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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元洲笑道:“叫朝廷军祸害过一回,还能剩几家?教坊司倒是依旧生意红火,菜肴也精致,你却是不方便去的。”

管平波撇嘴:“开门做生意,我给钱他们还不收?”话说,穿越女逛妓院,是传统了吧?不提还好,提起来她还真想去瞧瞧了。

谭元洲不怀好意的笑道:“将军,容我提醒你一句,那是违反军纪的。你想挨板子吗?”

管平波:“…”卧槽!这算不算挖坑埋自己的典范?她给穿越女拖后腿了有木有!

谭元洲又笑问:“你来住几天呢”

甘临插嘴道:“我们来陪你过年!”

谭元洲惊讶了一下。

甘临道:“妈妈说了,你不便回飞水,一个人过年不热闹,我们就过来陪你!”

谭元洲听得此话,险些忍不住把管平波捞进怀里,狠狠揉上一番。管平波却大大咧咧的道:“喂!你也不用感动的要哭的模样吧?搞的好像我以前工作没做到位似的!”

谭元洲一时说不出话,平复了许久的情绪,才沙哑着嗓子道:“多谢”

甘临在屋里呆不住了,跳出火箱道:“师父,你带我出去玩!”

如此气氛,李修杰等人也快呆不住了,忙自告奋勇的道:“我带你出去吧!”

管平波道:“我就在屋里,你们一年到头也没个消遣,轮番休息吧。去外头逛逛也使得。”

李修杰自以为得了指示,抱起甘临,一溜烟的跑了。谭元洲的亲卫也极有眼色,跟着就退出了屋内。屋中登时就只剩下两人。管平波没当回事,架起铁钳,扔了两个糍粑,抬头问谭元洲:“你屋里攒着霉豆腐不?来两块!”

休说霉豆腐,龙肉也给你弄来啊!谭元洲起身走到角落,在坛子里夹了好几块霉豆腐,放在小碗里托了过来,又嘱咐道:“别吃多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管平波笑道:“你统共才夹了这点子,我能吃多少?”‘谭元洲拦住管平波去翻糍粑的手,自己替她翻了,顺势问道:“怎么想起来潭州过年了?这里没有宣传队,可不如飞水热闹。”

管平波笑道:“方才甘临不是说了么?再说甘临也闹的很,我答应她来的,差点就食言了。”

谭元洲突然话锋一转,道:“你穿裙子挺好看的。”

管平波道:“那自然,苏小小给拾掇的,能有不好看的么?我还是太糙了,观颐穿着才真真我见犹怜。”

谭元洲:“…”

管平波顺手把糍粑再翻了一面,突然道:“元洲,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扩地盘了?”

第169章 统治

第121章 同志

谭元洲轻笑:“鹤州还是苍州?”

管平波起身坐到谭元洲身边,用力的拍着他的肩道:“好默契!”

“去你的!”谭元洲笑骂, “苍梧都被你跟老爷子吃的差不多了, 用你的话说, 叫做脚趾头都能想到了好么!”

管平波笑问:“你觉得打哪里好?

谭元洲道:“苍州吧。鹤州边上是黔安, 暂没什么价值。苍州以南却是岭东, 自古商贸繁盛,如今还有海运。从来是朝廷岁入的大头。我们先打下个前哨也是好的。”

管平波点头道:“我正如此想。你不知道,岭东有一处半岛, 与琼崖郡隔海相望,可产一物名唤椰子。”管平波比划着道, “这么大个, 外壳坚硬,却有一处薄弱, 拿刀子一挑, 插根吸管进去便可吃里头甘甜的汁液。这不算什么,它有两层壳, 头一层坚硬, 可以用来做扣子,厚薄刚好, 比木头的耐磨损, 又比竹子的好加工。此外还能做容器、烧制成炭。这些也罢了,都是小巧。要紧的是第二层, 名唤椰蓉,可以榨油。旁的不论, 可食用油脂却是极要紧的战略物资。”

谭元洲问:“多不多?不多也战略不了什么。”

管平波笑道:“那得去琼崖郡寻去。”

谭元洲亦笑道:“得先跟土人打一场。”

“打什么呀!”管平波道,“原先中原人过去,颐指气使,非要教化人家,人家自然反感。尤其是还弄一套什么礼义廉耻。礼义廉耻说白了是社会生活中约定俗成的、保障族群长远发展的玩意。中原有中原的礼义廉耻,土人有土人的礼义廉耻,人家干什么听你的?

