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史上异族的残暴,殿内好几个大臣登时惊的抖如筛糠。城中的百姓亦是恐慌到了极致。到底是京城,有才之士颇多,立刻组织了百姓加入了城防的队伍。万人敌轰炸的间歇,滚热的油沿着城墙泼下。姜戎骑兵被硬生生的阻住了步伐。但一股股勤王将兵的死亡,让姜戎的骑兵始终保持着极高的士气,他们在仇恨与诱惑下,悍不畏死的向前推进。朝廷终于支撑不住,于墙头喊话和谈。

布日古德并不指望对陈朝一击毙命。他攻打京城的时候占主动权,然而真的打下京城,便极容易困死于此。游牧民族本就不善于守城,在陈朝的几次哀求下,他从容不迫的开出了条件——白银三千万两,生铁五百万斤、布帛一百万匹以及端悫公主母子二人的命!

锦衣卫冲进了淑妃的宫殿,端悫不敢相信她的父皇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放弃了她!把她当成了祭品,去平复姜戎的仇恨。惊恐的望着淑妃,颤声道:“妃母,我会死的…”

淑妃冷漠的看着女儿,一言不发。

被锦衣卫拖着向外的瞬间,端悫眼泪喷薄而出,她撕心裂肺的喊:“妃母!救我,救我…妃母!!!啊!”

第82章 复仇

皇城内,战战兢兢的兵丁们往国库与内库起银钱布帛。三千万两,是陈朝整年的岁入。天下烽烟时,又如何收的齐全?朝廷还须苟延残喘,不可能把银钱全部抛出。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蛮横的冲入城中高官富户家中,逼迫着他们交出银钱。姜戎的骑兵更是嚣张的拆成小队,在城外肆意劫掠。

宫内的甬道上,端悫凄厉的哭喊:“父皇!父皇!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你派人抓个替身!我不要出去…我不要出去…父皇!父皇!!!”同样被拽着的孔豫和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抓住母亲的衣角,踉跄的往外走。黄瓦红墙的宫殿在眼前晃动,端悫怎生都挣不脱锦衣卫的手。她的发髻散开,繁复华丽的簪子有些掉落在地,有些歪歪斜斜的挂在发间,显得狼狈不堪。从宫廷向外的一条死路,任凭她如何叫喊,她的父皇都没有出现。行至宫门,端悫的恐惧愈甚,手扣住了城墙的边,绝望的对着宫廷内呼喊:“父皇!妃母!九哥!妃母!妃母…”你们,都不要我了么?

眼前许多人,漠然的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甚至没有一个人施舍给她一个眼神。手被扒开,一根绳索绕上了手腕,连同儿子孔豫和,被捆的严严实实,扔上了马车。

不知为何,端悫想起了陆氏抱着孔娴软软的身体时的冰冷的眼。寒意一点点渗进她的四肢百骸。姜氏的哥哥会杀了她么?她不想死,半点都不想死!马车摇晃,孔豫和撞到了端悫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不到四岁的孔豫和,本能的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恐惧。手被缚住,他只能用身体挨着母亲。端悫与儿子依偎在一起,泣不成声。孔彰,姜氏的哥哥要杀我们,你不来救我们娘俩么?

马车辘辘向城外,不知要走多远。端悫即将临盆的肚子开始微微抽痛。陆氏的眼神,又一次刺进她的心里。端悫不住的为自己开脱着。她本来不想杀两个孩子的,都是孔彰太偏心眼!都是孔彰一点都不在乎她的儿子!那两个孩子一点都不像孔彰,凭什么得到孔彰全部的注意?明明她的儿子才最像父亲,可孔彰却是看都懒的多看一眼!

端悫呜呜的哭着,马车忽然停住。母子两个被粗暴的拖出车外。孔豫和直直从车上摔下,千娇百宠的他再次吓的大哭。端悫本能的护着肚子,跌落在地。发髻被松开,陌生的语言在耳边响起。端悫顺着声音,看到了一双与姜氏极为相似的、碧蓝而冰冷的眼。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端悫惊恐的连连后退,泪水倾泻而下,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布日古德居高临下的看着端悫,偏头问身旁的人:“是她么?”

那人指了指端悫身边的孩子道:“看,长的像孔指挥使。”

布日古德站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向端悫。端悫的颤抖变得剧烈,她想求饶,但嗓子好似被人扼住,发不出声音。布日古德却没看她,而是一把抓住孔豫和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很漂亮的孩子!但不如他父亲那样令人惊艳。孔豫和却是在极端的恐惧下,颤声喊道:“哥哥…”

布日古德登时暴怒,飞起一脚直接踹在了孔豫和的腹部。端悫的尖叫冲出喉咙:“豫哥儿!!”

