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娇摆摆手:“没兴趣。”

甘临:“…”

李玉娇叹道:“白莲紫鹃不也没找男人么?你们总盯着我作甚?”

“紫娟姨是总挑不到合心意的,白阁老…”甘临一脸血的看着李玉娇,“那叫没找吗她撩遍满京的小白脸了好不好!”

面对白莲的节操,李玉娇无言以对。

甘临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道:“大师兄真的等了你好多年。”

李玉娇挑眉:“你请我来就为了扯闲篇?”

甘临被一语道破,险些叫噎的接不上话。

李玉娇敛了笑,恢复了常见的严肃:“殿下不妨直说。”

甘临邀请李玉娇并没什么实际的目的,管平波正值壮年,她犯不着想几十年后的事。然作为太子,有些重臣是需要培养感情的,总不能到将来再临时抱佛脚。但也不能真的只说闲话,李玉娇与师弟师妹们不同,她一开始就被重用,所以从未离开过管平波身边,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彼此没少说话,多讲两句八卦,并不能进一步加深感情。所以即便只是日常联络感情,也得找到好的切入点。

沉默了小会儿,甘临忽然道:“没什么,只是有点想师父,又不知道同谁说。”

李玉娇嘴角微微勾起:“傻丫头。”

甘临疑惑的看着李玉娇。

兴圣宫的凉亭里,只坐着两人。四面透风,绝无偷听的可能。即便甘临稚嫩,控制不住身边人,在此环境里谈话,都是极安全的。故,李玉娇开门见山的道:“你想当皇帝。”

甘临神色一僵,脑子飞快的运转,想着如何接话。

李玉娇淡淡的道:“师父的女儿想当皇帝,没毛病。”

甘临只得干笑:“皇帝肩负天下,能者居之。”

李玉娇拨弄了下茶碗盖,没去揭破甘临假大空的套话,而是转回话题道:“谭师父比孔师父疼你吧?”

甘临苦笑:“此话也只能同师姐说了。”

李玉娇顿了许久,才缓缓道:“若殿下新得的弟弟,父亲是谭师父而不是孔师父,殿下便连册封太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甘临怔住。

“殿下可知道,你们母女是如何活下来的么?”李玉娇没有讲古的兴趣,接着道,“虎贲军并不只是陛下的虎贲军。倘或把虎贲军比作买卖,那么赚了钱后,陛下该分六成,陆镇抚该得一成,剩下的三成,都得归你谭师父。休说陛下与谭将军感情深厚,便是反目成仇…”李玉娇看向甘临的眼,“汉高祖的太子,是刘盈。”

甘临心下一颤,立刻明白了李玉娇的意思。汉高祖曾想立宠妃戚夫人所出的刘如意为太子,奈何吕后功勋卓著、手握大权,便是皇帝刘邦,亦不能撼动其地位。最后不得不违心的立了嫡子刘盈。即便是雄才大略如汉高祖,在立储之事上,也不能随心所欲。谭元洲在虎贲军中权力之大,仅次于管平波。他有调兵权的同时还掌握着人事权。在虎贲军内,乃真正意义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比之下,孔彰的力量,甚至比不上李玉娇,简直弱的不够看。且谭元洲对虎贲军的贡献,比吕后对汉朝的更大;与皇帝的感情,亦不可同日而语。因此,除非他无法生出孩子,否则太子花落谁家,不问可知。

甘临心底蓦地泛起苦涩,幼时的记忆美如幻梦,谭元洲对她的疼爱历历在目,而此时此刻,她却忍不住庆幸养父的早丧。至少将来,不得不卷入夺储的血雨腥风时,对付孔彰,不必太纠结。

李玉娇没有子嗣,亦不打算有。她不必考虑身前生后事,万事随心。遂道:“殿下自来聪慧,又有军功,许多事无需过于在意,且放宽心。”

“妈妈很在意孔师父。”甘临没头没尾的说。

李玉娇听懂了,轻描淡写的道:“殿下听过‘立子杀母’的典故么?”

甘临想了想,不确定的答道:“北魏?”

