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临低声道:“我们青梅竹马…”

管平波崩溃的道:“方阁老知道么!?独生子不能拐你知道么!?”

甘临摇头。

管平波仰天长叹,儿女都是债啊!

甘临道:“所以我不能随便有男人。”

管平波扶额道:“那就是个政治联姻,走个过场,你往院里一塞就完了。睡不睡还不是你说了算。这都不是重点,我现怕福宁宫被方阁老的眼泪给淹了。你就不能换个人喜欢?”

甘临低头不语,换个人没阁老爹啊!

管平波郁闷的半死,人方坚好容易爬到了阁老,要爵位有爵位,要家资有家资,结果独生子跟当朝太子勾搭上了,换她也要吐血。那什么,现在纳妾生子还来得及么?

甘临硬着头皮道:“那个…纳妾的事…一定要么?”

管平波道:“不是一定,是这么做能利益最大化。”

甘临叹口气:“我先去跟方墨说一声。”太子的责任是要尽的。她母亲素来给功臣面子,孔彰有战功,更多的考虑他的心情与脸面理所应当。相比之下,方墨于功勋上就差了许多。从能力上来讲,醉心医学,再有天赋,也不可能真的成为肱股之臣。果真有治国之才,她便不好下手了,那可真的是要被摁死。

管平波哀嚎了一声,准备迎接方坚的撒泼打滚。

甘临惴惴不安的走到方家,谁料方墨十分淡定:“殿下有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的么?”

甘临:“…”

方墨冷冷清清的道:“任何研究都要花钱,殿下打算给臣多少钱?”

甘临:“…”

“殿下数次求婚。”方墨道,“半点不谈实际,臣心不安。”

甘临惊讶道:“你答应了?”

“嗯。”方墨道:“那夜殿下说的话,我细想了想。正五品,太低了。若不答应,翌日殿下生育,我都不敢踏入产房。我是阁老家的公子,有身份有地位,有太多顾忌。有时候真的不服。军医一样训练,一样上战场,论功行赏的时候,却排在了后头。军医院长的封爵,远远低于将领们。我没有怨望,我知道陛下非常重视各类人才。然则此般局势,愿学医的能有多少呢?”方墨笑笑,“殿下不愧是殿下,比我看的透的多。如果殿下能许孩子有个学医的,我便无甚怨言了。”

甘临道:“那得我生的出那么多才行…”

方墨轻笑:“女子吃亏,孩子不行,孙子总行了吧?”

甘临无所谓的道:“宗室学医没什么不好。不单医学,妈妈说的各类自然科学,都值得投入。只是,有些委屈你了。”

方墨摇头:“没什么委屈。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而已。”

甘临叹道:“方阁老那处…”

“我去说吧。”方墨道,“虽你是太子,但毕竟我是男人,让女人冲在前头,太没种。”

甘临担忧的道:“方阁老不会动家法吧?”

方墨垂下眼:“我幼时任性,不许他续弦,才至今日之尴尬。错皆在我,他若恼的要打死我,殿下便另择人吧。”

“别介!”甘临忙拦道,“还是我上得了,省的你们父子生出龃龉,岂非不孝?”

方墨在甘临额头上弹了个镚儿:“越大越有心机,小时候多好。放心,我是独生子,叫他打一顿,他舍不得丢下我不管。本来也是你杞人忧天,你十二岁上战场,谁还能漫过你去?陛下…陛下不是个被私情左右的人。”

甘临捂着额头:“你以下犯上!”

方墨没好气的道:“有本事你一世都只在上头。”

甘临指着方墨,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学医是天坑啊!当年羞涩端方的小公子,现荤段子随口就来啊!甘临觉得自己不找回场子,八成将来要怂。唉我去,巴州的风水不对!靠!

方墨把甘临推出家门,嘱咐道:“你别乱嚷嚷,仔细我爹告状,陛下收拾你。”

甘临道:“我妈知道了。”

方墨瞪着甘临:“太子好胆色!公然肖想阁老之子。”

甘临道:“我们青梅竹马,我姑娘可喜欢你了。”换个人,打死不敢好么。

方墨服气,果然是陛下亲生,于是道:“行了,走吧。”

甘临一步三回头的道:“有事使人来宫里告诉我。”

方墨砰的把门关上,完全无视了太子的殷切眼神。

甘临:“…”

晚间,方坚回家,见到方墨欲言又止,忙问:“何事?”

方墨顿时梗住,常言道严父慈母,可他的父亲从未对他严厉过。要跟上战场,便去求孔彰;不许续弦,果真单身至今。与甘临议定的事,如何说的出口?说到底,不是为了迁就他的心情,方家岂会只有他一个孩子?