布日古德胸口起伏,孔彰信中提过,孔娴像迦南,而孔博像他!他的外甥多了去了,但同母妹只有一个!余光瞥见刚起出来的迦南的棺椁,毫不留情的抽出佩刀,直直砍向了因疼痛而蜷缩城一团的孔豫和。

端悫不知哪来的力气,挣扎着挡在了儿子身前。布日古德的刀在距离端悫半寸处停下,露出一个残忍的笑:“你也知道心疼孩子,你知道我妹妹死的时候,我的父母是什么心情么?”

端悫抽泣着,哀求道:“这是孔彰的孩子…”

布日古德的刀转了个方向,直接插入了孔豫和的胸口。在端悫难以置信的表情与孔豫和的惨叫声中,布日古德冷漠的道:“他可以有很多孩子,不需要这一个!”

端悫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从挣扎到咽气,痛苦的嘶喊。孔彰…孔彰…他杀了我们的孩子!杀了我们的孩子!

布日古德抽回刀,端悫让他的母亲承受丧子之痛,他亦要端悫承受同样的痛。在衣袖上擦着刀上的鲜血,笑看端悫:“你肚子里还有一个。”

端悫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被绑着的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肚子前,摇头道:“不要…不要…”

布日古德招招手。他的随从牵来了一匹马。端悫的双手被人拉到了头顶,绳子从她双手中穿过,另一头接在了马背上。端悫瘫在地上,不住的哀求:“放过我,我给你做牛做马都愿意,别杀我,求你…”

布日古德没看端悫,他扬起鞭子,抽在了马背上。吃痛的马飞起蹄子,向前狂奔。连接端悫手中的绳索瞬间拉直。尖锐的石头凶狠的划过端悫细嫩的肌肤。在她凄厉的哀鸣下,布日古德走到了迦南的棺椁前,额头抵住冰凉的盖子,泪水蓄满了眼眶,哽咽道:“迦南,哥哥为你报仇了!”

眼泪落下,迦南,哥哥很想你。哥哥现在带你回家,带你的孩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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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会带着两千匹马回到了苍梧。战前还能买到马,不得不说单于实在太给孔彰面子。然而单于毕竟不是圣人,两千匹马里没有一匹是战马。固然比中原马强,却与骑兵营的坐骑差的太远。能有马就不错了,管平波没有挑剔,而是在接到李恩会的消息时,即刻派人与他接洽,将两千匹马迁入了武攸的高山牧场。那里将是她骑兵的起点。

与此同时,几匹快马驰入飞水,是走西路的商队中的一支。他们把一封信件交到了飞水营,并请他们转交给孔彰。信件由姜戎文字书写,飞水营的人看不懂,不过虎贲军内有专门的通讯员,信件很快被送到了孔彰手中。

孔彰原以为是李恩会从武攸写来的信,待到打开看了内容时,霎时呆住,久久不语。

天黑时分,孔彰房间的门被敲响。孔彰木然的打开门,陆观颐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口。进了屋后,陆观颐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孔彰看着陆观颐从食盒中拿出来的糍粑,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陆观颐道:“厨房会告诉我。”

孔彰拦住陆观颐欲往炭盆上放糍粑的动作,情绪低落的道:“没胃口。”

陆观颐放下糍粑,温言道:“那我放在桌上,你饿了自己烤来吃。”

“嗯。”

良久,见孔彰没有开口的意思,陆观颐就道:“能跟大姐姐说说么?”

孔彰沉默了许久,声音有些晦涩的道:“豫和死了。”

说完,孔彰再次沉默。陆观颐静静的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孔彰才继续道:“豫和是我与端悫的孩子。”

陆观颐微微怔了一下。

“我恨他母亲…故一直与他不甚亲近。”孔彰顿了顿,艰难的道,“可他是我的孩子。”

不用陆观颐提问,孔彰接着往下道:“迦南的二哥为她报仇,杀了端悫母子。”

陆观颐一呆!手覆上了孔彰的手,果然已是攥的死紧。微弱的油灯下,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孔彰躲在黑暗中,红了眼眶。他也想杀端悫,更理解布日古德,可他无法接受岳父用畅快的语气告诉他,罪魁已经诛杀,只待翌日,叫姓唐的全家陪葬。孔豫和并不姓唐,他姓孔。端悫肚里的孩儿,亦是他的血脉。他们的母亲固然该千刀万剐,但稚子又何其无辜。孔彰无不讽刺的想,两个岳家互砍,没有一个人想到,死的全是他的孩子!把手从陆观颐处抽回,十指深深插入发间。难道他就注定是个祸害么?

陆观颐不知如何安慰。孔博与孔娴的死,孔彰尚可以恨可以骂。孔豫和的死,他连个责怪的人都找不到。责怪元配的哥哥为亲妹报仇么?旁观者大可以说稚子无辜,可迦南的哥哥,又岂肯放过?这是端悫打的死结,后果却要孔彰来承担。

“大姐姐…”孔彰突然道,“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对孔豫和?”