就如我们在石竹,哪有什么教化官员?唱唱歌追追妹子,官话就溜的飞起。琼崖也是一样,纵然民风不同。我们先不与他们说谁为主,且说服几个首领,只管在那处设厂收椰子做生意。有了钱财利益,他们自然而然的跟着你跑。说实话,我们坐了天下,那处偏远至此,是很难管到的。几代人的事,我们这一代人能把生意开张就不错了。”

谭元洲摇头道:“想不了那么远。我们首先得把自己的地盘砸下来。说来我想知道,你为何不欲与窦家起冲突?窦家虽不至于随意挑衅,然潭州归属不明,是很难发展起来的。一地富庶,不单是城中建设的事。辖区农田无人耕种,米价就会疯涨。再怎么开拓商路,没吃的就是没吃的。

管平波道:“你说的有理。我改日写封信告诉老爷子在潭州遇到的情况。而后你这边主持清理荒田,引流民重新落户耕种。城内的叫花子不少,闲在那里我们没好处,他们更要饿死。几个大地主暂不去动他,省的更叫老爷子起疑。”

谭元洲皱眉道:“动了老爷子只怕也是装死。”

“老谭呐!”

“嗯?”

管平波笑嘻嘻的道:“窦家庞然大物,吞下去费力的紧,故我们得有些耐心。”

谭元洲问:“怎么说?”

“老健春寒秋后热,老爷子越发精神不济了。他还能活几年呢?他等不起,我们等得起。何必在他活着的时候做绝?他活不过我们,但可以在临死之前埋地雷。把张和泰等人放出去自立门户,不就能给我们添许多麻烦了么?”管平波笑道,“你们啊,就没有一个人能陪着我玩玩阴谋的,真是…叫我怎么说?”

谭元洲道:“搅混了水窦家也落不着好。”

管平波道:“被我摘了果子,窦家照例落不着好。还不如放出张和泰等人,没准有点香火情,能护窦家传承。权势不要了,小富安康总能够的。山头多就容易彼此牵制,一家独大窦家才会断子绝孙。可站在我的立场上,张和泰等人团在窦家,他心态不会膨胀。到时候我接手,他不过是从老主人到小主人手中。他若先被放出去,尝到了当家做主的滋味,还肯听话么?譬如你我,这不就把窦家扒拉来扒拉去的算计嘛!”

听管平波一说,谭元洲顿时了然:“怪道老爷子不停的攒土地。他竟是做了两手准备。进夺天下,退做地主!未算胜,先算败,你们爷俩异曲同工呐!”i管平波摇头笑道:“所以我们怎么蹦躂都没关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动大地主的利益。你可知道,我们的土改,动的是帝国的根基。一铲子下去,三纲五常都只剩半口气了。譬如儿子的土地是我们分的,可不是父亲手里继承的。如此儿子何须在对父亲言听计从?

又有,女子的口粮,是她自家地里长的,男人想吃饱吃好,倒要依仗她的田土,夫纲如何能振?我们私底下说的话,果真摊在世人面前,只怕天下人都要诛杀我。故潭州境内,先占无主荒田。给老爷子一个障眼法。自古以来开荒括隐都是朝廷该干的,我一个山寨太子妃,干了怎地?至于梁梅二州,本就没什么大地主,我又缺粮。极端时候还屠城呢,我在小地方下手狠一点,想来他能理解。

谭元洲忙道:“等下,你方才说的三纲五常。莫不是分了田后,连孝都不讲了么?”

