禽兽,倒也不是十分夸张。便是战兵营嘴里似天堂的家乡,怕也难免有类似的事。否则管平波便不会被卖入窦家了。轻声安抚了袁大姐几句,拍着她入睡。张四妹跟着躺下,却是睡不着。自己的家乡被人看不起,总是不高兴的。可飞水县发生的种种,又不得不去承受这种鄙夷。

“婶婶…”袁大姐轻轻唤了一声。

“嗯?”张四妹亦低声道,“怎么了?”

袁大姐抽泣着道:“我想我妈了。”

张四妹抚摸着袁大姐的头发,良久,才道:“别想了,她投胎去个好人家更好,是不是?”

袁大姐往张四妹怀里缩了缩:“可我还是想她。”

张四妹无法安慰,只能稍稍加重力道拍着。却是这个动作,更勾起袁大姐的回忆,她的母亲在她幼时,亦是这么拍着她哄她睡觉的。袁德水疯了没几日,一病死了,她与妹妹彻底成了孤儿。老虎营内的日子比家里好过,可也正是因为吃饱穿暖,才又有了思念的心情。婴幼儿不停的夭折,使得保育院内的气氛压抑的可怕。没有足够的人手,只能使用袁大姐等童工。她们自己都是孩子,日日面临死亡,何其残酷。

袁大姐与其说想家想父母,不如说想逃离保育院。可她自己也知道,除了老虎营,再没有人会要她了。到底是孩子,哭过一阵,驱散了些许抑郁,袁大姐又沉沉睡去。屋内的婴儿尿了,张四妹艰难的爬起,另一个身影更快的跑去了婴儿跟前,是康家大姐。不出管平波所料,康大姐在那种环境的长期熏陶下,长成了个任劳任怨,针扎了都不知道出声的性子。极勤快,却不招人喜欢。她似不在意,默默的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唯有张四妹赞她的时候,会露出浅浅的笑容,带动着脸颊两侧的小酒窝,显出了少女该有的模样。但这种美好,转瞬即逝。不消半刻钟,她又回到了那苦瓜脸。休说管平波那脾气,便是张四妹,也难心疼。管平波再是不喜,收进来了就要负责。已是打定了主意,不放康大姐出嫁了。这种标准苦菜花,分分钟招人家暴。满破着被她暗自怨一辈子,好过放出去被打死。乱世中,妇女儿童保护法都是屁话,活下来才是唯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大字刷在墙上。张四妹知道,管平波希望营中的每一个人,都能独当一面。从她最看重的李玉娇来看,那种处事能力,才是她心中的女兵风范。后勤亦算军籍,亦要训练。张四妹强迫自己闭上眼,以免耽误明日的晨练。不想被人掌控命运,那就只能变强,再变强。

然而今夜是注定了的不眠夜。十几个黑影悄悄的摸上了岸。在远离老虎营地之处,爬上了后山。再从后山缓缓往下,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老虎营内巡逻的火把,引导着这群人找准目标。营内有凶恶的狼狗,令他们不敢过分靠近。走到约四百米开外,就能听见狗吠之声。不得已,又退回了十来仗。

飞水与苍梧郡绝大多数地方一样,难有平地。此处恰是一个小山坡,黑影们拉开了一张大黑布后,就点起火来。不一时,几十根裹着油脂的箭羽被点燃。把箭羽搭上弓,扯开黑布的一瞬间,飞快的发射出去!

北方干燥的风吹过飞水的大地,被火箭袭击的营地在北风的助威下,蹭出了火苗。老虎营内响起了警报,黑影迅速放完余下的火箭,消失在山林中。

管平波被惊醒,睡在她身边的李玉娇翻身而起:“我出去看看。”

管平波没说话,先起身穿衣。军营里穿衣速度经过严格训练,为的就是有突发情况时,能更快的投入战斗。二人一齐出门,就见后勤的方向冒出了浓烟。

夜不收最先探到消息,飞奔来报:“兔舍那头起火了,是外头人射火箭进来放的火!”

管平波问:“火势凶猛么?”

夜不收答道:“还好。营内四处有水缸,已有战兵在救火。”

说话间,谭元洲走了过来,对其亲卫张力行道:“通知两位百总,韦百总去后头组织救火,石百总列队,护卫前营。”

“是!”