陆观颐道:“送走吧。”

“送去哪儿?”

“虎贲军治下那么多邬堡。择个殷实的人家,给些钱财代养。”

孔彰苦笑:“所以是我未尽父亲之责么?”

陆观颐客观的道:“那是公主的儿子,你尽不了责。”

孔彰没说话。良久,孔彰又道:“天晚了,我送你去休息。”

陆观颐担心的看着孔彰:“李游击快回来了。”

孔彰扯出一个笑:“我没事。习惯了。”说着扶起陆观颐,送到了管平波的正屋门口。

陆观颐停下脚步,低声道:“这种事,不管经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那又如何?难道我还似个孩童一般,哭闹不止么?”

陆观颐道:“我是你姐姐。你有难过的事不要闷在心里。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说话。甚至,哭闹也没关系。彰哥儿,我只剩你这个弟弟了。”

“好。”孔彰突然心中一酸,不由道,“你跟我母亲很像。”

陆观颐道:“她是我嫡亲的姑母,当然像。”

陆氏枉死,孔彰惊觉此言有些不祥,深吸一口气,道:“大姐姐保重。”

胳膊被轻轻的拍了两下,陆观颐柔和的声音进入耳中:“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放心。”

孔彰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第83章 赠予

苍梧的冬季总伴随着下不完的雨。虎贲军的战兵们身着油衣,在雨中训练。他们雨天的鞋子包裹了一层厚厚的桐油,却是在鞋子外头,再套草鞋,以免鞋底磨损,无法防水。军官们倒是有靴子穿,但也容易进水,索性跟战兵一样,换成了套草鞋的布鞋。

张和泰把这法子暗暗记在心里,好回头录于纸上,带回巴州。他们一行人在北矿营里赖了好几个月,管平波竟没有半点不快,不独不怕他们偷师,反而常在练兵的时候,时不时的告诉他们关键点。闹的张和泰和马蜂都私底下一直犯嘀咕,难道管平波就真的只是讨厌窦元福?

再看她待窦宏朗,照例那么凶悍。但有一句惹着了她,就在营中追着打。这场景在巴州,着实太过寻常。张和泰与马蜂哪个不是三五不时的被老婆追杀,按着巴州旧俗,反倒是真心亲近才如此。否则以管平波的一军主将的手段,犯得着亲自动手么?练竹早被窦宏朗派人送回了巴州,如今窦宏朗与在石竹时差不多,就是带的孩子从甘临变成了咸临而已。

谭元洲看着张和泰等人日益卸下防备,不由的又同情了窦家一把。管平波的心思很明显,梁州梅州虽吞下了,百姓却是在经年的压迫下,还没缓过气来。故她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兵。然则将来打天下,总是要兵的。她压根就是想要窦家替她养兵训兵。待到时机成熟,直接干了窦家上层,这帮当兵的难道还誓死效忠窦家不成?把思想建设放在第一位的虎贲军尚且没这般自信,窦家收拢的就更加了。何况甘临与咸临都是窦家血脉,只消有两个孩子在,便是张和泰等人,日后投降就都有了台阶。他们都是窦向东的人,站队不算叛主,一点心理压力都不会有。话说回来,管平波实在太不按套路行事了,怪不得窦家总上当。若不是管平波从不瞒他任何事,只怕他现在要被管平波的“大方”气的吐血了。

军营的生活十分规律。展眼到了休沐日,阴冷的风沿着内墙吹过。北矿营近来沿着红砖路,加盖了竹棚。军营、后勤与矿山三处被连成了一片。夏日里可避免暴晒,雨天自也省了打伞的功夫。被风吹着直擤鼻涕的甘临在竹棚下练习着射箭。莫日根蹲在地上,低声纠正着动作:“身体不要站直了,得往右边扭一点。站直了射箭好看,但上了马一点用都没有。”

甘临克服着寒冷,用极别扭的姿势摆好架势,奋力的拉着特制的小弓,砰的一声,箭羽飞了出去,脱靶了。甘临抿着嘴,从箭囊里再抽出一根,莫日根再次纠正着动作。见甘临始终不理解,莫日根把她抱上了木马,指着前方道:“你看,你直着身子,马的头就挡住了你的视线,如何射的准?来,侧身,扭过一点点。嗳!对!对!对!就这样!”

“身体别僵着,注意瞄准。”

“射箭的时候不要着急,你师父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啥叫靶子都不知道呢!”

甘临连射了十几箭,皆是脱靶,险些没哭出来。她的弓力道不大,射的也不远。一天一百支是必要完成的任务,否则她妈一准揍她。旁的事犹可,凭她怎生调皮捣蛋,管平波都是不理会的。然只要欠了作业,不管是什么作业,先上二十藤条,谁拦都不中用。到底年纪小,总也射不到靶子上,练完一百支,甘临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远远见了谭元洲走来,就伸手要抱。

谭元洲笑问莫日根:“练完了?”