方坚何等人物,叹道:“说吧,闯什么祸了。”

方墨愈发愧疚,立在厅上,低头不语。

方坚拍拍儿子的肩:“没事,告诉爹,你便是错手杀了人,爹拼了老命,总护的住你。”

方墨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忽然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天真与急切。弘扬医学非朝夕之功,何必主动跳进甘临布的大网中?老父已然不年轻,他竟为了心中一股别扭气,险些陷父亲与两难。

方坚蹲下来,看着儿子:“你老子一把年纪了,经不得吓。你别瞒着我,我心慌。”

方墨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方坚痛苦的道:“你该不是看上男人了吧?”

方墨:“!!!”

方坚震惊道:“真的啊!?”他他他只是随口一说啊!

“没有…”方墨差点叫老爹吓昏,都什么想法!

方坚大大的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没有就好…”

“但我看上了甘临…”

“什么!?”方坚惊的从地上跳起,怒吼道,“那你还不如看上个男人呢!!那好歹还能结婚生子!”

方墨缩缩脖子,没敢吱声。

方坚气急败坏的道,“你说你看上谁不好?看上太子!太子家的娃,能跟我们姓方吗!?那你还不如进宫做贵妃算了!”

方墨:“…”老子抢不过儿子上,老爹你够了…

方坚气的在厅里直转圈:“太子怎么说?”

方墨弱弱的道:“太子说随我。”

方坚拍着儿子的后脑勺道:“你个棒槌!那小王八蛋!我跟姓孔的是情敌,我特么还能外了他儿子!?算计我的蠢儿子干屁!”

方墨低声道:“她没算计我…”

方坚怒道:“你懂个屁!啊啊啊啊,枉我方坚自诩厚颜无耻,儿子怎么能这么蠢!?”

方墨:“…”

方坚抬脚就往外冲,至门口顿住,转身指着方墨道:“你给我跪着!”说毕,一阵风的往外头去了。

第354章 昭王8月25日第二更

第151章 151昭王

管平波听得太监回报, 说方坚求见, 暗道不好。心里把女儿痛骂了百八十回,硬着头皮接见。果然, 方坚进门就匍匐在地, 泣不成声。

管平波道:“你别哭了, 我也想哭。”

方坚呆了呆。

管平波叹道:“为了俩孩子的事吧?方阁老, 你相信我, 让方墨带着甘临玩的时候,我真没想过今日。”

方坚瞠目结舌。管平波朝他示弱, 她不反对甘临拐方墨!?哇擦!这等千古罕见的信任太子的太。祖, 能别让他赶上么!?

管平波道:“阁老请起吧。”

方坚回过神来, 苦笑:“太子垂青,臣倍感荣幸。”

管平波摆摆手:“老熟人,咱别打官腔。我家不是吃亏的那个,我是无所谓的。你怎么想?还有,两个孩子到什么地步了?青梅竹马…是我的过失, 对不住。”

方坚颓然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臣只是有些不舍。”

管平波道:“年轻人, 一时冲动也是有的。我们且先别理会, 过阵子没准丢开手了。你看, 我这里正欲让甘临纳侧。做太子妃不是个容易的差事,方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亦不想让他受委屈。”

方坚暗道:谢谢您呐,您闺女绝对有预谋, 丢开手个屁。白莲没孩子、张群孩子死绝了、林望舒那几个都是秋后的蚂蚱没半点利用价值。重臣里头,只他有儿子叫太子惦记好么!然此话不能明说,说了就是挑唆天家母子,十个皇后儿子都拦不住满门抄斩的!憋的他只想咆哮。

管平波看方坚的表情,知道此时的人重香火,不是一时半会能扭转。那两小的若是死活看对了眼,方家确实巨亏。只好暗示道:“说来,家族祭祀未必绵长…”以方坚的资历,配享太庙并不难。接着又补充了句,“你还有旁的亲族么?”

