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宏朗抽抽嘴角,扭头不去看妃嫔们比黄连还苦的脸色。

胡三娘和珊瑚两个老人不在岁考之列,便知管平波不是故意为难胡三娘。

八成是她老人家懒的管后宫,又怕后宫出幺蛾子,干脆弄个考试,好叫宫妃们为了保住份位,头悬梁锥刺股,日日关在家里读书,别给她惹事。

这可比那些妒妇命小老婆们做针线狠多了!他们巴州堂客理家的手段,果然名不虚传。

管平波见窦宏朗装死,果断命坤宁殿大太监何忠厚从宫内择出识字的宫女太监,好选出将来的出题评卷之人,顺便教胡三娘和珊瑚学学文化。

同时对窦宏朗建议,将来的皇子选妃公主下嫁,皆要考试,非才貌双全者,休想与皇家结亲。

听管平波洋洋洒洒说了无数考试要求,妃嫔们的身子都凉了半截。

窦宏朗终于在小老婆们哀怨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妃嫔们望着夫君逃跑的背影,欲哭无泪。

唯有珊瑚在最初的惊吓后,回过神来,心思急转,鼓起勇气道:“回禀娘娘,妾出身寒微,不曾识字,还请娘娘怜惜妾身,赐个先生吧。”

管平波看向珊瑚:“你想要哪样的先生?”

珊瑚恭敬的道:“妾听闻江南文风兴盛,想来各位命妇皆才华横溢。

娘娘不若择几位德高望重的命妇进宫做先生,叫妾身这等不识字的,有机会向学。

方能不负娘娘拳拳关爱之心。”

管平波露出迷之微笑,当年就觉得珊瑚机灵,十几年的风云涌动,把她滋养的更聪明了。

窦宏朗猜的没错,她弄出考试纯粹图省事。

但珊瑚提出命妇入宫教学,她便成了自己与外界沟通的又一个桥梁。

虽用途不大,但谁也不会嫌桥太多。

爽快的答应了珊瑚的要求,命人往宫外传话,叫命妇们自愿报名。

珊瑚轻轻吁了口气,后宫所有的妃嫔中,她出身最低,底气最弱。

窦宏朗嫌她年华老去,管平波更是滑不溜秋极难讨好。

总算借此入了管平波的眼,为自己争得了些许体面。

就在此时,外头来报:“娘娘,内务府大臣杨兴旺求见。”

管平波道:“请他进来。”

又挥挥手,示意妃嫔们告退。

妃嫔们怀着悲怆的心情鱼贯而出,才踏出坤宁殿,就纷纷对心腹道:“快快回家报信,给我弄个博学的女先生进来!”接到消息的几大家族,在好一阵目瞪口呆后,齐齐陷入了寻找各色才女的鸡飞狗跳中。

第261章 外戚

第58章 外戚

杨兴旺跟着太监,从外头躬身走进了坤宁殿。

见礼毕, 于厅中垂手而立。

管平波笑道:“有些日子没见, 你寻我有事?” 杨兴旺自然不是无聊来串门的, 再则按理学的规矩, 宫妃轻易不得见外臣, 不过是楚朝初立,各色规矩不严格,内务府大臣才能在后宫行走罢了。

难得遇见管平波在宫内, 杨兴旺心里早打好了腹稿,不紧不慢的笑道:“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内务府亦在宫中, 一应事物, 该由娘娘统管才是。”

管平波道:“这话怎么说来?便是原先在巴州老家,你这外管家也只听阿爷的话, 妈妈可管不到你头上。”

杨兴旺忙陪笑道:“娘娘的话, 小人不敢答言了。

别处不知道,按我们巴州的旧俗, 家里大事小情, 哪件不由堂客做主呢?” 管平波笑笑没说话,依陈朝旧制, 皇后的地盘极小, 嫔以上的升迁都没有多少话语权,对外更是两眼一抹黑。

杨兴旺无非是来示好, 不过她的门下也不是人人都收的,且看杨兴旺能带来什么筹码。

杨兴旺见管平波不主动开口, 顿时郁闷了。

他此番是来求救的。

内务府主管宫廷内衣食住行,天下至富不过天家,人世间的各色尖儿都得奉与圣上享用,一如当年窦家的君山银针,是为贡品。

这里头能做手脚的地方数不胜数,后世有“树小墙新画不古,此人必是内务府”的俗语,说的便是谁入了这处,立等就能暴发,素来是朝中数得上来的大肥肉。

胡三娘盯了许久,硬塞了一堆娘家亲戚进去,他险些被挤兑到了墙角还不算什么,如若被管平波当成了胡三娘的人,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须臾,管平波依旧毫无动静,杨兴旺不敢叫她再等,忙不迭的从袖中掏出份名录,恭敬的呈到了管平波的面前。