莫日根点头:“练的挺好的,就是心急。她还小呢,将军管的太严格了些。”

谭元洲才弯腰把甘临抱起,甘临搂住谭元洲的脖子,带着哭腔道:“师父…”

谭元洲笑着拍了拍甘临的后背道:“好了,功课不是都做完了么?”又摸甘临的手,已是冻的冰凉。继承人便是如此,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与被当牌打出去的咸临待遇全然不同。

莫日根收拾好弓箭,与谭元洲一齐往孔彰的屋内走去。自打窦宏朗来了飞水,日常就占了管平波的正屋。谭元洲看窦宏朗百般不顺眼,偏他屋里没铺地板,甘临又在木板上滚习惯了,就只好去骚扰孔彰。久而久之,众人说话的地方就给挪到了孔彰处,管平波的正屋变成了窦宏朗的地盘。

孔彰的亲卫队长正是原先谭元洲身边的张力行。前几个月李乐安死活不肯去生人处当差,谭元洲索性把张力行调给了孔彰,有个老人,能助他尽快适应虎贲军的生活。见了旧日的上峰过来,张力行笑了笑,打起帘子,请人进屋。

甘临小时候由二狼照顾了一阵子,对猫狗最是亲近。进了屋,忙不迭的从谭元洲身上滑下来,又扑去了孔彰腿上。孔彰正看管平波写的治军手札,只得放下,把甘临拎到了厅中。

甘临进门就抱怨道:“又没点炭盆,别的猫都怕冷的。”

好几个月了,莫日根还是忍不住直笑。孔彰也笑了,道:“我与你莫日根师父是西北来的,那才冷呢。这会子同我们春日里差不多了。”

谭元洲摆摆手道:“二位大爷,快点火吧,我坐着不动就觉着冷。”

莫日根混熟了,毫不留情的耻笑了谭元洲一番:“将来打去北方,我看你们南边人怎么办。”

谭元洲道:“所以自古以来,多是从北往南打比较顺。不过也不怕,我们瞅准时候打,未必打不过。再说了,正是为了训出我等御寒的本事,今冬衣裳才特别薄。活动着还好,只呆坐着,寒意就直从脚底往上涌,着实难熬。”

说话间,炭火升起,甘临团在火边,舒服的烤着手。谭元洲明知管平波欲间隔开了窦宏朗与甘临,估量着甘临快饿了,索性对孔彰道:“你屋里有糍粑么?烤两个给甘临吃。”

甘临立刻兴头起来,要自己动手,她三个师父都懒管,自顾说起前日管平波授的军事理论。谭元洲跟的时间长,孔彰文化水平高,倒都还好。只把李恩会莫日根等人学的个醉仙欲死,想着不日就要考试,考不过的公开批评,几个人恨不能重新投胎做人。

甘临吃饱喝足,呆不住了,跑回正屋去玩弟弟。咸临才一岁多,话都说不利索,姐弟两个有甚好玩的?不过是裹一回乱,把咸临欺负的直哭。窦宏朗拿着个操蛋的女儿,也是无语。为着能更好的摸清管平波练兵的路数,窦宏朗只得强忍着不快,呆在飞水。然而他每每在掀桌的边缘,就会想起肖金桃的话。肖金桃临终前,不再对他提任何要求,惟愿他高兴就好。可越是如此,窦宏朗的心里就越是不服。他能放弃一切,从石竹奔回巴州报信,已是为家族牺牲良多。可窦向东依旧圈着肖金桃,直至把她圈死在后宅中。在此般深仇大恨之前,管平波的跋扈几乎称得上可亲可爱了。

再是跋扈,她终究愿意对张和泰倾囊相授;再是蛮横,她终究常常催促他带甘临做耍。张和泰与马蜂每日跟着虎贲军操练受益良多;而甘临孩童心性喜好热闹,便不是管平波能控制的了。

丧失一切的滋味,窦宏朗不想尝第二回 ,那就只得跟管平波合作。或许是年长了几岁,往日的尖锐在管平波身上退去。除去巴州堂客固有的泼辣外,再无决绝。不愿让他近身,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当年她初入窦家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了。想到此处,窦宏朗难免叹息,偏她最易怀孕,偏最不能逼迫的就是她。咸临若不是那贱妇的孩子,而是管平波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在甘临眼中,窦宏朗简直无趣到了极致。不会像谭元洲能带着她避开管平波与陆观颐设置的重重关卡,跑去后勤处买糖;不会像莫日根一样,百步之外,箭无虚发;也没有孔彰的金色大马带她驰骋;连虎贲军内来来往往的诸如韦高义、杨松等能陪她玩老鹰抓小鸡的本事都没有。父女天性很快被消耗殆尽。甘临趴在窗户上,无聊的等待着雨停。申时,雨势渐小。至申正果然停了。甘临扬起笑脸,到门口换上小靴子,一阵风的跑出去了。