“往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①”李玉娇道,“故,有母亲的皇子未必占优势。尤其是母亲强势而又不能与皇帝分庭抗礼的皇子。”

甘临的心倏地漏跳了几拍,脑子里有灵光闪过,却是不够透彻清明,期冀的看着李玉娇,希望她能讲的更详细。

然而,李玉娇再不肯多言。许多话,不便宣之于口,只微笑着道:“殿下侍父母以孝,待弟妹以友,明圣人之言,行君子之风,自然海阔天空。”

甘临隐隐明白了什么,然,在皇权的道路上,真的可以“直道而行”么?

李玉娇但笑不语。为了节制孔彰的权力,保障梁朝的江山延续,管平波只可能选择甘临。因为选择了孔彰的儿子,会有风险。没有谁知道那孩子将来会不会翻脸,三纲五常延续千年,非管平波能扭转。几十年后,管平波大行,被她强行压制的保守势力会疯狂反扑。继任者向满朝文武妥协,把管平波偏移的政策掰回“正轨”,比驼着她留下的重担艰难前行容易太多了。

不是说女皇的皇位不能由儿子继承,不论继位的是男是女,他的皇位都出自母亲,否认女人的继承权,便是否认自身得位的合法性。但是要避免前功尽弃,只有女太。祖是不保险的,加上女太宗才可万无一失。李玉娇没有子嗣,但她有她的立场。作为开国元勋,她绝不愿意果子被人窃取,顺便在将来的史书里含混她的事迹,甚至把她描述成个靠裙带关系祸害中枢的奸臣。历史由胜利者书写,她得保证继任者与她相同的倾向,才不至于历经尸山血海的残酷后,留下的却是千古骂名。

李玉娇有着巴州女人特有的倔强与顽强,从懵懂的少女,走到权臣,傲气一点点刻进了骨髓深处。都是天生父母养,凭什么她就要低人一等?梁朝的女人在管平波的带领下,看着恣意,实则不过是空中楼阁。只消政策无法延续,她们统统会被打回原形。史上女人没有惬意过么?结果如何?到了陈朝,巴州堂客的凶悍,竟成为了奇风异俗。李玉娇有生之年,恐怕都不能推翻男尊女卑的传统,但至少她要和管平波一齐,守住那条千辛万苦才推开的门缝,照亮后来人的路。再不济,也要恢复初唐风采,留下类似“雀屏中选”的典故。

甘临年仅十六,便有了相当的敏锐,李玉娇信她能接下管平波的江山。忠于管平波,不妨碍她出手增加甘临的筹码。孔彰若不服气,来战便是!

第328章 交心

第125章 125交心

绥定元年, 腊月十九日,小皇子百日。古时婴幼儿夭折率极高,故满月、百日、周岁都要庆贺, 因为这些日子昭示着孩童的生存概率翻倍增加。但到底没有长成, 怕折了福寿,故多不大办。此时孩子能否长大, 的确是看天看命的事, 因此管平波按照风俗, 只请了极亲近的人来吃酒, 并没有正经办成宫宴, 顺便给内库省了笔钱。

太极宫本就不大,适合办宴的唯有延福宫。去岁今时,延福宫杀的鲜血淋漓,虽早收拾干净,却总有人觉的那血腥味挥之不去。旁人犹可,唯有练竹,才踏进宫门,便忆起了亡夫, 险些当场洒泪。

珊瑚冷汗都快下来了, 忙喊道:“太妃, 你看, 梅花开的真好看。”

练竹硬把眼泪憋了回去,管平波的家宴,她本不想来, 又不得不来。咸临还给了窦家,是为窦家家主,她作为窦家主母,不能只顾自己喜恶,她得为家族考虑。有道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窦家是否会被小人践踏,全靠咸临的脸面。管平波无疑是疼爱咸临的,练竹便不能给咸临拖后腿。否则惹恼了管平波,牵连窦家,她死后如何有脸去见丈夫?