方坚摇头:“方家数代单传。罢了,本来传承的风雨飘摇。当年非遇着陛下,只怕方家早绝了子嗣。算命中注定吧。”

方坚越卖惨,管平波越过意不去。甘临的心思她大致能猜到些许,然有些事能猜不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甘临畏惧弟弟上位,想拉帮手是必然的。只要不踩底线,太子有心机并非坏事。天下早晚要交给她,不能年轻的时候指着太子傻白甜,等到自己老了,发现后继无人,那是要扑整个户口本的惨事。再则,虎贲军里,的确没有适合甘临的男孩子。太子妃,是将来的皇后,不可能随便挑人。

君臣多年,自有默契。方坚知道难以拦住,索性提出要求:“太子妃的封号…”

妃,天子之配。天子为女子,妃为男子理所当然。可语言在变迁,后尚算有名,毕竟后羿射日民间耳熟能详,便是不知道的人,稍加解释便能理解。妃的原始含义就太偏了。方墨十岁入虎贲军,算是元老,总该有些体面的。遂,管平波道,“昭,日明也。太子,国之储贰。其配偶便称昭王吧。”

方坚道:“那…太子妃…”

管平波笑道:“若将来的太子是男子,其妻口头上亦可称太子妃,然正式封号依旧为昭王。既然说到封号,将来公主亦只做口语,封号皆为亲王。其配偶随其封爵,以姓区之。”

方坚问道:“譬如说楚王殿下的王妃,称某王还是楚某王?”

管平波揉揉太阳穴:“怎么感觉有点别扭…”

方坚干笑:“来日方长。”

确实不着急,管平波反正没小闺女,到时候扔给礼部想去。

太子妃本就是极需要运气才能赶上的事,如不是方家单传,方坚此刻只怕是感激涕零的。因此似乎很难再给方墨争取什么好处了。

管平波大概知道方坚的心结,安慰道:“传承重在血脉。古今往来多少冒姓的,可见姓氏并非全部。如今重姓氏香火,乃宗法昌盛。早晚有一日,宗法覆灭,姓什么都不重要了。且,翌日我们回京,你再细找找,不独方家的,你祖母与母亲家族,总归与你血脉相连,过继一个也是法子。何况,那俩孩子未必不是胡闹,我们拖上二年,再议此事。”

方坚还能说什么,自家孩子并不全然无辜,管平波都把责任全担了,他也只得应了。

姜戎分数支,算是杂糅出来的民族。丘敦氏大抵是羯人之后,因此肌肤雪白、眼睛碧蓝。帝制时代,优良的资源向上集中,数代广纳美人,草原王家的孩子自然个个生的极好。甘临的审美却更偏向中原,估计是陆观颐带的多,闹的她实在觉得方墨比孔彰好看,对丘敦家的美人儿无甚兴趣。再说有兴趣也白搭,且不提方墨是有脾气的,岳父不好惹啊!于是很随便的吩咐身边的太监道:“你去替我挑个长的顺眼的就行。”横竖是塞宫里算完的角色,她那日说怕被掐死并非虚言。管平波就差点死在孔彰手上,草原的汉子可不是中原的书生,那力气,顷刻间能扭断她脖子。便是实在生了花花肠子,书生不好吗?干嘛非得作死。白莲养的那群就挺好的不是!

结果,太监好死不死的,挑了博雅尔。

博雅尔就是绍布的幼子,被李恩会套了层马甲搞成了三皇子马札布的儿子的那位。还未离京的李恩会整个人都不好了,虽然说迦南乃草原之花,长的像她肯定好看,但能不能眼光别那么寸啊!?

孔彰收到李恩会的传信,顿时尴尬复尴尬。他没理会此事,说实话,俘虏能够联姻太子、安稳度日乃谢天谢地的运道。想想唐赵两家的结局,漫说管平波只要块招牌,便果真阉了两个,又有谁能真替他们喊冤?既然是走过场,自然是挑了哪个是哪个。横竖软禁在家中和兴圣宫中无甚区别。结果,不单挑了个身份有问题的,还挑了个长的像迦南的…管平波非寻常女流,那也不能时时挑战她的底线呐!最糟心的是,孔彰因不便与图门宝音来往,只知道有个孩子像迦南,叫什么名字没留意。等李恩会急急来报信才知道,然既然内宫之事,李恩会都明了,便是已发明旨,很难更改了。

孔彰觉得自己今年八成犯太岁,真的很想去庙里拜一拜。但事情是无法逃避的,博雅尔进了兴圣宫,不可能不去拜见管平波。姜戎民风开放,迦南在京中跑过马,不定林望舒等人都见过。到时候对出来,管平波真能炸毛。不吃小醋是一回事,隐瞒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孔彰只得先去看望了图门宝音,打了个花胡哨,再折回宫内,为难的对管平波道:“太子纳侧的人选,还能换否?”

管平波奇道:“怎么了?他不愿意?”