孔彰才上马,就看到甘临在场中跳,顿时服气。不愧是管将军的女儿,这风雨无阻的脾性简直一模一样!有了这位祖宗,十日里倒有九日得先带着她疯过,才好练骑术的。

甘临骑上马,身心俱爽。她讨厌休沐,尤其讨厌雨天休沐。平素里白日在幼儿园玩耍,下了学把讨厌的文化作业做完,就可以缠着孔彰骑马射箭,然后谭元洲或管平波会抽空教她拳脚,一点也不无聊。唯有休沐日,管平波和陆观颐永远在忙,虽上半晌可以跟莫日根学习射箭,到底排不满日程。对于精力旺盛又无同龄伙伴的甘临而言,着实太难熬了些。孔彰带着骑马的时光就尤其的显得好玩。

哪知没骑两圈,老天爷又下起雨来。孔彰自己倒无妨,却怕甘临淋雨着凉。只得下马。甘临瘪着嘴,极不情愿的模样。刘奶妈在雨里冻的半死,忍不住唠叨开来。甘临最烦中年妇女,捂着耳朵不肯听。此时能管住小祖宗的人全都不在,孔彰只得把她拎回了自己屋里,叫她烤火擦头发。

有刘奶妈照顾,孔彰便懒管,自回屋中练字。不一时,重新梳好头发的甘临又冒了出来。麻利的爬上孔彰的腿,却在看见桌上的书法惊叹道:“猫,你的字好像姑娘的呀!”

刘奶妈在外头咳了一声。

甘临忙改口道:“孔师父,你的字好看。”

孔彰笑道:“你今日不磨的我不安生,就不罢休是不是?”

甘临没接话,两只爪子在拿起孔彰的字,一大半不认得,好奇的问:“写的是什么?”

孔彰答道:“你妈妈布置的作业。”

甘临一脸同情的看着孔彰:“你也要做作业啊?我以为大人都不用做了。”孔彰道:“你不是每天都跟张金培一起写字么?”

甘临有些嫌弃的道:“他笨死了,学的比我还慢。”

孔彰不厚道的笑,所以张金培被一撸到底。原先还是张队长,因为消极学习数次惹恼管平波,现啥岗位都没了,天天在管平波的办公室看大门。

甘临识字不多,很快就对孔彰的字没了兴趣,在桌上一顿乱翻。忽听一声铃铛脆响,甘临好奇的看着发出响声的盒子:“里面是什么?”

孔彰拿过来打开,一对闪闪发亮的金镶红宝石的发箍展现在甘临眼前。甘临赞叹道:“好看!是你的吗?没见你戴过!”

孔彰想了想,道:“算是你姐姐的吧。”

“姐姐在哪里?能不能来跟我玩?”

孔彰摇头,为了避免甘临再问,他摇了摇发箍,坠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动。见甘临眼巴巴的看着,笑着把发箍放到甘临手中:“送给你了。”

甘临拿起发箍摇晃,听那脆响,好半晌才不大确定的道:“真的吗?妈妈不许我随便收人东西。”

孔彰拿过发箍,戴在甘临的头上,道:“师父不是外人,可以收的。”

天黑了,孔彰送甘临回正屋。管平波见到甘临头发上的铃铛怔了怔,半晌才道:“太贵重了。定是她调皮,我晚间拆下来使人送回给你。”

孔彰笑了笑,道:“没关系,给她吧。”反正,他也用不上了。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孩子的人,最好不要再有孩子。送回甘临,孔彰微微颔首,说了句,“告辞。”而后利落的转身回房了。

第132章 搭配

北矿营建在山顶,夏日里凉快, 冬日却比平地冷上许多。至十一月, 寒风呼啸, 冷进了人的骨子里。苏小小何曾叫这般冻过?他们行院人家虽卑微, 却是最不差钱的。甚大毛衣裳银霜炭, 从来就当寻常物件。哪似如今?连件丝绵的衣裳都没有,炭也只有柴炭,总有些没烧透的, 弄的满屋子烟熏火燎,好不难受。又有, 到了这山顶上, 只分得一间屋,还是看在她为孔彰妾室的份上, 旁的人住通铺的都有。只她走投无路投奔了来, 听说连当家的管平波都住的简陋,不敢挑剔而已。