珊瑚的心思则全然不同,她先是外头买来的丫头,窦宏朗待她平平,她又没生出个孩子,实在对夫主生不出多少情谊,不过是一个屋檐下住了几十年,有份香火情罢了。改朝换代,她从昭仪变成了王府侧妃,地位相差仿佛,日子却比宫中舒心百倍。山珍海味,锦衣玉食,府里住的闷了,还能往外头走走逛逛,好不快活。比嫁一百个窦宏朗都中用,这一年来,练竹日渐憔悴,她倒是生生丰腴了两圈,看着比正妃还显富态。

妻妾二人走到厅中,看看来人,竟真只是家宴。管平波与孔彰坐在上首,往下依次是甘临、咸临、李玉娇、韦高义、紫鹃、雪雁,以及甘临的莫日根师父。练竹二人来的最晚,忙不迭的向管平波请罪。

管平波的帖子是下到楚王府的,主要为请咸临,练竹和珊瑚爱来便来,不来她也不在乎。但于外命妇而言,是否能参加宫宴、能参加什么级别的宫宴,代表的是地位。似今日这等极亲密的家宴,能混进来的皆是皇亲国戚,寻常无人敢怠慢的。行礼毕,珊瑚再次暗暗的观察屋内,都是熟人,传说中的孔家人一个都没见。当真是妇唱夫随,管孔两位对家族,如出一辙的翻脸无情。窦家还能落个世袭罔替的亲王爵,可是祖坟冒青烟了。

小娃娃二抬三翻六坐八爬,三个多月的小皇子且坐不起来,得由人抱着。眼睛骨碌碌的四处看,不知在看什么。雪雁笑道:“小殿下浑身上下,只有双乌黑的眼像陛下,可真够会长的。”

紫鹃道:“头发像,郡王的头发颜色更浅些。”

孔彰被自己的褐发绿眸糟心了半辈子,非常满意儿子的长相。他久居边疆,知道眼睛与头发的颜色,唯有父母双方都有胡人血统,才能保持浅色。但凡与汉人混了血,便会越来越深。管平波家往上翻十八代都是汉人,他将来所有的孩子,都只能是黑发黑眸,至多略偏棕色,到孙辈便再难看出胡人血统了,相当省心。

莫日根看着孔彰抱着儿子笑成了朵花,不由忆起自己的妻儿。先前两地不通音讯,不知下落。可次后虎贲军的暗桩慢慢扩充,亦遍寻不见。多年来,姜戎部族间厮杀不断,没了男人庇佑的妇人稚童,想必已不在人世。仰头饮下清冽的米酒,莫日根想,他是不是该续弦了?

人少便难热闹的起来,中规中矩的吃了饭,管平波便觉得有些疲倦了。近来为了恢复体能,被孔彰虐的想死的心都有,第无数次对孔彰体能上的天赋羡慕嫉妒恨,王八蛋完全不会累,搁后世那必须是奥运选手,妥妥的。

在座的都是何等人精?李玉娇故意看了看天色,道:“将要宵禁了,臣等不敢打搅陛下,且先告辞。”

管平波笑道:“早晚有一日,我要废了宵禁,让大家伙玩个痛快。”

众人自然都说好,又轮流说了番吉祥话,便散了场。孔彰起身,把儿子交给乳母,自己拉着管平波的手,打算漫步回宫。

延福宫内梅花盛开,冷香扑鼻。可惜不曾下雪,不然倒好赏雪中红梅。

南方冬日湿冷,然对习惯了西北苦寒的孔彰而言,算不得什么。管平波亦是苦出身,颇为抗冻。轻便灵巧的两个人,与后头裹成球的太监宫女们形成鲜明的对比。寒风吹过,孔彰顺手给管平波带上兜帽:“生育伤身,仔细些的好。”

孔彰温柔起来,着实醉人。理好兜帽的手落下,又握住了管平波的手。厚茧摩擦着管平波手背的肌肤,十分粗糙,又十分温暖。两个人悠悠哉哉的回到了东耳殿,尚在回味方才的无言的亲昵,雪雁的数落便当空砸来:“又不曾下雪,四处光秃秃的,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逛的,能逛这么好半日。大毛披风也不穿,手炉也不带,我看你冻病了才消停。”

屋内温暖宜人,管平波脱下外套,就点着雪雁的额头道:“怪不得嫁不出去,活脱脱的个黄脸婆,除了我,再没人要你。”

雪雁往管平波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你闭嘴!”