管平波道:“自然要讲。田又不会说话,又不会走路,而人都是要老的。不讲孝道,年轻时爽快了,老了谁来照应?”管平波忍不住吐槽道,“所以哪来什么主义?都是生意!何况,你当民间有过孝道么?”出土文物里,老人塔老人屋可都是随处可见呐!管平波接着道,“多少百姓到老了,便自去了山里寻死,为的是不拖累儿孙。”

谭元洲道:“我知道。养不活,没法子。只三纲五常天经地义,真能因土改而土崩瓦解么?”

管平波笑道:“不然呢?虎贲军有敢打老婆的么?老婆都有工作,都赚钱养家。你打她,她申请离婚,有的是人抢着要。谁掌握着生产资料,谁就能当家做主。也就是跟你说的话,天下土改后,谁知道催生出什么怪物来。早晚有一日皇帝老儿做不成九五至尊,得乖乖当老百姓去。只我们怕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谭元洲笑道:“你个奔着皇帝去的人,我怎么听着你盼着没皇帝似得。”

管平波道:“若我说我当皇帝,就是为了废了帝制,你信不信?”

“啊!?”

管平波咯咯直笑:“放心,我们是真看不到那一日的。土改不是帝制的末路,但工业化一定是。”工业革命以后,全球的皇帝要么死了要么傀儡了。因为有皇帝就会有贵族官僚,而工业化后,便一定会诞生资本。肆意妄为的皇权,与嚣张跋扈的资本之间,必有一战。

从后世的结果来看,显然资本干赢了。而华夏的情形,则是帝制完美到了极致,禁锢着整片土地。三纲五常过于深入人心,若不把帝制碾压成齑粉,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很快帝制便会卷土重来,再一次严重制约资本工业的发展。如此针尖对麦芒的矛盾,连君主立宪都无法容忍,必须叫帝制死的透透的,才肯干休。

从长远来看,管平波是支持废除帝制的。国外某些国家,君主立宪他还是君主,还有特权。世间事,有光便有影,特权无处不在。但至少别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世人面前,明晃晃的打天赋人权的脸。

管平波并不知道,自己弄出来的东西是怎样的三不像的怪物。然而至少有一点,她得避开明清的老路。先把皇权推回汉唐,重新拾起尚武精神。哪怕依旧会覆灭,亦是历史上最为华彩的篇章!“谭元洲囿于时代,听不懂管平波的话。遂道:“你总归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的。只要这条不变,我便一直陪你到底。”

管平波眨眨眼:“这么有觉悟?”

“我也曾是百姓。”谭元洲笑了笑,道,“你可知,我第一次见到你把孤儿都撵去上学时,是什么心情?”

“嗯?”

谭元洲道:“你竟把无父无母的乐安养的那么骄纵。”谭元洲忍不住笑出声来,“骄纵啊!我小时候根本想都不敢想。我们初次见面时,我的确不如你。第一个被你踹翻,却是攻击你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对主人家动手。哪知你毫不留情就上脚了。我当时就想,你小时候定然极受宠爱,才那么嚣张!”

管平波听的哈哈直笑。

“我从看你写的教案开始识字。到见到乐安那群孩子的恣意后,渐渐的知道了何为政治抱负。”谭元洲轻声道,“故,不止你有理想,我亦有理想。我年轻的时候,老爷子要给我说亲,我数次拒绝。你可知为何?”

管平波道:“知道。刀剑无情,你若死了,你的孩子又该如何挣扎?还不如不要,孑然一身,潇洒自在。”

“知我者平波也!”

管平波轻笑:“你是个好父亲。”

谭元洲岔开话道:“如果天下间,没了父亲的孩子,亦可以生存,甚至可以上学识字习武,便是刀光剑影,我又有何惧?”