管平波接过来打开一看,乃内务府十司人员构成,竟是哪司都有姓胡的,看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由衷的赞了句:“胡家真是人丁兴旺!” 杨兴旺腹诽,谁家宗亲里找不出几十个人来?然而胡家当真无甚人才,去不了别处,可不就可着他坑了么?旁人或许不知,他杨兴旺一个老人,怎会不知管平波的凶残?当年做小老婆就做的比旁人家的宗妇还嚣张,胡三娘根本就不敢在她跟前喘口粗气,现如今她做到了皇后,胡家想把她扔过墙,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杨兴旺在四面楚歌中,决定博一把三代富贵,毫不犹豫的投诚了。

只听他道:“当着娘娘说句掏心掏肺的话。

小人原先只是个内管家,打理着家里太太奶奶们吃饭裁衣的小事。

只因命好,有幸跟了先皇,冷不丁的披上了官皮,当起了老爷。

为此小人心里时时不安,生怕有哪处做的不周到。”

说着话锋一转,“论理,内务府由舅爷们看着是好事,可也得正经舅爷吧?这偏房的舅爷乌央乌央的挤满了内务府,要天下人如何看殿下呢?恕小人仗着脸面说话直,娘娘也太贤良了些,老奴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管平波:“…”知道你是在拍马屁,可是贤良两个字您老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杨兴旺偷眼看着管平波,试探着道:“娘娘,你看,管家的舅爷们都在京,要不要…” 管平波有一瞬间的茫然,杨兴旺也算熟人,便直直问道:“哪个管家舅爷?” 杨兴旺:“…” “啊!管钊和管刚?”管平波猛的想起她还有娘家来着,吹了声口哨,“呦呵,他们还活着呐?不错哈,乱世里头,命挺大的。”

杨兴旺再次:“…”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故作惶恐的道,“看娘娘说的,既是舅爷,怎么着我们也得照应好啊。”

管平波斩钉截铁的道:“你没舅爷。”

杨兴旺啊了一声。

管平波淡淡的道:“我被卖当日,就与管家恩断义绝。

你就当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好了,不用巴结些莫名其妙的生人,巴结了我也不认。”

杨兴旺震惊的看着管平波。

管平波似笑非笑的道:“老杨叔,你再拿看胡三娘的眼神看我,趁早自己滚蛋,休让我把你从内务府大臣上头掀下去,免的面上不好看。”

杨兴旺咽了咽口水:“那个,娘娘…这…” “我是个记仇的人。

于女人家而言,卖进窑子里,跟杀人差不离。”

管平波勾起嘴角,慢悠悠的道,“有人断我臂膀,我尚且要屠其三代偿命。

有人要取我性命,依我的性子,该当如何?” 杨兴旺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

管平波替谭元洲报仇,可不止宰了窦元福祖孙三代,次后趁着窦家混乱,窦向东身在应天鞭长莫及,直接派兵占领巴州,将窦家几百年盘踞的君山岛据为己有,彻底吞下了苍梧全境。

从此窦家留在苍梧的族人皆被夺田抄家,上下哀嚎一片。

有能耐跑来应天的还好,留在苍梧的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看母老虎脸色过活? 最令窦家绝望的是,纵然是留守于巴州的不敢朝甘临身上招呼,然虎贲军攻城架桥之速度,行刺调兵之狠戾,亦让窦家族人骇然。

再往前追溯,潘志文叛变,管平波亦是先杀王洪,后夺丽州。

方才引得窦向东忌惮她到不惜与姜戎合作,致使潭州失守。

那么,他刻意结交管家…管平波会如何收拾他!?杨兴旺叫自己吓的瑟瑟发抖,飞快的想怎么跟管家撇清关系,好还自己清白。

管平波从来不曾主动打探过管大伯一家的消息,原该在苍梧郡的人,千里迢迢来了应天,想也知道是当日窦向东的闲棋。

进可对她示好,退可拿来做人质。

便是她不在乎管家死活,横竖养活几口人并不算事,总归不会亏就是了。

这也是管平波最忌惮窦向东之处,他心眼太多,谋划太过,永远不知道他下了多少步这样的看似无聊的棋。

可以说从出道以来,管平波栽的最狠的两次皆是窦向东的手笔,好在他如今已经死了,管平波的心情又愉悦开来。

杨兴旺是个机灵人,他联络管家,原是为了表示自己跟胡家没关系,好向管平波表忠心。

哪知管平波视管家为眼中钉,他此前的行动便算的上得罪了。

瞒是瞒不过去的,他脑子转了转,火速换了个方向道:“娘娘,人言可畏。

应天城里读书人多,恐有人因此指责娘娘,那便不大妙了。”

