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管平波的吩咐,战俘皆动作起来。先被赶去江边好生洗漱,男的一律剃光,条件简陋,只得各发了块干净的布裹了,然后排队往城内走。不一时太极宫门口的广场就横平竖直的排满了帐篷。仔细看去,原来是地上用石灰打了格子,每个格子一顶帐篷,即便帐篷规格不同,看起来也分外的整齐。好几万人,难免有刺头。远没到安全的时候,管平波亦生不出多少菩萨心肠,只吩咐了句违令者斩。几颗人头落地,连打饭都没有敢插队的了。只把楚朝上下看的目瞪口呆。

女眷们则没有入城,而是直接迁入了虎贲军的后勤部。横竖人数不多,再则白莲不放心应天城内的环境,生怕这帮弱女子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使人围了布幛,也在江边洗干净,换上后勤提供的衣裳,跟着苏小小,畏畏缩缩的往营内走。女眷们的余光打量着来往的战兵,几个熟悉的且胆子大些的女人细细碎碎的交流:“他们好像比姜戎人和气点…”

“不用和气太多,别那么打人就好了。”

“他们好像比姜戎人多,今晚我们能不能歇?我好累。”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苏小小听不懂她们的话,只好唤上那两位能说官话的帮忙安顿。营地自然没屋子,考虑到女眷们才救回来,不宜分开,省的她们害怕,便也似姜戎营地般搭了几个长长的棚子。不过虎贲军极注重卫生,地上的稻草毡子都是极干净的。苏小小带着后勤几个女兵在几个棚子前后来回穿梭,指点女眷们在棚子外依次放置好自己的手巾牙刷等私人物品,脱了鞋进棚子。待她们怯生生的坐在棚子内,又每个人发了个行军壶,里面装了淡盐水,叫她们自己保管好。几个孕妇安顿在了同一个棚子里,各给了杯蜂蜜水,用以安定心神。

收拾好琐事,天都黑了。苏小小领着人去吃了饭,回来时棚子外又围了圈栅栏,沿着栅栏有战兵站岗。女眷们不安的进了栅栏,待她们洗漱完毕,棚子前的门帘便全被苏小小等人放了下来,隔绝了视线,同时棚子顶被拉开用于通风。烛火熄灭,苏小小挨个棚子嘱咐道:“睡吧,夜里不舒服的站在栅栏内喊人,不许出栅栏。明日我再来讲军中规矩。”

两个会官话的跟在她身后翻译,转完所有地方,苏小小又把那二位送回棚子才回自己的住所。整个夜里,没有任何人来骚扰女眷们。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皆渐渐陷入了深眠。

第238章 再战

第35章 再战

“报告!”主帐外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夜不收第一队队长陈凤徽求见将军!”

管平波刚睡醒, 听到陈凤徽的名字, 立刻睡意全消。夜不收第一队正是往东去探查的队伍, 只怕是有了姜戎的消息。暂顾不得洗漱, 胡乱抓了把头发, 便起身向外,坐到了桌前,清清嗓子道:“进来吧。”

陈凤徽入内, 行了个军礼:“报告将军!东北方向百里开外发现姜戎骑兵,正往应天赶来!”

算了算日子, 距离上次开战足有五天, 想必贺赖乌孤丢了应天营地,便在东边劫掠, 否则不会等五日才反击。吃饱喝足才好打仗, 贺赖乌孤的确老练。管平波早有准备,扬声唤亲兵:“立刻通知全营, 两刻钟后, 出营列队,各级做好战前动员, 清点人数、检查枪械、马匹, 勿有遗漏!”

战马全速时速可达六十公里,即便贺赖乌孤不用冲刺速度, 最多只要两个时辰即可抵达战场。刚起床的战兵们飞快洗漱集合,一队队往应天城墙外预先安排的阵地奔去。到了地头, 各就各位,后勤人员提着篮子沿着队列发光饼。整个阵地井然有序,未听见半分杂乱之声。

应天城内亦是接到了线报,各级将兵小跑着往自己岗位去。城内各街道保长带着各家男丁,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从姜戎南下开始,各种关于他们的残暴传说便频传入应天。待窦向东扣留众官家眷,传言在官员们的推波助澜下越来越盛。如今城中的人都知道外头的光景,再加上太极宫前俘虏们的惨状,城中居民皆生出了“战亦死,降亦死”的念头。连妇孺都手执木棍扁担等物,欲与姜戎决一死战!

此时,虎贲军已于城墙前列队完毕,发放早餐的后勤退出战场,战兵集体于原地再次检查武器、马匹。不多时,只听炮声一响,主将旗举,二师长旗应之,随后各团长旗应之,以此类推。李运踏上城门,便听城下天鹅音响起,虎贲军万千战兵齐声大喊:“虎!”