管平波道:“我只怕没这个本事。”

谭元洲点头道:“尽人事听天命。不说那么长远,至少得有一个人,来结束这乱世,先让父母双全的孩子不再经颠沛流离之苦。”

管平波郑重承诺:“我会的。”

谭元洲扯掉管平波的假发,大手在她短毛上用力揉了一把:“我信你!”

第170章 后娘

第122章 后娘

随着甘临在校场内撒欢,管平波莅临潭州火器营之事迅速传开, 营中顿时就炸了锅。才管平波进门时牵着孩子, 还当是谭元洲的家眷, 谁料将军突然就微服私访了!因临近年关, 各处都比平日里松散。先因好奇探头探脑围观、乃至起哄调侃的人, 都心中惴惴,不会被上头记上一笔吧?

谭元洲以虎贲军副将之职直管火器营,然火器营既然成营, 又非中军,自然少不了游击。虎贲军始终比较缺管理人才, 论资历与战功, 新设立的火器营便择定了王小狼为游击。

王小狼原先是石竹百户所子弟,跟着孟阳秋逃过了土匪的追杀, 投了当时的老虎营。他性格大大咧咧, 心思又单纯。虽时常口没遮拦得罪李玉娇等人,却又没多少口舌之利, 往往当场就给抽了回来, 倒没让人记恨,因此, 在牛心古怪的孟阳秋日益被边缘化的如今, 他却是混的如鱼得水。

昔日老虎营有资历有军功又活下来的何其稀少?火器营建立之初,实在难扒拉出几个经历过血战的人, 王小狼便被带到潭州,做了代理游击。没有正式职称代表着他尚在考察期, 做的好可以升,做的不好哪来的回哪去,闹的王小狼心里七上八下,还没见着管平波呢,就先心虚了。

谭元洲看着管平波吃完了糍粑,便唤人进来,把自己的家什搬去办公室,腾出空间来,换上管平波的铺盖。亲兵们忙碌间,管平波就在内室换衣裳,预备见火器营的官兵。

谭元洲一面等着管平波换装,一面传令下去,命把总以上的去他办公室等待。不一时,管平波换好军装出来,二人一齐往办公室走去。

王小狼等人早到了,立在门外,见了管平波,齐刷刷的敬礼。管平波回礼毕,一行人方有序入内。管平波落座后,王小狼笑嘻嘻的凑上来道:“我好久不曾见将军了!”

管平波笑道:“我看你是好久不曾见李司长,想她的军棍了。”

谭元洲想起王小狼当年在盐井,被李玉娇明里暗里罚过无数回的故事,不由笑出声来。那时李玉娇年纪甚小,远不比如今老练,又要端起架子,难免有时用力过猛。

偏王小狼嘴欠,今日紫鹃恼了,明日杨欣生气了,真是没少被告黑状。那会子陈大义还在世,镇日里给他擦屁股四处赔礼道歉。想起往事,突然觉得王小狼近来进步蛮大的嘛!

王小狼道:“将军,我现已是代游击,你好歹给我留些脸面。”

管平波笑骂了句王八蛋,能在她面前插科打诨就是最大的脸面了。这熊孩子如今学会借势弹压下属了,成熟不少了啊!管平波并不反对手底下的人动心眼,甚至许多时候她还要耳提面命的教将领们如何动心眼。

兵不厌诈,将领都是直肠子,她才药丸。她有维护手下威严的义务,故意冲王小狼翻了个白眼,指着他道:“你给我等着,回头我亲自考较你,不合格一百军棍,一下都不能少!”

王小狼哀嚎一声,厅内的气氛立刻松快了许多。谭元洲一一介绍起了火器营的四个把总,分别是赵春华、张伟、沈亮与其妹沈青梅。

管平波视线落在了沈青梅身上,笑对谭元洲道:“军中难得有女将,你得了一个,竟不告诉我。”

谭元洲笑道:“才选上来,档案还未报与陆镇抚,只拟了个名单送回了飞水,你没瞧见么?”