管平波立刻收声,开始听雪雁长篇大论的养身经,比孔彰陪她习武还虐。好容易等姑奶奶念完,掀帘子出门,回头竟见孔彰从耳朵里掏出了两团棉花,登时火起:“死不讲义气的,你居然敢独自躲清闲,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孔彰把两个棉花团成小球,扔到了纸篓里:“不是我说,你的小老婆实在太能唠叨了。”

管平波觉得自己该反省,妻妾都这么嚣张,真的好吗?

东耳殿统共三间屋,正中为厅,西边是卧房,东边是浴室,孩子自然住去了西耳殿。福宁宫不比坤宁宫,一开始就没考虑孩子的居所,确实有些不方便。奈何孔彰武力值太高,管平波没敢提搬去坤宁宫的话,只好混着。雪雁往西耳殿看了回孩子,又折回东耳殿,见管平波拆了头发,预备休息,才回自己屋去了。

孔彰听见她脚步声远去,大大的松了口气,还是管平波的性子好,任何事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绝不反复倒腾。真不知道娶了寻常女子的同僚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天黑不久,离睡觉的时间尚早。孔彰圈住管平波的腰,滚到了床上。管平波奋力挣扎:“且慢!”

“嗯?”

管平波苦着脸道:“接连怀孕是作死,再等我三个月!”

孔彰:“…”

“我易受孕体质,真的。”管平波发出重重的叹息,“你我都挺能生的,凑在一起,悲剧啊!”

孔彰痛苦的把脸埋到了管平波的腰上,女人就在身边,不能睡,那比没有女人郁闷多了。

管平波任由孔彰抱着,万分怀念避孕套。心里暗自发狠,再买不到橡胶,撤了侯玉凤丫的!

孔彰抓住管平波捏了好几下,堪堪过了个手瘾,强行找了个话题道:“儿子该起小名了。”

管平波无可无不可的道:“直接起大名也成。”

孔彰忽然侧头笑道:“大名叫什么?知临?”

六五。知临,大君之宜,吉。昭示着天下人喜悦而顺从,是比甘临更适合太子的名字。管平波沉默。

沉默是无言的拒绝。孔彰翻身而起,正色道:“我想与你谈谈。”

管平波点点头。

“你为何不信我?”

管平波没回答。

“是我掐过你脖子么?”孔彰道,“可我那次袭击你,不因你隐瞒我登基,而在误解你杀我儿女。”

管平波确实是防备孔彰的,并非因为孔彰多么值得防备,而是帝王天生的多疑。皇帝称之为孤家寡人,并不止因天下人算计他,也因为他在算计天下人。九五至尊太诱人,且一旦被扯下宝座,不单自己几乎无法生还,三五代都要在屈辱中挣扎。正反两面是如此的天差地别,这便是帝制的可怖。

“你一个人坐在宝座上,不冷么?”孔彰认真的问。

管平波认真的摇头,大权在握的快感,可以抵御一切空虚寂寞冷。

孔彰叹道:“你不能稍微待孩子他爹特别点?”

管平波道:“我待你已经很特别了。”

孔彰:“…”

管平波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孔彰直直问道:“你为何背着我册封太子?”

“没有背着你。”管平波道,“此事无需跟你商量,你在不在家,我都会这么干。生育是鬼门关,我得定下继承人,尽量避免虎贲军因内部纷争,免得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毁于一旦。”略顿了顿,“你想找我掏心掏肺的谈,我可以奉陪。”又停了许久,管平波才继续道,“当年你跟我说,你想当皇帝。”

“是。”孔彰爽快的道,“因为不想受折辱。”

管平波道:“我没有折辱过你。”

孔彰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还想当皇帝么?”