军营需要逐层建立威严,有谭元洲在,管平波很少直接发号施令,多是只做些补充说明。见张力行跑了出去,管平波借着竹竿,灵巧的窜上了屋顶,把起火的兔舍看了个分明。火势不大,不知是刻意捣乱,还是预备声东击西。

谭元洲在院子里,交代了李修杰一句:“护卫好营长!”而后跑出院子,上了老虎营的城墙,谨防有人夜袭。

后勤搁着几十个奶娃娃和十来个小女孩,累的整个后勤处混乱不堪。韦高义只得分了个旗队专门转移婴幼儿。此时最安全温暖之处便是管平波的住所。战兵们一手抱了两个,往正屋飞奔。

没了拖后腿的人,韦高义的人立刻变得井然有序。接力赛是营内常做的游戏,此时用来灭火,效果极佳。半个时辰不到,兔舍就只留下一缕缕的青烟。后勤处的负责人往身上倒了一桶水,直冲了进去救兔子。这般大的烟,才生下来的小兔子呛都呛死了,大兔子也翻了好些。一群人齐心协力的把没受损的兔笼搬到一旁,炊事班的忙赶了过来,打着火把,处理着死掉的兔子。

王小四一边剥着兔子皮,一边骂个不住:“一个两个的,就知道朝着吃的下手。不是鱼就是兔子,祸害口粮的老贼虫,老天怎么不降道雷劈死他!”

这已不是老虎营头一回受到袭击,前几次都在正面,想是没讨着便宜,就去祸害防备相对薄弱的后勤。不用想,定是原先活着的地主私下里请的人。这种骚扰对于军营来说未必都是坏事,承平时代,还要常搞军事演习。长期不处理紧急事务的军队,跟废物也差不多。然而现老虎营拖着好些老弱病残,且将来的诸如棉纺厂之类的多是女眷,容易遭埋伏,损失不起。

后续扫尾工作时间长且琐碎,管平波一直在屋顶呆到天亮,才看见营内彻底恢复了秩序。站在屋顶,可看到老虎营内外的布局。前头是水,后头是山。此乃修建城池的好地形,然老虎营体量太小,优势发挥不出来,反倒容易受埋伏。飞水段的资水宽广,开了大船来,就可在江心架设阵地,与老虎营不过咫尺之遥。而老虎营的围墙,暂时没能力修成标准的城墙模样。当初择营在此,是为了行政管理方便。如今看来,飞水的抵抗比想象中的激烈的多。教化非一日之功,她得建立军事要塞了!

从屋顶上下来,管平波回到了办公室,对着飞水的舆图思考着。飞水多山,寻个山头不难。可要考虑到生活成本,就算不得容易。山上得有水、得有通往县里的路,左近更得有可开荒种田的地方,还须得易守难攻。手在矿山处顿了顿,或许…跟矿山互为犄角是个不错的思路。

马蜂再到飞水,把要紧的话传回了巴州,就从容的多了。便是管平波扣着他过年,都不算什么大事。他此回带了四艘大船,满满都是诸如精米、腊肉、棉花、酒等军需物资。有人送钱上门,管平波自是来者不拒。笑呵呵的把马蜂引到办公室,张嘴就问:“阿爷妈妈还好?我姐姐还好?”

马蜂调侃道:“怎地不问二老爷好?”

管平波撇嘴:“他在富贵乡里就是好的,何必问。”

马蜂笑道:“还怄气呐?老太爷说了,是你拆了二老爷的船,这回可是算你不对。”

管平波故作蛮横的道:“谁让他先惹我。”

马蜂忙摆手道:“我不是来劝架的,我就是嘴贱,随口提一句。”

管平波也没兴趣在家长里短上绕弯子,只问:“赵猛动手了么?”