那声音整齐划一、中气十足,震的人胸腔发胀,不由生出胆怯畏惧之意。

旗帜再举,整个军团仿佛一个大脑控制搬,层层接应干净利落,不长不短的天鹅音再次回荡在寂静的城外,又是一声“虎!”震颤着大地。

远方腾起了烟雾,李运在城头与虎贲军打起了手势。站在指挥台上的管平波,通过单筒望远镜看到天边一线黑影疾驰而来。众人皆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轰隆声,中军旗帜再举,天鹅音后,所有人收腹提气,第三次大喝道:“虎!”

最后一次的呐喊比前两次更盛!听得楚朝将兵都精神一震。

姜戎越发近了!哱罗绵长的呜呜声响起,骑兵纷纷上马,步兵执器械立齐。须臾,贺赖乌孤的骑兵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内,战马踏在土地上的声响,犹如闷雷打在众人心头。孔彰深吸一口气,略略安抚了下坐骑。战马服役时间尤其的短,巴特儿早已退役,他胯下这匹显然没有巴特儿的老练。而他身后跟随的骑兵,亦远不如昔年的精锐。但他有信心击溃敌军。

管平波放下了望远镜,姜戎的距离已是肉眼可见。前日的偷袭打的贺赖乌孤措手不及,今日则是真正意义上的正面迎敌。

贺赖乌孤已知先前的营地被抄,横行中原多年,头一回吃这样的大亏,恨的险些咬碎了牙。行至距离虎贲军约二百仗处,命大军停下,修整队伍。才因奔跑吃了无数灰尘的战马打着响鼻,预备着接下来的冲杀。

千百年来,以步制骑总是艰难,步兵难免在心理上对骑兵产生畏惧。虎贲军日常训练便有站军姿,此刻皆是站的笔挺,许多人的手却不由紧了紧兵器。此时此刻,天地之间万籁俱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接下来的交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城墙上突然莫名的敲起了欢快的锣鼓。咚咚锵,咚咚锵,随即更为欢快的唢呐声加入,城墙上方忽然出现了几十个穿红着绿的人扭起了秧歌。

贺赖乌孤差点被呛住,什么玩意!?

窦宏朗和李运也是满脸便秘的神色,板着脸应对四面八方探过来的质疑的视线。

城墙上的人唱起了山歌,两边烟花咻咻的上天,在空中炸开绚烂的花朵。把姜戎骑兵看的一愣一愣的。贺赖乌孤的亲卫忍不住问:“将军,他们是在做法事么?”

贺赖乌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非对面是让他吃过亏的管平波,现就直接提刀杀过去了。烟花又炸了几朵,城墙上居然放起了鞭炮。贺赖乌孤冷哼:“也罢,叫他们唱完了大戏,再送他们上西天。”

话音未落,城墙上骤然落下了个巨大的横幅,只见上面用姜戎文字写道:“热烈欢迎华夏的老朋友贺赖同志再送物资!”

贺赖乌孤一呆,城墙上再落对联,上联是:“迎大礼,万匹战马我笑纳;”下联为:“送瘟神,无数胡虏见阎罗。”最后横批展开:“孬种!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贺赖乌孤轰的炸了!一声马嘶打破了阵列的寂静!他怒吼道:“冲!活捉那女人!”

姜戎骑兵齐齐一提缰绳,杀声震天的往虎贲军冲去!骑兵带起的烟尘直冲九霄,楚朝的守军调整好了佛郎机的角度,只待他们冲入射程内。以骑兵冲击的速度,刹那间已跑完一半的路程。风呼啸过大地,管平波的嘴边露出了残酷的微笑。

砰砰砰砰砰,莫名其妙的接连爆炸在四面八方响起,骑兵如同落入陷阱般,簌簌往下掉!还在马上的骑兵不由左张右望,哪来的炸药?分明没进射程啊?

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带着巨大的惯性,即便前方有诈,亦难以停下。越来越多的骑兵栽倒在爆炸中,被后方的袍泽踏过,顷刻间骨断筋折,惨叫响彻云霄。

孔彰在后方看的神清气爽,管平波故意打横幅气人,为的就是让贺赖乌孤借着愤怒尽快的冲杀。骑兵冲阵,等闲难以挡住,但如果步兵阵列前,埋了地雷呢?

想当年他受命于陈朝上山剿匪,被管平波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如今再见旁人中招,心情那叫一个爽!尤其是彻底研发出簧片打火技术的虎贲军,地雷威力非昔年可比。整个战场处处开花,姜戎骑兵几欲抓狂。

贺赖乌孤电光火时间便明白了管平波激怒他的缘由,骑兵的速度是最大的杀器,在此时此刻却成了最大的弊端!冲击的骑兵不可能骤然停下,否则惯性带来的踩踏足以让他全军覆没。他一声令下,冲杀的号角不停,骑兵条件反射的继续向前冲。黑火药版的地雷杀伤力毕竟有限,贺赖乌孤没有犯蠢,硬生生的踏出了条血路,让管平波无比遗憾。然前方倒下的骑兵成为了障碍,冲杀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越过地雷阵,虎贲军的炮。火铺天盖地的袭来。大。炮早不是新鲜物事,姜戎骑兵并不畏惧,继续向前。

没有被打乱步伐的姜戎骑兵如泰山压顶、滚滚袭来。沉重的马蹄声,好似能把活人踩成齑粉。第一阵列的火绳枪兵用深呼吸压制着几乎跳出喉咙的心跳,默默的估算着骑兵的距离。火绳枪射程有限,太远放枪不过是浪费弹药,可近距离的射击,又是何等的令人胆寒?