孔彰轻笑出声:“平波,你生气了。”

“我生气你那么高兴吗?”

孔彰没让管平波岔开话题,笑道:“你没气糊涂的话,不会这么问我吧。”

管平波无奈的道:“我说了,掏心掏肺。”

孔彰道:“那你是往我心上插刀子。我想不想不要紧,我能不能才是关键。事实上,即便现在掐死了你,我也没希望。你从我出征江淮起,一步步收网,到册封甘临,我除了做你的臣子外,所有的路全部断绝。我不知道你对每个人都如此,还是我荣幸的享受到了你的步步为营。既摊开了谈,我不妨告诉你,你算计我,我很不爽!”

“抱歉。”

“我们的孩子百日了,我们将来会有许许多多的孩子。”孔彰伸手贴住管平波的脸,一字一句的道,“我不会背叛你,也请你别在把我当外人算计,好吗?”

管平波笑了笑:“好。”

孔彰把管平波拥入怀中:“天子金口玉言,你既答应,倘若反悔,休怪我翻脸无情。”

管平波抓起孔彰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轻声道:“如有那日,你可以掐死我。”

孔彰蓦地抽回手,再次把管平波扣在怀里。明知道管平波的话里饱含了欺骗,但还是谢她愿意为他用心编造善意的谎言。同样身居高位,孔彰知道做到这一点,有多难。

手臂慢慢收紧,平波,只要你不越我底线,今生今世,我愿喜欢你到底。

第329章 朝贺

第126章 126朝贺

几匹油光水滑的战马停在了江北大营的门口, 守卫恭敬的行了个军礼,而后极为认真的核对印信,才肯放行。韦高义冲李玉娇乐道:“好师姐, 军规越发严谨了啊。”

李玉娇淡淡的道:“无规矩不成方圆。”

“师姐说的对!”韦高义很没节操的道, “师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李玉娇瞪着韦高义:“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韦高义看了看左右, 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李玉娇的脸色立刻黑了, 虎贲军奉行事无不可对人言, 官员行事通常不避亲卫, 韦高义不可能不知道。忽然要求单独聊, 想都知道所谓何事。二人的亲卫虽都板着脸,眼睛却泄露了笑意。

韦高义笑嘻嘻的道:“好师姐,赏个脸面?”

李玉娇转身对亲卫道:“军营里安全,你们先去休息吧。”

韦高义没有李玉娇严肃,亲卫更活泼些,不消他吩咐,跟着李玉娇的亲卫作鸟兽散。李玉娇心里暗暗记了一笔,二人不成行三人不成列, 无组织无纪律, 都给我等着!

近年来, 虎贲军治下逐步恢复生产, 尽管不停的在打仗,不过抄家颇多,军费也很给力, 遂禁军军营特特圈出了块地,修的亭台楼阁,给官兵们放松。凉亭与游廊皆设计了卡槽,到了冬天,便装上玻璃窗挡风,很是人性化。

韦高义与李玉娇走进了回廊,前方阴影内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咻的跑没影了。韦高义笑个不住:“你可止小儿夜啼矣。”

李玉娇顺势道:“所以不适合做母亲。”

韦高义:“…”

“你老大不小了,不该为我蹉跎。”李玉娇道,“我此生不欲婚配,等我,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韦高义道:“师父有孔将军,也没耽误她做皇帝。”

李玉娇不想为此争执,结婚与不结婚,无关对错,各有答案,因此,并不能争出个子丑寅卯,谈下去没有意义。索性道:“你不甘心,我可对天发誓,此生我若嫁了男人,不得好死。”

话说到这个份上,韦高义只得苦笑:“罢了罢了,何必发此毒誓,便是我娶不到你,我也愿你快快活活的。不想嫁人便不嫁,哪会子变了心意,想嫁便欢欢喜喜的嫁,无需考虑我的感受。”

李玉娇道:“是我不好。”

韦高义摆摆手:“是我痴心妄想,不提你自家想法,我原也配不上你。”

李玉娇道:“哪有什么配不配,只有合适不合适。窦宏朗配不上师父,他们不也做了十几年夫妻?当年合适而已。”

韦高义糟心的看着李玉娇:“能举个正面点的例子么?”