马蜂一脸得意的道:“好叫奶奶知道,他在江上吃了个大亏。我原是前几日就要出发,偏生他带着人从洞庭杀了来,家里不得闲,给奶奶的年货才送的晚了。他才好笑,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我们家是怎么起家的。竟异想天开的取水路。张大哥带的队,把他家那独生子赵俊峰杀了个屁滚尿流。听说京里也有了动静,要取他项上人头,看他能熬到几时吧。”

管平波点头表示知道。

马蜂接着道:“老太爷还叫我告诉奶奶,梅州蛮最是古怪,凡是小心为上,休太心软了。明岁家里预备东进,不大顾的上奶奶,有什么事,奶奶万别闷在心里,去信回去,大家伙商议着解决,才是便利。”

管平波但笑不语,窦向东是在朝她秀肌肉。看来窦向东还没放弃收编她的念头。野心谁都有,但成就野心还得看老天爷干不干。管平波暂吞不下飞水,肯定不会傻里吧唧的闹着分家。窦家确实是先手,万一老天爷偏心他那头,少不得还得继续跟着窦家混,也算是个不错的退路了。

马蜂摸不透管平波的态度,不过他是来示好的,便又道:“姑娘与二小姐那头,也着人送了东西,奶奶只管放心。”

提起甘临,管平波有一瞬间的恍惚。一眨眼那孩子就两岁了,分别大半年,不知还记不记得她。思绪不由回到了甘临出生的那一天,最近积累的焦躁顿时一扫而空。再差,也不会比那个时候更糟了,不是么?

第110章 求婚&画像

第29章 求婚

马蜂交接完, 就跑去谭元洲屋里休息了。只要没撕破脸,他们八大金刚就还是一伙的,马蜂与谭元洲是老交情, 只不像谭元洲那般潇洒, 早早娶妻生子, 如今孩子都老大了。随着他们之中最小的刘耗子结婚, 八大金刚里就只剩谭元洲一条单身狗傲视群雄。马蜂目测了下谭元洲与管平波住所的距离,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想,这货居然还没得手,会不会哄女人呐?

谭元洲忙的脚打后脑勺, 管平波欲搬迁军营, 自然就生出了无数要讨论的事。几个人连开了几日的会, 把做会议记录的李玉娇手都写麻了,才商议出个大概。管平波是非要啃下飞水、打穿梅州与梁州不可。这般山林里的地盘, 等闲丢不了。打天下步步危机, 几起几落都寻常。有盐有铁有庄稼的老巢很重要。

此回管平波不拘着马蜂,马蜂倒不急着走了, 日日在老虎营内游荡,发现彪悍的飞水人民又给老虎营添了许多谣言, 害老虎营差点变成慈幼局, 简直哭笑不得。窦向东说管平波学了读书人那一套仁义道德, 还真是。人家送她收了不算,竟可以换兔子。这不是越发勾着人来丢闺女么。还落不着句好,管老虎厉害是厉害, 女人家心软的毛病难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错。心软总比心狠好,老爷子总归是盼着管老虎回家的。

老虎营内。

袁大姐同丁荣一人抱了个包袱,沿着土路,往正院里去。丁荣便是那日亲爹想卖又不舍得卖的小女孩,现年才八岁。彼时女孩儿名字都胡乱叫,她倒正儿八经有个名字。她爹盼着她荣华富贵,就起名叫做丁荣,看着挺像回事。两个女孩子年岁差不多大,不知不觉玩做了一处。此刻她们抱着的是管平波的衣裳,一套是制衣组新做出来的冬季军装,一套是才洗干净晾干的旧衣。以管平波的忙碌程度,她不可能自己干洗衣做饭的活。八月里石竹送了一批后勤人员过来,依旧不够使。如今替管平波与李玉娇洗衣裳的活计,就交到了袁大姐手上。

老虎营的日子虽然辛苦,到底比在家里好上许多。对袁大姐而言,是没有打骂和恐惧;对丁荣而言,则是能吃饱穿暖,还能攒下点钱买肉给爹妈吃。两个女孩子日渐开朗,虽是做活,却是一路有说有笑。路上碰到王小四,正往后搬东西。两个小女孩站着问好,王小四顺手给了她们两颗糖。两个小女孩忙不迭的含在嘴里,幸福的眼都眯了起来。

剩下的路程,越发欢快。叽叽喳喳的走到正院,跟守卫打了招呼,听到里头有动静,又齐齐闭嘴。悄悄的进到院中,就见李玉娇一个高抬腿,还未踹出,管平波已侧身躲过,同时扫其下盘。李玉娇膝窝一阵剧痛,身子一晃,单膝跪倒在地。

管平波退后两步,严肃的道:“再来!”

李玉娇飞扑向管平波,却被管平波抓住手腕往前一带,不知为何,方才的膝窝再次中招。双手被反剪,整个人被压的跪在地上,略一动弹,几个关节便痛不可触。管平波还在用力,李玉娇痛的冷汗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