骑兵越来越近,黑色的锁子甲几乎填满了火绳枪兵的全部视线!咚咚咚!点鼓声声,虎贲军毅然迈出步伐,勇往直前;旗帜挥下,火绳枪齐鸣!仅仅三轮,骑兵的马蹄已近在咫尺!

枪兵撤入阵列的瞬间,姜戎骑兵大无畏的冲进了阵列!人数相当的两方,骑兵天然带着巨大的优势。固然地雷阵与火炮火绳枪的袭击下有所损伤,依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杀器。猛烈的冲力直接掀翻了盾牌,在虎贲军的骑兵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直接在阵前撕开了无数道口子。

贺赖乌孤心生快意,该到他的主场了!

窦宏朗十指紧紧的握着墙体,伸着脖子,探出半个身体看着突变的战局。他的心跳比鼓声还响亮,不住的默默祈求:坚持住!平波,你一定要坚持住!

管平波神色不变,战场上,气势尤为重要。她用不高不低的,甚至可称作从容的声音吩咐道:“变令!擂鼓!”

砰的一声炮响,红色的旗帜指向前方,同时点鼓骤停,取而代之的是交锋的擂鼓。各团中军鼓声大作,完全一致的声响,硬是在万马奔腾的嘶鸣声中杀出条血路,顽强的回响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姜戎骑兵终于冲入了阵中。骨朵、弯刀与马蹄带气了漫天血雾!然而战场上却闻不见哀鸣。姜戎屠刀不停,指挥官们的心中却抑制不住的渗出彻骨的寒意!姜戎通常不打接触战,他们习惯于六到二十丈的距离,用骑射消耗敌军,直把敌军打到崩溃,再由重骑兵出马收割人命。此时此刻,贺赖乌孤感受到虎贲军的心理素质,竟是生出阵阵后怕。如此对手,容不得半分侥幸,否则死的定然是自己。

虎贲军骑兵于两侧突击,试图把骑兵切成两段。阵中的步兵则迅速变阵,两两一队,形成了他们最为熟悉的阵法——从入伍第一天便开始训练的鸳鸯阵。而城墙上的李运当机立断道:“开火!”

城下彻底陷入了混战。

第239章 胜利

第36章 胜利

城墙上的佛郎机疯狂的轰击着姜戎的后方,虎贲军亦是不断开火, 尽可能阻断骑兵的步伐, 减缓前方的压力。

孔彰重甲骑兵出身, 马上近战可谓是经验丰富。他控马游走于阵中, 有着与强壮体型不符的灵巧, 借着马匹的速度,精确的挥刀。其刀锋过处,敌军骑兵哀嚎不止。高阶将领极少有似他这般在一线厮杀, 然而有管平波坐镇的前提下,猛将当前, 无疑能极大的鼓舞士气, 让矮小的南方战兵,凭空生出对抗强壮姜戎的勇气。刀光剑影交错, 箭羽在场中呼啸, 厮杀声此起彼伏,这就是战场。鲜血淋漓、残酷无比。

温热的鲜血溅湿了孔彰的面容, 他果断扔下了起卷的苗刀, 侧头躲过袭来的骨朵,以刁钻的角度劈手夺过对方的武器, 顺手给了那人一击, 只听轻微的骨声脆响,那人惨叫未出口, 已然落地。随即孔彰好似背后长眼,执着骨朵的长臂挥出, 弯刀与骨朵相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

孔彰调整方向,略略后退,而后猛的出手,直接用蛮力把弯刀砸了回去,在对方愣神的瞬间,骨朵变向,狠狠的砸中了弯刀的脑袋。弯刀临死前奋起一搏,刀尖刺向了孔彰的盔甲接缝处。牛筋啪的断掉,弯刀主人倒下的重量又把刀尖刺入了几分。鲜血顺着刀锋流下,孔彰面无表情的退开,抽出备用的苗刀,进入下一轮的厮杀。

贺赖乌孤从来没有打的这般惨烈过,脑内天人交战,是继续战,还是撤离?他的封地离吴郡太近了,如果这一次无法造成有效打击,被动方会变成他。姜戎擅攻不擅守,僵持对他没有好处。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战场内陡然生变!鼓声不停不歇的响,眼看着袍泽不停倒下的虎贲军腾起杀意。鸳鸯阵调整完毕,骑兵居高临下的优势被长达四米的狼筅消耗殆尽。专门针对过抗骑兵训练的盾牌手单膝跪地,用浑身的力量抵住了战马的前蹄,说时迟那时快,他的队友简直像他身体的一部分,果决的挥刀砍向马蹄。

只听战马凄厉的嘶鸣倒地,马背上的骑兵亦被带的下坠。手执短刀的队长跳起,利用重力把刀狠狠的插入了骑兵的身体。万千次磨练出的默契,在战场上发挥的淋漓尽致,这就是虎贲军最为彪悍的配合战术!