一间屋子, 她主仆两个居住倒是够了, 这虎贲军内,极擅机关, 从山间用竹子引了水, 栋栋屋前皆有竹子做的管道,拔开塞子就有干净的清水流出, 不消得挑水。又有脚踏洗衣机,原先是木头的有些沉重, 后又改成竹子的,十分省力。有些人说洗不大干净,然苏小小是做先生的,幼儿园内皆是极具有古意的木地板,不脱鞋不得入内,她的衣裳鞋袜都干干净净,过水即可,省却了不知多少人力。只苏小小奢侈惯了的人,始终不大适应的来罢了。

画眉因不识字,被分去了幼儿园打扫卫生,此刻正拖地,不在家。苏小小拿铁钳拨了拨炭火,又从麻布袋子里捡出几块炭,一一丢在地上,听那木炭落地的响声。若是清脆透亮,便是烧透了的好炭。若是闷闷的响,便是里头还夹着木料,丢到炭盆里一准冒烟。把没有烟的炭丢到火盆里,再把冒烟的放到另一个麻布袋子中,待到月底,后勤有人来贱价回收烟炭,拿去熏腊肉。虎贲军内多是穷苦人家出身,难有几个似苏小小这般挑拣的,后勤能收回去的并不多。不过虎贲军内节省惯了,不可能浪费东西,才做此麻烦事。

用灰捂好炭火,苏小小又把桌子上压着的毯子罩下。这也是穷人家省炭火的方式,炭盆边上密密的用毯子拢住,热气便团在里头不散,人坐在桌边,拿垂下的毯子盖上腿,只消一点点火,就暖和了。炭火还能熏得桌面发热,在上头做活,手也不冷。苏小小不差钱,他们行院人家,谁不是满身珠翠?她当日爬屋顶时,光头上戴的宝石簪子,腕上套的翡翠镯子,就够寻常人家吃二十年不止了。何况孔彰有些旧物她也收着,很值些银钱,不至于点不起大火盆。只她心里明白,她一个弱女子,身怀巨款又无靠山,纯粹的找死。如今孔彰又不大理她,她便不敢张扬,学着虎贲军的其它人过日子。摇了好一阵缝纫机,苏小小抬起头来,用手揉揉发酸的脖子,心里羡慕工厂用的脚踏缝纫机,可比手头上的这个好多了。可惜脚踏缝纫机生产跟不上,工厂且等着呢,哪里轮的到他们。不过手摇的总归比原先一针一线的缝要强上许多。苏小小抖了抖手中的衣裳,微微叹了口气。孔彰不是小气的人,怕她过不下去,还送了两回钱给她,偏生不肯收用了她。苏小小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想,她真的不缺钱。

门被推开,吹进来了一阵冷风。画眉跑进屋内,蹲到桌边烤火,随口问道:“姑娘的衣裳做好了?”

苏小小道:“还差最后一点子。你今日回来的早。”

画眉笑道:“哪里早了?姑娘是做迷了,你看外头,天都快黑了。”

苏小小看看窗子,果然有些发沉。赶紧低下头,把最后一道边缝好。接着又把喷壶灌上,在桌上把衣裳烫平,叠的方方正正,再往上头放了双精致的靴子,打了个包袱,就提着出门了。

画眉忙跟上,苏小小道:“你烤火吧,我自己去就行。你若得闲,趁着天没黑,把屋里好生收拾收拾。”

画眉应了一声,看着苏小小出门,又喊道:“你可认得路?”

苏小小道:“有甚不认得的?你回吧。”说毕,径自往战兵营方向去。行到交界处,苏小小被守门的拦下,只听那人道:“你新来的么?后勤女眷无故不得擅自出入,若有事,要么等休沐,要么去找你们司长要批条。这个时候,是万不能放你出后勤这道门的。”

苏小小:“…”她非战兵,居然也管的这般严格。本想说她是去送衣裳,又想不急一时,索性等休沐日再说。如此她折回去修了修边角,等到休沐日再抱着衣裳出去,守门的换了个人,见她眼生,只嘱咐了一句别误了回来的时辰,就放过了。却又在去往军官们的居住区时被拦了一道。只等人进去通传,才被放了进去。

苏小小松了口气,这可比她原先听过的名门望族的二门还难进了!好容易到了地头,深吸一口气,立在廊下,隔着帘子问:“孔将军在么?”