孔彰苦笑:“他…呃…侄子随姑。”

管平波更好奇了:“领来我看看。也叫我感受一下草原之花的风华绝代。”

这货的脑子就不随寻常的女人长!孔彰头痛不已:“不但如此。李恩会弄错了,他不是三皇子马札布的儿子,我才问清楚,他是大皇子绍布的幼子。”

管平波似笑非笑的看着孔彰:“弄错了?我们李将军也有糊涂的时候呀。”

孔彰解释道:“绍布庶出,他的孩子本不该那么像姑姑的。”

管平波笑道:“甘临长的随祖父。”

孔彰一时语塞。

管平波收敛了神色:“我从来认为,罪止自身。虎贲军军纪苛责,乃不得已而为之。你是领兵打仗的人,知道战场上,军心有多重。祸及家族,不为憎恨,而是威慑。孔彰,你太小看我。”

“抱歉。”

管平波道:“如若我坚持要那孩子进宫,实有些阳谋太过。你不舒服,但憋在心里不能说,说了便是不识好歹。然人心并不时时刻刻跟着道理走。你不自在,只说他身体不适,不便入宫,换个人即可。”

孔彰抱住管平波:“你的心胸,实乃我不及。”

管平波眨眨眼道:“你的心胸也很广阔啊。”

“嗯?”

管平波笑道:“元宵节你回里,送了我串葡萄。葡萄寓意多子,你出门在外,送我葡萄,你想什么呢?嫌我后宫太空虚?”这送礼的水准,简直是钢铁直男!

孔彰神色古怪的道:“葡萄?”

管平波走到床边,拉开抽屉,捏起串叮当作响的春宫葡萄笑道:“就是丑了点,一点造型都没有,随便锁链串了串,就冒充葡萄了。你在哪个穷乡僻壤淘腾的?”

孔彰神色复杂的道:“陛下,那不是葡萄…”

“嘎!?”

孔彰当时被管平波的玲珑骰子气的够呛,次日抵达某县城,安下营后,便独自在城里逛着散心。路过家店铺,因心里正生气,遂掏钱买了串缅铃①,意喻——你特么给老子等着,看老子回来怎生收拾你。万万没想到,管平波丫的不认识!窦宏朗你行不行啊!?不教老婆常识的吗!?

管平波倏地响起当日太监们便秘般的神色,惊疑不定的看着手中的物事:“不、不是葡萄!?那、那是神马!?”

孔彰劈手夺过缅铃,将管平波双手反剪,压在了床上。而后在她耳边轻轻说:“陛下很快就知道了。”

第355章 谈心8月26日第一更

第152章 152谈心

饶是管平波体能绝佳, 也被折腾的够呛。校花的全能保安哀怨的看着孔彰:“老当益壮!”

孔彰轻笑:“后宫妃嫔, 岂敢有丝毫懈怠?”

“你大爷!”管平波没好气的推着孔彰道,“让我起来。”

孔彰一只手就把管平波死死压住:“陛下的体力越发不济了。”

管平波怒道:“我文职你武将!半点怜悯都没有, 你算我男人吗?”

孔彰撑着胳膊笑道:“方才谁那般兴奋呢?”

管平波呸了声:“兴奋个蛋, 你这么闹, 我八成又要怀孕。”

孔彰在管平波小腹上摸了两下:“我喜欢孩子。”

管平波郁闷道:“我不喜欢生孩子。”

“爱莫能助。”孔彰笑道, “对了, 我们的儿子还没大名呢,你不起一个?”

管平波懒洋洋的道:“你自己起。”

孔彰挑眉:“知临?”

管平波瞪着孔彰。老早就讨论过的事, 不用再反复强调了吧?

孔彰无辜的道:“临卦就那么几个词。”

管平波踹了孔彰一脚:“敦临不行么?他是长子, 你嫌家里日子过的太安逸了怎地?”

孔彰笑着把管平波搂在了怀里, 禁锢的她动弹不得。

管平波拼命挣扎:“你又发什么疯?”

“近来,我多有不妥之处。”孔彰缓缓道,“数次叫你为难,你却待我如初。相识至今,多谢你一路宽容。”肯把话说透, 便是没生气。皇帝,孔彰经过好几遭了, 管平波的确是脾气最好的那个。

管平波放软身体, 趴在孔彰的胳膊上, 笑道:“没什么为难的,到底都没答应你。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至亲当前,明知不可能, 总想去试一试。曾经我们刘家坳老地主想纳我为妾,我父亲怕我委屈,咬死不答应,为此与祖母伯父闹的不可开交。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当年他不曾阻拦,是不是能因此活的更久些?我的父亲,一介迂腐书生。百无一用的那种。护不住家财、护不住妻女,无能到可笑。但他竭尽全力的疼爱我。废物如他,我都时常怀念。何况你对雄才大略的伊德尔。你幼时定是以他为榜样,追逐他的步伐,崇拜他,敬爱他。你有如今的好性格,离不开他的教导。可惜世事无常,换个时代,陈朝不那么昏庸,他生不出野心。你这辈子,太寸了。”

孔彰把脸埋在管平波的颈窝里,含混道:“比你强。”

管平波笑道:“果真?”