战场上的鼓声和日常训练的别无二致;站在指挥台上的主将管平波亦与平时毫无差别。鸳鸯阵开始适应战场,杀人的技巧在令人窒息的迫人压力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化,变得越发纯熟。

骑兵冲阵没有一面倒,便已是不妙,何况气氛变化,让敏锐的贺赖乌孤深感不妙。宿将通常有着独特的直觉,然而他的反应终是慢了半拍!惊恐的惨叫不知从何处乍起,顷刻间在全军荡开。虎贲军的战兵等闲是不会惨叫的,可此时此刻,有些胆小的忍不住跟着乱叫起来。莫日根趁机用姜戎话大喊:“我们输了!跑啊!”

溃散突如其来!陷入鸳鸯阵形成的绞肉机内的姜戎战兵丧失了战意,恐惧成了绝对支配,纷纷掉头逃命。虎贲军的变令炮声又响,骑兵的旗帜向前,是管平波下令追击。骑兵军旗齐变,孔彰一马当先,率人向前冲去。

溃散的骑兵四面八方的跑,有慌不择路的倒霉蛋选了来时的路,把先前没踩响的地雷又踩了无数。爆炸声让原本就没了斗志的骑兵更加惊悚。莫日根带队守在地雷阵前,杀的人头滚滚。

贺赖乌孤连续三次鸣金,试图让骑兵回归中军,有序撤离。然则将兵一旦溃散,再想聚拢谈何容易?对上凶残的姜戎,虎贲军的骑兵亦有超过十分之二的伤亡,因有猛将身先士卒,才一直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如今姜戎溃散,他们复又有了精气神,在孔彰的带领下,咆哮着加入了追杀的队伍。

贺赖乌孤再次东逃,可这一次他没有了上回的运气,楚朝的骑兵横亘在了他的面前。这些平日的弱旅,在姜戎慌乱的情况下,占尽了便宜。前有以逸待劳的埋伏,后有如狼似虎的追兵。饶是久经沙场的贺赖乌孤都冷汗层层。

箭羽咻咻飞来,孔彰携旧部使用了游牧轻骑骚扰的方式,对贺赖乌孤残部进行打击。如若能取了贺赖乌孤的项上人头,海右郡就是他们的了!姜戎骑兵惊见最为熟悉的作战方式,被孔彰刺激的越发混乱。

乌纥提暗道不好,毫不犹豫的率心腹掉头冲向孔彰,为贺赖乌孤赢得撤离的时间。贺赖乌孤心似刀绞,什么也来不及说,一夹马腹,蛮横的冲过楚朝骑兵的防线,飞驰而去。

浑身浴血的孔彰截住了乌纥提,昔年替伊德尔荡平诸部时,二人也曾并肩作战。乌纥提大喊道:“孔驸马,那是你舅…”

舅字未全出口,孔彰已飞刀掷向乌纥提。乌纥提只觉胸口剧痛,难以置信的看着穿过胸前的刀,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坠下了马背。乌纥提的亲信见主将阵前被杀,更是魂飞魄散。孔彰一个手势,上百的弓箭齐发,这一小挫姜戎兵立刻追随了主将而去。

应天城外,劫后余生的战兵理着战场,但见倒在地上的姜戎兵,便抬起沉重的手,不论死活,只管补刀。后勤则尽可能的刨出自家活着的战兵,用担架抬回军医院。血腥气团在空气中,挥之不去。虎贲军的伤兵终于可以呼喊,惨叫声声,一点点削弱着胜利的喜悦。

摔钹鸣,各处忙碌的战兵收队;再鸣成大队,旗帜通回中军。管平波面容严肃的道:“报数,统计伤亡。”

大战胜利的当口,并不总是欢天喜地的。集合的战兵发现原该站在身边的袍泽没有出现,眼泪唰的滚落,继而抱头蹲地大哭。说好了同生共死的战友骤然消失,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会比上一次更坚强。战争的阴影笼罩下,战兵可以很强悍,面对千军万马不退半步;也可能很脆弱,一声压抑的啜泣即会崩溃。

原本在城墙上喝彩的楚朝将兵渐渐安静,他们前几日亦经历过生离死别,只不过他们输了,连尽情痛哭的机会都没有。此时此刻,在虎贲军的感染下,想起袍泽在记忆中鲜活的面容,顿时泪满衣襟。张和泰站在墙头,咬着牙,忍着不让眼泪落下。马蜂,高大山,刘耗子,还有万千战死沙场的勇士们,你们看见了么?我们赢了。在应天城外,堂堂正正的,干赢了姜戎。

城中的巷子中,突然发出杀猪的叫声。几个青壮的汉子打着赤膊,挨家挨户的喊:“有猪的!杀猪犒劳勇士去!”