李玉娇笑道:“你喜欢顽强点的,军营里不少,哪日我帮你看看。”

韦高义摇头:“我自己找的到。”

李玉娇道:“对妻子上心点,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韦高义笑道:“天下女子,统共没几个识字的,只怕难有这等见识。我这年纪,总不能去小娃娃里挑。”

李玉娇道:“去找师母支招。”

韦高义险些叫口水呛着,惊恐的问:“孔、孔郡王!?”

李玉娇道:“杨娘娘。”

说雪雁啊,韦高义拍着胸脯,吓死他了,还以为孔彰生了个娃,性情大变了。

“还有别的事么?”李玉娇问,“没有我回去了。”

韦高义哭笑不得:“我回京后一直忙乱,难得有个叙旧的机会,你竟是如此无情。”

此言说的李玉娇生出了些许怅然:“不知道我们四人,何日才能聚在一起。”

韦高义道:“我们两个大概长留京中了,元宵好说,她没担什么要职,待石茂勋入京述职时,叫她带着孩子来便是。我们总归是容易见的,只不知此生有无机会,回石竹祭奠他们。”

李玉娇苦笑,曾云儿几个好说,便是四个人一齐大张旗鼓的去祭奠,众人只有赞叹的。潘志文与杨欣却是…生死与共的同门,碧落黄泉,终不能再团圆。

师姐弟聊了小半宿,聊分别的种种,聊各自遇见的趣事,再没谈过婚姻。二人相识半生,彼此太过了解,有些事,确实不必再纠结。

卯时,管平波按时醒来。何忠厚拧开了沼气灯,一室明亮。春莺赶上前来,伺候管平波洗漱,范元良则专职照看孔彰,东耳殿的清晨,忙而不乱。洗漱毕,二人各喝了碗热腾腾的牛奶,便跑去了后头习武。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即便再不用亲自下场砍人,保持运动量都是必须的。至辰时,天色大亮,二人回到寝殿,再次梳洗。这回,他们换了正装。

都督府初立,千头万绪。调兵权从兵部剥离,从此负责征兵、编制、装备、军事科研以及军人衔级、薪给等事物,而真正的军权,归于都督府。都督府下,镇抚、稽查、后勤、武备一应俱全,武将再不用受文官钳制,而由皇帝直管。当然,都督府并非没有制约,军中武备司的研发处,更侧重武器的应用,而研发的核心的基础研究人员,却是调入了兵部。即,陆建勋等人成为了文官。同时,打仗要人,征兵依旧是兵部负责,也不是不能卡都督府的脖子。朝堂的相互制约很重要,吸取陈朝的教训,也不能走另一个极端,否则都督府权势过大,容易尾大不掉。

兵部有不少楚朝旧臣,都督府全是虎贲军旧部,彼此磨合,争执不断,孔彰被搅的焦头烂额。匆匆吃了两个饼,就往衙门去了。

管平波则悠闲的多,用大手巾围了衣裳,慢条斯理的喝粥。传闻慈禧太后每顿吃一百个菜,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横竖吃个粥配两荤两素的四个小菜,管平波就觉得奢侈度有点爆表了。这可不是工业时代,不单物资极大丰富,且产业完备、社会分工极细,普通老百姓喝粥,随便搞出八个口味的老干妈都不叫个事儿。现在哪怕弄个辣白菜心,都得人工洗切腌制半天,以至于登基前的管平波,每每跟着窦家才能饱口腹之欲,否则虎贲军的食堂,人数立刻要翻倍。

即便做了皇帝,也任性不起。怀孕的时候,管平波不知为何,馋荔枝馋的口水直流,愣是不敢说出口,生怕传了出去,外头也给她整个劳民伤财的“荔枝纲”,那就真是嫌江山太稳了。果然即便做了皇帝,生活水准依然被后世的老百姓吊打。放下碗的管平波仰天长叹,想念锅大的螃蟹盆大的虾,下辈子投胎,必须记得看准时代!古代实在是太悲剧了。

帘子一闪,雪雁走进来道:“昨日内库收拾礼单,林首辅家的礼送了两份,其中不少海产,可是朝上有甚讲究?”