“我是挺倒霉。”孔彰客观的道,“可我是男人,是迦南的驸马。我哪怕迟几天入京,没遇见深居简出的端悫,便会过的比绝大多数人恣意潇洒。而你不同,贫家女子,只要当年练王妃早路过半柱香,你便只能身世飘零。古今往来,能从平民翻身的,汉高祖算一个,然他终是借了吕家的势;陈朝太祖算一个,可他是男人,但有才华,自有军阀垂青,同样可以借岳家做跳板腾飞。唯有你,一无所有,夫家不是你的助力,而是阻力。我若不认得你,绝不信世间有此奇迹。”

管平波但笑不语,天时地利人和,她赶上了而已。就如孔彰所说,练竹哪怕早点路过,她再有满腹屠龙术,最多也就是勾搭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磨着他弄个外宅,仗着自己易受孕体质生个孩子。命好是儿子,命歹是女儿,也就到头了。古代是地狱模式,她不会因为自己幸运的翻了身,便觉得多容易混。所以,为了子孙后代,还是要发展科技,尽可能为工业革命积累本钱。连个安全避孕的模式都没有的日子,是真的难熬。

孔彰疑惑的把管平波翻了个身:“睡着了?”

“没有。”管平波顺势换了个姿势,趴到了孔彰的胸口上。

孔彰的大手用力的揉着管平波的头发。管平波又开始扑腾:“你干嘛!”

孔彰笑道:“有时候觉得自己过于懦弱,跟你在一起简直天作之合。”

管平波道:“嗯,谢你当初不杀之恩。”

孔彰道:“换个人,真掐死你了。”

管平波道:“换个人,进不了我的屋。我又不傻,找个心如铁石的,等着被篡么?我再强悍,亦难拧的过世情。篡我太容易。广袤的农村,尽管被我强行弄的男女分田,大抵是持续不了多久的。陈朝太祖的卫所制,想的多好啊。几十年后,军户沦落成了佃农,受尽了鄙夷。种地只能依靠男人,女人根本翻不了身,我再努力都是无用的。甚至,王田制亦有可能崩塌。”

孔彰愕然:“那你为何要如此做?”

管平波笑道:“我想试试。试过了,不成功,无遗憾。”

孔彰客观的道:“你不试的话,更容易登上帝位的。你的规划,风险太大了。你有没有想过,很可能中道崩阻?”

管平波大笑:“那又如何?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殉道而死,死而无憾!”

“半点不肯退让妥协?”

“我妥协的时候多了。”管平波道,“但底线不能丢。如果那股气散了,我便会想,如果不能改变世道,不能实现耕者有其田,不能发扬科技,那为何还要努力做帝王?就凭我的肚皮,练竹不是对手。便是爱权,做个垂帘听政的太后,岂不是更容易?阴谋诡计我都会,你尝试过了。”

孔彰在管平波的屁股上重重拍了下,以示抗议。

管平波掐住孔彰的脸,当做报复。然后松开手,接着道,“但,太后意味着更多妥协。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当下的舒适,往往代表着不远处的割肉放血。窦宏朗统治的那份糟心劲儿,我都替他累。老婆要忌惮,朝臣要制衡;海盗要防备,山匪要打击。每天忙的像条狗,到头来,依旧江山易主。而我的皇帝当的多爽快,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朝堂上等闲无人敢驳。数年积累,换今朝得意,我觉得划得来。”

孔彰望天:“我真特娘的心思单纯。”

管平波笑个不住:“我不喜欢心思复杂的。容易让我应激,时间长了我会想杀人。”

这个话题孔彰不想继续了,岔开话道:“我赌气不肯向你行礼,真不生气?”

“行礼不代表臣服。”管平波深深的看了孔彰一眼,“臣服未必需要行礼。你跟我怄气,不过是恃宠而骄。既是恃宠,便已在心里奉我为主。”

孔彰:“…”陛下,咱能别说这么透么?

管平波捏捏孔彰的鼻子:“大朝会你有分寸,日常在家里,不必太过拘谨。陈朝对驸马的苛责,我始终不以为然。修改礼制时,看到驸马那段,我便想你你的屈辱。那般礼仪,真非常人能够承受。可见读书人的嘴脸,是何等的龌龊。王妃之父,尚可受皇子礼,虽无人执行,但终是落于纸上。对驸马,却是百般折辱。小人得志的嘴脸,当真猖狂。”