不一时,城中四处杀起了肥猪。逃出生天的喜悦从城内弥漫开来。太极宫内的宫女太监奔走相告:“我们娘娘又打胜仗了!可以去接皇孙回宫了!”

躺在床上的窦向东闭了闭眼,短短几日内,管平波居然再胜姜戎。英雄出少年,古人诚不我欺呐!眼泪渗出眼眶,伺候的小太监激动的道:“圣上,您听见了对不对?我们娘娘把胡虏打回老家了!有了娘娘,我们再不怕蛮人啦!”

窦向东想悲愤的笑,但笑不出来。他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传达到旁人耳里,皆成狂喜。宫廷内的气氛在窦宏朗下令接回窦怀望兄妹时,达到了高潮。

管平波率军回营,在方坚宣布了今夜有庆典,酒管够肉管饱的时候,战兵们渐渐缓了过来。到底是打了大胜仗,尽管方才报出来的伤亡上千,他们终归是胜利了。以步制骑之下,把骑兵打到崩溃,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苏小小带着几个宣传司的女兵,花蝴蝶似的在营中唱起了歌。她所过之处,就有人跟着高唱。军歌汇聚成洪流,响彻了营地上方的天空。百姓们挑着杀好的猪羊,捧着热腾腾的饼,鱼贯的从城中赶来。豪强们亦喜的命家下人等驮出车车的好酒好菜,与虎贲军共贺大捷。正值盛夏,战兵们一个个在江边洗着身上的尘土与血污,只等追击的骑兵回来,便可开饭。

申时末,骑兵出现在了地平线上。孔彰的亲兵提着乌纥提等将领的人头,带着五百缴获来的战马,一路往营中奔来。早等的心焦的战兵们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骑兵营门下马,步兵们一拥而上,替他们牵起了缰绳。彼此捶打着对方,又拥抱在一起。后勤的人举着托盘,大声嚷道:“让一让,让一让,先叫他们吃点子东西!”

孔彰随手拿起块面饼塞到嘴里,三两下的啃完,含糊问:“将军呢?”

后勤兵笑指道:“在营帐里头,孔将军去把她拽出来喝酒!”

孔彰笑踹了那后勤兵一脚:“你倒会使唤人,得了,听令,今晚灌死她!”

众人哄堂大笑:“孔将军威武!”

孔彰甩开众人,径直朝主帐走去。管平波的主帐帘子大开,里头围了一圈的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管平波亦站起来道:“辛苦了,战果如何?”

孔彰微笑道:“有事想单独禀报。”

管平波点点头,众人作鸟兽散,顺便把帘子放下。管平波待众人脚步声远去,回头问孔彰:“是关于贺赖乌孤么?”

话音未落,孔彰利落的将其扣腰捂嘴,直拖进了帘子隔出来的内室,转身压到了床上。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管平波的鼻腔,双手被压过了头顶,嘴依旧被孔彰的另一只手死死捂住。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我放开你,你别喊。”

管平波还未反应,后颈就被扣住,随即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渡入了她的唇齿之间。孔彰抓住管平波双腕的大手越扣越紧,良久,他终于放开管平波的唇,隐忍的喘息道:“平波,嫁给我好么?”

第240章 进宫

第37章 进宫

管平波:“…”今日方知孔将军身怀巨胆!要不是长的帅,就凭胆敢强吻她, 就够被她阴一万次了。

可惜管平波面对美色从来毫无节操, 略作挣扎, 示意孔彰放开她后, 舔了舔嘴唇, 悠然道:“孔将军,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孔彰轻笑:“随将军处置。”

管平波又道:“一身泥土, 弄脏我的床铺,该当何罪?”

孔彰顿时后背一凉, 僵硬的偏了偏头, 果见雪白的床铺上叫他压上了道灰色痕迹,解释卡在喉咙里, 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管平波的洁癖人尽皆知, 他后知后觉的想到,刚打了仗还没洗澡就冲过来, 这是要死的节奏啊!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滚去洗干净再来见我!”

孔彰浑身是胆也不敢在此点上挑衅管平波, 不讲卫生的下场绝对比强上了她还严重!火速滚出主帐,冲回自己帐篷收拾。

管平波瞪着床铺上的一团污渍, 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熊孩子偷情都不利索, 好端端的床铺上染了颜色,尼玛要她怎么跟亲兵解释?就算孔彰重伤摔倒, 那也是在外头,怎样的伤才能摔到她床铺上?下属都是债!