沈青梅的名字后头又没备注个女字,此时的女人多没正经名字,管平波自己不起名,还叫管大妹呢!此时又与后世不同,譬如把总赵春华,搁后世八成是女人名,然在这年头,却是男人里最流行的名字。基本相当于后世的子轩。青梅二字虽中性,按着当下习俗,九成九是男人,是个女人倒令人有些意外了。

管平波在打量沈青梅,沈青梅亦在暗暗的打量管平波。沈青梅乃原潭州都指挥使司七品都事沈立之女。武官多为世袭,沈青梅便是在军屯里长大。

她母亲没得早,父亲要办公。那时沈立还是个小兵,家里也没养娘丫头,只好叫她哥哥带着。镇日里跟着一群男孩子上树翻墙,待到沈立入了都指挥使司正经做了官,她早已经野的收不回来,闹的二十好几了嫁不出去。后来沈立病逝,沈亮还来不及袭他爹的世职,潭州就被窦元福攻破,休说都指挥使司,潭州辖区大大小小的军屯都烟消云散。

兄妹两个便拉了一帮人,开起了镖局糊口。待到谭元洲建火器营,对外招募高手,押了一趟远镖的兄妹两个一看,感觉有谱,带着一帮兄弟就投了来。

谭元洲亲自试过身手,又见她有调度指挥的经验,先叫做了百总,才刚人事调整,升的把总。沈青梅万没想到她居然能跟哥哥一起做官,原想着入了虎贲军,辅佐哥哥,混口饭吃便好。

哪里知道谭元洲压根只认能力,半点不管男女。却又极细心的给她安排了单独的居所,紧挨着他自己的屋子,确保无人敢去骚扰她。彼时信息不畅,虎贲军的当家虽都知道是窦家二太太,却多当她是主家的代表,军政定然归在谭元洲等人身上。

方才粗粗一瞥,管平波一袭长裙,牵着个孩子,更加重了心中猜测。此时见她一袭军装端坐在上首,目光炯炯,自有一番气度,方知谭元洲何以敢用女将。

管平波看了沈青梅一回,只见她身材高大、骨骼粗壮,若非胸部微微隆起,不说话时都分不出男女。管平波羡慕的想,练武的好苗子啊!却是没有直接与她说话,而是顺着方才谭元洲介绍的次序,分别问询年纪与特长。

苍梧各路豪杰,早被窦向东捋了一回,剩下不过是矮子里头拔将军。谭元洲叫逼的女将都使上了,可见窘迫。四个人算得上各有所长,离令人惊艳还有些远。

然天才毕竟是少数,没人打一生下来便什么都会。打仗固然有奇才,但大局反而多是庸才左右。果真遇上个蓝玉那等天资卓绝却又张扬跋扈的人,管平波还不知道该怎么使呢。虎贲军至今未遇到此等绝色,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次日一早,管平波准时睁开眼,身边的甘临同时翻身而起,从管平波身上跃过,再从床上跳到地平上,踮着脚把自己的衣裳扯下,拖到地平上,摸黑穿起来。管平波打起了火,迅速的穿着。有了火光,甘临速度更快,一边往身上套棉衣,一面问:“妈妈,我能不能去找师父玩?”

管平波道:“早起有训练,你师父没空。下半晌才能找他玩。况你早起也要练,哪有玩的功夫。”

甘临毕竟是孩子,精力再旺盛,也是没兴趣做寒假作业的。郁闷的道:“都快过年了,也不让我歇两日。”

管平波扣好扣子,面无表情道:“除夕到初五不都是休息?你觉得歇两日便好,就把初三到初五的扣掉,妈妈可以陪着你练。”

甘临:“…”认命的套好鞋子,在地上跳了两下,让棉鞋更贴合,就爬上凳子,在架子上洗漱。她人小手短,速度不如管平波。才把牙刷塞嘴里,管平波已经在第二轮哨子响起前冲出了门外。

甘临早习惯了,自顾自的洗漱干净,催促着刘奶妈道:“你就不能把头发剪了吗?慢死了!”