屋里传来孔彰的声音:“苏姑娘么?进来吧。”

苏小小掀开帘子进去,对孔彰福了福,开门见山的道:“将军救奴一命,奴无以为报,只做了身衣裳聊表谢意,还请将军莫嫌弃。”

孔彰看了看苏小小手中的包袱道:“姑娘客气了。我日常都穿军服,不必你特特做衣裳。”

苏小小低声道:“休沐日可穿常服的…”

孔彰无奈的道:“我一个大男人,不在乎这些。姑娘得闲自家做几身亮眼的衣裳穿吧。”

苏小小缓缓走近了几步,含泪道:“奴到底是哪处不得入将军的眼,还请将军指点一二。”

孔彰只得道:“我无心娶妻纳妾。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心自己的生活无着落,一则你如今是学里的先生,军营自不会慢待你;二则我们相逢便是有缘,你果真有难处的时候,我总不会袖手旁观。军中青年俊彦颇多,以姑娘的品貌,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苏小小哽咽的道:“可惜他们都不是你。”

孔彰自幼便招各色女人,拒绝已是熟练活。几番客套后,见苏小小还欲纠缠,直接送客。苏小小叫噎的半死,她藏着那么多贵重物品,总觉着没有个数得着的人物不安全。她好歹也是一代花魁,实不知孔彰到底哪里看不上她。好在她心里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可不是她叫人捧着的日子了。轻轻的把包袱放在桌上,委委屈屈的道:“将军看不上奴,奴只得受着,不敢有半分怨言。只这衣裳鞋袜,皆是按将军身量做的,旁人也穿不得。”说毕,再行一礼,疾步退出屋外。到院中,见孔彰没把衣服扔出来,心中大石落地。只要孔彰肯穿她做的衣服,她就可以扯虎皮做大旗。

虎贲军内军纪是好,但谁能保证没有几个不长眼的?她在行院里呆的久了,也不甚喜爱伺候男人。孔彰不理她就不理她,能借个光就成。前几个月那位叫方坚的读书人,从学里跳去了镇抚部,惹的她好一阵心动。教书不是不好,出头太难。还是得想法子往上爬才是。

苏小小撇下衣服就走,孔彰并未放在心上,管平波叫他写一些养马的心得,他正整理,实没空搭理此等琐事。直到中午时分,陆观颐也带着个人提着个包袱进来,孔彰才放下笔,起身相迎。

陆观颐笑着打开包袱道:“天越发冷了,你日日跑马,只怕吹的骨头疼。我使人给你做了套披风并羊皮手套与你穿,省的冻病了。”说着,看见了桌上另一个包袱,只见那鹅黄色的包袱皮上还绣着翠绿的兰花,打的结子也尤其的精巧,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孔彰道:“苏姑娘送来的,我没理论。”

陆观颐拿过来拆开一看,上头一双短靴,乍一看寻常的款式,仔细瞧去,却是两页并拢处点缀了一段红线,鞋面亦绣了暗色花纹,典雅大气。鞋子下头是衣裳,展开来,是一套白色深衣,手臂处有浅绿色的团花,领口下摆亦有装饰,唯有袖子素白。陆观颐瞧了一回,笑对孔彰招手道:“这衣裳有些意思,你快换上。”

孔彰不肯,却被陆观颐缠不过,只得换了。原来那深衣有三层,最里是深红,第二层是墨绿,最外层才是素白。怪道袖子无装饰,穿上身后,三层袖子自是比滚边更显雍容。腰带亦是两层,里头是墨绿,外头是深红。束上后,恰露着墨绿一条边。孔彰本就身材笔挺,再配上合适的衣裳,连陆观颐都看得连连赞叹:“好灵巧的心思,苏姑娘果真是个妙人。”

孔彰有些嫌弃的看着长长的袖子道:“不好骑马射箭了。”

陆观颐笑道:“这有什么,谁是日日骑马射箭的。恰好留到过年放假穿,只怕得勾得后勤处的女眷掷果盈车了。”又道,“原以为我在衣裳搭配上头是行家,今日叫人比下去了。”又喊管平波来瞧。

管平波听闻有美人,一阵风的就冲了进来,见到孔彰的装饰,抚掌大赞:“拿红绿两色来压边,亏她想的出来!我设计的衣裳,只为实用节省,好看是再不能够的。今日这一身,方才配的上你。日后你的常服,还是交给苏姑娘为上。”

孔彰道:“在军中要甚好看。敌人只怕还专捡我们休沐日来呢,我穿这一身还得换了,麻烦。”

管平波没接话,仔细打量了孔彰一回,又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衣裳,竟是是细棉布做的。艾玛,细棉布的衣裳能做这么好看,苏小小不单配色好,手艺也是了不得啊!是个人才!忙扭头问陆观颐:“苏姑娘如今在哪处做活?还是在家闲着?”

陆观颐道:“幼儿园当先生呢。”

管平波道:“幼儿园还有别的先生么?不拘哪处寻个人,补了她的缺去。”

陆观颐奇道:“她不能教书么?”

管平波笑道:“你忘了?我早说了腾出空来,要仗着纺纱机与缝纫机霸占了成衣市场。只一直忙别的。你看看苏姑娘做的衣裳,旁的不说,这搭配的本事,就比别处强出不少。我们若能压低成本,做的衣裳还比别人的好看,你说销量如何?我们总不能靠木材混一世。待打出名气,兔毛也可以搭着销出去一些,岂不是两全其美?快去叫雪雁来,我们细细商议,手脚快的话,年前就可以卖上一批,赚几个零钱花花!”