整了整衣襟, 管平波决定装傻,亲兵若要问,她就说野猫进来滚的。至于亲兵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踏出主帐,就见一个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飞奔而来,满脸堆笑的噗通跪下道:“娘娘,殿下有请。”

管平波道:“何事?”

那太监回道:“殿下亲为娘娘操持了庆功宴,还请娘娘去喝杯酒,一家子热闹热闹。”

管平波脑子转了转,就问:“大臣们去么?”

太监眉飞色舞的道:“那是自然,人人都想见见英雄娘娘哩!还有小殿下们,对娘娘亦是想念的紧。”

管平波抽抽嘴角,小殿下指的是怀望他们吧?没被他们那倒霉催的甘临妹妹吓出个好歹来么?居然还想念她,不是小太监瞎说,那就是窦家下一代有胆色啊!比他们的老子强。存在感是必须要刷的,管平波从善如流的道:“我夜里还要回营中陪众将士喝酒,你请殿下早些在宫中开宴。”

太监爽脆的应了,又命身后的小太监奉上皇妃礼服,方才告退。管平波接了衣裳回账内,抖开一看,居然是诰命服色,浑身的鸡零狗碎,她十分嫌弃的丢开,唤亲兵道:“我那箱子死贵死贵的衣裳呢?给我寻出来,我要进宫赴宴。”

不要紧的东西都压在后勤辎重里,亲兵忙跑去后勤翻找,管平波忽又想起自己不大会化妆,立刻就觉出没有丫头这种生物的不便。只得派人去后勤抓苏小小,叫她暂时顶上,顺便吩咐道:“写信回飞水,让观颐给我择几个得力的丫头来。”

苏小小没来,来的是白莲。她身后跟着几个人抬着箱子,笑道:“小小叫我使去布置戏台子了,我来给你上妆。”

管平波怀疑的看着白莲:“你会不会啊?”

白莲抛了个媚眼道:“我们搞邪教的,比楼子里的姐儿可能耐多了。苏小小不过一介凡人,我还装过神仙呢。好达达,你可不能信了那小妖精的挑唆,就把我扔过了墙。”

管平波:“你大爷!舌头撸直了再说话!”

白莲哈哈大笑,拿过梳子,把管平波摁到座位上:“我的太子妃娘娘,你马上就要去宫中争宠了,我让你提前适应适应。”

管平波挑眉:“争宠?本将军从来只引人争宠,自己不会争宠。”

好有道理,白莲竟无言以对。默默拿起梳子梳头。管平波开春留的头发,长到如今,才将将到肩。白莲嘴上不停,手更麻利。将她的短发先拢在脑后,用头油梳光溜了,才绕到前面化妆。囿于时代,虎贲军中女官极少。物以稀为贵,白莲自然比男人更易出头。她加入虎贲军不算早,然则已然混成了心腹。既是心腹,便深知管平波之喜好、目的。就如管平波所说,她是引人争宠的,而非与人争宠的,妆容便不可从娇媚上走。眉笔滑过眉梢,轻轻用力,笔尖上扬,剑眉星目便呈现在白莲的眼前…

再转回身后,用黑色的丝帛缠在管平波的短发上,做成个假发髻,却并不繁复。简单的团髻上用大红销金缎子打了个蝴蝶结,尾部一长一短坠在身后,透出了份爽利的精致。将将收拾好几缕落下的发丝,就听外头来报:“回禀将军,宁昭王求见。”

管平波问:“宁昭王是哪个?”

账外响起个清秀的男声:“回母亲的话,是儿子怀望。”

管平波心念微动,顺口道:“你都有封号了,可见是长大了。”

窦怀望忙道:“兄弟们都有的。”

“哦?”管平波笑问,“那你弟弟妹妹们的封号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

窦怀望道:“二妹为永平,六弟为长宁。只他们还未进京,不曾颁旨。”

白莲捧着衣裳的手一顿,就见镜中反射出管平波嘲讽的笑。正值战乱,皇孙们的封号带上平安宁静等字眼不稀奇。但甘临与咸临的封号与窦怀望的“宁昭”二字比起来,有些微妙呐。管平波轻笑,昭,日明也!日为天,帝为天子,窦宏朗这是活腻歪了么?