刘奶妈不算磨蹭的人,可寻常人再麻利,又如何跟的上军人的步伐?她被催惯了,没当回事,径自的梳着头发。甘临郁闷的在屋内不停的跳,冬日里穿厚了影响行动,淩晨乃一天里最冷的时候,屋内炭盆燃了一个晚上,早只剩余温,完全不顶用。她要保持体温就得不停的动。好容易等刘奶妈收拾完,她拽着人就往外头拖。

场内果然打起了无数火把,管平波站在高台上,看着战兵跑圈。甘临自觉寻到了队伍的尾巴,坠在后头奋力的跟着跑。她腿短,两步才能赶上人家一步。便稍微靠内一点,不影响队伍头追上来的人。众人纷纷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虎贲军规定的晨跑有十里。须得绕校场十二圈才能跑完。他们跑第四圈的时候甘临加入的,甘临的速度刚好是他们的一半,即这个女娃娃居然轻轻松松跟他们一起跑了三里多路!

战兵们跑完列队,甘临瞅了瞅,又寻了个角落跟着站住了。跑步带来的暖意,抵御着站军姿时的严寒。站军姿毕,天色渐亮。就地解散吃早饭,甘临欢呼着跳上谭元洲的背,往食堂走去。

火器营的食堂一样分了军官与战兵两处。甘临拿起筷子,香甜的吸溜着面条。谭元洲笑对管平波道:“光看着她吃,就能多吃两碗饭了。”

管平波道:“她也不知道像哪个,爱吃面,不爱吃饭。”

谭元洲道:“八成是小时候给米糊糊坑的。”

甘临咽下一口面,插嘴道:“饭不好吃!”然后接着吸溜。跑一早上,饿死她了!三两下吃完面,甘临掏出帕子抹干净嘴道,“平日里我该去上学了,这里又没有学堂,接下来我干什么呢?”

管平波淡定的道:“你作业写完了?”

甘临:“…”

管平波又补上一刀:“学里下半晌都是习武,你早起把寒假作业写完,下午练了拳法、刀法、骑射后再玩吧。”

甘临瞪着管平波抗议道:“那放寒假跟上学有什么区别!?”

“对啊,谁告诉你有区别了?”管平波道,“怎么?老大不想当了?”

“谁说不想当的?”

管平波嗤笑:“你能打的过旁人是为什么想过没有?”

甘临道:“那是我厉害!”

管平波道:“你可以试着玩一个寒假。然后开学了跟那些蒙头在家里狠练了一个寒假的人比一比。看是他们厉害还是你厉害。”

甘临再次:“…”亲妈!

谭元洲笑道:“好了,等你下半晌练完,我带你上街耍。”

甘临扑到谭元洲怀里,发出了心底的呐喊:“还是师父好哇!我那就是个后娘!”

第171章 西线

第123章 西线

临近年关,窦家散落在各地的子侄三三两两的回到了君山岛。窦元福这二年都在雁州, 算是直系里最远的。停船靠岸时, 长子窦正豪、次子窦高明并长孙窦敬文皆在码头迎候。窦元福弯腰抱起窦敬文, 笑对两个儿子道:“大冷天的, 我回来又没个准点, 你们等着也就罢了,带他来做什么?”

窦正豪笑道:“他自家闹着要来的。我想着儿子不比女儿,娇惯不得。”

窦元福不置可否, 顺口问道:“你嗲嗲可好?”