管平波嗤笑道:“自古以来,贤德后妃没有不压着娘家的。

纵容娘家作乱的叫奸妃。

人嘴两张皮,看你怎么说话罢了。”

士大夫的舆论阵地管平波不放在心上,当今天下没有比姜戎更可恶的存在,姜戎还不是在陈朝京师重新建了六部九卿,衙门一个没少。

现歌功颂德的文章都不定写了几大叠了。

御用文人么,黑的都能洗成白的,底下跟风的小秀才们更是屁都不懂。

自以为读了几本书,便知晓天下事了。

有人来带个节奏,被人卖了还屁颠颠的给人数钱。

林家为首的昭王党自然会想方设法的抹黑她,但很遗憾那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杨兴旺倒是提醒了她,她毕竟是来应天做搅屎棍的,勾些许“正人君子”来替她跟窦宏朗死磕,彻底搅混了这锅水,好叫她暗中得利,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思路。

看着内务府的官员名单,便知家奴出身的杨兴旺受了多少委屈。

管平波绽出一抹笑,也罢,且替他出个头,看看各方反应! 于是,皇后一封奏折呈上了皇帝的案头,折中痛陈历代外戚之祸乱,言德不配位者,强推至高位,实乃谋害天下苍生、有损皇家威严。

奏请彻查外戚宗亲,但有以权谋私者,绝不姑息;有德高望重者,亦可委以重任,方是天家气度。

窦怀望心里咯噔了一下,皇后出手了! 接到奏折的窦宏朗好生肝疼,他有多痛恨管平波的彪悍,就有多痛恨胡家的无用。

看在儿子的份上,亲戚是要照拂的。

可胡家上下不学无术,都逼的他只好往内务府里塞,依然被管平波拖出来吊打。

管平波倒没说胡家人贪污,可他敢查么?窦宏朗气的半死,咬着后槽牙,假惺惺的对众朝臣道:“皇后所言甚是,朝廷自有制度,外戚理应荣养。”

打压外戚是传统,顾士章早看不惯胡家在内务府作妖,顺势就弹劾起来。

窦宏朗恨不得拍死顾士章那棒槌,早死哪去了?你不是最恨妇人干政的么?怎么给管平波站起台来?又瞪了立在边上的窦怀望一眼,舅家都管不住,叫人抓了把柄,要你何用? 不过窦宏朗早已不是菜鸟,腹中冷笑三声,只有你会恶心人么?遂装出个光明磊落的模样,笑对朝臣们道:“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古今往来,贤德如我家皇后者,未曾见过。

宫中妃嫔父祖皆有封赏,还是她自家拟的官职,独独忘了自家。

这也是我年轻疏漏,叫皇后委屈了。

来人,拟旨,封皇后伯父为正四品上骑都尉,堂兄为正六品云骑尉。

另赐宅院一座,珍玩若干。

堂堂国仗家,太省俭了不像话。”

朝臣集体装死,国舅哥俩在应天街头摆了许久的臭豆腐摊,明摆着皇后不待见娘家,窦宏朗冷不丁的封赏,长脑子的人都知道是两口子怄气,谁出头谁炮灰,闭嘴为上。

接到消息的管平波:“…”窦宏朗居然在此事上摆了她一道!算你狠!