穿好衣裳,管平波掀帘而出。跪在地上的窦怀望微微抬头,便是一怔。管平波并没穿皇子妃的礼服,而是锦衣卫时常穿着的大红织金的曳撒。与常见的男人款式不同,大约是女装的缘故,腰部收的更紧,显得尤其的英气。她头上装饰的缎子落在肩上,腰间束着把漆黑的苗刀,浑身上下干净利落的好似立刻能御马杀敌。布料上金色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越发衬托的她身姿挺拔。只消站在那处,便气势逼人。

透过管平波的脸,窦怀望没来由的忆起甘临于老宅内的手起刀落,竟在六月的酷暑中生生打了个寒颤。

深吸一口气,窦怀望定了定神,躬身道:“父王盼母亲久矣,儿子带了母亲的车驾来,还请母亲登舆。”

管平波抬手道:“不必了,我不耐烦坐轿。

旁边的随从早牵了几匹高头大马,等在边上。管平波飞身上马。紧接着扮作仆从的白莲与亲卫随从亦利落的骑上了马背,跟随管平波往城内出发。

才经历战火,皇家的范儿无力摆足。临街并没设步幛,只有稀稀拉拉的金吾卫侍立在街道两旁。两侧高楼皆是雕梁画栋色彩斑斓,可见应天之富庶繁华。沿街的道路两旁跪满了百姓,待仪仗队走开,欣喜的议论声立刻在人群中炸开。

行至御街,视野骤然开阔。管平波只看过地图,终究没有身临其境能感受到的大气。视线越过密密麻麻的帐篷,宣德门耸立前方,红墙黄瓦尽显天家气度。绥王妃没资格走宣德门,仪仗向东,穿过宣华门、左承天门、宣右门,抵达了东宫的兴圣门。管平波下马,抬头打量起了传说中的东宫。兴圣门为东宫正门,其后是兴圣殿,乃太子理政场所。这里给了窦宏朗,便知他虽未正式册封,但已是铁板钉钉的太子了。

管平波在兴圣门前站了站,机灵的太监便飞奔向内通传。窦怀望走上前,恭敬的道:“母亲请。”

管平波四平八稳的走进兴圣宫,至二门处,窦宏朗快步向前,拉住了管平波的手,略显激动的道:“你…瘦了…”

管平波被忽如其来的虚情假意激的鸡皮疙瘩直掉,假笑着道:“劳殿下惦记。”

窦宏朗抬手摸了摸管平波的鬓角,柔声道:“别唤我殿下,还依往常叫我老倌,我听着亲切。”

管平波不置可否,任由窦宏朗牵着她的手往内走,余光瞥见跪伏在地的胡三娘与珊瑚,真心惊讶道:“你后院就俩人?”

窦宏朗笑道:“在你心中,老倌莫不是个好色胚子?”

管平波淡笑道:“人丁兴旺方是皇家气派,才两三个人,太荒凉了些。待我腾出手来,再择秀女。”说毕,顺手叫起胡三娘等人,随着窦宏朗进了正房。才喝了茶,管平波慢条斯理的道:“先前要打仗,不得空进宫。如今既进了家门,必得拜见圣上。还请老倌引路。”

这是正理,窦宏朗起身拉起管平波,也不唤人,直往皇宫正殿福宁殿走去。福宁殿就在兴圣殿隔壁,仅几步的路程。进得殿中,守门的太监见了管平波,先眼睛一亮,偏偏有宫规限制,万千崇敬话语不能说出口,憋的脸都红了。同手同脚的引着夫妻二人进窦向东休养的寝宫,余光还不停的往管平波身上瞟——这就是击退蛮人的娘娘啊!居然一点也不五大三粗,大眼弯唇,居然挺漂亮的。

窦宏朗在管平波耳边低笑:“大家伙都想见你呢。”

管平波无所谓的道:“将来让他们见个够。”

窦宏朗自以为听懂了管平波话中深意,但笑不语。说话间进了寝宫,天子跟前,凭他身边的人何等位高权重,来人皆只用朝天子见礼。故窦宏朗夫妻只朝随侍在旁的贵妃黄雪兰微微颔首,便行到了窦向东床前。

窦向东躺在宽阔的龙床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管平波于床前三跪九叩毕,缓缓抬起头,看向仅仅三尺外的窦向东。跪着的人与躺着的人视线平齐,目光交汇,彼此都射出仇恨的寒光。

窦向东死死盯着管平波,盯着她慢慢勾起的嘴角与传达到眼底的笑意,想起儿孙的惨死与她昭然若揭的野心,险些恨出血来!然而他躺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愤怒积蓄在脑海中,几欲炸裂!他开始呜哇怪叫,伸着脖子,好似溺水的狮王。如此的愤慨,如此的绝望。

管平波脸上笑意加深,窦向东的痛苦让她由衷的畅快!元洲,你看见了么?这才是真正的报仇!谋害你性命的人,正在生不如死。我还会让他更痛苦,更凄凉。我要吞下窦家几十年的积累,让里通外国的卑鄙小人匍匐在我们脚下。

在窦向东的注视下,管平波慢慢起身,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行将就木的老人。楚朝的丧钟敲响,望你能活到我登基的那天,亲眼见证我的辉煌!