窦正豪道:“健朗着呢!入冬的时候我们都难免伤风着凉,独嗲嗲连个喷嚏都不打。”

窦元福笑道:“那就好。”又分别问了张明蕙, 并窦元福之女窦婉仪与窦高明新得的女儿, 笑道,“我们家可终于不缺女孩儿了。”

说笑着走进家门, 张明蕙带着长媳沈秋荣与次媳肖琴慧立在二门等待。肖琴慧乃肖金桃之侄孙, 肖金桃亡故后,为了维系两家的关系, 也是为了缓和大房与二房的矛盾, 窦向东做主让窦高明娶了肖家女为妻。因其名字中的慧字重了张明蕙,长辈们便皆称她为阿琴。她不似姑祖母泼辣, 反而是巴州罕见的温婉性子。与窦高明甚为和睦, 十一月十四生了个女儿,才出的月子, 便规规矩矩的来迎公爹了。

张明蕙上前两步,拉着夫君的手, 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这二年,有太多的委屈想诉,又不知如何诉。窦元福回握住妻子的手,温言道:“我先去见阿爷,晚间我们喝一杯。”

张明蕙嗯了一声,牵住窦敬文,目送着窦元福往威风堂里去。进了门,未及磕头,窦向东已笑道:“元福回来了?来,来,走近些,阿爷眼花,远了看不真切。”

窦元福却跪下,重重的磕了四个头,才起身至窦向东跟前,唤了声:“阿爷!”

窦向东拍拍儿子的胳膊:“去给你二叔磕头。”

窦元福又与窦朝峰见了礼,方才落座。不一时,接到消息的窦宏朗与窦崇成并窦怀望皆赶了过来。父子兄弟叙话,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假象。窦向东倒是心情很好,三个儿子中,他最爱长子。纵然他与家业无缘,心里还是最惦记他。言语间不乏拳拳爱意,把窦宏朗看的冷笑连连。

窦崇成心里也极不是滋味,低着头喝茶不语。

彼此问了好,窦向东笑嗬嗬的告诉窦元福道:“年前同赵猛又打了一架,他越发不济了。鄂州郡又生出了股势力,弄得他焦头烂额。明岁只怕顾不上我们。没了他在后头弄鬼,开春了我们就打浔阳!那处可是挨着江南!是个好地方!”

窦元福笑道:“厚积薄发,定能一举夺魁。”

窦向东扭头对窦朝峰道:“说好了,明年你带人去。我等你好消息。”

窦朝峰无可无不可的应了。他先前的妾都老了,窦向东特特择了几个年轻好生养的送与他,也处了些时日,却是没成胎。他自家估着怕是年纪大了,无甚指望。窦向东又在族里瞧谁家孩子伶俐,好过继给他。窦向东对弟弟素来没话说,窦春生之死,实是战场凶险,怪不得旁人。故窦朝峰虽没什么精神,也不忍拒绝了兄长。

窦向东看窦朝峰怏怏的,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眼看着抱孙子的年纪了,死了独生儿子,谁都受不住。有心过继一个孙子给他,大房的两个年纪跟窦春生差不离,二房缺儿子缺的眼都绿了,才有两个。三房更糟心,若说二房是窦宏朗生不出来,也就罢了。

窦崇成分明能生,可他老婆看的死紧。自家生了一儿一女再没动静,可窦崇成胆敢去候翠羽屋里歇一宿,她能在家里闹三天。窦向东一个做老公公的怎好去说儿媳?肖金桃亡故,张明蕙失了权柄,练竹是个面团,连个说她的人都没有。

现三房二子一女,嫡出的有,庶出的亦有。她就是吃醋了,可她没绝了丈夫的子嗣,这事儿归她占理。按说有两个儿子过继一个也没什么,然候翠羽就生了一个,抱走她儿子,又岂肯干休?