第262章 极品

第59章 极品

打三皇五帝起,管家恐怕是被自家闺女打压的最狠的外戚了。

未必个个皇后都与娘家关系好, 但能撕破脸到管平波那份上的, 真心少见。

不得宠的皇后也就罢了, 分明是皇帝都不敢招惹的皇后, 娘家居然委委屈屈的在街头摆摊糊口, 此事史书都不一定敢写,可见管平波不按理出牌到了何等地步。

窦宏朗是被管平波气多了,方才想起这等打脸的法子, 心里恨恨的想:你有种就辞了不受! 管平波真不能不受,她是皇后, 力辞封赏, 下头的妃嫔乃至皇子妃等等娘家都不敢要封赏了,否则就是对皇后不敬。

这不是得罪人么?捏着鼻子写了谢恩的折子, 完了一打听, 她那极品的奶奶居然还活蹦乱跳!说好的三十岁的平均寿命呢?历经颠沛流离,依旧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这不科学吧!?窦宏朗也惊了, 高高兴兴的补了个太夫人的诰命,又成功的把管平波恶心了一把, 心情倍儿爽! 巨大的馅饼咣当砸在管家人头上, 管家众人心里乐开了花。

纵然管平波讨厌他们,可血缘天性斩不断, 这不,迟到的外戚待遇终究是来了。

管大伯夫妻心里美滋滋的想, 如今国朝初立,外戚爵位都不高,将来管平波当了太后,怕不是能混上个公爵伯爵吧?早先窦家便给了不少钱财,这些年兢兢业业的卖臭豆腐维持开支,存款都不曾动。

赶紧翻出来往铺子里定了官服与诰命服饰,递牌子往宫里谢恩。

从外头往宫里传信,是不能直接到后宫的。

窦宏朗截了折子,十分愉悦的踏入坤宁殿,亲自递给了管平波。

管平波也笑的灿烂无比,然后毫不留情的一个过肩摔,把窦宏朗拍在了地板上。

在坤宁殿闲话的宫妃与太监宫女齐齐目瞪口呆,这这这这… 窦宏朗一把老骨头,险些叫摔的提不上气来。

管平波忙俯身去搀窦宏朗,假笑着道:“对不住,我与你闹着玩,不想手重了。

好老倌,你千万别生我气。”

窦宏朗指着管平波,半晌说不出话来!好话都让女魔头说尽了,难道他还能说管平波是以下犯上么?深呼吸几口,窦宏朗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你当是十年前,经得起你混闹呢!” 管平波笑眯眯的把窦宏朗从地上拉起,送到位置上坐下,又端茶倒水的赔不是,又“诚惶诚恐”的谢圣上照顾她娘家。

不消帮手,她一人就承包了十八折好戏,把满殿的宫妃看的三观都要炸了。

窦宏朗满肚子火气发不出来,咬牙切齿的道:“你我夫妻,不必外道。

奶奶伯母并嫂嫂们进来请安时,告诉我一声,我们一家子好生吃个饭。”

管平波爽快的道:“甚好,谢圣上赏脸。”

窦宏朗:“…” 管平波微笑,今日你能抬举他们,明日我就能踩他们进十八层地狱,走着瞧! 窦宏朗没来由的抖了抖,正寻思着怎么在言语上找回点场子,管平波却以国事为由,直接将其扫地出门。

回头看着满殿呆若木鸡的妃嫔,管平波再次微笑:“方才说到哪了?继续呀!” 妃嫔:“…” 管平波笑对珊瑚道:“你怎么也呆了,她们不惯我们巴州堂客的行事,你也不惯了不成?又不是头一回揍着他玩。”

珊瑚:“…”我是斯文人,求别拉我下水… 胡三娘神色复杂,她没想到窦宏朗当了皇帝,管平波还敢当众揍他。

按巴州风俗,越彪悍的堂客越占便宜,窦宏朗会不会被她打服,继而直接扶她的儿子上位?这在巴州的家庭里,着实太常见了。

揪着帕子,心里转了无数个念头,差点就转出眼泪来。

要她去打窦宏朗,休说敢不敢,她也打不过啊!这可怎么是好? 好半晌,郑荣妃才干笑着勉强接过话,硬生生的拐去了宫中祭祀,好歹重新让场面热络了起来。

不出半日,窦宏朗被管平波家暴之事就传遍了朝野。

朝臣们纷纷抹汗,巴州的女人当真太凶了!好几个想娶郡主的人家,都开始打退堂鼓。

唯独巴州系的官员习以为常,横竖没被堂客打过的是少数,被堂客拍在地上什么的,着实不算事。

肖铁英甚至在部堂里点评:“当了皇帝终究体面些,当年我们娘娘可是在祠堂上的鞭子呐!” 兵部江南籍的官员听得此话,险些吓尿,暗自发誓,打死也不跟巴州官员联姻,尼玛咱江南的孩子细皮嫩肉,经不起打啊!突然对能干翻姜戎充满了信心有木有! 管家诰命进宫当日,管平波压根不理会,直接去了军营,留窦宏朗在家接待。