第241章 宫宴

第38章 宫宴

皇宫里的庆功宴,与其说是宴会, 不如说是仪式。众人的目的也不在吃喝玩乐, 而是彼此打量。自唐以降, 各朝或多或少都有限制后妃干政。宋时多有遗风, 还出了几个有名的太后。待到后来, 程朱理学越发兴盛,三纲五常也跟着越发苛刻。至陈朝时,太。祖皇后死后, 基本上女人也就被当猪养了。故而当窦宏朗携管平波同时出现、主持宴会时,厅内很有些老学究恨不得捂住眼睛, 来个非礼勿视。

管平波落座, 看到其打扮的李运顿时一言难尽。曳撒因行动便利,是不少武人的日常穿着。然格外华丽的多是锦衣卫的着装, 否则何以称作“锦衣”卫?管平波身着华服曳撒坐在上头, 猛的看去,还当锦衣卫头子换人当了。

管平波也看到了跟她穿的同款的李运, 促狭的冲着正版锦衣卫指挥使笑了笑。直把李运笑的尴尬复尴尬。陈朝后期奢靡, 多数礼服已宽袍大袖到影响行动的地步。楚朝虽不富裕,许多礼制却是照搬陈朝。譬如绥王妃的服饰, 袖子的下摆长至脚踝, 她穿上那个,别说骑马揍人, 走路都不方便。此时的款式不多,也不讲究撞衫不撞衫, 以她的品级,只要不穿龙袍就没事。当然捡顺眼的使,就把李运给捉弄了。

李运暗自叹气,他跟管平波不算特别熟,多年不见,只记得她初嫁入窦家时,眉眼间稚气未脱。如今正容亢色于上首,明知她为女流,却不敢有丝毫轻视。看着管平波端坐的威仪,不由让人想到她麾下那悍不畏死的虎贲军。李运在心中暗暗的问:如果当年她没有跟去石竹,会有今日之局面么?可惜世间没有如果,也就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有资格参加宫宴的官员们按着职位高低排排坐,管平波眼神缓缓扫过全场。武将里她认识或者眼熟的不少,文臣里便几乎都是生人了。视线落在首辅林望舒身上,江南第一世族,想必是她将来土改的大难关。管平波对江南的印象并不好,陈朝灭亡的重要原因,与她前世所知的明朝极其相似。天灾战乱频发,中央财政濒临崩溃。

江南党雄踞朝堂,迫使商税趋近于无。朝廷只能无限压榨本就贫穷的农民,让江南党的商人们继续疯狂敛财。并且,因朝堂上有保护伞,以至于他们许多生意都形成垄断,加之勾结境外走私,一个个富得流油。管平波的手指摩挲过酒杯的圆口,陈朝的海禁,是真的看不到海贸的巨大利益,还是江南党的根本不想让朝堂染指他们的地盘?值得玩味呐!

祝酒词皆有套路,从阁臣起,六部轮着敬酒。窦宏朗不过拿酒沾沾唇,把套话批发回去。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把流程走完,能略说说规定以外的话了。

林望舒趁机举起酒杯道:“上月圣上便说要行太子册封大礼,如今娘娘亦回了宫,想是礼部已经预备妥当了吧。”

礼部尚书郑志广笑答道:“我们没什么为难事,不知孙监正看的日子怎样。”

孙监正指的是钦天监监正孙博见,钦天监是个冷衙门,等闲想不起他们来,自然没资格出现在宫宴中。倒是内务府大臣杨兴旺在座,笑呵呵的道:“礼服我们都是做好了的,娘娘得闲试试,有不妥当的地方好修改。”

杨兴旺原先是窦家的大管家,如今搁在内务府大臣的位置上倒是相宜。管平波与他熟惯的,不客气的提要求道:“袖子不要那么长的。”

杨兴旺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大礼服都那样。常服倒是可按娘娘的喜好做。”

窦宏朗低声笑劝道:“横竖一年不穿几回,你改了款式,与礼部磨牙就得三天。不打紧的事,随她们去了。”

管平波撇嘴:“礼部没正经事做了是吧?”

窦宏朗道:“你好笑了,礼部除了科举,还能有什么正经事?但世人总是眉高眼低,我们不过借他们搭台子唱戏罢了。”

管平波心如明镜,无非是通过装X来设置门槛,以降低整体运营成本。不过她打上辈子就看不上这一套,虽然知道效果是有的,但不屑为之。然现还不是她当老大的时候,无可无不可的小事也懒得计较。

林望舒起了个好话头,众臣亦跟着七嘴八舌的说起册封大典之事来。窦宏朗听的多说的少,管平波更是轻易不开口。夺权篡位是个细水长流的活儿,今日能把朝上的人认全即可。

正热闹间,忽听兵部尚书肖铁英问道:“娘娘,郡主何日进京?”

管平波立刻扬起笑脸道:“她在苍梧野着呢,舅舅可是寻她有事?”

肖铁英有些怀念的道:“先皇后最惦记她,数次与我家堂客说起,我堂客想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