管平波接过册子一看,哟呵,光各色珊瑚就写满了整张单,快速扫过,下一页写着各种款型的珍珠,再往下是宝石洋货等物,最后压轴的是个屋子大的西洋座钟。啪的合上册子,严肃的道:“这不是林望舒送的,使人去请他,来我书房说话。”

何忠厚忙应了,小跑着出去请人。

管平波穿好披风,大踏步的往书房而去。不多时,林望舒与方坚急急赶道,管平波怔了怔,方坚怎么也来了?

礼毕,方坚笑道:“首辅有本要奏,唤我来作陪。”

管平波笑骂道:“你们俩学小女孩呢,干什么都要手拉手。”

林望舒恭敬的道:“方阁老学识渊博,臣心羡之。”

“不敢不敢,”方坚谦虚道,“小弟年轻,多有冒犯,得亏首辅宽宏大量,不与弟计较。”

看来要奏的事挺轻松的,管平波用手支着下巴,惬意的看着两位阁老唱戏。商业互吹了一波,又齐心协力把管平波吹了个够本,方坚才道:“前日林首辅与臣商讨海禁之事,臣觉得有几分道理,想请陛下定夺。”

管平波心中明了,林望舒想开海禁不是一日两日了,想必失了市场与货源的海盗们也等的心焦。随着江南邬堡逐渐完善,海盗能钻的空子日益减少,若非虎贲军的鸳鸯阵足够凶残,沿海只怕早被搅和的一片焦土。海贸是一个国家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是科技发展的刚需,管平波没理由反对,遂道:“市舶司古已有之,只是总要有个总揽,你们觉得放哪个衙门好?”

幸福来的太突然,林望舒有些晕眩,方坚却毫不意外。虎贲军的工厂遍地开花,收入泰半来自供销社,岂会迂腐的闭关锁国。再则,随着商业兴起,银荒日益严重,迫切需要进口白银,海禁是不开也得开,关键点在于如何开。

林望舒正欲回答,管平波又问:“海盗的船上,是不是都装有火炮?”

林望舒心念一动,忙道:“陛下莫笑,臣只会读书,不通军事,亦不曾见过海船,不敢再陛下面前信口胡说。陛下若想知详情,不如寻几个出过海的人来问询?以免以讹传讹,失了原本的模样。”

管平波哂笑:“看来我们首辅大人,有相熟的人推荐了。”

海禁之事,林望舒早在心里过了千百遍,其中利弊分析的透透彻彻,此刻毫不犹豫的道:“犬子顽劣,常四处游荡,偶然结识海上四强之一,黄沙会的当家陈廷杰。前日陈廷杰写信与臣,道是仰慕陛下已久,欲来朝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第330章 信息

第127章 127信息

陈廷杰跟着领路的太监, 缓缓的向福宁宫走去。宫内的金吾卫腰背笔挺、神情肃然,在寒风中,宛如雕像, 与庄重大气的宫殿交织出令人震撼的肃杀之气。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陈廷杰在心里轻叹,总算知道东风会是怎么惨败的了。

走到福宁殿前, 巨大的玻璃窗让陈廷杰大开眼界, 同时, 他敏锐的发现了商机。玻璃窗不止一块, 每间房屋上皆有镶嵌, 证明了梁朝熟练的掌握了烧玻璃的技巧。陈廷杰嘴角微勾,他的商路扩宽了!

太监领着人,走进了南面东侧的房屋。阳光透过屋顶的玻璃瓦洒下,在木地板上照出水波纹般的图案;南侧的大窗纱帘垂落,隐约能看见外面的风景。不知是不是阳光充足的缘故,屋内不见火盆,却暖洋洋的。待踏上地板,脚底传来阵阵暖意, 才明白机关埋在地下。好绝妙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