管奶奶人老成精,孙女什么性子,她心里一清二楚。

许多年来都不曾给过管家半分好颜色,管家又没有她想要的,化解恩怨几乎不可能。

她索性没报指望,反正皇后是她亲孙女,再不济比她们在乡间务农强。

不待见就不待见呗,不耽误他们占便宜就行。

管平波都不在家,窦宏朗自然懒得接待。

命珊瑚陪着在宫中吃了顿饭,就将人扫地出门。

管奶奶回到家中,把诰命服饰一脱,挽起袖子又开始炸她的臭豆腐。

家中人都劝她,既然有了俸禄,何必再受那等苦楚?管奶奶张着漏风的嘴骂道:“你们懂个卵!国舅爷摆摊卖臭豆腐,多少人要来吃!?送上门的生意不做,你们是不是脑壳里包了坨铁?我们种田的,做一日吃一日!谁敢生懒筋,我打断他的腿!” 在巴州堂客的淫威下,管家男丁齐齐怂了。

于是因封赏而沉寂了几日的管家臭豆腐摊再次开张。

应天城内外的百姓听闻是皇后娘家的本钱,果然蜂拥而至。

闹的管家上下忙的飞起,管奶奶数着倒手的铜板,顿生还想再活二十年的豪情!扯着大嗓门在街头吆喝:“臭豆腐啦!皇后娘娘最爱吃的臭豆腐啦!” “皇后娘娘力气大!就是豆腐吃的好!吃我管家的臭豆腐,生儿子考状元,生女儿当娘娘!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啦!” 蹲在街头巷尾查探消息的夜不收:“…”不愧是母老虎的亲奶奶!亲的! 朝臣们拿着这极品的一家,当真是卧了个槽。

论理,官员不得与民争利,然管家的臭豆腐摊子那叫一个物美价廉,十来口人从早忙到晚,也不知能不能赚二两银子,实在…没法参。

尤其是好好的国丈家,齐齐穿着粗布衣裳,手肘膝盖处还打着补丁。

如此勤俭节约,诡异的契合着理学的理念。

皇后没吱声,大家夥只好装看不见,如果他们不打着“国丈臭豆腐”的招牌就更好了。

土鳖出身的管平波听闻此事,在营中捶桌大笑。

如此接地气的人家,竟觉出几分可爱来。

她不在意管家借她的招牌做生意,不到她眼前晃就好。

窦宏朗却是揉着太阳穴,暗骂姓管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没有管平波的根正苗红,几百年的豪强底蕴,总是要些脸面的。

被管平波揍且能说是巴州旧俗,可自家富贵,岳父家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在街头摆摊子就实在不能忍了。

除了姓管的,他哪个老婆的娘家没安顿好了? 然则吃一堑长一智,他再不想招惹姓管的,没得惹自己一身臊。

近来朝中无大事,出连在中原郡与淮阳郡交界处零零碎碎打了小两个月,仗着水军强悍,双方各有胜负,便僵持下来,众人心中皆放松了紧绷的弦。

为了不让朝臣们继续看天家的热闹,窦宏朗发了择林氏女为昭王妃的明旨,众人的视线果然转到了联姻上。

林望舒轻轻松了口气,明旨未发,始终不放心。

可婚事顺利进行,他又生出异样的不安。

管平波没有从中作梗,是无可奈何?还是不以为意?林望舒混迹朝堂多年,自问阅人无数,但管平波这等奇葩的确是头回接触,完全猜不着她的半分心思。

朝堂顺理成章的有了昭王党和宁王党,可与陈朝的太子与晋王之争不同的是,那时的皇帝是裁判,大家卯足劲帮着看好的皇子讨好皇帝。

而今皇帝亲自下场,若非有皇帝护持,窦怀望渣都不剩了。

正因为是帝后之争,没有最高的那个裁判,陈朝遗留下来的旧臣们才万分不惯。

林望舒其实不是很看好窦怀望,奈何当日他看好了窦宏朗,为了上窦宏朗的船,许诺了婚姻。

当时并未把传说中的管平波放在心上,争太子是朝堂上的事,后宫再强又如何?待管平波来了应天,他才知其多么强势。

此时再想掉头,已然来不及。

幸而窦咸临够平庸,不然他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