如此一想,管平波两只眼里金光闪闪,卖成衣可比卖线、卖布这等原材料赚多了。她三个流程皆是机械化生产,价格战能打的竞争对手哭爹喊娘。正好近来她打算刺激两州经济,这个钱她赚定了!

第133章 产业

虎贲军起家不久,广大农民几乎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故此前管平波没有考虑过积极发展商业。贩卖木材与窦家, 更似利益交换, 谈不上正儿八经做生意;而隶属于虎贲军的流动供销社, 亦非商业。供销社的存在, 为平时提供日常所需,秋收协助税收征取以及作为监察的暗线。是管平波控制二州基层的利器。故原该归属后勤的供销社,被管平波装作忘记, 继续留在镇抚的地盘上,打着关心百姓生计的旗号, 由陆观颐直管。这般统治手段, 更多是组织结构上的,基本上没有太多能带动经济的效果。

华夏是个彻头彻尾的农业文明。在此秩序下, 土地成了最宝贵的存在。因此华夏的人民不管是种田、经商还是做官, 有了资本后,优选无一例外的皆是囤积土地。但土地的总额是有限的, 一部分人圈地后, 必然有大量的人丧失土地,成为佃农或流民。同时, 因为所有的资本都置换成了土地, 亦没有了流通,形成了无数次出现在历史课本里的“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列强曾被逼到用鸦片来摧毁, 也没取得多么大的成效。最终成功走向商业的,是土地国有。

土地国有的好处自不消说, 耕者有其田乃农业文明的华夏千百年来追求的梦想。但很少有人想到,一旦土地国有,勤劳聪慧多打了两斗粮食、先富起来的小撮人,他们的钱财会流向何方?他们或许未必会投资,搞不好像大盐商那样极尽奢华的挥霍。但即使他们把钱都花在奢侈品上,亦能养活一大批工匠,甚至一个产业。这就是制造业的力量。

因此,从石竹分田开始,管平波分的给农民的地,都算不上多。完全没有汉初时丁口百亩的豪气干云。为的就是不让百姓绑死在土地上,为了发家致富,不得不进行手工业生产,或者寻求别的出路。单一的农业结构,实在太脆弱了。

把孔彰与陆观颐撵出门的管平波回到办公室,在等待苏小小到来的时间里,随手翻着苍梧的舆图。苍梧如今最富庶的有三处,分别是巴州、潭州与雁州。巴州不曾受创、雁州则有盐矿,唯有潭州的经济恢复起来最吃力。管平波用手指在潭州上放虚空一划,水路纵横的潭州,确实是个不错的商业中心。

梁州与梅州主要作物是粮食,所产的棉麻极少,这等军需物品,便是有多的,管平波也会选择囤积。火器研发如火如荼,她将来与姜戎的对抗,必然重度依赖武器代差,因此她还得囤积大量的诸如猪鬃、桐油等物,光靠本地产是不行的,须得交易才凑的够数。如此一来,经商的确迫在眉睫。

管平波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事情没完没了了还!”不知打下这江山后,又有什么幺蛾子等着她。

苏小小费尽心力给孔彰做衣裳,为的就是借着孔彰往上爬。没料到孔彰没看上她,倒叫管平波看上了。接到管平波传唤的消息,知道管平波最是雷厉风行之人,她衣裳也顾不得换,提着裙子就往办公室飞奔。

管平波坐在桌子后头,抬眼看向苏小小。只见她身着浅蓝色的披风,下着大红袄裙。袄裙上星星点点的白梅花,与披风两肩处交相呼应。裁剪极合体的衣裳,浆洗的板板正正。虽只是棉布,看着就是比寻常的显得高档些。自来大批量生产的衣裳,物美价廉为第一要素。管平波想要进军服装业,不可能去做丝绸的衣裳。那样资金量大出货少,远不如棉麻布倾销带来的经济利益。要知道管平波不是商人,而是统治者。奢侈品固然能赚不少钱,但能解决的就业太少。棉麻则不同,这是一个产业,一个能带起周边无数家庭的利益链条。赚的少有什么关系?可以从税收里头找补啊!

管平波笑着对苏小小招手道:“苏先生过来坐,我有事要问你。”

苏小小道了个万福,柔顺的往管平波右下的位置坐了。

管平波开门见山的道:“苏先生于穿衣打扮上,似很有研究。”

苏小小忙谦虚道:“妇道人家镇日里关在家里,闲来无事琢磨些小巧,将军见笑了。”

管平波笑道:“不必太过自谦。我看你今日穿的衣裳就极好看。然棉布到底好染好配,麻布却是泛黄,倘或你只有麻布衣裳穿,可有法子收拾的比旁人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