窦朝峰对旁人家的孙子本就没什么兴趣,一看这起子女眷儿子看的死紧,挥挥手一个都不要了。害的窦向东又上天入地的在族里寻,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

气氛有些冷场,窦朝峰不欲大节下的不吉利,遂道:“元福回来,我们算一家团聚,不若夜里摆上几桌,再请个说书的,热闹热闹。”

窦朝峰在窦家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他开了口,窦元福等人自然凑趣。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说说市井风土,也就到了天黑时分。

练竹邀了两个妯娌置办了场家宴。窦家添丁进口,光媳妇就坐了一桌,小老婆们一桌,孩子们又一桌,加上窦向东父子兄弟的,光看人数就显得红火。正席未上,先摆了几碟凉菜开胃。女先儿甩动快板,说起了最近的新戏。

此时没有知识版权,谁家有了新戏,叫人听去了,一字未改的演来也是常事。女先儿倒是依着自己的本事改了唱词。因见席上有女孩儿,随口捡了艰苦勤劳发家致富的故事。

练竹越听越不对劲,这故事怎地好似在哪听过?遂不满的道:“叫你来说书,你偏捡旧年的陈谷子烂芝麻的故事,我们要听新戏,可不要旧的。再唱个新的来。”

那女先儿忙打嘴,陪笑道:“哎呦呦,是我糊涂了。唱了一辈子,临了临了,干起了那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的蠢事来。这出戏正是贵府二太太的宣传队新编的,我们外头听着可新鲜,近日里十亭倒有九亭唱贵府的戏,想是太太们都听过了。该打,该打。”

女先儿哪里闹的明白窦家的弯弯绕绕,一席话是拍马屁也是赔情,却把窦家人梗的直胃疼。窦宏朗前脚走,管平波后脚到潭州。

离巴州不远了,她却宁可跟谭元洲过年,也不回家。窦向东接到消息时,恨不能当场就把暗线给撤了。撒了那多钉子在周遭,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世人他窦家二子头上长草了么?

管平波就是窦家天字号头一个扫把星,休说她在家,便是不在,提到她的名字,都能让窦家乌云罩顶。女先儿敏锐的察觉气氛不对,忙寻出旧的喜庆戏文唱起来,好歹把尴尬混了过去。

家里养着一窝孩子最大的好处便是,甭管多诡异的场景,只要孩子闹将起来,定能消解。窦怀望今年好有十三,不再是熊孩子担当。

比他小两岁的窦和节与侄子窦敬文就争起哪个炮仗好看来。几个孩子叽叽喳喳一吵,长辈们看着孩子,心情自然好转。毕竟只提了个名字,她人到底不在跟前添堵,还是好化解的。

都是吃饭,男人因要喝酒闲聊,通常比女人慢。练竹她们吃好了,替窦向东一桌撤了残席,重新换上酒菜,便各自带着孩子回房。

没了孩子闹场,厅内登时安静了许多。窦向东喝了口酒,放下杯子道:“遇事避而不谈也不是法子。我们明岁要打浔阳,没了赵猛掣肘,却还有把尖刀。你们想过如何应对没有?”

不用点明,众人皆知说的是管平波了。今年夏日里,她打着日子不好过要做生意补贴的旗号,借着窦家的势大肆买衣裳。窦向东一个不防,就叫她把流动供销社铺满了巴州、丽州与潭州全境。

待反应过来的时候,已是无法在不撕破脸的前提下拔干净了。最令人发指的是,她的流动供销社不似梁梅二州那般派宣传队,却是跟了大夫。遇着穷人家诊金分文不取,每到一处便教穷人辨别草药,好省药钱。虽未必救活了几人,然名声传的满地都是。窦向东如鲠在喉,偏发作不得。

自古占地盘,乡下都是不管的。县里是县城,郡里是首府,天下便是京师。夺了城,便是夺了一地。偏管平波反其道行之,她不要城池,只进城做做买卖,转脸就在乡间掀起一片波浪。窦向东猜不透管平波的路数,但不妨碍他本能的觉得危险。

把眼看向窦宏朗,窦向东一字一句的道:“老虎不能放出笼子,否则必将反噬。”

窦宏朗才被“父子情深”辣了眼,心绪未平,淡淡的道:“阿爷知道的,儿子从来制不住她。阿爷若有手段,儿子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